白富美闺蜜被我教坏了[九零] 作者: 雅寐 文案： 学生时代最单纯，无论高富帅还是白富美，都可以轻易相交。 重生的贫穷乡村学霸叶青棠没捞到高富帅男朋友，捞到一个白富美闺蜜， 彼此互相成就，走上不一样的人生。 1.自从我有了闺蜜，我妈也有了闺蜜，中年妇人一起浪那种。 2.自从我有了闺蜜，我也有了“哥哥”，后来成为男票那种。 3.自从我有了闺蜜，我和闺蜜都有了事业，躺着收钱那种。 注意：闺蜜在第十章出现。非百合，女主和闺蜜是友情，有一起成长的CP，平平淡淡，岁月静好，自我救赎的爽文。 内容标签： 青梅竹马 重生 爽文 市井生活 搜索关键字：主角：叶青棠 ┃ 配角：林纯，姜砚晖 ┃ 其它：新文《为了分手，阴间神明花式作死》求预收 一句话简介：享受人生 立意：珍惜每一个善待自己的人 第1章 重回 “又是一个女儿嘛……” 叶青棠从心力交瘁的窒息中猛地回到九岁，1999年，震惊得精神恍惚，强烈怀疑自己在做梦。把她的神志拉回来的正是这低低的一句话。 她九岁时最印象深刻的一句话，出自她的三婶梁芳。 梁芳脸圆，皮肤白，长得高，身材壮胖但整体不难看，是村子里公认的理想媳妇的模样。她双手环胸倚在墙边，与过来凑热闹的邻居说话，瞥向叶青棠母亲贺丽华的房间的那一眼，鄙薄中带着浓浓的优越。 这是贺丽华第二次生育。第一次她生了叶青棠，时隔九年之后，又生了叶青棠的妹妹，叶欣棠。她一辈子只有两个女儿，成了她在叶家抬不起头的最大根源。 事实上，梁芳也生了两个女儿。但她够狠，拼了第三胎。要知道，这个时候国家实行计划生育，政策抓得很紧。一对父母只能生育一个子女，多一个就要断水断电，还要缴纳高额罚款。生第三个，那罚款更是天文数字。 贺丽华怀第二胎的时候就躲到娘家躲了半年，叶青棠无人看管，只能跟着休学一个学期，学习全靠在家里自学。 梁芳生二胎和三胎时间间隔短，一样躲得不见人影，大女儿叶丽棠和后出生的小女儿叶小棠都扔给叶青棠的奶奶王四妹带。叶丽棠只比叶青棠大三个月，在小学读同一个年级，不同班。有奶奶带，她不用像叶青棠一样休学。 梁芳第三胎终于如愿生了个儿子，从此扬眉吐气，腰杆挺直，走路带风。 她有了儿子，和生不出儿子的妯娌就不是同一种人。 听她说话的邻居一脸深以为然，眼睛瞥向贺丽华的房间，没生出儿子的伤怀感叹，生出儿子的怜悯庆幸。 叶青棠回过神，手肘膝盖脚趾都在火辣辣地痛，再一次证明她真的活着。 她也从久远的记忆里想起自己刚才干了什么。 今天是妹妹的满月。家里摆了五桌酒庆祝，父母让叶青棠去请爷爷叶鸣过来吃饭。 叶家八年前已经分家，爷爷叶鸣跟叶青棠的大伯叶建伟一家一起住，奶奶王四妹跟叶青棠的四叔叶剑锋一家一起住，帮三叔叶建博带他的所有孩子。叶青棠的父亲叶建鸿行二，父母都不挨他的边儿。 叶青棠到了大伯父家，在门口叫到嗓子发痛，大伯母刘月贵才抱着小儿子慢吞吞开门，让她上二楼叫叶鸣。叶青棠噔噔噔上二楼，看到叶鸣摊了竹席在地上躺着，背对着她，她把来意说了好几遍，叶鸣都一动不动。真正九岁的叶青棠想不明白爷爷为什么没反应，就一直重复地说，直到刘月贵不耐烦说：“别吵了，你走吧，你爷爷不会去的。” 叶青棠被赶了出来，困惑又委屈，一路狂奔回家，途中狠狠摔了一跤。 回到家，三婶看到她一身狼狈，揣着明白装糊涂问了一句。 叶青棠老实说：“爷爷不来。” 三婶立刻跟邻居说：“又是一个女儿嘛……”那心照不宣的语气，好像叶鸣不来看刚满月的小孙女一眼是理所当然的。 真正九岁的叶青棠听到这句话，憋了一路的眼泪哇啦哇啦落下来。她懵懵懂懂，不知为什么伤心，但就是伤心到哭了。 现在回到九岁的叶青棠摸一把脸，也是湿漉漉的。经历了一辈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贺丽华的房间没有装门，为了不漏风，挂了一道帘子。叶青棠掀了帘子进去，贺丽华坐在床上刚喂完奶，回头看大女儿一眼立刻惊呼：“怎么了这是？伤成这样？” 贺丽华脸孔清秀，读书读到初中毕业，很有几分书卷气，可她的身材又瘦又矮，眼角还有一道纠结的伤疤，是小时候被毒虫扎到，没能及时就医抓成的。和梁芳是村子里公认的理想媳妇相反，她是最不受欢迎的那种媳妇。但叶家几个妯娌中，她的家世是最好的。 贺丽华生了小女儿，从医院回到家，贺丽华的母亲杨珠过来帮忙了一个星期，又出钱请了一个月嫂给女儿做足月子。因此，母女俩都养得很好。贺丽华生叶青棠时，娘家给她也是这个待遇。但贺丽华早早就下地干活了，因为月嫂总是被王四妹使唤去做其它事。叶家四个儿媳妇，就贺丽华生孩子请月嫂。王四妹觉得贺丽华太娇气，根本用不着。贺丽华是新媳妇，丈夫又不得父母喜欢，不敢吭声。她月子没养好，后来迟迟没有再怀上。这次杨珠学聪明了，时不时来一趟，王四妹使唤不了月嫂，对二儿媳妇甩手不管。 今天小外孙女满月，杨珠早早到了，盯着贺丽华不让她下床动手。外面干活准备满月宴的都是月嫂和贺丽华的嫂子姐妹。王四妹要面子，虽然人没到，也打发了三四两个儿媳妇过来帮忙。大媳妇有叶鸣撑腰，她使唤不动。 杨珠今年六十三岁，从十八岁开始生孩子，足足生了八个，还活着的只剩下四个，脊椎都被生变形了，有些歪。但她脸容清癯，皱纹不多，斑白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的，用细长的黑夹子夹住，周身的衣服不时兴但十分贴身整洁，双眼明亮，是个精神气极好的老太太。 她很疼爱叶青棠，见她伤着了，立刻对贺丽华说：“我给青棠涂药，你看好妹妹。” 叶青棠看到年轻的贺丽华和依然健朗的外婆，眼泪止不住。杨珠心疼得迭声问：“怎么了？很痛吗？外婆给你吹吹，不痛啊！外婆带了椰子糖……”一边拿手帕给她擦脸。 叶青棠呆呆说：“外婆，我和您一样高了……” 贺丽华的身高只有一米五，杨珠更矮，一米五不到，还好叶家人都个子高，叶建鸿一米八，又高又壮，样貌也不差。叶青棠的身高长相都像叶建鸿。叶欣棠长大了个子也不矮。两姐妹生的孩子也不矮。 杨珠最喜欢听到这种话。因为贺家的人个子都不高，她的儿女生的孩子个子也不高，除了贺丽华生的。 “是啊，你妈会生孩子。看着吧，你妹妹以后也不矮，那小腿长着呢！青棠喜不喜欢妹妹？” “喜欢！” “我们青棠是大姐姐了，要和妈妈一起照顾妹妹哦。” “嗯，嗯。”叶青棠不住点头。 杨珠麻利地给叶青棠洗伤口涂药，剥椰子糖塞她嘴里，又拉着她换上她买给她的新衣服。杨珠没读过书，小时候都在躲避战乱，买衣服都按老眼光买，除了一个新字没别的，但叶青棠心甘情愿被她摆弄。她的整个童年，除了妈妈，只有外婆买过新衣服给她。 换完衣服，收拾整齐，杨珠才带着叶青棠回到贺丽华的房间，问她为什么会伤着。 听到叶鸣不肯来，杨珠和贺丽华都沉默了一下。杨珠眼里闪过怒气想说什么，但叶青棠在，她忍住了，拍着贺丽华的手说：“收拾一下，我们出去。” 临近饭点，贺丽华早把自己和小女儿收拾整齐，随时准备出房迎客。其实若不是杨珠盯着，她早出去帮忙了。出嫁后当了妈，哪有在娘家当小女儿的时候自在？也只有自己亲妈依然拿她当小女儿宠。但杨珠有其他子女，内孙外孙一堆，自己也上了年纪，不可能时时关注她。贺丽华已经适应了在叶家的生活，并不觉得太委屈。 这时叶青棠的父亲叶建鸿也回来了，高壮魁梧的中年男人浑身灰蒙蒙脏兮兮的。 叶家四个儿子一个女儿，学历最低是叶建鸿，没读过书，只上过扫盲班，认识几个字。后来工作需要认的字，都是跟贺丽华学的，但觉得够用了就不学了。因为爹不亲娘不疼，闹饥荒的年头，父母把他送给一个住在山区的远亲养。远亲丈夫早死，无儿无女，养了他七八年也去了，去之前又把他送回来。家里把他养到十八岁，立刻把他分出去独立生活。叶建鸿没有父母帮扶，没有学历只有一身蛮力，一开始干的是最脏最累的活。直到娶了贺丽华，岳家提携，先后介绍了好几份工作给他，他都干不长，直到把他介绍进建筑队，学了手艺，日子才好转。 这段时间他同时赶两个建楼房的工程，忙得脚不沾地，天不亮出发，晚上八、九点回来，顺便洗一洗倒头就睡，家事完全不沾手。 连今晚小女儿的满月酒都是请假回来吃的。 叶青棠一点都不想看到他，看到他就觉得厌恶，但现在的他是家里的顶梁柱，她只能故作天真说：“爸爸，周叔叔呢？他不是说要来看妹妹吗？” 周军是叶建鸿所在的建筑队的包工头。建筑队的老板之一是贺丽华的大哥贺世南。周军看在贺世南的面子上，很提携叶建鸿。 贺丽华人长得娇娇小小，但特别吃苦耐劳，生小女儿之前，她是国企的工人，一放假就到叶建鸿的工地帮忙，干些杂事。叶青棠也跟着去捡废品，见过周军几次。每次周军对她们都很客气，又打招呼又给水给糖，还想请她们下馆子吃饭，但叶建鸿没一次答应的。 叶建鸿在周军手下干了足足五年，他没请周军到家吃过一顿饭，过年也不送礼。倒是周军每年过年都给叶青棠一个大红包，足足五十块。叶青棠春节收的红包合起来才二百块，还被父母全部没收，所以她格外记得这个叔叔。 叶建鸿瓮声瓮气说：“我们亲戚吃饭，他来干什么？” 叶青棠差点翻白眼。 她这不是想垂死挣扎一下，看能不能挽救两人的关系。 第2章 出事 叶建鸿是个大老粗，脑袋里永远缺一根人际关系的神经。他的想法笔直笔直，就是靠手艺吃饭，有手艺到哪里都饿不死。所以他东学一点，西学一点，木工会一点，电工会一点，厨艺会一点，水泥活会一点，但全靠偷师，然后自己埋头琢磨，样样不专精。 干了五年建筑，他的手艺确实不错，干得比别人细致，什么都懂一点，好像很厉害。他也觉得自己很厉害。所以周军放一个小工程让他做主，他答应了。 这个小工程就是周军自己的房子，三层的小楼房。都是做惯做熟的，谁都以为没问题。谁知道偏偏出事了，直接导致两人关系破裂。 这出的事还很离谱，叶建鸿把人家的小楼房建歪了，差点塌方，原因好像是砌墙的砖头一边多了一边少了，直到墙身铺完了水泥才发现。 这件事叶建鸿的责任占了七分，周军的责任占了三分。周军是好不容易接了大工程，顾不上家里那头，又过于信任叶建鸿能力，想省点人工费，全权放手让他做主。但他一边又稀罕叶建鸿的手艺，让他参与大工程的重头部分，想做得尽善尽美。叶建鸿一条蜡烛两头烧，超了负荷却不自觉。大工程有周军盯着出不了错，小楼房他精力不足，不可能时时盯着，又觉得做惯做熟了出不了差错，轻忽了，于是被下面的人一顿骚操作坑死了。 出了事，自然要处理。周军这次可谓面子里子全丢了，多花了一笔冤枉钱，被对头嘲笑。况且，他建的可是新房子，这么个结果，晦气极了。 周军没让叶建鸿赔偿损失，但借口另一队建筑队人手不够，把他调过去了。新的建筑队的包工头是建筑公司另一个老板的人，不像周军那样看在贺世南的面子上迁就叶建鸿的臭脾气，叶建鸿被打压，干得不顺心，很快就不干了。 叶建鸿以为凭自己的手艺很快能找到新的工程干。但他没有人脉，不会来事，又梗着脖子不想再靠大舅子，最后干脆买了一辆摩托车，载客赚钱。他考驾驶证，笔试是用钱买的，对交通规则懵懵懂懂，犯了规被撞进医院，不但得不到赔偿，做手术休养花的钱，不但把家里的积蓄全部折腾完，还借了债，使得叶青棠上初中差点要申请救济金。 然而，此时此刻的叶建鸿对自己的“本事”一无所知，他赶着洗澡吃饭：“别问东问西，快去帮你妈干活。” 叶青棠看着自己的小胳膊小腿，无奈摇头。在他们一家四口的小家里，除了叶建鸿自己，谁都没有话语权。 “青棠，过来搬碗筷！” 叶青棠应答了一声，很快忙得像个小陀螺。 忙来忙外的都是女人，男人们下班了才带着孩子来。除了亲爷爷叶鸣，请的亲戚都来了。大舅舅贺世南压轴出场，开着一辆簇新的桑塔纳，腰悬大哥大，西装革履，一米六的身高，走出二米八的气场。 便是叶家里混得最好，最傲慢的大伯父，对着比他矮一个头的贺世南，都主动问好。 更令人惊喜的是，贺世南把周军带来了。 周军是个矮胖的中年男人，笑眯眯的面相和善，可能最近太过操心大工程，足足瘦了一圈，肚腩都缩回去了，眼底发青，但精神极好，意气风发的。他给了贺丽华一个大红包，长型的，有点厚度。叶青棠目测可能有两千块。叶建鸿累死累活干一个月，也才两千五百块左右。贺丽华赶紧推回去，被周军三言两语镇住了，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贺世南说：“周军一点心意，收下吧，没事。” 贺丽华这才收下。 叶建鸿盯着红包，脸上闪过不赞同。但贺世南积威已久，他做的事，没人敢反驳，至少今晚这个场合，没人敢反驳。 这边的风俗重舅家，贺世南又是如此威势。他在主桌坐下，才正式开饭。 饭菜很丰盛，有鱼有肉，酒水敞开喝。宾客们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吃完饭后，叔伯很快带着孩子走了，婶母帮忙收拾，大姨小姨也帮忙。奶奶王四妹拿着塑料袋子把剩饭剩菜全部装走，贺丽华抱着小女儿站着一边，有些心疼地看着，但不敢作声。 贺世南没走，大舅母坐在他身边，姨丈们也没走，坐到一块喝茶吃水果，吞云吐雾，天南地北地聊天。 贺世南招招手，把周军和叶建鸿叫到一边，问他们工程进度。 叶青棠赶紧挤过去，给他们倒茶，顺势站在旁边。 贺世南和叶建鸿没把她当回事，周军看到她倒是一笑，摸出一张十元塞给她：“乖孩子，拿去买糖食。” 叶青棠眼疾手快，在叶建鸿伸手拦之前接过，塞进裤兜里，甜甜说：“谢谢周叔叔。” 叶建鸿说：“快还给周叔叔。小孩子家家，要别人的钱干什么？” 叶青棠假装没听见：“我给周叔叔剥荔枝，恭喜叔叔建新房子！叔叔的房子又宽又高！” 周军哈哈一笑。这时候，人人手头都不宽裕，比起进厂打工一个月几百块，做建筑工人一个月能赚一两千，做包工头收入更好。建房子对每家人来说都是大事，大多数人建一两层红砖房子已经很了不起了。叶青棠家现在是一层的红砖屋，两年前建的，花光家里所有的积蓄还借了债才建好。周军的新房子建三层，不算装修要七八万，在他们那边的村子算是独一份。周军也是穷苦出身，怎能不得意？ “你跟爸爸去看过了？”周军接过叶青棠剥的荔枝，咬了一口，赞一句：“真甜！” 叶青棠确实去过一次，在外婆家藏太久了，缠着叶建鸿要放风。 “看过了，很漂亮！”叶青棠露出羡慕的表情，天真无邪地随口说：“就是有点歪。” “什么？”周军被荔枝卡了一下。 叶建鸿皱起眉说：“你胡说啥？” 叶青棠困惑歪头：“周叔叔的新房子很漂亮，又宽又高，就是有点歪。”她竖起一只手掌，手指向一边倒了一点点，形象地做了一个“歪”的动作。 叶建鸿立刻斥道：“不要胡说八道！”他亲自督工的房子，怎么可能出问题？他感到受质疑了，脸色黑沉。 叶青棠眨眨眼，一脸无辜地表示“不能说歪？歪不好？”。 周军安抚说：“好好的房子怎么会歪？青棠看错了吧！” 叶建鸿说：“肯定看错了。你是不是近视了？就不该天天看电视！” 叶青棠不好意思挠头，改口说：“嗯，可能是我看错了，没有歪。” 贺世南皱起眉，问周军：“你自己建房子，没去看过？” 周军说：“沙边的厂房不是正忙着吗？我都住在那边。房子交给建鸿了……” 贺世南一锤定音：“明天回去看看。” 叶建鸿急了：“小孩子胡说八道，你们还信了？房子我看着呢，没问题！” 周军拍着他的肩说：“我当然信得过你。但贺总说得对，我该回去看看了。明天请你们下馆子，这段时间辛苦了。” 叶建鸿无奈，瞪了叶青棠一眼：“以后不带你去工地玩。” 叶青棠目的达到，懒得理他。工地又脏又乱，尘土飞扬，真以为她乐意去哦！还不是为了捡废品卖了补贴家用。 第二天天不亮叶建鸿就走了，不到中午又回来了，一回来就摔打东西，愤怒大骂：“陈明这王八羔子！” 叶欣棠被惊得哇哇大哭，贺丽华让叶青棠抱住妹妹，出来问道：“怎么回事？” 叶建鸿继续骂骂咧咧。 叶青棠拍着妹妹听墙角。 周军的房子果然建歪了，是负责砌砖的一个叫陈明的工人的锅，一边外墙多铺了一层半的砖。他在砌楼梯的时候就发现了，怕房主追责，硬着头皮建下去，偷偷补了楼梯，让楼梯看起来是平的。因为砌砖的外墙歪掉不明显，等铺完水泥铺平整的时候才明显，叶建鸿被糊弄过去了。 但经验丰富的建筑工人一看就看出违和之处，再用工具测一测便知道是不是真的歪了。所以周军过来一看马上发现问题。 也幸亏现在就发现问题。砖墙可以敲掉再重新砌，砖头可以重新利用，浪费的水泥不是特别多。如果等铺了水泥再发现问题，损失可惨重了。这个时候生产水泥的技术还不过关，水泥价格贵，铺水泥都讲究一次性成功。周军的房子光是买水泥就花去三万多。一旦要推倒重建，他吃人的心都有了。 但即便及早发现问题，叶建鸿也逃不掉一个监管不力的罪责。这是他第一次做监工，出了这么离谱的漏子，对他来说是一个很大的打击。 “我不想干了。”叶建鸿对贺丽华说。他觉得在贺世南和周军面前丢脸了。 贺丽华为难说：“妹妹还没上户口。” 超生的二胎上户口要交一万二的罚款，家里全部的钱加起来才八千多。昨天周军给了两千块的红包，本来帮上不少忙，但叶建鸿坚持不收，今天就还给周军了。现在出了事，更没道理拿周军的钱。 第3章 工作 叶建鸿蹲在地上抽烟，黝黑的脸皮，眉头皱在一起。 贺丽华叹气说：“叫你不要摆酒，你偏不听。”昨晚那一顿，花了一千多。本来剩饭剩菜够他们一家吃一个星期，又被王四妹全部搜刮走。 叶建鸿闷声说：“青棠满月的时候摆了，妹妹一样要摆，一碗水要端平。” “那也不用大鱼大肉的……” “又生了个女儿，他们已经够瞧不起我们了。满月不做得好好看看，他们能来吃吗？你大哥那关能过吗？” 贺丽华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问：“罚款的事，你跟妈说了吗？能不能先借一点？” “不能，她一个子都不会借给我。” “那四叔和小姑子……” “别想了，不可能。” 贺丽华无奈叹气：“我问问妈……” 叶建鸿板着脸，不说话。 贺丽华说：“我不会让我大哥知道。” 叶建鸿说：“你看着办吧！” 叶青棠一边听着，轻轻摸着妹妹滑溜溜的小脸蛋。贺丽华怀她时在工厂工作，站到生产才被送进医院，她出生时瘦得像只猴子，人人见了都说丑，五岁前体弱多病，打针打到从医院逃跑，后来托大舅舅的关系，花大价钱买了营养针打了半年，身体才渐渐好转。怀第二胎为了躲计生办搜查，贺丽华没工作在外婆家住了半年，生出来的妹妹胖嘟嘟的，脸蛋白里透红，手臂肉肉的像莲藕节，壮实健康，可爱得像个小天使。 叶青棠从小就极爱这个妹妹。父母忙工作时，全是她带着。放假全天带，上学时回到家带，没一点厌烦。谁知道长大后，什么都变了。妹妹远嫁外省，完全和家里断绝关系。 那时叶青棠埋怨她的无情绝情，信誓旦旦说当没有这个妹妹。但重来一辈子，她发现她对叶欣棠，还是爱的。 叶青棠亲亲妹妹的小脸蛋，妹妹睁着圆圆的大眼睛，咧嘴笑，胖腿一蹬一蹬。叶青棠心都化了。 贺丽华听到动静：“青棠，妹妹要吃奶吗？” 叶青棠答：“没有，我在和她玩。” 叶建鸿说：“带她出去，别吵着我，我要睡觉。” 叶建鸿不工作的时候，在家不是喝酒就是睡大觉，家事半点不碰。小女儿出生一个月，他嘴上没有骂出嫌弃的话，但看她的次数不超过十次。 他这个作态，表明真的不打算继续跟周军干活了。 他的性格就是这样的，自尊心极强，从不认错。这次出事了，他不觉得自己有错，都是那个叫陈明的工人的错，因为错误是陈明犯下的，和他这个监工没关系。周军却因此责怪他，把他从工地赶回家，就是错的，是看他不顺眼，故意针对他。所以他不干了！ 叶青棠早就对和他讲道理绝望了。再说她现在只有九岁，和他讲道理他只会觉得她在放屁，挑战他的权威。 只说：“不要！外面好热，妹妹出去会不舒服。” 现在七月中旬，温度超过三十摄氏度，太阳火辣辣的，中午时分更是一天最热的时候，待着家里吹着一把要死不活的电风扇都不好受，还出去晒太阳？ 叶建鸿骂了几句，到底没有赶她们出门。不然惹出病，麻烦的也是他，又费钱又费精力。他很见不得孩子生病，孩子一病他就着慌。贺丽华跟叶青棠说，他是被她小时候病吓着了。她有一次病起来很严重，大家都以为她养不住了。她是家里的第一个孩子，虽然是女儿，叶建鸿还是疼的。 贺丽华嫁给他多年，也知道他的性格，没有和他硬顶，说：“我下午去找工作。” 她没工作半年多，家里的开支全靠叶建鸿一个人撑着。叶建鸿做建筑工人工资高，但工程不是时时有，都是干一阵停一阵的。她怀孕时的生活费营养费医药费，叶建鸿都出了。罚款又要把钱全部掏空，她迫切要出去工作。 叶建鸿点头。贺丽华不出去工作他都会催的。家里不养闲人。 他事先声明：“我妈不会帮我们带孩子的。” “我知道。”贺丽华早不抱期望了。 现在王四妹带着三叔家的老二老二和小姑家的姑娘，又要给四叔一家做饭，哪里腾得出手照顾妹妹？就算她有空闲，也不会帮他们家。当年王四妹带着大伯家的老大和三叔家的老大，让她帮忙一起带叶青棠，她倒没拒绝，只阴阳怪气说：“不怕打架就来吧！” 那时贺丽华还天真，真的把叶青棠放下了，没两天，她就被堂兄堂姐推进水沟，摔了一身伤。至今，贺丽华想起这茬都气得牙痒痒的。 其实贺丽华已经和四弟妹杜若说好了。四叔叶剑锋开了一家做海绵的小厂子，里面有六个工人。雇工人要包吃住，原来负责做饭的婶子不干了，贺丽华可以做这份工作，工资和之前一样，都是一个月三百，伙食费杜若另外给。只是买菜做饭，贺丽华就可以背着小女儿干活，省一笔保姆费，还能帮补家用。 这打算本来挺好的，但现在叶建鸿不干了，她身上的压力顿时大了。出嫁这么多年了，她不可能一直伸手向娘家要钱。罚款问杨珠借，说不告诉贺世南，那只是哄人的话。杨珠一辈子没有外出工作过，贺丽华的父亲贺成因为读书读得多，早年受过磋磨，不到五十岁便退休在家。两老手上的钱全是贺世南给的，有多少，去了哪里，贺世南一清二楚，只是睁只眼闭只眼，补贴妹妹而已。 贺丽华很承大哥的情，很羞愧自己没用，没把日子过好。如果不是为了女儿，她绝不会朝娘家开口。 一个月只赚三百太少了，她想多找一份工作。 贺丽华下午出去的时候已经要找一段时间，没想到不一会儿就找到了。是住在村头的妇联大姐介绍的。这位大姐以前是贺丽华工厂里的主任，很知道她老实勤劳的性子。 工作内容一样是做饭，给菜市场附近一间专卖寻呼机，简称BB机的商店里的六个员工做，包括午餐晚餐。商店老板是大姐的弟弟，给做饭的开一个月六百块的工资，另给餐费一个月一千五百块。这一千五百块包含柴米油盐酱醋，商店不提供做饭场地，要做饭的自己找地方做。 这待遇，无论对做饭的还是吃饭的都相当优厚。但架不住一千五百块的自由支配金额动人心，之前负责做饭的人都忍不住贪了，克扣伙食，使得商店员工怨声载道。大姐弟弟给这么多本来只想省事，没想到不但没省着，还平添纠纷，要摆平做饭阿姨和商店员工之间的矛盾，心累得不行。想到自家大姐认识的人多，苦着脸求助。 大姐拉着贺丽华不撒手，直接把她带到弟弟的店里，对着弟弟拍心口保证。大姐弟弟见贺丽华一副老实样，又是本地人住在附近，住的地方他还走过，有点印象，立刻点头表示可以试用，让她明天开始做饭，预支了一百四十块，先试两天，看员工满不满意。 贺丽华晕乎乎地答应下来，直觉得交了好运。 回去跟叶建鸿一说，叶建鸿也高兴。叶建锋那边，贺丽华八月才开始工作。如果两边的工作都能干下来，一个月就有九百块的收入，很不错了。 叶青棠也没想到贺丽华能接到BB机店的做饭工作。上辈子贺丽华在四叔的厂子里做饭，一直做到妹妹上幼儿园才找到其它收入更高的工作，毕竟很少有老板能接受背着孩子上班的员工。 工作是做饭，BB机店给的餐费还如此优厚，平摊下来每人每顿四块多的餐费，他们一家四口跟着吃一样的都没问题，自然不会另外煮。 这就一下子要做十六人的饭，家里用的小锅小盘自然不够用。重新买不到时候也费钱，贺丽华和叶建鸿马上想到贺家。贺家人口多，做的是大锅饭，贺丽华年纪最小，二十岁才进工厂工作，工作之前家里都是她掌厨，贺成和杨珠带孙子。等兄弟姐妹各自成家分开，吃的都是自家的小厨房，大锅大盘闲置下来，全堆在贺家的地下室。 贺丽华和叶建鸿到了贺家一看，果然能用。杨珠做主让他们拉走，没有半点磕巴。 还有煤炉。如今好多人已经用上石油气。但石油气贵，饭堂煮大锅饭都是烧柴或者用煤炉。煤炉烧的是蜂窝煤。他们有一个，贺家也有一个。 贺家的煤炉，只有贺成在用。他喜欢捣鼓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自娱自乐。杨珠只犹豫了几秒便让贺丽华和叶建鸿把煤炉一同拉走。 老头子用煤炉只是玩，小女儿干的可是正经事。大不了让他自己重新买一个，他手头不缺钱。 杨珠还免费赠送半车蜂窝煤，都是贺成玩剩下的。 如此轻松地解决了问题，贺丽华和叶建鸿都心情不错。倒腾了两趟，把东西全部搬回家，已经到下午五点多。 叶青棠在家看着妹妹，和妹妹小睡了一个午觉，把人收拾得干干净净，没出一点纰漏。贺丽华更放心把孩子交给她带。正好叶青棠在过暑假，九月一日才开学，有她带孩子，她能腾出手把工作做下来。 夫妻俩忙了一下午，叶建鸿直接休息，喝着啤酒，翘起二郎腿看电视，贺丽华开始做饭。 周军提着一只香喷喷的烧鸡来了。 “建鸿啊，哥对不起你！” 第4章 好运 叶建鸿被他整懵了。 周军拉着他坐下，唉声叹气，义愤填膺。他先感叹一通叶建鸿的建筑手艺有多好，做大工程的时候如何认真细致，事必躬亲，然后臭骂其他工人比不上他，尤其是那个陈明，算是他小楼房工地的二把手了，却自己亲手捅出漏子。叶建鸿是大师傅，要在两个工地轮流干活，时间宝贵，哪能时时盯着人不犯错呢？他们信任陈明才对他委以重任，陈明辜负了他们的信任！ 叶建鸿被他说得立刻信了，周军为他开脱的理由正中他的心事，他气顺了，理直气壮地声讨陈明。反正这一切都是陈明的错！ 叶青棠在旁边听着，看到周军噎住的表情，心里暗笑。 周军说的一番话其实一语双关，未尝没有敲打叶建鸿的意思。他也想叶建鸿意识到自己的疏忽不足，跟他道个歉什么的。问题是，叶建鸿完全没听出来，他只听了合他心意的部分，并且奉为真理。 叶青棠给周军倒了满满一杯啤酒，恭恭敬敬放在他面前，说：“爸爸您也别生气了。我们老师说，人无完人。每个人都有好的一面，也有坏的一面，端看您怎么与人相处。” 叶建鸿不满说：“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要插嘴。” 叶青棠说：“我给您倒酒，您慢慢喝。这段时间您都没有休息过，您的手该上药了吧？” 周军问叶建鸿：“你的手怎么了？” 叶建鸿挥挥手，不在意说：“水泥泡的，没事。” 他人长得粗壮，手指也粗壮。每只手指的指肚上都有一两个大红点般的伤口，是长时间接触水泥，皮肤被腐蚀泡出来的。十指连心，怎会不痛？只是他从小到大粗生粗养，习惯了。 周军也是从小工一点一点爬上来的，一样受过同样的伤，知道这种伤痛起来钻心。但叶建鸿从来没给他看过，没抱怨过。 周军心里一时不是滋味。自家的房子建出问题，他当然很生叶建鸿的气。他信任他才把工作交给他，可他怎样报答他的信任？ 但他心里明白，这事不能全怪叶建鸿。让叶建鸿兼顾两个工地，是他的私心，因为叶建鸿的手艺好，他就既想大工程尽善尽美，又想自己的小楼房建得漂亮又省人工费。叶建鸿不喊苦喊累，他便下意识地忽略他是人，不是铁打的，精力有限。而且，大工程要紧，他手底下的熟手工基本调去大工地，建小楼房的工人不是杂工就是新手，挑不起大梁，只有叶建鸿和陈明是熟手工。叶建鸿无力兼顾，陈明又不肯下工夫盯着，可不折子了吗？他甚至怀疑陈明是故意出错的，发泄他不让他参与大工程的不满。 只是人呢，出了事很少有反省自己的，大多都是怪罪别人。叶建鸿就是一个例子，还毫不掩饰。周军便觉得，他是苦主，是上司，都没有这么理直气壮的，叶建鸿凭什么？ 直到此时此刻，看到叶建鸿的伤，想到他的好处，周军压着的怒火一点点消了。他和叶建鸿共事了五年，其实也知道他的臭脾气。撇开这一点，叶建鸿老实憨直，心里没有什么歪歪道道，高兴不高兴全写在脸上，不会有那种暗地里害人的心肠。论吃苦耐劳也是第一，眼里手里都有活，手艺还不错。只要顺着毛摸，是最得力的下属。周军能忍他五年，除了贺世南的关系，也是因为这一点。 再说，这次的事，多亏了叶建鸿的大女儿提了一句。不然等外墙铺了水泥再发现，那损失就大了。周军要全部自己吞的。本来他抽调工人给自己建楼房就不合规矩，贺世南睁一眼闭一眼，算是给他福利。让叶建鸿做主监工也是他的主意，不是叶建鸿的职务范围。出事了他想让叶建鸿担责，贺世南第一个不放过他。贺世南瞧不上叶建鸿这个妹婿，对贺丽华这个小妹还是护着的。 现在损失不大，周军只是心气儿不太顺。 叶青棠也说了，人无完人。每个人都有好的一面，也有坏的一面。他不能强求叶建鸿方方面面都令自己满意。对他来说，叶建鸿好的一面胜过他坏的一面。周军把空了的酒杯递给叶青棠，和蔼说：“青棠九月份开学了吧？请假没耽误？” 叶青棠给他满上啤酒，笑眯眯说：“没耽误，跟六叔说一声，直上四年级。” 叶建鸿哈哈一笑，拍着大腿说：“她啊，请了半个学期的假，期中考试期末考试还是第一。她六叔是学校主任，直接让她升四年级了，不用留级。” 叶青棠读小学时是妥妥的学霸，每次考试都是第一。叶建鸿没文化，在叶家地位垫底，偏偏大女儿的学习成绩是小一辈中最好的。他最爱炫耀这个。 “真聪明，建鸿你有福了。”这句周军夸得真心实意。他们这一代人文化水平普遍不高，对读书人有种天然的敬畏。读书读得好代表聪明，代表好的前途。最突出的一个例子就是顶头上司贺世南。名校的高中毕业，笔杆子极厉害，刚读完书就各个单位争抢。他不进单位，和几个朋友联合一起创业，不知赚了多少。建筑公司只是其中之一，包揽了半个镇子的工程，连市内和省会的工程都有涉足。镇长对着他都要点头哈腰，叫人看着羡慕无比。 叶建鸿说：“她啊，是跑得太快。”语气里不无惋惜。 这话叶青棠从小听到大了，因为她小时候太调皮，像个野小子，又聪明伶俐，大人们就有了这个说法，说她跑得太快，进母亲的肚子进早了，所以生出来是女孩，如果她跑慢一点，生出来就是男孩了。 周军说：“生男生女都一样，女儿听话贴心多了。看我家那两个，姐姐乖巧省心，小子上房揭瓦，我恨不得扔出去，学习成绩也稀巴烂。” 叶青棠说：“要不要我给弟弟补习？让弟弟过来我家玩啊！” 周军一愣，差点答应了。但他想到叶建鸿家的状况，叶青棠九岁了，是个大女孩，肯定要帮忙干活，带刚出生的小妹妹，哪里有空闲管他家调皮捣蛋的小子？再说，九岁的女孩子，成绩再好，当补习老师也太扯了。 但儿子的成绩确实不好，请补习老师好像是一条路子？现在的镇子上，补习老师还不流行，学校里的老师一个教五六十小朋友，干正职都不够人手，哪有余力给人补习？不过如果铁了心要找，还是能找到的。 “谢谢青棠啦，等叔叔有空，带弟弟过来和你一起玩。你有空也到叔叔家玩。” 叶青棠点头：“好啊，叔叔。如果我能帮上忙，您不要客气。” 说得多令人舒心。周军含笑点头。叶建鸿犟得像头牛，大女儿倒是机灵，每一句话好似都说得恰到好处，让人不得不琢磨几分。 这次叶建鸿依然迟钝得忘了叫周军留下来吃饭，叶青棠代他说了，热情留饭，叶建鸿才慢半拍地跟着留。周军自然没有拒绝。 没有贺世南在场，饭桌就是周军的主场，他把他的八面玲珑发挥到极致，妙语连珠地逗得叶青棠一家哈哈大笑。他和叶建鸿拼酒，三言两语把叶建鸿捧得飘飘然，满口答应明天继续去工地工作，哪里还有白天浑身上下散发“我不干了”的别扭？ 如此，叶建鸿的收入就有保证了。贺丽华松了口气，十分高兴，忍不住说：“喜事连连！” 叶青棠指着叶欣棠，笃定说：“妹妹带来的好运！” 贺丽华和叶建鸿都笑了，没把小孩子的戏言当真。但他们这一代人骨子里都有一点迷信的思想，尤其是做建筑的，挖地基嘛，时常会挖出一点禁忌的东西，一套祭祀的仪式就免不了。开工也一定有开工仪式，要拜神放鞭炮，讨个好彩头。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那必然是宁可信其有。所以昨晚叶青棠一说房子歪，哪怕贺世南和周军不是真的相信一个小孩子的言语，也必然会看一看，确保安全。事实证明，他们的谨慎是对的。 叶青棠说妹妹带来好运，在贺丽华和叶建鸿心里埋下一颗种子。几乎没正眼看过小女儿的叶建鸿终于认真看了她几眼，捏了捏她鼓鼓的小脸蛋，将娇嫩的小娃娃捏得哇哇大哭。 第二天，叶建鸿又天不亮便上工去了。 贺丽华起得和他一样早，用背带背着小女儿，提着篮子去买菜。 叶青棠也早早起来了。贺丽华惊奇说：“你怎么起这么早？”在娘家中，她养着胎不用做事，大女儿每天除了学习就是玩和看电视，上午能睡到九点才起来。她生完小女儿回到家，家里有月嫂帮忙，大女儿也保持了原来的作息，极少早起。 叶青棠一本正经说：“我起来帮忙。” 贺丽华大为感动：“青棠做了姐姐，比以前更乖更懂事了。” 叶青棠嗔道：“我一直都很乖很懂事。” 贺丽华笑着摸摸她的头发。 不过到了菜市场，贺丽华很快发现她称赞大女儿的话说早了。 第5章 营生 菜市场离家不远，是镇子上最大的菜市场，一大早便人头涌涌，吵吵嚷嚷，环境脏乱，地上的垃圾一堆一堆，污水横流，唯独放在摊位台子上的货品还算干净，价格便宜。 贺丽华准备做的午饭是酱油鸡加青菜，晚饭番茄炒肉加鸡蛋加青菜。不算小女儿，就是八个成人一个小孩一天的饭菜，特别是叶建鸿做的是体力活，饭量大，一个顶一个半。贺丽华买足了份量，才发现菜篮子装不下，她提篮子也提得极吃力。 还好叶青棠拉了一个小板车。小板车就是一块板，下面装了四个轮子，绑了一根粗绳子拉着。把菜放上板车，拿绳子扎紧拉着走，基本不费力。贺丽华生得娇小，力气也不大，用着正正好。 贺丽华满心满眼想着今天的工作，没注意叶青棠跟着她，一路买了不少零零碎碎的菜品，有些是贺丽华付钱，有些是她自己付钱。等贺丽华发现时，已经塞了一篮子杂七杂八的。贺丽华想说她裹乱，但想到她最近的良好表现，又把话咽回去。反正都是吃的，女儿喜欢吃，她做给她吃就是，不会浪费。 买完菜回到家，贺丽华让叶青棠看着妹妹，开始处理食材。 叶青棠把席子摊在大厅的地上，又铺了一层被子，将妹妹放在上面。叶欣棠是个极好带的天使宝宝，只会在肚子饿和拉臭臭的时候哭两声，其它时间不是睡觉就是睁着眼睛看来看去，小胖腿小胖胳膊挥挥踢踢，自己玩自己的，还时不时笑一下，十分省心。 贺丽华在厨房忙，她就在饭厅忙，处理自己买回来的食材，偶尔看妹妹一眼。 贺丽华经过时看了看叶青棠，发现她把食材分门别类，切成各种小块，再用竹签串起来，以为她在玩，也没有管她。 中午叶建鸿不回来吃饭，在工地吃，贺丽华第一天给BB机店做饭，怕不够吃，只留了给叶青棠的饭菜，其余的全带去店里。 给店里员工分完饭后，本来有剩的，但老板抱着考察的心思要了一份尝味道，吃过后肯定了贺丽华的手艺，也把所有饭菜吃干净了。 贺丽华只能买了一包方便面回家，准备煮面吃当午餐。 没想到回了家，叶青棠已经做出一小锅麻辣烫等着她。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叶青棠五岁开始学做饭，七岁的时候已经做得有模有样，但味道只能说勉强能入口。所以除非贺丽华真的没有空做饭才会让她搭把手。叶青棠基本不会主动做。 看到麻辣烫，贺丽华再一次在心里感叹，女儿真的长大了，越来越懂事了。这菜就是做得再难吃，她都会捧场吃光。 他们所在的岗兴镇是个十八线小镇，贺丽华长到这个岁数，只到省会玩过一次，平时也围着家里的一亩三分穷苦地打转，实在无甚见识。叶青棠做的麻辣烫，她连名字都没听过，更没想过平平无奇的菜品能有这种做法。 说复杂嘛，也就是十种八种蔬菜瓜类肉类一起丢进汤里煮，说简单嘛，汤的味道调得鲜，自制的辣椒酱味道一流，搅进汤里配搭得恰到好处，叫人吃完一碗还意犹未尽。 贺丽华奇了怪了：“你从哪里学来的做法？” 叶青棠心想，上辈子吃麻辣烫多年吃出来的做法。过些年后，麻辣烫是随处可见，但做得好依然不乏青睐，以制作简便，品种多样，价格低廉，味道美味著称。麻辣烫起源于四川，但传到沿海地区，人们口味不一样，味道自然需要调整。她做的就是按这边人的口味做的。这个时间里，可没人做这个。至少在岗兴镇，是个稀罕物。 叶青棠说：“我从书上看来的，想试一试。” 贺丽华没有怀疑。贺世南名校高中毕业，到如今依然极爱看书，在娘家建的书房比他们的大厅连饭厅加起来都大，书柜一排一排的。她们住在娘家期间，叶青棠没少进去翻书看。鉴于她在读书上显露的天赋，没有人阻止她。贺世南还特意掏了几本适合她看的书，指导她学习。 书里什么都有，有菜谱也不奇怪。 贺丽华说：“书名是什么？”她也是初中毕业生，看书不成问题。有菜谱学做几个菜也不错。 “我忘记了，就记得这个麻辣烫。” “下次你再看到那本书，跟我说说，我问你大舅舅借来看。” “嗯，知道了。妈妈，麻辣烫好吃吗？” “好吃。”贺丽华赞赏地摸摸叶青棠的脑袋，“我们姐姐真棒！” 叶青棠说：“我们出去卖麻辣烫好不好？” “啊？” 叶青棠揪着贺丽华的衣角，眼睛闪亮：“我也想帮家里赚钱，一起养妹妹！” 贺丽华完全没有这个想法。她因为面部有瑕，从小自卑內向，后来读了书，进过工厂做光荣的劳动工人，又为妻为母，才有一点点转变。但大哥和丈夫都是强势的人，一路以来把她安排/压制得明明白白，她对自己的能力是没有自信的，离开了大哥靠关系把她塞进去的工厂，她觉得她只能做最低级的工作。要她出去做小商贩，摆摊卖东西，实在超出她的能力范围。 再说，她不觉得做这种小商贩能赚多少钱。 但女儿这么懂事，这么积极，即使贺丽华觉得她只是想玩一玩买卖的游戏，也舍不得打击她的热情。 她不是很坚定说：“妈妈，妈妈今晚还要做饭……” “我们晚上去，吃完饭去，卖宵夜！”叶青棠摇着贺丽华，“好嘛好嘛，我们试一试！” 贺丽华被她缠得心软了，索性没花多少钱，便抱着陪她玩一玩的心态答应下来，但事先声明：“只今晚出去一次，以后不去了。” 叶青棠点头如捣蒜。 既然答应了陪玩，贺丽华就按叶青棠说的认真准备一番。把叶青棠买回来的杂七杂八的菜品整理串好，用大锅煮好汤底，自制辣椒酱。贺丽华干起活来比叶青棠利索一百倍，动完手便完全摸清叶青棠做汤底和辣椒酱的配方，觉得这麻辣烫做法很简单。 做好卖麻辣烫的准备工作，贺丽华再做BB机店那边的饭菜依然时间充足。 和中午一样，贺丽华做的晚饭也得到BB机店员工的好评。她原来紧张的心情放松下来，更有耐心陪叶青棠玩卖宵夜的游戏。 叶建鸿没有回来吃晚饭，大概又被周军叫去下馆子。周军每次请吃饭都不单请叶建鸿一个，而且必然会喝酒。叶建鸿回到家最多撑着洗个澡便倒头就睡，根本不关心老婆孩子干什么。 贺丽华和叶青棠吃过晚饭，洗好碗之后，把已经点着的煤炉，大锅，水壶等工具和各种串串菜一一搬上三轮车，贺丽华背着妹妹在前面踩车，叶青棠在后面聊胜于无地推车，慢悠悠到了夜市摆摊的地方。 夜市摆摊的地方就在菜市场附近。岗兴镇虽然是个十八线小镇，但沾了国家大力发展沿海经济的边儿，这里的制造业和基建也在兴起，外来务工人员渐渐多起来。不少私营企业的工人和建筑工人都晚下班，到这个点才到菜市场买菜回家做饭，或者干脆不做饭，在外面找吃的，也有吃完饭没事做，出来逛街的，人一多，就渐渐催生出夜市。现在又正值暑假，学生们不用上学，精力旺盛，缠着家长出来玩也不少。 夜市挺热闹。卖水果的，卖棉花糖的，卖红薯玉米，卖凉粉豆腐花等等都有。像贺丽华和叶青棠这种卖现煮吃食的倒没有。 贺丽华这时才发现，她们卖的麻辣烫相当于简易火锅。大夏天的，谁会吃热腾腾的火锅？她更觉得东西卖不出去了。 叶青棠才不管，催着贺丽华摆好摊子，烧旺煤炉的火等汤底沸腾，立刻脆声吆喝：“麻辣烫，麻辣烫！来自杨市的麻辣烫，新鲜美味，健康实惠！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贺丽华目瞪口呆地看着叶青棠，脸皮爆红：“哎，哎，青棠……”她觉得丢人，手足无措。 殊不知别人看到她们的摊子早好奇了，再见叶青棠这个面嫩可爱的小女娃抑扬顿挫地叫卖，都觉得逗乐，立刻有人围过来询问。 “嘿，小姑娘，你们这卖的是什么？” 叶青棠指着大锅，对答如流：“这叫麻辣烫，杨市新出的吃法，阿叔要不要尝尝？” 杨市是越省的省会。如今交通不发达，各地发展速度不一，十八线小镇对杨市有着天然的向往。来自杨市的东西自带光环，听到名头，格调先上三分。 “这怎么卖啊？” “菜类一块钱四串，肉类五毛钱一串，可以选择加辣或不加辣……”叶青棠第一次做来卖，品种不多。 这个价格倒不贵。第一批过来询问的人本就是好奇心重，喜欢新鲜的人，听了叶青棠的介绍当即挑了几样让她做。 “用袋子装不加钱，用饭盒装加收两毛。”这没毛病，其他卖吃食的都是这个规矩。 麻辣烫刚做出来热腾腾的，现场又没有提供餐桌椅，拿回家吃正好放凉。但第一批顾客急着尝鲜，往旁边一蹲就吸溜吸溜吃起来，一点都不讲究。吃完出了汗也不觉得不高兴，一抹嘴拍大腿：“痛快！” 意犹未尽的立刻过去再要一碗。 第6章 私房 贺丽华眼睁睁看着叶青棠飞快把所有的菜品卖完，前后还不到一个小时。没买到的人还一脸可惜，再三叮嘱她们明晚继续来。 全程就没有她的事。叶青棠算账收钱做菜一条龙自己搞定，能干利索得不像九岁。 卖完了，叶青棠对她说：“妈，我们回家吧。” 贺丽华晕乎乎地一个口令一个动作，回到家才堪堪回神。 叶青棠把钱掏出来数了数，宣布：“一共九十二块六毛。” 贺丽华吓一跳：“这么多？”按她给BB机店做饭的工资算，今晚这一个小时抵得她干四五天的工资。而且，这成本才多少？她好像才用了几块钱，叶青棠也只用了十块左右。纯利润高达七十块，好过她干三天了！ 但想想，那竹签串起来的菜，因为品种多看起来丰富，其实一支竹签才串那么一点，一斤不知能分几份。她们花三四块能买几斤。这利润可不就高了吗？等于下馆子，明知店家肯定是赚钱的，一样有人去吃。她们这样卖，让人可以一口气吃到许多品种不同的菜，还比饭店便宜多了。 叶青棠说：“我们明晚继续卖麻辣烫好不好？” 贺丽华想也没想就答应了，早忘了之前跟叶青棠说的只去一次。实在是穷怕了，有赚钱的路子，什么面子尊严都可以让路。 叶青棠瞅着手里的钱，低声说：“妈，这钱，我能不能收着……我、我想买些东西……” 叶建鸿是个控制欲强的男人。家里的钱都是由他掌管。贺丽华工作发的工资都要全部上交给他。他会给贺丽华家用，但钱用在哪里要记账。衣食住行中，除了吃，其他方面花钱都要按他的标准，也就是最低标准。比如衣服，能穿就行，必须便宜，不在乎质量，不在乎花式，还要穿到破了旧了，真的不能穿了才能换。 这个标准到叶青棠身上也一样。叶青棠是没有零花钱的。年节收到的红包钱财必须全部交给叶建鸿。学校需要交费必须问叶建鸿拿，其他小钱问贺丽华要，但要记账，而且只能买最便宜的。外婆杨珠时不时给她买新衣服才使她有多余的衣服可以替换，不至于穿得破破烂烂。 所以尽管叶青棠生得高挑，长得也不错，浑身上下始终透着一股土里土气的穷酸味道。 上辈子九岁的叶青棠大大咧咧，过得粗糙，因而错过了不少机会。直到上了初中被人嘲笑讽刺才有了羞耻心。这辈子她想提前改变一下。 但她缺钱。她的小金库存到现在，只有两块三毛，是她偶尔哄叶建鸿高兴了，叶建鸿给的，每次给一分钱或者两分钱。这次为了卖麻辣烫，她把这点钱和周军给她的十元红包全用光了。 贺丽华其实很疼女儿。但婆家娘家，丈夫，新生的小女儿，繁重的家务，忙碌的工作，需要操心的事太多，叶青棠懂事体贴，她对她的关注便少了。而且家里穷，丈夫把钱看得紧，她又惦记着还娘家的人情，手头拮据，想补贴叶青棠都有心无力。 但这一次卖麻辣烫，钱来得太容易了。叶青棠出的主意，做的配方，一手完成的买卖，买菜的大头也是她掏的。 贺丽华听到叶建鸿熟睡的鼾声，合住叶青棠拿钱的手，低声说：“不要乱用，别让你爸知道。” 叶青棠大大笑了，亲了贺丽华的脸颊一记：“谢谢妈妈！” 贺丽华忍不住笑了，疼爱地摸摸她的脑袋。 既然决定晚上出去卖麻辣烫，贺丽华就向叶建鸿报备一下。叶建鸿忙两个工地忙到飞起，哪有精力管这种小打小闹的买卖，贺丽华能忙得过来，又能增加一点收入给小女儿买奶粉，他自然乐意，随她去干。反正他是不会帮忙的。 叶建鸿大撒手，贺丽华便带着叶青棠干起来。 说是贺丽华带叶青棠干，其实贺丽华只负责干大部分的活，拿主意的是叶青棠。买菜，是叶青棠定的品种，舌灿莲花地砍价，把买菜钱节省了不少。晚上出摊，吆喝招客收钱基本是叶青棠在做，贺丽华负责埋头煮菜。 如此这般，叶青棠撒娇要“工钱”，贺丽华咬咬牙，给她一晚二十块，再三叮嘱她不要乱花，不要让叶建鸿知道。叶青棠这边答应得好好的，转头给贺丽华买了一套新衣服。 “我见同学的妈妈穿过这样的衣服，很漂亮。以后开家长会，您来学校穿这个，好不好？”叶青棠渴望地看着贺丽华。 家里穷，衣着方面一向节俭，贺丽华更是其中之最。三十五岁的女人，浑身灰扑扑的，看不出半点朝气。 贺丽华止住想把衣服退回去的话。哪个女人不爱俏？贺丽华没啥审美眼光也觉得这身衣服漂亮，还有女儿的孝心加持，更舍不得不要。 被叶青棠催着试衣服，贺丽华受不住诱惑，穿上了。一照镜子，衣服合身，颜色鲜亮，配上坐月子养得胖了一些，犹带着红润的脸色，整个人的精神气都不一样了。贺丽华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好看过。 一时舍不得脱下衣服。 一个没留神，就被已经睡了一会儿，起来上厕所的叶建鸿碰见了。 叶建鸿的目光落在新衣服上，贺丽华心里一慌：“这是我妈给我买的新衣服。” 不是用家里的钱，叶建鸿就没意见。随意点点头，上完厕所继续回去睡觉，他累死了。 没想到这么容易过关，贺丽华愣了愣，然后，眸色发生一点轻微的变化。 这几晚出去卖麻辣烫，刨去成本和给叶青棠的“工钱”，一共赚了四百三十六块。贺丽华本来想凑够五百块一起给叶建鸿，但最终，她没有这么做。 她把叶青棠给她买衣服的钱还给她，又额外奖励她五十块。 叶青棠开心极了：“我想买一双回力鞋，其他同学跑步都穿回力鞋，跑得可快了！”正版的回力鞋一双要四十块。但叶建鸿能接受的鞋子最高价格是十几块。他自己穿的都是五块一双的胶鞋。四十块的鞋等于要他的老命。之前叶青棠提过一次，被骂得够呛。 贺丽华显然也想起这一茬，心里酸涩。以前叶青棠从来不会说这些，都是家里给什么，她接受什么。现在她才知道，她心里有这么多渴望，而这些对妈妈，对自己的渴望，要求只是“和其他人一样”，不要求多么出挑，就是大多数人有的，她也想有。 这些要求过分吗？ 不过分。 家里真的没条件供给吗？ 不是的。 贺丽华当初嫁给叶建鸿，原因很天真很肤浅，看中的就是他的外表和勤劳的性格，不在乎他有没有钱。他不受父母待见，早早被分出去，结婚时住的黄泥棚屋都是他一手建起的，除此之外几乎一穷二白。因为穷，贺丽华吃了不少苦头。叶建鸿想改善生活，她全力支持。叶建鸿说夫妻俩要往同一个方向使劲，钱要合起来一起用，她就毫无保留把工资上交，由他统一分配。贺丽华信任他，没有一点私心。像存私房钱这样的事，她是没有的。 努力了这么多年，最大的成就就是把原来的黄泥棚屋换成现在的一层红砖屋，装上了一台小彩电，还有电话和冰箱，又买了一辆摩托车。贺丽华曾经暗暗为此骄傲，村里面有这种条件的人可不多。叶家里只有大伯叶建伟建的是二层红砖屋，但他建房子的钱一大半都是公公叶鸣掏的，比不得他们白手起家。 可是，他们家的环境好转了，依然人人瞧不起他们，为什么呢？ 一开始贺丽华想不明白，后来才渐渐有点明悟。 因为除了居住环境，他们的生活并没有太多改善。叶建鸿做的是苦力，贺丽华在厂里做工人，拿最低的工资，为了生二胎还失业，夫妻俩浑身上下全是穷酸气，借债过日子人尽皆知。 贺丽华能怎么办？抱怨叶建鸿没本事，赚不了大钱吗？或者她是抱怨过的，但按叶建鸿的话说，她读了那么多书，初中毕业了，赚钱还没他多。她自己都没用，好意思抱怨他？而且，叶建鸿已经尽力了，工作日晒雨淋，不怕苦不怕累，是拼了命干的。他自己买衣服鞋袜都按最便宜的买，烂了破了，缝缝补补继续穿，还不够节俭吗？叶建鸿作为一家之主，以身作则，要求妻女按他的最低标准过日子，贺丽华无话可说，只能遵守。 但实际上，贺丽华是被叶建鸿带偏了，让她只看到他在某些方面的节俭。 叶建鸿拼死拼活建房子，要的是父母兄弟的刮目相看。买小彩电，因为他想看。他要看电视的时候，谁也不能转台。装电话是因为他买了BB机，老是出去打公用电话更费钱。买冰箱，他的啤酒占了一半位置。买摩托车，为了出行方便。现在的摩托车都是进口的，他买这一辆用了八千多，没和贺丽华商量过，自己决定。买回来贺丽华才知道。 除此之外，叶建鸿烟酒不离身。最喜欢喝的啤酒是本地生产的最贵的，三块钱一瓶，一天至少要喝两到三瓶，烟抽的品牌和周军抽的一样，五块钱一盒的红双喜，一天一到两包。 不得不请客吃饭的时候，叶建鸿也是大手笔，必须大鱼大肉，尤其是春节请父母兄弟吃饭的时候。 叶建鸿掌握着家里的经济大权，他花钱总有理由，每一笔都合情合理。贺丽华赚得少，相信他，没有想太深。尤其是她知道要生二胎，必定会失业以后，更加不敢有异议。 所以，渐渐地，家里的钱全围着叶建鸿用，变成一件理所当然的事。贺丽华和叶青棠用钱，变成一件必须感恩戴德的事。 第7章 用心 叶建鸿读书少，是个文盲大粗鲁，不懂人情世故，但在对待家人上，有着一种本能似的狡猾和操控。这是从叶鸣和王四妹身上学来的。因为叶鸣和王四妹就是这样对待子女，尤其是叶建鸿。叶建鸿从父母那里得到最少，长年被父母兄弟瞧不起，所以他更加不想让他们小看。奉养父母，与兄弟交往，他都会花大力气，不做兄弟中垫底的那个。 但即便如此，一直到父母去世，他和他们的关系也没有多少改善。叶鸣和王四妹依然瞧不起他，对他最冷漠。叶建鸿最终把原因归罪于他只有两个女儿。因为没有儿子继承香火，所以他一辈子被人瞧不起。 上辈子叶青棠努力了三十年都没有改变他的想法，还在关键时候被他狠狠地背刺一击。这辈子叶青棠已经完全放弃改变他，只想在贺丽华身上努力一把，让她不要再对叶建鸿无私奉献，多为自己想想，给自己留一条后路，不要等夫妻大难临头各自飞的时候才幡然醒悟，后悔不已。 如果有什么能令贺丽华改变，叶青棠觉得只有她和妹妹。 事实证明，叶青棠是对的。 她不断提“要求”，让贺丽华意识到对女儿的亏欠。她想弥补女儿，但这种弥补需要用钱，必然得不到叶建鸿的同意。这时候，贺丽华心里挤压着的，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不满突然涌上心头。她还没有想明白，已经下意识地偏向女儿。 卖麻辣烫卖了十天之后，贺丽华足足赚了一千块纯利润。按这个势头，卖一个月能赚三千块，比叶建鸿拼死拼活工作一个月还多。但叶青棠鼓动她辞掉做饭的工作，专心卖麻辣烫，她毫不犹豫拒绝了。她觉得卖麻辣烫的生意不把稳，要自负盈亏，不知什么时候就没了，做饭是打工，天塌下来有老板顶着，没有风险，不舍得丢掉这份工作。两边都有收入岂不是更好？她忙得过来。 “妈，您别忘了八月开始，还要给四叔的工人做饭。”叶青棠知道贺丽华不会辞掉BB机店的工作，故意试探是为了另一份工作。 如果不卖麻辣烫，两份做饭的工作贺丽华确实能兼顾。但现在晚上要卖麻辣烫，贺丽华胆子大了，比一开始可增加了不少菜品和份量，兼顾BB机店的工作才堪堪忙得过来，如果再加上给四叔的工人做饭，肯定做不完。更何况，她现在的忙得过来是有叶青棠帮忙的，但叶青棠九月一日要上学，晚上要学习做作业，她不可能让女儿为了帮她卖麻辣烫不顾学业。到时，她要一个人负担起所有工作。做饭的工作量是基本固定的，想腾出手就要削减卖麻辣烫的份量。 卖麻辣烫一个月三千块的收入，贺丽华哪里舍得？ 但四叔给的工作打着照顾贺丽华的旗号，又是贺丽华答应下来的第一份工作，现在推掉，他们站不住脚。 “妈，您到底想要四叔给的工作还是想继续卖麻辣烫？” “这……当然是卖麻辣烫……”三千的收入和三百的收入，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叶青棠大包大揽说：“我帮您跟四婶说吧。” 贺丽华阻止说：“你让我想一想，不要惹你四叔四婶生气……” 叶青棠这头答应了，转头就溜到四叔家。 四叔叶建锋一家和王四妹一起住，四婶杜若今年二十九岁，第一胎生了儿子，今年五岁。叶青棠到的时候，王四妹正在带孩子，三叔叶建博五岁的二女儿，两岁的小儿子和四叔的儿子都在，玩得滚作一团。王四妹在旁边笑眯眯看着。杜若在做饭。 王四妹看到叶青棠，眼珠子转开，当作没看见。 叶青棠随口叫了声“奶奶”，没管她应不应，直接跑到杜若身边，一边叫“婶婶”，一边帮她剥葱。 杜若是高中毕业生，长得漂亮高挑，会嫁给小学没毕业的叶建锋完全是吃了是外省人的亏。但人家聪明，嫁过来没几年已经说得一口标准的本地话，让别人看不出她是外省人。她外表气质摆在那里，婚后一举得男，得丈夫喜爱，王四妹每次想找事，都被她四两拨千斤地躲掉，在叶家的地位也是独一份。 “青棠来了？吃饭了吗？留下来吃饭好不好？”杜若笑着，慢悠悠问。 叶青棠早看到已经在煮饭的电饭煲。杜若的话只是说着好听。但至少，比起其他叶家媳妇对他们家直白的鄙视，她还会做做样子。 叶青棠剥着葱，说：“四婶，我妈以前的领导叫她去她弟弟那边做饭，一个月开六百块的工资，餐费一千五百块另算。您这边，我妈可能忙不过来。” 杜若的笑容微微一僵。其实这事儿她早收到风声。贺丽华以前的领导如今是村里的妇联主任，据说准备往镇里升一升。妇联管着计生的工作，那话语权是大得很。村里的三姑六婆都极关注这位大姐。一旦她有什么动向，马上传得人尽皆知。所以她请贺丽华去她弟弟店里做饭，很快就有人知道了。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就是无形中，好像贺丽华有了一个妇联主任的靠山似的。 当然，贺丽华最大的靠山是她那牛逼轰轰的大哥贺世南。但贺世南的层次太高了，和叶家挨不着边，反而不如妇联主任这种现管与他们息息相关。 贺丽华接了妇联主任介绍的工作，不做她这边的就不奇怪。不过贺丽华不开口拒绝，杜若也假装不知道，说不定她两边的工作都想做呢？只要贺丽华做得符合要求，杜若是不介意的。 即便现在叶青棠来开口了，杜若还想挣扎一下：“我这边就六个人的饭菜，随便做做就行，很省事，反正你妈那边也是做饭，加一把米的事……” 叶青棠再次强调：“婶，那边一个月开六百块的工资，餐费一千五百块另算。”她都要被气笑了。杜若选择性忽略重点，把她当傻子忽悠。 别看杜若一派风光月霁，她和叶建锋两夫妻最大的特点是抠门，恨不得请人不用出工钱。原来的做饭婶子就是嫌工资太低才不干的。正经工资只有三百，餐费杜若抓得死死的，一次只给一点点，规定买什么菜，用完了要再三催促才会再给，榨不出一点油水。这样的工作，上辈子贺丽华干了足足三年，三年下来工资一分不涨，就是欺负她面团似的脾气。 杜若听了叶青棠的话，觉得贺丽华是要提工资才肯干。但如果她愿意开六百块的工资，大把人肯干，根本用不着贺丽华。问题是，她不愿意啊！讪讪说：“哎，你妈也是，干不了怎么不早说？” 叶青棠说：“我妈本来想干的，但实在忙不过来。她总是说四婶能干，什么问题都能解决。您肯定有办法的。” 王四妹一直竖着耳朵听她们说话，插嘴说：“杜若你另外请人吧！你想着照顾人家，人家攀了高枝可瞧不上你们那几两歪瓜裂枣。” 叶青棠的白眼在心里翻出天际。她永远无法明白王四妹的脑回路。人家说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她不，她恨不得自己生的儿子打个你死我活，不会错过任何一个挑拨离间的机会。还不是单单针对叶建鸿，而是对所有儿子都差不多。 杜若可不愿意为了这么点事和妯娌闹僵，说：“妈，您说什么呢？”她朝叶青棠抬抬下巴，“这事我知道了，替我恭喜你妈找到好工作。如果有什么困难，只管告诉四婶。你先回去吧。” “谢谢四婶。” 叶青棠回家，把自己怎样说的，杜若怎样答的一五一十告诉贺丽华。不老实不行，王四妹在呢，她能添油加醋复述到人尽皆知。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过后贺丽华肯定会知道的。 贺丽华听了之后，拿了半扇鸡去找杜若，说些好话把事情揭过了。最难的部分，九岁的女儿已经帮她开口了，她没脸掉链子。 叶建鸿某日晚上随口问起卖麻辣烫的收益，贺丽华心里一抖，说：“赚了不到两百……” 叶建鸿有些惊讶：“这赚头还不错，可以继续卖。”但他是不会去的。一个大男人当街叫卖的，他可丢不起这个脸。 贺丽华鼓起勇气说：“这钱我想留着，青棠快开学了，文具校服都要重新买……” 叶建鸿挥手说：“你留着吧。这钱和你的工资都留着，做家用。”一个月八百，加上做饭默认能从餐费抽的油水最低也有一两百，尽够了。 够是够了，但她的工资要全部用完，没有剩余了，把她算得尽尽的。 贺丽华突然恶从胆边生，拿出账本，说：“七月份你没给家用，我把以前剩下来的钱都用了，还超支了二百块。我妈先借我了。我要把钱还上才好跟她说妹妹上户口罚款的事。” 叶建鸿的眉头皱起来。除非是他主动给，不然谁问他要钱，他一上来都是这个表情。但他也知道贺丽华说得在理，只能给了她二百块。 以前叶建鸿给的家用都卡得紧，基本只有少，没有多的。如果超支了，贺丽华只能想方设法自己填上，卖破烂，向工友借，向邻居借，向娘家借。虽然数目不大，过段时间能还上，但那份窘迫感就甭提了。 今天杨珠过来看她，私底下塞给她二百块，让她买点补品吃。贺丽华本来打算告诉叶建鸿。这是她娘家对他们的关照，不能不声不响。 但现在，她决定换一种说法。 第8章 开学 贺丽华把攒下来的一千块默不作声存了银行定期，叶建鸿一无所觉。 这使得贺丽华发现，叶建鸿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明察秋毫，精明能干。要知道，她曾经以为无论她私底下搞什么小动作，叶建鸿都会发现。他常常笑称自己有千里眼顺风耳。事实上，他没有，都是唬人的。 叶建鸿在贺丽华心目中不可逾越的形象摇摇欲坠。 表面上，贺丽华还是以前那个浑身灰扑扑的中年妇女，但有了一千块的存款，又掌握着一条赚钱路子，知道自己还能赚得更多的她，整个人的精神面貌都不一样了。她变得更自信，更有干劲。 她们在晚市卖麻辣烫卖了一个月之后，因为生意火爆，有了模仿者。对方也是卖麻辣烫的，卖的菜品和她们一模一样，汤底的味道也差不多，售价比她们便宜五分钱一串。因为便宜了五分钱，对方一开始生意火爆。 贺丽华比叶青棠想象的要沉得住气，没有因为被抢了生意，收入下降而急着降价竞争。做的汤底、辣椒酱依然精心制作，食材每日保持新鲜，生意没那么忙，她便和顾客多聊几句，比刚刚开始那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模样不知好多少，还在叶青棠的引导下做了一种新的酱，酸辣酱，放到汤里别有一番新鲜滋味。 反观对方，汤底为了省钱不是用食材香料熬的，而是放了大量味精，人吃完后会口干舌燥，想要大量饮水。食材卖不完第二天接着卖，串起来的菜份量一点点缩减。 没过多久，贺丽华这边流失的生意慢慢回来了。 到叶青棠开学时，夜市的麻辣烫摊子又只有她们这一家，贺丽华通过各种方式攒下四千多块。叶青棠的小金库也突破一千块。 贺丽华把四千块存了定期。叶青棠则把钱全部换成金子。这个时候的金子才六十块一克，相比于二十年后动辄四五百一克简直便宜得让人流泪。不能买房不能买股票劝不动父母的年纪，买金子是叶青棠能想到的最好的资金增值方法。 贺丽华补了二百块，让叶青棠买到二十克金子。看到这么一块金子，上辈子也算见多识广的叶青棠依然乐得合不拢嘴，谁会嫌金子多的？ 贺丽华也有些意动，金子对普通人的吸引力总是巨大的。她活到这个岁数，珍藏起来的只有三件金首饰，一只戒指，一条手链，一条项链。戒子是娘家给的，原来只是一小块金子，被她打成戒指，一个圆圈素戒子，没半点花纹。手链和项链是两年前叶建鸿跟着周军去澳门旅行的时候买给她的，合起来花了一千二百块。以前贺丽华只记叶建鸿的好，现在回想却想起叶建鸿在澳门赌场输了足足一万块。当时他说周军赌，他不跟着赌不行，而且周军输了两万块还不知道收手，他才输了一万就收手，已经很克制了。反正他总有大条道理。贺丽华拿着金手链金项链，也被堵住嘴，什么都说不得。 这金手链金项链也是贺丽华一辈子唯一一次收过的叶建鸿送给她的礼物。 当然，现在贺丽华还不知道这一点。她对丈夫给她送首饰没有半点渴求，只是想到叶建鸿一晚上输掉一万块理直气壮，女儿想买一双四十块的鞋子却被他骂得狗血淋头……有些事是禁不起推敲的，越想越觉得不甘不平。 贺丽华对买金子的意动最终败给票子，还是觉得实实在在握在手里的钱更可靠。她不反对叶青棠买金子，但叶青棠也说不动她买金子。 贺丽华把四千块存定期之前还有一个操作，把一万二的二胎罚款补齐，给小女儿上户口，对叶建鸿说向娘家借了三千块，然后盯着他发了工资立刻催他还钱。以前贺丽华不敢这样催他，借钱借了大数目的少不得拖上一年半载，现在敢了。 欠债还钱，天公地道。叶建鸿要面子，说不出不还钱的话，只能给了，但脸黑了好几天，嘴上骂骂咧咧的，话里话外都是贺家催他还钱，是不是怀疑他还不上瞧不起他之类的抱怨。 叶建鸿不是第一次这样抱怨贺家。贺家人也确实不大瞧得起他。不说贺世南，贺丽华的两个姐姐都比她嫁得好，婆家家境殷实。但相比于贺家的帮扶，这点瞧不起真不算什么。 以前贺丽华为了缓和叶建鸿对娘家的不满，总会辩解几句。现在，她突然生出一点厌烦，不想理搭他。有这个时间，她不如多串几支麻辣烫的食材。反正他只敢对着她说，对着贺家人屁不敢放一个。 叶青棠觉得很神奇。 上一世贺丽华被叶建鸿压了一辈子，全身心奉献了一辈子，她以为要改变她会很困难。没想到这辈子好像只要给她一个支点，她便立起来了。 看到贺丽华面不改色糊弄叶建鸿，而叶建鸿照单全收，没一点怀疑，叶青棠简直叹为观止。她暂时可以放心了。 * 九月一日，叶青棠早早起床，穿上新衣服新鞋子，背上新书包，揣着钱上学去。 这边的小学按片区分，不同的居委会管着几条村，每个居委会都有配套的公共设施，比如小学，医院，派出所等等。 叶青棠就读的小学叫德旺小学，旧址在一座山的下面，叶青棠上学要翻山，幸好距离不远，山也不高。去年小学搬了新址，归国华侨赞助五百万建了新校舍，建得又大又漂亮。新校舍离叶青棠的家一样不远。 叶青棠读四年级，到学校后直接进四年一班。学生们的书桌都是各自掏钱购买的，每人有专属自己的一套，不会弄混。升级换班都在原来学期的最后一天换，所有学生一起把书桌椅搬到新的教室。毕业班的学生则把自己的书桌椅带回家。 叶青棠在教室最角落的地方找到自己的书桌椅，然后毫不意外地发现，抽屉里塞满垃圾。这些垃圾应该是搬教室后塞进去的，经过一个炎热的暑假，垃圾已经干了，污渍黏在抽屉四周变成顽固污垢，散发着一股难闻的臭味。 上辈子，叶青棠看到这一幕，哭了半天，在同学的嘲笑声中哭着清理书桌。这辈子，叶青棠找到李家伟的书桌，推到角落，把自己脏兮兮的书桌推到李家伟的位置，然后撕掉两张书桌右上角用透明胶贴好的写了名字和班级的小纸条，拿出新的贴上。李家伟的书桌立刻变成她的书桌。 做完这一切，叶青棠离开学校，去街口的商店吃早餐。 街口的商店是附近最大的杂货店。因为靠近学校，三分之一的商品都是学生用品，做了德旺小学的学生九成的生意。 老板头脑灵活，见越来越多的学生买零食当早餐，打听到许多家长忙于工作不做早餐，给钱让孩子们在外面买吃的，又支了摊子卖早餐，包子五毛钱一个，炒粉一块钱一袋，肠粉两块钱一盒，受到热烈欢迎，供不应求。 这家店的老板是叶青棠的六婶温淑仪，德旺小学教导主任叶锦新的妻子。 叶家枝繁叶茂，活着的老一辈儿孙满堂。叶锦新和叶建鸿是五服兄弟，前者比后者小七岁，除了年节几乎没有来往。叶锦新也是叶家这一辈中学历最高的人，高中毕业之后受聘小学教师。 叶家的小孩都在德旺小学读书，叶青棠不是特别的一个，和叶锦新私下没有接触。不过她能休学半年，回来后直升四年级，少不了叶锦新的关系。在开学前，叶青棠特意买了一些礼品，和贺丽华一起登门致谢。 “六婶，早安，麻烦来一盒猪肉肠粉，谢谢。”叶青棠熟稔喊道。 “好呢！”温淑仪笑着说：“开学第一天，婶婶给你加个蛋，祝你学业进步，顺顺利利。”原来店里卖的肠粉只有一种，猪肉肠粉。但叶青棠登门拜访的时候提了意见，除了猪肉肠粉之外，还能做不加肉的鸡蛋肠粉，加蛋的猪肉肠粉等等，不费事又增加品种，价格灵活，可以吸引更多顾客。温淑仪觉得是个好主意，欣然采纳了。没开学前她试卖了一下，果然备受好评。 温淑仪对伶俐大方的叶青棠印象深刻。而且，以前叶青棠从未在她店里买过早餐，都是在家里吃或者干脆不吃，她家里的经济状况大家心里有数。现在不但买了，买的还是最贵的肠粉，如果以后能常常吃……温淑仪自有思量，对叶青棠比以前和蔼可亲十倍。 “谢谢六婶。”叶青棠甜甜说。 她吃完早餐才慢悠悠地回学校，途中捡到五百四十六块。 第9章 丢钱 新学期的第一天不用上课，早上是交学费和开校会，下午发新书发校服。 学生要在早上七点前到学校，叶青棠压着六点五十分进教室，除了几个刺头男生，其他同学都到了。 李家伟没到。他是刺头中的刺头，不是踩点到就是迟到，没能提早发现自己抽屉里的“盛况”。 叶青棠走进教室，吵吵嚷嚷的教室瞬间一静，所有人都向她行注目礼。 叶青棠朝大家一笑，他们仿佛吓了一跳，然后，有人哼了一声转开眼睛，有人看了哼声的人一眼转开眼睛，有人低下头转开眼睛。 叶青棠自然看到哼声的人——赵婉苓，一个九岁，身高已经一米五的女生，长发，鹅蛋脸，细眉大眼，皮肤雪白，穿着漂亮的连衣裙，像个发着光的小公主，在一众灰突突的粗糙农村娃中鹤立鸡群，令人忍不住仰望，追随，唯她马首是瞻。 赵婉苓是班上最受欢迎的女孩子，男生喜欢她又不敢靠近，小心翼翼捧着她，女生簇拥着她，任她指使，只有最出色的几个女生能成为她的朋友，和她形影不离。 很不幸，她和叶青棠是死对头。因为她，叶青棠在小学时期受到全班的排挤，甚至从四年级开始遭受校园暴力。 才九岁，很不可思议，但是叶青棠经历过的现实。 后来叶青棠也分析过赵婉苓如此厌恶她的原因。 最大的原因应该是成绩。叶青棠读小学的时候，每一次考试，每一科都是第一名，即使休学期间全靠自学，只参加期中和期末考试，都是第一名，从无例外。所以期末的结业典礼，她总是拿最多的奖状，最多的奖品。而赵婉苓，是万年老二，被叶青棠从一年级压到六年级。不管付出多少努力，她都超不过叶青棠。 其次，九岁的叶青棠确实不是一个讨喜的孩子。外表不修边幅，性格大咧咧，偏偏因为成绩好受到老师的偏爱，成为班长，对老师唯命是从。老师让她管纪律，她管得一丝不苟，严格到近乎严苛。早读不认真记名，上学不认真记名，清洁不认真记名，没人能逃过她的小本本——不单赵婉苓，其他同学都讨厌她，觉得她是老师的走狗。 不过其他同学讨厌她只是离她远点，不太爱和她一起玩，赵婉苓讨厌她却纠集其他人对她使用校园暴力。 这段经历令原本活泼开朗的叶青棠一度变得孤僻自闭。即使重生一世，她依然记得清清楚楚。 叶青棠走到角落推出自己的书桌椅，推到梁芳菲身后。 “你不要坐我后面。”梁芳菲看了赵婉苓一眼，惊慌说。 “副班长，我的糖呢？”叶青棠说：“人人都有，为什么我没有？” 梁芳菲瞪大眼，急急说：“糖不是我的，你要你问婉蓝。” 叶青棠伸出手：“给我糖。你不给我，我就抱住你，让赵婉苓看看我们有多要好。” 梁芳菲被这无赖的发言惊呆了，没法子，只能从抽屉里掏出一颗玉米软糖给叶青棠，哀怨说：“你不要跟我说话了……” 叶青棠扑哧一笑。哎，她以前怎么没发现梁芳菲这么好欺负？ 梁芳菲可是赵婉苓的小姐妹团中地位最高的一个。她长得不差，家里有钱，零花钱比赵婉苓多，学习成绩稳居全班前五，甚至时不时超过赵婉苓拿到第二，偏偏各方面都被赵婉苓压一头。 长得不差，但不会打扮，减了个短发，皮肤黑黄，衣服风格质量好但没版型，零花钱用来买零食分给同学讨好人心，却被赵婉苓拿走了分，大家都以为零食是赵婉苓买的。成绩一超过赵婉苓，赵婉苓就给她脸色，使得她每次考试都颤颤巍巍，怕考得太好惹赵婉苓不高兴。最惨的是，她的亲姐梁芳茹是个弱智，和她读同一个班。她不想和她扯上关系，却被家长再三叮嘱要照顾堂姐。大家老把她和姐姐相提并论，令梁芳菲抬不起头，十分害怕被孤立排挤。 所以她被赵婉苓压得死死的依然不敢怒不敢言。 本来叶青棠对于梁芳菲来说是食物链底层，她为了合群可没少在赵婉苓面前骂她。可叶青棠稍微强势一点，她就下意识地怂，甚至把视线投向赵婉苓求助。 赵婉苓看到她们两个“相谈甚欢”，眉毛已经皱起来，刚准备带人过来，一个人冲进来，对她哭道：“姐，我沿路都找过了，没有找到！” 赵婉苓的堂妹赵惠苓那大饼脸粗眉眯眯眼塌鼻的长相本就一言难尽，此刻鼻涕眼泪糊了满脸的模样更加丑出境界。 赵婉苓厌恶地皱眉：“你先把脸擦一擦。” 赵惠苓揪起袖子胡乱擦脸，嗷嗷大哭：“我的学费不见了！”五百多块的学费，是普通工人一个多月的工资，对九岁的小孩子来说是一笔巨款。如果被父母知道她弄丢了，会打死她的。赵惠苓彻底慌了。 “谁叫你这么不小心！”赵婉苓不耐烦说：“你告诉校长，发广播问问有没有人捡到。” 赵惠苓转头对着教室里的同学大声问：“你们有没有捡到我的钱？” “没有！” “没有。” “我比你还早到教室。” “你别费劲了！这么多钱，谁捡了会还给你呀？”班里的刺头之一，冯震明幸灾乐祸说。 赵惠苓立刻凶巴巴地瞪着他，尖叫：“冯震明是不是你捡到我的钱？” “神经病，谁捡到你的钱？” “明明是你说的！你说你捡到不还给我！” “我没说。” “是你说的！是你说的！你快还给我！你把钱还给我！”赵惠苓扑过去打冯震明，认准了是他拿了她的钱。 冯震明一巴掌还回去，气愤说：“你有毛病！” 赵惠苓跌在地上哇哇大哭：“姐，姐，有人偷了我的钱！我要找校长，我要报公安！” 赵婉苓狠狠皱眉，说：“梁芳菲，你去找校长和班主任。” 梁芳菲立刻去了。 四年级和教导处在同一层楼，很快，教导主任叶锦新和班主任刘霞来了。 “发生什么事？” 赵惠苓哭着大声说：“老师，我的学费被人偷了！” 冯震明气急败坏说：“谁偷你的钱了？明明是你自己不小心弄丢了，刚才你和赵婉苓说的话，我们都听到了。” 赵惠苓擂地：“就是你偷的！你说这么多钱，你不还给我！” “有没有这回事？冯震明，说实话。”刘霞满脸严肃说。 冯震明跳脚：“赵惠苓放屁！她故意冤枉我！你们说，你们都听到的！” 同学们一时面面相觑。叶青棠说：“是，我听到了。刚才赵惠苓哭着进来说，沿路都找过了，没有找到。赵婉苓骂她不小心，叫她告诉校长，发广播问问有没有人捡到。是不是这样？”她环视四周。 “对，是这样。” “我也听到了。” “赵惠苓是这样说的。” “对，是啊……” 有叶青棠起头，其他人也跟着说。 赵惠苓急了：“是冯震明说捡到不会还给我！你们都听到的！肯定是他做的！” 冯震明气得大叫：“不是我！我说的是实话，这么多钱，谁捡了会还给你呀！” 叶锦新严肃说：“这位同学，你这么说是错误的。你们都是好孩子，要有拾金不昧的思想品德。” 这个时候，学校的权威性很强，管教学生十分严厉，不吝于体罚。尤其是男老师，黑着脸站出来，对小学生极有震慑效果。 冯震明语气一弱：“我、我就说说嘛……” 赵惠苓继续哭：“我不相信，就是你，还我钱！” 事到如今，叶锦新和刘霞已经听明白是什么回事了。就是赵惠苓弄丢了学费，病急乱投医，咬着乱说话的冯震明不放。 现在赵惠苓口口声声要找家长，找公安，学校当然不想把事情闹大。叶锦新把冯震明叫出去说话，劝他让赵惠苓搜搜书包，证明自己的清白。 冯震明毫不犹豫答应了，进教室拧起书包甩到赵惠苓面前，恶狠狠说：“你自己搜！” 赵惠苓马上动手，里里外外搜了一遍，没找到。她见冯震明的裤兜鼓鼓的，指着说：“你藏在裤兜里！” 冯震明破口大骂：“那是我的学费！” “不是，不是，是我的！”赵惠苓哇哇大哭，“还给我，还给我！” 由于赵惠苓的胡搅蛮缠，最终还是叫了家长。双方家长都不是善茬，在教导处又大吵一场，差点大打出手。回到教室，两人的表情都灰溜溜的。赵惠苓的耳朵被拧肿了，回来后趴在书桌上哭。她的钱是找不回来了。冯震明半边脸五个手指印，咬牙切齿瞪着她。 叶青棠把一切看在眼里，垂了垂眼眸。得罪了冯震明，赵惠苓的坏日子才刚开始。欺负又坏又蠢的熊孩子，她心里没有一点负担。 这也是为曾经的自己出一口气。 上辈子这个时候，就是叶青棠捡到赵惠苓的钱。她是个老实的好孩子啊，拾金不昧，捡到钱立刻交给老师。教导处发了广播找失主，赵惠苓过去认领，找回丢失的学费。叶青棠帮了她这么大一个忙，赵惠苓本该对她感激涕零，但赵惠苓不，她说叶青棠偷了她的钱。 因为学费一共五百六十六块，叶青棠上交的是五百四十六块，有二十块的差额。赵惠苓非要说叶青棠偷了这二十块的差额。她使出同样的胡搅蛮缠招数，又哭又滚，非要搜叶青棠的书包和衣兜。恰好，叶青棠身上除了学费，还多了二十块钱，是贺丽华给她买早餐和文具的。赵惠苓看到这二十块便大声嚷着叶青棠是小偷。 最后，因为赵惠苓的不依不饶，和现在的处理一样，叫了家长。 贺丽华背着小女儿过来解释，说这二十块是她给叶青棠的。可口说无凭，她又气弱，呛声呛不过赵惠苓的家长。还是老师们为叶青棠作保才了结了事情。但到了班上，赵惠苓仿佛打了胜仗的将军，一声一声叫叶青棠小偷。 那种屈辱感，叶青棠终生难忘。 第10章 新生 赵惠苓和冯震明的事闹得大，班主任刘霞顾着处理他们的矛盾。李家伟迟到，在教室门口喊报告，刘霞没空管他，挥挥手让他进来。李家伟津津有味看戏，直到赵惠苓和冯震明被带出教室，他才打开抽屉，然后，看到满抽屉的垃圾，气炸了！ “谁干的？”他坐在最靠边的一排座位的第一个位置，霍地站起来，对着班上的其他人吼道。 “李家伟，坐下。这是第一次，第二次我要记名了。”刘霞暂时离开，叶青棠身为班长，坐上教坛维持纪律。 李家伟恶狠狠瞪着她：“叶青棠，是不是你干的？” 叶青棠不甘示弱瞪回去：“我干什么了？你再吵吵嚷嚷，打扰其他同学，你就出去！”她威胁地拿起粉笔刷，不介意扔到他头上。 叶青棠的态度太过熟悉，又太过理直气壮，李家伟做贼心虚，怪叫了一声坐下，吊梢眼阴恻恻地在其他同学身上扫来扫去。 被他看到的人都坐立不安，神情闪躲，看起来都很可疑。 李家伟是班上的刺头之首。成绩差，不遵守纪律，爱捉弄同学，讨厌他的人可不少。只是都害怕他的捉弄，敢怒不敢言。 往叶青棠的抽屉里倒垃圾就是他做的。一是因为他喜欢赵婉苓，赵婉苓讨厌的人，他也讨厌。不用赵婉苓吩咐，他自会对付赵婉苓讨厌的人。这也是赵婉苓在班里威望如此高的原因之一。二来，叶青棠是唯一敢和李家伟正面刚的女生，李家伟吃过好几次叶青棠扔的粉笔刷。他讨厌叶青棠，想捉弄她，但叶青棠是全年级成绩最好的学生，有老师撑腰。她一告状，李家伟就吃不完兜着走。他不敢明目张胆动手，便暗搓搓使坏。 叶青棠休学半年后回来继续读书，李家伟正好送她一份“大礼”——把垃圾倒进她的抽屉。没想到被叶青棠反将一军。 九岁的小学生智商有限，又没有目击者可以指认“凶手”，李家伟是真的不知道谁往他的抽屉倒垃圾，只能吃下这个暗亏。 叶青棠看着李家伟憋屈的黑脸，内心暗爽，依然没有一点以大欺小的羞耻感，只觉得经过了今天，曾经困扰她多年的童年阴影消散了许多。 到此为止吧。她对自己说。 以后，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她不会再蓄意报复这些小屁孩。 到了下午，叶青棠带着梁芳菲一起发新书，刘霞带着一个陌生的小女孩走进教室。小女孩高高瘦瘦，长得精致漂亮，头上戴着亮晶晶的发箍，身上穿着漂亮的粉色连衣裙，神情矜贵，像只骄傲的小天鹅。 “同学们，这是新来的同学，林纯，让我们鼓掌欢迎！”刘霞带头鼓掌。 大家第一次看到转学生，满脸懵逼新奇，跟着鼓掌。 林纯提起裙子福福身，笑着说：“谢谢大家。我叫林纯，请大家多多关照。” “叶青棠，你带林纯到处看看，熟悉一下学校。”刘霞把任务交给最喜爱的学生。 叶青棠轻快说：“好嘞！” 她自来熟地拉着林纯的手，把她拖出教室：“跟我来。” 林纯愣了愣，走出教室后立刻挣开叶青棠的手，把手背到身后。她上下打量了叶青棠一会儿，不高兴说：“你不要拉着我，慢慢走。” 叶青棠说：“不拉着你，你迷路怎么办？” “你带路，我跟着你就行。”林纯想了想，从随身的小包包里掏出一颗巧克力，递给叶青棠，“我说什么你都听我的，我请你吃巧克力。” “好啊。”叶青棠接过巧克力，立刻打开包装。天气热，巧克力表面都融化了，软塌塌的。她露出一个恶心的表情，塞回给林纯，“我不要了，都坏了。” 因为包装已经打开，巧克力回到林纯手里，把她的手弄脏了。林纯气得脸颊鼓起来，连忙掏纸巾擦手。她一只手脏了，只能用一只手掏纸巾，动作笨拙。 叶青棠帮她把纸巾掏出来，拉着她进洗手间：“干纸巾擦不干净，先用水洗洗。” 折腾了一会儿，终于洗干净手，林纯的脸色变好了。这小公主的脾气来得快也去得快。 叶青棠说：“现在天气热，巧克力容易变坏，你不要给我吃，自己也不要吃。” “……知道了。”林纯以前不知道巧克力融化了这么恶心。 “你现在欠我一颗巧克力。” “知道了。”林纯皱皱鼻子，不知不觉被牵着鼻子走，“但天气热，我拿到学校巧克力都变坏了，怎样还你？” “以后我去你家做客，你再请我吃呗。” “好吧。” 叶青棠灿烂一笑：“林纯，你真好，我喜欢你。你请我吃巧克力，我请你吃雪糕。” 林纯脸蛋一红，故作淡定说：“你也，不错。” 叶青棠拉着她的手晃了晃，天真单纯说：“我们做好朋友吧！” 林纯轻轻抽了抽手，没抽出来，对上叶青棠的笑脸，小小哼了一声。 叶青棠没花多少工夫便成为林纯形影不离的小伙伴。一来，叶青棠是林纯换到新环境熟悉的第一个同龄人，林纯对她产生了一点雏鸟情结，而且叶青棠聪明伶俐，和她相处起来很愉快。 二来，林纯在四年一班并不受欢迎。相比于同班三年的同学，她是一个外来者，陌生人。她身上那种来自大城市的矜贵气质在一众灰头土脸的农村娃中显得格格不入。她又不是主动融入环境的人，小下巴抬得高，令人望而却步。 再有，赵婉苓不喜欢她。本来赵婉苓是班里最干净漂亮的女生，林纯一来把她衬成土包子，好像和其他同学无甚区别，所以她下意识地排斥她，带着她的拥趸对她冷眼旁观。特别是林纯不识好歹和叶青棠走得近之后，赵婉苓更加生气了，觉得林纯没眼光，不知道该和谁做朋友。 李家伟倒是心心念念想替赵婉苓教训叶青棠，顺便捎带上林纯。然而平时和他孟不离焦，最积极陪他一起捉弄同学的冯震明现在最讨厌的人是污蔑他是小偷的赵惠苓，浑身的劲儿都用在报复赵惠苓上。扔作业本，书桌上放虫子，往抽屉里倒垃圾，冯震明都干了，还仗着没人把他抓个正着，咬死不承认。赵惠苓不管他承不承认，和他扭打成一团，冯震明立刻打回去，次次都打赢。叫了家长也是他占理，所有人都看到赵惠苓先动手。赵惠苓被整得惨兮兮的，即使赵婉苓通过李家伟叫冯震明住手，冯震明都不答应。 而且李家伟想动叶青棠，冯震明表示不会帮忙。他被赵婉苓污蔑时，叶青棠是第一个开口支持他的。他觉得叶青棠很仗义，不会再帮着李家伟欺负她。如果李家伟再欺负她，他不会告诉老师，但会告诉叶青棠。 李家伟没人帮忙，又不敢正面刚上有老师撑腰的叶青棠，只能暂时偃旗息鼓。 林纯上学的第二个星期，带来了一铅笔盒的戒指。戒指的材质是镀金，戒身形状各异，镶着珍珠和不同颜色的宝石。虽然珍珠和宝石是假的，但戒指对农村小学生来说也足够稀罕漂亮。 叶青棠挑了一只最漂亮的戴在食指上。林纯好奇地问她为什么戴食指，她便告诉戒指戴在不同手指上的含义。戒指戴在食指上，表示单身，没有男朋友。 男朋友什么的，对于九岁的小女生来说自然很遥远。不过林纯听懂了，十分佩服叶青棠的见识广博，她都不知道这些说法，平时戴戒指玩都是乱戴的。想到戴其他手指表示有或者曾经有过男朋友，她脸红了，决定以后戴戒指只戴食指。 叶青棠戴了戒指之后，拿出梳子为林纯梳头，扎辫子。 林纯有一头浓密、柔顺、笔直的及背长发。她喜欢披散着头发，戴各种漂亮的头箍。可是夏天天气热，教室里四十六个学生，头上只有两把吊扇，还时常因为电力不足，摇得要死不活的慢。人坐着一会儿，背上便汗津津的。 长头发的女生都把头发扎起来，林纯披散着头发就遭罪了。她委屈得眼泪打转，说以前上课的教室有空调。 这个年代，小学生上课有空调吹是很罕见的，大概只有私立小学有，还是死贵死贵那种。叶青棠知道林纯家里很有钱，但有钱到什么程度就不知道了。上辈子她们不是朋友，家世见识差了不止一个层次，她不敢靠近林纯，林纯也瞧不上她。林纯只在德旺小学读了一个学期便转走了，像一阵风，在四年一班刮起一阵波澜后消失不见，留下一个高不可攀的传说。 叶青棠靠近林纯，心思不单纯，就想着利用她在班上立威。她不会改变态度讨好曾经孤立排挤过她的同学。她要他们主动低头、靠近。 方法很简单：利诱。 小孩子无法抗拒利诱。只要有零食、玩具，他们就会上钩。赵婉苓、梁芳菲在班上受欢迎，很大部分原因也是这个。 叶青棠穷，林纯有钱。一如赵婉苓利用梁芳菲，她也可以利用林纯。林纯比梁芳菲更有钱，叶青棠的赢面更大。 不过撇开这点利用不谈，林纯确实是一个可爱的小女孩。叶青棠愿意付出一点心思，适当地宠着哄着她。 林纯热得难受，叶青棠帮她扎辫子。 扎过一回就把林纯折服了。 第11章 哄诱 叶青棠有一双巧手，会编不同的发型，每种发型都很好看，完全符合林纯的审美。林纯自己也会编辫子，但和叶青棠一比就被比下去了，她宁愿每天披散着头发去学校，央叶青棠帮她扎辫子。 今天叶青棠帮她梳的是法式公主头，发尾还卷了一下。完了之后林纯拿起镜子照来照去，觉得自己就是个美美哒公主，满意得不得了。 林纯梳头的工具多，叶青棠顺手也给自己梳。她是短发，发质半软不硬，发量多，有一点自然卷，即使梳整齐了，看起来也是乱糟糟的。暑假里她没有剪发，准备留长，现在长度还不到肩头，她干脆不梳整齐，抓了几下，在头顶绑了一个小揪揪，可爱又带点小帅气。 “真好看，我也想这样扎。”林纯羡慕说。 叶青棠半点不打磕巴说：“明天帮你扎这个。” 林纯立刻抱住她的脖子大叫：“青棠你最好了！”她已经完全被小伙伴征服了。 班上的同学都在偷偷瞧着她们，有些人的眼里写满羡慕妒忌恨。 “马屁精！” “会扎辫子了不起啊？” “丑死了！” 赵婉苓的几个跟班酸溜溜说。小女生之间不会动手，只动嘴皮子，骂得一点不含蓄。 林纯不高兴地瞪了她们几眼：“嘴巴臭死了！” “不是骂你，你插什么嘴？” “会和叶青棠做朋友的都是笨蛋。” “一看就不是好人。” “头发好丑！” 几个跟班立刻矛头一转，对准林纯。林纯柳眉一竖，正要呛回去，叶青棠已经拿着她装满戒指的铅笔盒，走到梁芳菲面前。她从里面掏出一只很漂亮的戒指，放在梁芳菲桌面上，说：“这是林纯送给你的戒指。你的手指长，戴戒指很好看。”她看到了，刚才梁芳菲一直在偷看她和林纯手上的戒指。 梁芳菲大大一愣，脸色涨红。她眼睛盯着戒指，藏不住喜爱，手伸出来又缩回去，再伸出来，不自觉看向赵婉苓。 叶青棠挡住她的视线，说：“是林纯送给你的，不是我送给你的，收下吧。如果你不要，我就扔进垃圾桶。” “不要！”梁芳菲马上紧紧抓住戒指。 叶青棠笑笑，转身走向其他同学。班里一共二十二个女生，除了赵婉苓姐妹和三个紧紧围绕她们的跟班，都分到一个戒指。叶青棠不跟她们掰扯，只说是林纯送给她们的，不要就扔进垃圾桶。 女生们没一个舍得把漂亮的戒指扔进垃圾桶，全部收下了，纷纷对林纯说谢谢。叶青棠戳着林纯的痒痒肉，林纯没忍住笑了。她一笑，那傲娇的气场便散了，显得平易近人多了。有女生鼓起勇气和她攀谈。 这些女生的想法很简单，赵婉苓讨厌叶青棠，叶青棠被排挤了很长时间，她们习惯不和她一起玩，也不敢。林纯是新来的，虽然赵婉苓也不喜欢她，但还来不及做什么，所以她们觉得和林纯说话没问题。林纯身上带着太多她们好奇向往的特点，盖过了赵婉苓的威慑力。 叶青棠和林纯成了形影不离的小伙伴之后，叶青棠并没有打听林纯的家庭和过去。她觉得言之过早。 其他小孩子没有这个顾忌，吱吱喳喳问个不停。林纯没有摆架子，能回答的都回答了，大意是她是因为家长工作调动的原因转学的，以前在杨市上学。戒指是妈妈工作的厂子里的特供品。 杨市、特供品之类的名词，听着就高大上。同学们似懂非懂，被忽悠得一脸向往崇拜。叶青棠见林纯说得头头是道，其实避重就轻，关键的信息滴水不漏，应该是专门被教过的。她对她的背景更好奇了，但更加不想问，交情没到那一步。 送出戒指之后，一整天的课余时间，许多女生都围着林纯转。 叶青棠现在是林纯的同桌，坐在她旁边岿然不动。女生们不和她玩也不敢得罪她。 她们热闹了，赵婉苓那边就冷清了。赵婉苓的脸彻底拉下来，但无人在乎。李家伟有心帮忙，可是冯震明不撑他，他也不可能一个人对上这么多女生。光叶青棠一个已经够他受了。赵婉苓无计可施。 更气人的是，她的跟班之一眼红其他女生拿到戒指，质问林纯：“怎么其他女生都有戒指，就我们五个没有？” 林纯立刻说：“我才不送礼物给骂我和青棠的人。” “不骂你可以，不骂叶青棠不行。” “不行，青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许你们骂她。骂她的人没有戒指。” 跟班委屈巴巴地回到赵婉苓身边，嘟起嘴看赵婉苓：“我想要戒指……” 赵婉苓生气说：“要戒指就问林纯，跟我说干什么？” 跟班说：“那我以后不骂叶青棠了。”然后屁颠屁颠走向林纯，承诺不再骂叶青棠。林纯不甘不愿给她一个戒指。跟班高兴得不停向赵婉苓她们炫耀：“好漂亮！” 不说另两个跟班，连赵惠苓都心动不已。 亮晶晶的首饰魅力无边，比几块糖果饼干更有吸引力。 “姐，我想要……”赵惠苓拉赵婉苓衣服。 其实赵婉苓也想要，但林纯居然护着叶青棠，要戒指就必须和叶青棠和解，怎么行？ 她黑着脸说：“你们敢向林纯要戒指，我和你们绝交。” 三个跟班瞪大眼，尤其是已经要到戒指，正戴着摆弄的那个：“婉苓，你刚才没说！” 赵婉苓说：“你就算了。” “婉苓，你不公平。” “对啊，为什么她可以，我们不可以？” “姐，是林纯给我们，又不是叶青棠给我们……” 赵婉苓强硬说：“反正我话搁在这，你们可以试试看。” 没有人觉得高兴。因为一只小小的戒指，她们几个仿佛被全班排斥在外。以前全班同心协力，一起排挤叶青棠的气氛荡然无存。 第二天林纯又买了一大袋雪糕回学校，请同班同学吃，叶青棠帮她分发下去。这下，愿意和她们说话的人更多了。而且，赵婉苓没找他们麻烦，李家伟也没找他们麻烦，大家更放心了。 许多人也不是真的那么喜欢赵婉苓，讨厌叶青棠，只是从众心理，不想出头惹麻烦而已。 梁芳菲主动伸出橄榄枝，邀请林纯周六到她家玩。 林纯问：“你有邀请青棠去吗？她不去我不去。” 梁芳菲悄悄看叶青棠，压低声音说：“叶青棠，星期六来我家玩，好不好？” “赵婉苓不去？” “……不去，她去中心公园玩。” 叶青棠定定看着梁芳菲，看得她开始不自在地缩肩膀，才慢悠悠说：“好，我去。” 在德旺小学读书的学生都是就近入学，学生的住处之间相隔不远。到了周末，学生放假，父母忙工作，附近又没有为儿童而设的娱乐设施，互相串门成了打发时间的最好方式。以前叶青棠没受过邀请，也没邀请过同学到家里玩。这是第一次。 叶青棠和梁芳菲不同村，她到梁芳菲家走路要二十分钟，骑自行车十分钟左右。叶青棠有一辆符合身高的儿童自行车，大舅舅送的。她骑自行车去梁芳菲家，车头篮子里装了一袋零食。 梁芳菲的家是一栋三层红砖楼房，占地一百平方左右，外墙铺着一层玫红色的瓷砖，是村子里最高的建筑物。 楼房的大门口大开，一辆五成新的桑塔纳大咧咧停在路中央。从门口望进去，楼房内的装潢大金大红，门大窗大，只差没有标明财大气粗。 叶青棠按了门铃，梁芳菲一边喊：“门开着，你把车推进来放一边。”一边踢着拖鞋哒哒哒迎出来。 叶青棠提起零食袋子递给她，梁芳菲抱住一看，看到五花八门的零食，好几包是四洲的，特别贵。她说：“哎呀，你不用带零食，我家里有。” “随便。吃不完你留着自己吃。” 现在，每天晚上叶青棠依然跟着贺丽华出去卖麻辣烫。她向贺丽华保证不会影响学习成绩。贺丽华拗不过她，答应了，并且和暑假的时候一样，给她二十块一天的日薪。她不得不承认，有叶青棠帮忙，她的生意做得轻松多了。自家大女儿小小年纪已经能说会道得不得了。 所以叶青棠不差一点买零食的钱。第一次到同学家里做客，不妨表现得大方一点。 她推自行车，梁芳菲立刻一手提着袋子，一手帮她推车。 客厅里的大沙发上已经坐了六个人，都是四年一班的同学，有男有女，是梁芳菲的同村人。其中一个还是赵婉苓的铁杆跟班之一，叫谈小敏。之前她跟林纯要过戒指，承诺不再骂叶青棠。 大茶几上放着一堆零食，有可乐，一小袋一小袋的姜糖花生糖，米筒之类，包装的零食有卜卜星，咪咪虾条蟹味粒，薯片等等，相当丰富。 几个小孩开了一包薯片，慢悠悠地传着吃，正好传到谈小敏手上。 见叶青棠进来，除了谈小敏夹了她一眼，其他人都反应平静，甚至有个男生朝她微微点头打招呼。 梁芳菲把叶青棠带来的零食倒出来，大家都不约而同“哇”了一声。 第12章 小舅 “这是叶青棠请我们吃的。”梁芳菲宣布。 叶青棠立刻收到全部人的注目礼，她笑着点头：“随便吃，不要客气。” 谈小敏把手里的薯片塞给旁边的男生，说：“待会儿看电影，我要吃粟一烧玉米棒。” “切，我也喜欢粟一烧！” “我觉得巧克力好吃。” “我要吃雪糕。” “我吃旺旺仙贝。” 梁芳菲没理他们，轻轻戳戳叶青棠的肩膀：“林纯呢？她没和你一起来？” “约的是两点，她说会准时到。”现在下午一点五十分。 说曹操，曹操就到。门铃响起，林纯的声音跟着传过来：“请问，是不是梁同学家？” 叶青棠和梁芳菲迎出去，只见一辆造型相当前卫沉重的摩托车斜斜停在桑塔纳旁边，一个穿着皮夹克皮裤，手上戴着皮手套的高瘦男人长腿一跨下车，摘下头盔后露出一张酷酷的漂亮少年脸。 他大约十七八岁，长相和林纯有三分相似，剑眉星目，皮肤白皙，绷着的脸看起来像跟谁生气似的，很不好惹。 林纯站在他身边，比他矮一个头，穿着粉色的蝙蝠袖公主衫和宽大得像裙子的七分裤。两人像刚从城堡里走出来的公主与骑士。 “青棠！”林纯轻快叫着，侧头对少年说：“我就在同学家玩，不会乱跑，你放心，先回去吧。” 少年不为所动：“我看看。” 林纯嘟了嘟嘴，气哼哼地小跑到叶青棠身边，挽住她的手臂，又把一袋葡萄递给梁芳菲，很有礼貌说：“梁同学，打扰你了。” 梁芳菲惊奇地偷看少年，小小声问：“你哥哥？” 林纯含糊地应了声，说：“不用管他，我们玩自己的。” 话虽如此，但少年这样的年纪，这样的打扮，在一众小孩子眼中非常不一样。男生看着他，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觉得他帅毙了。 梁芳菲说：“人到齐了，我们看《生化寿尸》。” 电影片名一听就是恐怖片，十分刺激。梁芳菲开空调，其他人把门窗关上，拉上窗帘，客厅里立时昏暗一片。 前置工作做好了，梁芳菲打开VCD机，放入碟子，开始播放。 VCD机在小镇是稀罕物，价格昂贵。在影院没发展起来之前，是看电影最好的工具。其他人之前已经在梁芳菲家看过电影，不感到稀奇。新加入的叶青棠和林纯同样不感到稀奇。 林纯应该是家里有VCD机。叶青棠上辈子见多了，家里早早就有。叶建鸿大概明年会买。他一收到工程款，兜里有钱就闲不住。当然，他不会和家人商量，都是自己想要就买。 叶青棠和林纯挤在单人位沙发上看电影。林纯的眼睛紧紧盯着电视，抓住叶青棠一只手，呼吸放轻。 叶青棠剥了一颗糖喂她，拍拍她的手安抚她。她放松了一点点。 电影剧情像日后火遍全球的《生化危机》，但格局小得多。前面的剧情不恐怖，大家还有心情吃吃喝喝，后面的剧情变得激烈紧凑，人人都看进去了，到了惊悚片段齐齐尖叫，气氛特别好。 叶青棠没被电影吓到，被一惊一乍的林纯吓到。这小姑娘怕得要命，偏偏爱看，一边尖叫着往叶青棠身上挨，一边舍不得移开眼睛，让人无奈又好笑。 电影结局，男女主角千辛万苦逃出生天，坐在汽车里喝某牌子的饮料。但饮料瓶里装的不是饮料，而是生化病毒。 结局戛然而止，暗示无人生还。 梁芳菲拉开窗帘，阳光重新洒进来，大家不约而同吐气，从电影情节里回过神，一脸心有余悸，然后吱吱喳喳讨论起来。 林纯的“哥哥”不知什么时候走了，叶青棠撕开零食包装吃零食，咔嚓咔嚓。不过除了她，其他人都没啥胃口。电影里有吃人肉寿司，饮料瓶里装着生化病毒的情节，他们受影响了。 “青棠，你不觉得恐怖吗？”林纯忍不住问。 叶青棠上辈子就是个恐怖片爱好者，胆子大得很。她泰然自若说：“不恐怖。今年会上映一部比这个更恐怖的，那个应该更好看。”不是应该，是肯定。《山村老尸》，一代人的童年阴影。 “你胆子好大。” “这一部已经很恐怖了。” “看恐怖片刺激。” “更恐怖的是什么电影？叫什么名字？” 叶青棠说：“好像年末才上映吧，是港城拍的电影。” 除了林纯，其他人都一脸茫然，他们没去过电影院看电影，对专业术语一无所知，平时都是电视播什么看什么，家居看电影还是梁芳菲带着才有机会看。 叶青棠简单解释了一下，大家似懂非懂。 “你懂得好多。”林纯感慨。 叶青棠说：“多看报纸，多看书。” 依然是除了林纯，其他人一脸茫然。小地方的教育水平，老师教什么学生学什么，很少人会预习和复习，更别说看课外读物，他们字都认不全。有这个时间，他们不如到处玩。 叶青棠干脆传授一些学习方法，然后说：“我就是这样学习，成绩才会这么好。” 林纯赞同说：“青棠做得对，我在杨市上学的时候都要预习和复习。这个学期发的新课本，我已经看完了。” 其他人不敢置信地看着她，林纯认真说：“很简单的，你们可以试试。” 但最终，除了梁芳菲若有所悟，其他人都没放在心上。 林纯抱住叶青棠不松手，嘀咕：“还是青棠最好。”只有她相信她，理解她。 接着，他们又看了一部喜剧片，情节比上一部弱多了，嘻嘻哈哈看完就忘，不过还是看得很高兴，连食欲都回来了，消灭了一大半零食。 结束的时候将近六点，大家互相道别。梁芳菲邀请叶青棠和林纯下次再来。 叶青棠说：“赵婉苓呢？你不管她了？” 梁芳菲顿时住口。赵婉苓在她心里积威甚重。她对她不满，暗搓搓搞小动作，但真要和她翻脸，她又不敢。 “下次你请我们，要大大方方请。不要赵婉苓不来你才请我们，不然我们就不来了。”叶青棠事先声明，看一眼林纯。 林纯立刻点头：“对。” 梁芳菲沮丧说：“嗯，我知道了。” 叶青棠和林纯推着自行车出了门口，看到停在一边的重型摩托车和等候的少年。许是因为热，皮夹克脱下来，整齐地放在车头，少年穿着黑色的无袖背心，胳膊又白又嫩。他手里多了一台长方形的游戏机，双手按得飞快。 林纯拉着叶青棠站在旁边看，少年玩的是俄罗斯方块，已经玩到很高级，方块掉下来的速度极快，变换方向的速度也极快，底部的方块条消了一层又一层。叶青棠玩过俄罗斯方块，知道这个级别需要的脑速和手速有多快。少年玩得非常厉害。 林纯说：“其实他是我小舅舅，叫姜砚晖。” “他玩俄罗斯方块好厉害。” 林纯露出一个苦恼又得意的表情：“他学习很厉害，游戏……不务正业……我们等他打完这一局，不打完他会生气。” 叶青棠说：“游戏是一种兴趣爱好，不是不务正业。” 林纯惊讶地看着她：“你也喜欢玩游戏？” 叶青棠说：“喜欢，但玩得一般，不如你小舅舅。” 林纯喃喃说：“真没想到……” “好了。回家。”少年，姜砚晖收起游戏机，酷酷说。 叶青棠和他们道别，骑上自行车，没想到刚踩了几脚，咔啦咔啦，车链子掉了。叶青棠傻眼，蹲下来检查。 片刻后，她提着车链子一筹莫展，一道黑乎乎的身影在她旁边蹲下。姜砚晖摸了摸车链子，吐出两个字：“没救。” 叶青棠从他眼里看到“这样的破车也敢用”的惊叹，以及对她智商的怀疑，不禁脸一红，吐吐舌。 她太久没用过这辆儿童自行车了，临出门的时候都不准备骑的，但看到烈日当空，脑袋一瓦特就骑了，以为自行车能撑得住，哪知道直接报废了？ “小舅舅，你能不能一起载青棠回去？”林纯问。 “我？我不用。”叶青棠摇头，“我要把车推回去。”车子推回去卖破烂能赚几块钱。不然叶建鸿不见车子的遗骸，知道她把车子随手扔掉，肯定要骂她。 “都六点了，走路很慢。”林纯催促，“小舅舅？” “可以。”姜砚晖轻松地把自行车提起来，往摩托车车尾一卡，又用绳子绑住，很牢固。 车子被胁持了，她能怎么办？叶青棠默默问：“你小舅舅满十八岁了吗？”她瞄一眼姜砚晖的脸。外表再凶，依然挡不住青嫩。 林纯眼神游移，心虚说：“他开车技术很好。” “别啰嗦，会把你和自行车安全送到家。”姜砚晖冷冷说：“上车。” 叶青棠扑哧一笑。这位小舅舅一副酷到没有朋友的跩样，说话惜言如金，声音却是难听的公鸭嗓，一开口便将他酷帅的气势毁得七七八八。 “上车！”恼了，脸还绷着，耳朵红了。 叶青棠嗯嗯啊啊点头，戴上头盔。车上一共带了三个头盔，安全意识挺好。叶青棠要指路，坐在姜砚晖后面，虚虚扶着他的皮带。林纯坐在叶青棠后面，抱住她的腰。 和叶青棠想象中的怒火街头不同，姜砚晖开车开得又稳又慢，连个颠簸都极少有。 到家了，叶青棠下车，问：“你们要不要进来坐坐？” 第13章 了解 叶青棠家是一层的红砖屋，外墙没有铺瓷砖，红砖和水泥的结合显得格外粗糙，暴露屋主家庭的经济状况。尤其是他们刚从土炫土炫的梁芳菲家出来，再看叶青棠家，实在对比太过鲜明。 姜砚晖绷着脸，脸色不变。林纯震惊地瞪大眼，仿佛怕伤害叶青棠似的，小心翼翼说：“太晚了，下次吧。”顿了顿，郑重承诺：“下次我再过来正式拜访。” “好啊，下次我请你来。”叶青棠爽快说，放好自行车和他们挥手作别，“谢谢你们，慢走。” 林纯挥挥手，看着她进门，听到屋里传出一阵小娃娃的哭声，然后是叶青棠欢快调皮的声音：“叶欣棠小宝贝，姐姐回来了，想不想我呀？”她哼起哄娃娃的歌，不一会儿，小娃娃的哭声没了，变成模模糊糊的咯咯笑声。 林纯出神，表情柔软。姜砚晖按按她的头，说：“走了。” 林纯“嗯”了一声。 他们都以为今天的见面到此为止。 晚上，叶青棠一如既往地和贺丽华一起到夜市卖麻辣烫。她正在煮菜的时候，一辆拉风的摩托车在摊子前经过，突然转了弯，掉头回来。 摩托车骑士摘下头盔，露出一张绷着的漂亮少年脸。 他在摊子前站定。 青棠把煮好的麻辣烫递给顾客后抬头一看，惊喜叫道：“小舅舅！” 姜砚晖噎住，眼神幽幽。她怎么叫得如此顺口？虽然，她和林纯是同一辈的，这样叫没有错。 “干嘛？”他问，瞥一眼琳琅满目的菜品，又瞥一眼贺丽华。 “妈，这位是我同学的小舅舅，姜先生。”叶青棠跟贺丽华说一声。 “哎，这么年轻。”贺丽华友好地点点头，“姜先生，你好，要来一份麻辣烫吗？” “您好。”姜砚晖顿了顿，“一份。” 叶青棠问：“你是出来买宵夜吗？有什么不吃的吗？” 姜砚晖点头又摇头，递出一个保温桶。叶青棠见他生疏，也不问他了，自动帮他挑好菜，放进锅里煮，一边向他介绍怎样挑菜，酱要怎样配来吃。 菜煮好了，保温桶装了八分满，很有分量。另外用饭盒装了煮好的面食，免得泡汤里太久糊掉。叶青棠说：“五块。” “谢谢。”姜砚晖放下十块，拧着保温桶走了。 “不用这么多……”叶青棠劳而无功地喊，姜砚晖头也不回。 叶青棠只好把钱收起来。她看在熟人的份上打了八折，姜砚晖显然没想占便宜，宁愿多给绝不少给。 有钱人呐。 想到他为了不暴露公鸭嗓，硬撑着惜言如金的样子，叶青棠就忍不住笑。可爱啊！ “青棠，多出的钱，你周一上学记得还给同学。”贺丽华叮嘱。她也是不爱占便宜的人。 “嗯。” 没想到，周日晚上姜砚晖又来了，递出三个一模一样的保温桶，两个装菜，一个装面食。 “装满。” 这次他放下二十五块，被叶青棠死命拦住，连着前一晚的找零，一共找回十五块。 周一上学，林纯一来就扑叶青棠，小小声说：“你家做的麻辣烫好好吃，酸辣酱好好吃，我在杨市都没吃过……” 叶青棠其实猜到了。林纯以前的生活环境，家教应该很严，不会吃到路边摊。大城市的污染比较严重。像岗兴镇这样的小地方，这个时候是名副其实的青山碧水蓝天，不说开小车的人屈指可数，开摩托车的人都不多，没人会觉得吃路边摊不卫生。 “酸辣酱是我家里自制的，我送你一瓶。”叶青棠大方说。 林纯感动得眼泪汪汪：“青棠你对我真的太好了。” “小事一桩。” 林纯咿咿呜呜：“好想天天吃麻辣烫。” “你家的菜不好吃吗？” 林纯露出一个一言难尽的表情：“以后、以后我再跟你说。” 周一有美术课，周二有音乐课。叶青棠分别被美术老师和音乐老师选入书画队和舞蹈队。 小镇教育资源匮乏，没有兴趣班之类的校外培训机构，主科以外的课程基本敷衍了事。德旺小学也是这个学期才第一次设立特长班，专门培养学生参加比赛，选拔悄悄进行，人数极有限。 书画队在四年级和五年级一共选了五人，叶青棠是四年一班唯一一个。舞蹈队在四年级选了八人，两个班各选四人。一班入选的是叶青棠、林纯、赵婉苓、谈小敏，她们四个身材都是高挑瘦削型，皮肤相对白皙。舞蹈队每天放学后要留下训练，周六也要回校训练。书画队周日上午训练，其他时间自己回家练习。 除了书画队和舞蹈队，叶青棠还入选仪仗队和体育队。上辈子她也是这样。学习成绩太好，考试发挥稳定，又每一样都有点天赋，除了仪仗队是大规模选人，其它三个队矮子里挑将军，都挑中她。这些兴趣班占据了她所有空余时间，训练又特别辛苦，除了舞蹈队，她训练过一次就全部逃掉了。便是舞蹈队，也只坚持跳了一个学期就不跳了。长大之后，她才醒悟过来，知道这种免费的才艺培训对于家境贫穷的她来说有多难得。尤其是书画队和舞蹈队，指导老师都是学校为了提高教学素质，花大价钱从知名美院和知名音乐学院大学请来的。第一个学期一出手便带出成绩。 这辈子，叶青棠没有再错过。她选择了书画队和舞蹈队，按老师的要求买毛笔宣纸舞鞋等工具。 贺丽华的父亲和大哥都写得一手漂亮的毛笔字，见叶青棠想学，她鼎力支持。叶青棠要买工具，她嘱咐她要买质量好的，花的钱她全部报销。最终一共用了小两百。这笔钱如果被叶建鸿知道，他能跳起来，但贺丽华用得眼没眨一下。 叶青棠觉得贺丽华是被气到了。九月份叶建鸿收到工资，没给她一分钱，转头却抱了一台25寸彩电，一台VCD机，两个大音箱回来，足足花了小一万！不但把工资花光了，还借了债。 他振振有词：“老四家也买了，他买的更贵，花了两万。”意思是他花了不到一万，已经很节俭了。 问题是，人家是厂子老板，一个月赚的钱比你拼死拼活干几个月还要多！ “我花我的钱，又没花你的钱。再说，有了这些，家里热热闹闹的不好吗？我又不是去嫖，不是去赌。” 贺丽华心塞。即使吵起来，叶建鸿也总有他的道理，谁也说不过他。贺丽华干脆不说了，跟他说女儿。说叶青棠要参加兴趣班，学美术学跳舞，要买工具，让他给三百块。 叶建鸿说：“画画跳舞能当饭吃吗？以后又不是熬这一行的，浪费这个钱干什么？专心读好书就行。”反正不答应给。 宁可花小一万买娱乐电器，不肯花三百让女儿上兴趣班。 如果原来贺丽华只是心塞，这时就是心寒了。叶建鸿自己都知道多学几门手艺找工作不愁，却不给女儿这个机会。或者他确实认可手艺，但觉得美术和跳舞不是实用能赚钱的手艺，就武断地阻断叶青棠未来发展的一种可能性。 夫妻俩的消费观和育儿观存在的分歧越来越大。 如果贺丽华手里没钱，她只能屈从叶建鸿，按照他的观念教育女儿。可她有钱，她不想妥协。她愿意尽自己所能，支持女儿的每一个决定。 对于叶青棠来说，有贺丽华的支持已经足够了。 舞蹈队的指导老师姓黄，是个二十来岁的美女，体态优雅，她同时也是全校学生的音乐老师。 别看她外表温温柔柔的，督导学生练基本功的时候可是毫不手软，压腿压肩踢腿，必须反复练习，做得标准，一字马压得不标准直接用脚踩，下腰挨着镜子练，弧形必须漂亮，手足之间的距离不能超过五十公分。 除了叶青棠和林纯，其他女生都练得叫苦不迭。计划生育的政策下，一家也就一两个孩子，物以稀为贵，个个都是宝贝。生为女孩子，相比于男孩子或者没那么受重视，但最多是物质条件差，吃苦受难的极少。平时看别人在台上跳舞驾轻就熟，飘逸绝美，谁知道私下练习又痛又累，这么辛苦？ 都打起退堂鼓。 但叶青棠和林纯摆在面前。 林纯是早有底子，一开始还有几分生疏，练了一会儿就重新拾起来了，一字跳蹦得老高，在空中展开一字马，马尾发扬，轻巧灵动，还会侧空翻，后空翻，炫技炫得不行。 叶青棠这辈子的身体没有任何基础，只在家的时候压压腿，松韧带，又对练舞的辛苦早有心理准备，黄老师叫干嘛干嘛，一丝不苟完成训练，从不喊苦喊累，进步飞快。 赵婉苓看在眼里，第一个不肯认输！ 第14章 家里 自从新学期开始，叶青棠重新上学，赵婉苓想像以前那样，领着全班排挤她的计划便惨遭流产。 不但如此，林纯到来，和叶青棠成为好朋友，又给其他同学送戒指送零食，一下子就变成比她还要受欢迎的人。有林纯护着，大家好像也不讨厌叶青棠了，和她谈天说地，嘻嘻哈哈。梁芳菲背着她悄悄邀请林纯和叶青棠到她家看电影，谈小敏开始劝她和叶青棠讲和，大家重新做朋友。 赵婉苓梗着脖子对林纯和叶青棠不屑一顾，反而孤立了自己。连赵惠苓都想和林纯做朋友。 赵婉苓眼睁睁看着叶青棠在班上混得风生水起，气得要死又无计可施。她憋着气想打压叶青棠的嚣张气焰，原以为舞蹈队是一个机会——她妈教过她一点唱歌跳舞的知识，四年一班的学生中黄老师最喜欢她，上个学期就跟她说选她进舞蹈队，没想到林纯一个，叶青棠一个，都压在她头上！ 林纯也就罢了，虽然赵婉苓极讨厌她一来就抢光她的风头，但双方的差距大得肉眼可见，赵婉苓无法超越她，只能认了。 可叶青棠，曾经除了成绩没一样比得上她，什么时候轮到她压在自己头上？ 赵婉苓死命追赶。 谈小敏一看不对，怎么她们班的都这么勤奋，不喊苦不喊累？她也不好意思喊了，苦着脸跟上。 隔壁班的一看一班的四个这么拼，哎呀不行，她们要为班争光，不能落后啊！ 林纯见大家都如此认真，受到感染，本来只想随意跳跳的也摆正心态跟着认真练，不再因自己基础扎实而骄傲自满，轻视训练。 于是，八个小女生谁也没有因为受不住苦练而退出舞蹈队，把基本功练得很好，一字马、下腰、侧翻，动作标准。 黄老师很高兴，开始给她们排舞曲。 叶青棠在书画队的训练也进行得很顺利，一样是零基础从头学起，先学笔画，点横竖撇捺，写完一张又一张，即使枯燥也不觉得厌烦。上了两次课后，林纯也进队了。她在书画方面一样有底子，楷书写得有模有样，在舞蹈队变成黄老师的心头宝之后，又得到书画队指导老师蔡老师的看重。 林纯看叶青棠的目光亮晶晶的，一副“求表扬”的尾巴翘起的小孔雀样子。 如果叶青棠的心性不成熟，有这么个处处压自己好几层楼的朋友，恐怕要心里抑郁了。上辈子懵懵懂懂的自己就不敢靠近林纯，原因无他，自叹弗如。 但其实，人与人的相处，往往不是别人看低自己，而是自己看低自己。连自己都自轻自贱，又怎么要求别人高看你一筹？ 叶青棠淡定地跳自己的舞，练自己的字。 如此这般过了一段时间，林纯问：“青棠，周日下午，你有空到我家玩吗？” * 这个周日上午，叶青棠和林纯没有去书画队训练。黄老师把她们带到教室宿舍看舞蹈片子。看的是《天鹅湖》，国内女舞者排的舞，和国际版的《天鹅湖》有很大差距，但在农村娃娃眼中，这版舞蹈依然令人眼花缭乱，不明觉厉。能跳这样的舞，大家都很兴奋。 看完片子之后，黄老师宣布解散。 林纯亲昵地挽住叶青棠的手臂，小小声说：“我们排不了这个舞，我们学的不是芭蕾舞。” 《天鹅湖》是世界闻名的芭蕾舞剧目，她们刚刚看的那版虽然是低标版，但依然是芭蕾舞。而她们只练了几个舞蹈基本功，连绷脚尖都没练过。 “黄老师应该会改编成民族舞。”叶青棠说。 上辈子她给她们排的就是民族舞版的《天鹅湖》，到镇上表演一下子就拿到第二名，令名不经传的德旺小学大大出了一次风头。屈居第二名的原因不是第一名的舞跳得更优秀，而是第一名是镇上的中心小学，人家的学生在镇上参加比赛只会拿第一名。在镇上拿到前二名的队伍才可以到市内参加比赛。 黄老师教舞蹈看着严厉，其实对她们的要求并不高，要求做好的反反复复都是那三四个最基础的动作。因为她知道以镇上的水平已经足够了。她执教的目标本来是冲着拿奖去的，不是为了特意培养个别优秀的舞蹈苗子。还在温饱线上挣扎的农村孩子，对舞蹈毫无概念和信念，怎么能为了一两个团体奖项真的让她们付出身体的代价？光是芭蕾舞绷脚尖导致的脚部变形就能影响一生。 黄老师很清醒。 林纯心有戚戚然说：“我放弃跳芭蕾舞就是这个原因，脚尖很痛，老师说我太娇惯，不能吃苦，不像……”顿了顿，喃喃说：“还是民族舞好，我喜欢民族舞……” 叶青棠都明白。这个时候，国内经济开始飞速发展，国人有了见识，深深感受到外国的强大，不少人崇洋媚外，引起一股学习西方的风潮。芭蕾舞正是其中之一。就像追赶潮流一样，大城市里有点钱的家庭都送女孩子去学一个。不学芭蕾舞学民族舞，那是丢份儿。殊不知芭蕾舞对体态的要求对小孩子来说过于严苛，大多数舞蹈老师自己都没掌握好，教学只是生搬硬套，除了极少一部分真的跳到专业水平的，其他人都被祸害得不轻。 叶青棠认真说：“如果你不打算把跳舞当作终身职业，不跳芭蕾舞是对的。” 林纯笑了，抬起下巴说：“我才不要天天跳舞，一辈子站在台上被人看。我妈说了，跳舞只是我的一种消遣，开心就跳，不开心就不跳。我的未来有无数种可能性。” 两人说说笑笑，走到学校门口。 一辆八成新的桑塔纳停在一边，一个穿得干净整齐的中年女司机下车，对林纯恭敬道：“小姐。” “童姨，这是我的好朋友，叶青棠。” “叶小姐，您好。” “童姨，您好。” 林纯拉着叶青棠坐到后座。童姨开车，驶离学校。 “你每天上学放学都坐车？” “嗯，我家离学校有点远。” 其实不算远。林纯住在镇郊的小区，是两年前建好的，岗兴镇第一个别墅区，名为清泉苑。每一栋别墅占地至少五百平方，欧式建筑，均价一千五百元一平方。住在里面的人非富即贵。清泉苑距离德旺小学大约1.5公里，以叶青棠的脚程算，得走半小时。和叶青棠步行到外婆家的时间差不多——她时不时要跟着母亲步行到外婆家。当然，对娇生惯养的林纯来说，应该是远的。 林纯家在小区里靠内侧，挨着河边。低矮的栅栏缠着粉红色的蔷薇，后面是开阔的花园，前花园种着花草树木，后花园种着各式蔬菜，主体一栋三层高的红墙大屋别致地立着，充满了悠闲的欧式田园风情。 房子里养了猫狗。有两三只猫在花木之间蹿来蹿去。两只狗一只是土黄色的田园犬，一只是浑身雪白的雪纳瑞，都不是纯种，带着串串的特点，听到声音便跑过来，田园犬对着陌生的叶青棠直吠。 “吉祥，她是姐姐的好朋友，你的青棠姐姐，不要吠。”林纯一本正经地安抚田园犬吉祥。 叶青棠伸出手，熟练地挠着吉祥的下巴。吉祥“嗷”一声想躲，没躲开，很快被挠得喉间发出咕咕的声音。 “啊，你好会！吉祥没有小白那么亲人。”林纯拍拍雪纳瑞的头，雪纳瑞歪着头看她，圆溜溜的狗狗眼温驯极了，“你家里也养狗？” “养过。”叶青棠很喜欢猫狗，上辈子没和父母一起住之后养了一猫一狗。和父母一起住的时候不敢提出养，因为小时候家里养的猫狗，长大了都进了家里男人的肚子。对于他们来说，猫狗不是宠物，是食物。她实在有阴影。 进了屋里，室内的装潢布置都很清雅，暖色系的墙壁，带壁炉，一面墙摆着大大的竹制书架，架子上放满书，带着浓浓的书香之气。 室内开着空调，凉丝丝，静悄悄的。 “我外公外婆出去旅游了，只有小舅舅在。”林纯解释，“我想大人不在，我们可以放开玩……” 叶青棠问：“你爸妈呢？” 林纯一下子哑了，半天才踌躇说：“我爸妈……离婚了……” 原以为叶青棠会大吃一惊，没想到她一脸平静问：“阿姨今年多大了？” “三十岁。” “这么年轻？”叶青棠惊了一下。这等于刚到法定年龄就结婚了。 林纯被她的反应弄得懵住了。 叶青棠拍拍她的肩说：“别担心，明天会更好。”其实她想说，下一个会更好。但不知道林纯对父母的感情怎么样，希不希望他们复合。 林纯忍不住说：“你不觉得，离婚……很奇怪吗？” 这个时候，离婚是一件罕见的事。尤其对农村女人来说，会成为身上怎么洗也洗不掉的污点，被人戳脊梁骨戳一辈子。 “离婚总有原因吧？如果忍得下去，谁会离婚？离婚就是忍不下去了，勉强在一起更糟糕。你觉得对不对？” 林纯的眼睛突然红了，大声说：“对，就是这样！我妈离婚是对的！” 第15章 离婚 林纯的父母离婚了。林父是公职人员，只能生育一个子女。林纯是家中独女。林父出轨，第三者怀孕，查B超查出是个男孩，林奶奶和林父都想要这个孩子，但不想放弃林母，不想离婚。他们的意思是，等第三者生下孩子，便和第三者断绝关系，把孩子收养到家里，当作林母的亲生孩子养育。林母断然拒绝，毅然决然选择离婚，放弃林纯的抚养权。 林父在离婚后，把第三者和第三者前头生的女儿带进家门。林纯和她们相处得不好，一直闹矛盾。她向林母告状，林母带人去林家，把她带过来。 林纯说：“我妈没有不要我，我原谅她。他们太坏了，我妈离婚是对的。”她的情绪已经平复下来。 叶青棠已经听出来了，林父林母对林纯都是有感情的，关于离婚的原因，他们美化过。但架不住林纯聪明，对所见所闻有自己的理解，而且可能听过不少风言风语，基本把事情的真相还原了。关于出轨，小女生没有什么概念，她心心念念的都是林母不要她，其他亲人更重视“弟弟”，爱“弟弟”比爱她多，感觉到继母和继姐的恶意后，她直接爆发了。 林母立刻趁机把女儿要回来。 林纯说林母是开工厂的。看她们的居住环境便知道，家里应该不差钱，再听林奶奶和林父不想离婚，那大概林母开工厂赚钱不是完全靠夫家，而是自己有能力。林母有能力却要放弃独女的抚养权，表明男方的工作比一般公务员要高级。不过林母不是省油的灯，可能找到另外的靠山，令前夫投鼠忌器，不得不暂时让她接回女儿。 这潭水比叶青棠想象的要复杂多了。 她只是一个九岁的天真无邪小孩子。 “没有妈妈会不要孩子的，世上只有妈妈好。”叶青棠很坚定说：“我妈最爱我了，我爸不是很爱我。”她例举叶建鸿和贺丽华在对待她方面的二三事。凡是她想要的，叶建鸿（认为贵的）都不会买给她，贺丽华偷偷买给她。 “舍得为你花钱的，不一定爱你，但不舍得为你花钱的，一定不爱你。” 林纯立刻沉下小脸：“陈阿姨给我钱，但她不爱我，我知道的！她只爱刘曼莉和弟弟。奶奶老说我爱花钱，想扣我零用钱，她不爱我！”她父母婚姻的第三者姓陈，第三者前头生的女儿叫刘曼莉。 叶青棠点头表示赞同。 再说叶建鸿想要儿子，老是说儿子好。贺丽华一视同仁，男女都一样。 林纯和她简直太有共鸣了：“爸爸都一样，太坏了！” 叶青棠继续点头：“是太坏了，只有我妈最爱我，我也最爱我妈。” 林纯说：“对对对，只有我妈最爱我，我也最爱我妈！” 叶青棠掰着指头数说：“我妈要工作，要做家务，打扫卫生，做一日三餐，照顾妹妹……我爸只会工作。” 林纯皱皱鼻子：“我妈以前也是，如果不做饭，奶奶就不高兴。不过她现在跟我爸一样，只会工作。” “你爸给你的钱多还是你妈给你的钱多？” “我妈！”林纯毫不犹豫说：“我住在我爸家的时候，我妈也给我钱。现在我住我妈家，我爸不给我钱……他不是很爱我。”她得出结论，有点生气。 叶青棠同情地看着你：“没关系，你妈很爱你就行。” 林纯大人似的叹口气：“我外公总是说，人要知足，知足常乐。没有人是十全十美的，我也不是。所以，要包容，要体谅。” 叶青棠说：“我不管。反正谁爱我多一点，我就爱谁多一点。这样很公平。” 林纯立刻说：“对，就要这样，公平！公平！” “咳咳。” 叶青棠和林纯循声望去，只见姜砚晖站在楼梯上，用一种一言难尽的目光看着她们。 “小舅舅。”叶青棠礼貌地打招呼。现在姜砚晖晚上隔三差五到她们的摊子买麻辣烫，还放了三百块做预付款，成为一大客户，见多了也熟悉了。姜砚晖老是绷着脸，看起来高冷，其实人品真心不坏。“来了。”姜砚晖式长话短说，“饮料，水果，游戏？” 林纯“啊”的一声，不好意思说：“我忘了。青棠，你要喝点什么吗？有可乐、雪碧、维他奶。” 叶青棠看看挂钟：“我们什么时候吃午饭？” 林纯说：“小舅舅带我们出去吃。” 叶青棠看一眼外面烈日当空，不是很想出去。德旺小学没有设学生食堂，中午放学学生各自回家，在家吃完饭，时间差不多再上学，来来回回，阳光都火辣辣地晒。稍微不注意就被晒成黑炭。她不是晒不黑的逆天体质，能白回来全靠小心的物理防晒和捂。能不被晒就尽量避免。 “家里有菜吗？我来煮。”叶青棠挽起袖子。 “有是有，但你是客人……” “没事，我能做。”叶青棠已经打开冰箱，看到琳琅满目的菜品，“小纯过来帮我洗菜，你会洗菜吗？” “我会！”林纯飞快说，一副玩过家家的兴奋样子。 厨房很大，姜砚晖也进来了，熟门熟路开始淘米煮饭。 叶青棠没想到真正帮上忙的是姜砚晖。他煮饭做菜的动作都很熟练，就是调味有点乱来。按他的做法，成品只能勉强入口。叶青棠负责调味，立刻化腐朽为神奇。 因为姜砚晖的帮忙，叶青棠还有空做了个凉粉做甜点。林纯只会洗菜，但看着好朋友和小舅舅做饭看得很认真，不断问问题，很想学的样子。 做出来的菜是一般家常菜，姜砚晖和林纯却非常捧场，吃得一脸满足。 叶青棠好奇问了，才知道他们家做菜的是保姆。 “阿温婆跟了外婆几十年……” 阿温婆就是保姆，原来是服侍姜外婆的女仆，比姜外婆小不了几岁，中间经历动乱分开过，后来又寻回来，一直留在姜外婆身边，无儿无女。阿温婆以服侍姜外婆为己任，做饭口味也是按着姜外婆的口味来。偏偏姜外婆的口味有些古怪，和大众认知的正常不大相同。姜砚晖初中开始住校，吃了学校提供的正常口味之后，回到家学会自力更生。林纯还在学习适应中，时不时要偷偷吃外卖。 “不能跟阿温婆提意见，或者再请一个保姆吗？” “阿温婆年纪大了，身体不是很好，不能太累。”一家子都没把阿温婆当外人。如果不是阿温婆坚持要做保姆，他们还想请人连她一起服侍了。 再请一个保姆的话，一来会伤了阿温婆的心，让她觉得自己做得不称职，二来三个老人家习惯节俭，如今还行动自如，觉得招保姆服侍浪费钱。阿温婆除了做饭不合姜砚晖和林纯的胃口，其它工作都做得很好，一个人天天围着家务转就很开心。大家都顺着她。 因为叶青棠说过喜欢玩游戏，吃完饭后，三人移驾姜砚晖的游戏室。 姜砚晖的游戏室在三楼，是一个占地大约七十平方的房间。叶青棠粗略一看，里面有三台电脑，两台电视，数台游戏主机和好些垒成一座小山似的手持游戏机，设备之丰富，几乎可以开游戏店了。 叶青棠惊叹地看着姜砚晖：如此沉迷游戏，眼睛居然没有近视？ 林纯使劲戳姜砚晖：“小舅舅，你负责介绍，我可不懂。” 姜砚晖转头问叶青棠：“哪个？” 叶青棠指指任天堂64。 虽然这个游戏室能令男孩子疯狂，可对叶青棠来说，这些都是古董。她在这个年纪几乎没玩过游戏，因为一门心思都在读书，对游戏兴趣不大，也因为没钱，买不起。她是在上大学之后才接触游戏，先是单机游戏，再到网络游戏，最后手游，都玩过，全部玩得一般般。 对任天堂64有所了解是因为她的二表哥也有一台这样的游戏机。她二表哥叫贺时钰，大舅舅贺世南的小儿子，今年十九岁。他很喜欢玩游戏，游戏机都是追着潮流买，喜新厌旧。叶青棠玩过他的游戏机。 因为有一点游戏底子，几乎姜砚晖一指点，她就上手了。事实证明，作为评分极高的一款游戏机，任天堂64虽然是古董也依然令人着迷。叶青棠玩马里奥赛车玩得停不下来，赢不了姜砚晖，完虐林纯。 林纯输得大发脾气，哇哇大叫：“你们俩太过分了！赢了那么多次，让我赢一次不行吗？” 姜砚晖冷酷无情说：“你太笨了。” 林纯愤怒地扑过去挠他痒：“青棠，赢他！” 叶青棠趁姜砚晖的车子开得歪歪扭扭，抓住机会往前冲，第一次获得胜利。她和林纯击掌，意气风发。 “胜之不武。”姜砚晖公鸭嗓说。 叶青棠理直气壮说：“我是为了帮小纯报仇。小舅舅，兵不厌诈。” “再比一场，敢不敢？认真分胜负。”姜砚晖的惜言如金破功。 “小舅舅，你比我和小纯大一轮，你好意思？起码让我三十秒才公平吧！” “让就让！”姜砚晖傲气说。 “赌注……”叶青棠看林纯，林纯赶紧比手画脚，“赌注，让小纯赢三局？” “可以。” 叶青棠和姜砚晖认真比的第一场，叶青棠快要输的时候，收到信号的林纯再次对姜砚晖伸出魔掌，使出咯吱大法。姜砚晖败北。 “林纯你又使诈！” 叶青棠正义说：“这局不算，小舅舅，我们再比一局。” “嗯。” 叶青棠和姜砚晖认真比的第二场，姜砚晖让叶青棠三十秒，叶青棠获胜。 “谢谢小舅舅让我。” “……再来。” “我玩够了，轮到小纯吧。” 于是姜砚晖输给叶青棠三次之后，又输给林纯三次。 小舅舅玩游戏遭遇人生第一次惨败，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又想不出哪里不对。 第16章 密切 玩完马里奥赛车，他们又玩了《街头霸王》，一款角色扮演的格斗类游戏。这个游戏叶青棠会玩，选的角色都是女性，春丽是本命。姜砚晖什么角色都能用，稍微偏爱维加。林纯好好一个漂亮傲娇的小少女，钟爱的却是又壮又丑的角色，比如本田，布兰卡。玩这个游戏的食物链，从高到低依然小舅舅，叶青棠，林纯。如果为了平衡年龄差距，姜砚晖让一让叶青棠的话，叶青棠还能赢。 对于一个游戏迷来说，游戏玩得好是交朋友的通行证。 姜砚晖看叶青棠的目光充满遇到同类的肯定。 叶青棠凡尔赛：“我家没有电脑和游戏机，我自己也没钱去网吧或者游戏厅，其实我很少玩。”能玩得比林纯好，纯属天赋。 但姜砚晖和林纯并没有领会到她纯属炫耀的机心。林纯真诚感慨：“青棠你好厉害。” 姜砚晖说：“放假你可以过来玩。” 这位小舅舅的冷酷脸皮已经卸下许多了，对于自己难听的公鸭嗓破罐子破摔。游戏是他的命门，游戏玩得不错的叶青棠被他接纳成自己人。 玩完游戏，林纯带叶青棠参观闺房。 林纯的房间布置得很漂亮，粉色和浅黄色交织，芭比娃娃绒毛娃娃摆了半个柜子。书桌侧边放着书架，书架上的书大多是教材书，有五年级和六年级的。书桌上摆着六年级的数学书。 林纯说：“五年级的课本我已经看完了，六年级的刚开始看。你看完了吗？”叶青棠的学习成绩是公认的好。刚考过的月考，她又是第一名，林纯都考不过她，理所当然地认为她学得比她深。 “我没看过，可以借我看吗？”叶青棠好歹重活一世，小学的课程对于她来说非常简单。倒是林纯，是真的具有学霸的潜质，称得上全方位的优秀。难得的是，她虽然有点小骄傲，但不算过分。被叶青棠在某些方面碾压之后，心态放得更平和了。 林纯有些疑惑但依然大方说：“好啊。” “你家的书真多，都是谁看的？”叶青棠探问。 “我们全家都看。” 林纯一家都是知识分子。姜外公和姜外婆都不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小时候跟着家人躲避战乱来到越省，长大后读书有成，一个做了数学老师，一个成了语文老师。后来被打压下乡，几经周折下到这边的村子，因为受过庇护，便扎根在此，平反后继续做老师，几年前才正式退休。 他们蒙难时把大女儿，也就是林纯的母亲托给亲友养育，连婚姻大事都由亲友操办。姜砚晖是两老的老来子，今年才十六岁。 “小舅舅不用上学吗？” “小舅舅把中学课程提前学完了。这样外公外婆和妈妈不能阻止他玩游戏。”林纯的口气带了浓浓的羡慕和敬畏。 有这么一个小舅舅比着，怪不得林纯没有养得骄傲自满。 “小舅舅真厉害，凭自己的本事保护自己的兴趣爱好。”叶青棠佩服说。相比沉迷游戏荒废学业的人，姜砚晖这种才是热爱游戏正确的打开方式。 林纯与有荣焉地点头：“小舅舅最厉害！” “小舅舅对你很好，像哥哥一样。”叶青棠羡慕说。什么时候见过十六岁的男孩子如此有耐心地陪着两个九岁的小妹妹玩？看得出姜砚晖很照顾林纯。 从小到大，她一直想要个可以照顾自己的哥哥，不想当事事必须冲在前头的姐姐。 林纯说：“青棠你是我的好朋友，我的小舅舅也是你的小舅舅。我可以把他分你一半。” 叶青棠忍不住笑了，装作思考了两秒，说：“那我也把我小妹妹分你一半。”就这么愉快地把小舅舅和妹妹卖了。 林纯小心说：“我不想要小妹妹……你要我小舅舅就好，不用把小妹妹给我。” 叶青棠瞪眼了：“嘿，我妹妹超级超级可爱的！” 林纯撇嘴：“不要。” “你不要后悔啊！现在拒绝，以后你想要我也不会给你。” “呃……”万一小妹妹像洋娃娃一样可爱呢？看叶青棠把妹妹当宝的模样，林纯迟疑了。 之后，两人又窝在沙发上看电影。 林纯家里一共养了两只狗五只猫，其中两只狗三只猫是姜外公姜外婆救助回来的，另外两只猫是姜砚晖救助回来的。 姜砚晖救助回来的两只猫特别有个性。一只是全黑色的英短，叫露娜，性格极高冷，总是趴在最高处，用黄绿色的眼睛静静俯视底下的两脚兽。另一只是胖胖的橘猫橙子，外表是猫，内心是狗，狗的品种还是哈奇士，姜砚晖走到哪它跟到哪，关门不让进它会挠门哀哀叫，仿佛被亲爹抛弃的可怜孩子。等它挨到姜砚晖之后，不是霸占他大腿，就是像毛毯似的蜷住他的一只脚，依依不离。姜砚晖想动一下都得先把它抱起来。 叶青棠和林纯看电影的时候，两只狗五只猫都过来一起看，难得连爱缠着姜砚晖的橙子也来了，揣着爪子，胖胖的一团坐在沙发靠背的顶端。 姜砚晖切了一碟水果过来，橙子动了一下似乎想扑过去，不知怎地，没站稳一骨碌掉进叶青棠怀里。小女孩和胖橘都懵了，对看一眼，小女孩下意识地开始技术撸猫，胖橘眯起眼，发出舒服的咕噜，窝在她怀里不动了。 姜砚晖见状，无声无息地闪人。直到电影结束，他中途只下来过一次，给依然怀抱橙子的叶青棠递了几条小鱼干。叶青棠心领神会，喂了一条给橙子，让林纯递了一条给露娜，其它散在地上给另外三只猫吃。 叶青棠在回家之前，成功抱到两只狗四只猫，连最高冷的露娜也撸了一把，心满意足。 林纯舍不得她走：“你留下来过夜啊，我的床分你一半。” 叶青棠说：“我晚上要帮妈妈卖麻辣烫，没空啊。” 林纯满脸失望。 叶青棠说：“下次请你到我家玩。” 林纯打起精神：“我想看你家小妹妹。” 叶青棠安利说：“我妹妹很可爱的，你会喜欢她。” “我觉得可爱才是可爱。” “你肯定会觉得可爱。” * 转眼到了期中考。没有意外的，叶青棠考了全年级第一。林纯考了全年级第二，只比叶青棠少三分。两人的数学和英语都是满分。叶青棠语文考了98分，只有作文扣了两分。 林纯一脸庆幸：“我作文只扣了三分，可以向外婆交代了。”姜外公是数学老师，姜外婆是语文老师，但林母，小舅舅和林纯遗传的都是姜外公的数学天赋，碰上语文就挠头。死记硬背的还好，他们记忆力都不错，但写作需要文采，他们就莫宰羊了，写出来的东西干巴巴的。可把出口成章的姜外婆气坏了。 叶青棠偷笑。 赵婉苓拿到成绩后趴在桌上哭。这次考试她只拿到全班第九名，和上学期的第二名相比退步了好多，梁芳菲和谈小敏那几个跟班都考得比她好。她把太多心思放在舞蹈队，日夜苦练的结果是如愿被选为领舞，除了林纯这个主舞之外，压其他人一头，包括叶青棠。不过这点得意已经被期中考成绩打击得烟消云散。 梁芳菲走过去安慰她。之前她请到家里看过一次电影，赵婉苓大发脾气，之后她就不敢了。在其他同学纷纷和叶青棠恢复正常的同学间的来往，梁芳菲的反应反而显得有些迟钝，似乎更偏向赵婉苓。 如今赵婉苓身边只剩下几个人围着她。经历过其他人的“背叛”之后，她吃到被孤立的苦头。梁芳菲还站在她身边，她对她的态度倒变得好了一点。 但这时赵婉苓的心情超级差，考了第三名的梁芳菲过来正撞到枪口上。她拍开梁芳菲的手，巴掌甩到她脸上：“你滚开！假惺惺，恶心！” 梁芳菲捂住脸颊，哭着说：“赵婉苓，你太过分了，我和你绝交！” 赵婉苓嘴硬说：“滚，谁稀罕你！” 梁芳菲哭了一个课间时间。下个课间时间，她跑到林纯和叶青棠面前，大声说：“星期天是我生日，请你们到我家参加我的生日会，有麦当劳吃。” 这个时候的麦当劳对于农村娃来说是传说中的食物，越省只有杨市有分店。赵婉苓和赵惠苓之前在杨市吃过，在班里狠狠吹嘘了一番，很多人记住了。 叶青棠刚想说话，林纯按住她，笑道：“家里好像有安排，我们确定一下再回复你。” 梁芳菲又去邀请其他同学，他们都答应会去。 叶青棠询问地看着林纯，林纯趴在她耳边小小声说：“赵婉苓讨人厌，梁芳菲也不是好东西。” 哎，九岁的小女生，想那么多干什么呢？ 叶青棠问：“那我们不去？” “你想去吗？” “我想去，想吃麦当劳。” “麦当劳不好吃，汉堡包里的酱很难吃。” “没吃过。” “……好吧，去就去。”林纯看着叶青棠，一脸叹息纵容。 周五晚上，叶青棠依然跟着贺丽华出摊卖麻辣烫。现在只要不是刮大风下雨，贺丽华都会出摊，而且渐渐变成主力，卖的份量越来越多。叶青棠主要负责看妹妹兼打下手。 今天她收到贺丽华奖励的五十元，祝贺她考到第一。这是有史以来的第一次，叶青棠心里美滋滋，小金库的钱又累积到八百元，新的二十克金子在向她招手。 熟悉的摩托车声出现，表示姜小舅舅又来了。叶青棠抬起头，却看见林纯从姜砚晖身后蹦下来。 第17章 逗乐 “你怎么来了？”叶青棠看了一眼姜砚晖开着摩托车离去的背影，问林纯：“饿不饿？要吃宵夜吗？” “我想来看看你。”林纯闻到麻辣烫的香气，吞吞口水，“不吃了，不麻烦你和阿姨，谢谢。” “客气什么。”叶青棠让她抱着叶欣棠，按着她的食量挑了一些菜。 “我来，你们聊。”贺丽华朝林纯友好地笑了笑。她早听叶青棠说过林纯这个好朋友，心里忧虑家境优渥的林纯瞧不上他们这种穷人家，又舍不得打击女儿的交友热情。 一直以来，女儿的交友状况不太好，她是感觉到的。但她自从结婚后诸事缠身少有空闲，又想着家里经济不好，老是借债，在亲朋戚友面前矮了一截，与人相处只想着少拖欠对方，避免尴尬，哪里配交朋友？她自己都没处理好人际关系，对女儿的困境自然束手无策。 即使是现在，她也只能多给叶青棠一点零花钱，让她回请林纯，不要给人家留下贪小便宜的坏印象。 直到姜砚晖成为麻辣烫摊子的熟客，对她们母女态度平和，既不热情也不冷淡，贺丽华的心才放下一点。 再看林纯长得干净漂亮，对叶青棠十分亲热，没有因为她们摆摊而露出一点嫌弃鄙视，她就更加放心了。 林纯抱着叶欣棠像抱着一个地雷，浑身僵硬，脸色惊恐：“青、棠棠，她、她好软……” 叶欣棠如今五个月大，不负天使宝宝的美名，又乖又糯，爱笑得很。被叶纯抱得她不舒服，也只是咿呀一声，踢了踢小胖腿，然后又朝林纯露出一个无齿之笑。 林纯心化了。叶青棠教她调整抱娃姿势，摇着大葵扇为她们扇风。叶欣棠的小手绞在一起，咿咿呀呀地笑，圆滚滚的眼睛眯成一弯新月。 林纯抱着她舍不得松手，双眼发光：“呜呜呜，她好可爱。我可以亲亲她吗？” 叶青棠得意又矜持地点点头。 林纯小心翼翼低头，轻轻亲在叶欣棠的脸颊上。叶欣棠抓住她的一缕长发，挥着小手甩来甩去，林纯轻嘶一声。 “妹妹乖，不能拉姐姐的头发哦，会痛痛的。”叶青棠点点叶欣棠的小手，引着她放手。 “没关系，我不痛，给她玩。” “不能惯着啊，不然她会养成不好的习惯。” “啊，她扁嘴了扁嘴了，还是给她玩吧……” “她不会哭的，她不爱哭。” “哇……”叶欣棠打脸亲姐，哭了。 林纯无师自通地开始摇着手臂哄娃，用谴责的目光看着叶青棠。 叶青棠瞪着叶欣棠：“好哇，和姐姐作对是不是？你就惯着她，被扯断头发不要找我告状。”她又说林纯。 “哦，宝宝乖，和纯姐姐一起玩，不要理你姐姐。” “对，和蠢姐姐一起玩好了，不要做我的妹妹。” 叶欣棠在林纯怀里扭动，朝叶青棠挥动小手，小脸蛋皱成一团：“呜啊呜啊……” 叶青棠立刻伸手接过她：“知道错了吧，欣小猪。” 林纯好不舍得她，眼馋说：“你不要骂她，看她多喜欢你。” 叶青棠戳着叶欣棠的脸颊让她的嘴嘟起来：“看，猪崽！” 林纯喷笑：“青棠你太坏了！” 贺丽华把煮好的麻辣烫递给林纯。林纯礼貌道谢，见有顾客点菜，连忙说：“阿姨您忙，我和青棠一起看着妹妹。” “辛苦你了，小同学。”贺丽华说：“青棠，照顾好你的朋友，不要吵架。” “知道了，妈妈。”叶青棠朝林纯吐吐舌。 林纯笑着说：“你别惹我笑，我要吃东西。”她满脸幸福地吃麻辣烫。 叶青棠看得奇怪，等她吃完就问：“你天天吃麻辣烫吃不腻吗？” 林纯说：“哪有天天？好几天才吃一次呢！” “可是小舅舅几乎每天晚上都过来买……” “他是买给他的朋友吃。”林纯撇嘴，“小舅舅周末才回家，平时住在外面……住在网吧，和他的朋友一起。”后面的话，她压低声音说。“他真的打算一直不上学吗？” “他休学了，暂时不上学。”林纯叹气：“不过你也知道，他已经把中学课程提前学完了，随时可以重新上学，参加高考。” “家里不可能没有一点办法吧？” “我妈妈说，小舅舅是叛逆期，不能强迫。” “太厉害了，有个性。不过小舅舅应该心里有数吧？他不像是乱来的人。”叶青棠再次感到佩服。她就是重活一辈子，都没有这个肆意的资本。反而因为受到年龄和环境的影响，有时控制不住自己的言行变得低龄化。唯一令她安心的是脑袋始终保持一份清醒从容。 林纯用奇特的目光看着她。 “怎么了？” 林纯仿佛在思考用词：“大家，都觉得小舅舅，做得不对，任性，不听话，浪费自己的天赋。” “但你不是啊。我觉得你是支持你小舅舅的。” 林纯摇头又点头：“我不知道，有时我也会觉得小舅舅不对，但我知道，他是想保护我和我妈妈……他讨厌我爸爸，可什么都做不了。” 叶青棠若有所悟。父母年迈，作为家里的小男子汉，未来的顶梁柱，眼睁睁看到自己的姐姐和外甥女被婆家欺负却因为年纪小无能为力，可不就备受打击吗？ 这也解释了姜砚晖身上的违和之处。 外表打扮得那么酷拽，行为看似离经叛道，实则依然无法磨灭骨子里的自律端正，温和体贴。 叶青棠说：“换作是我，如果我妹妹被人欺负，我也会拼命。”她握了握拳头，露出一个凶狠的表情。 林纯立刻被逗笑了，笑了一半，喃喃说：“我也想和你一样……” 快意恩仇，谁不喜欢？可是，当欺负自己亲人的人同样是自己的亲人，情况就不一样了。 因为家庭变故，九岁的小女孩多了许多不该属于这个年纪的烦恼。 “蠢姐姐你看，这是一只猪！”叶青棠又一次把妹妹戳成猪嘴。 林纯瞬间忘记烦恼，哈哈哈笑出声。 有林纯陪伴，出摊的时候好像过得快多了。林纯很聪明，看懂了流程之后，还能帮忙煮麻辣烫，算账收钱找零，计算的速度比贺丽华还要快。到收摊时，她还意犹未尽，好像觉得很好玩。 贺丽华照例给了叶青棠二十块工钱，又给了林纯十块。 林纯拿到平生第一次自己挣到的钱，新奇又高兴，很珍惜很仔细地收进自己的小包包里。 “阿姨，我想邀请青棠明天去我家过夜。等你们收摊之后，我会请司机来接青棠。第二天我们一起去参加梁芳菲的生日会，结束后再让司机把青棠送回来，可以吗？”林纯诚恳说。 贺丽华说：“你跟家人说过了吗？会不会太打扰了？” “说过了。我们全家都很欢迎青棠。” 过夜不像白天去玩那么随意。贺丽华郑重其事说：“等你们下课，我送青棠过去。” 叶青棠说：“妈，晚上要摆摊。”她不放心贺丽华一个人带着妹妹摆摊。 贺丽华说：“我本来就不想你出来。” “妈！” “明晚我过来帮忙，你和小纯玩。”早就站在一边当壁纸，等着接林纯回去的姜砚晖插话，然后身体力行，轻松把装着汤水的大锅从煤炉上搬下来。 “……小舅舅会带孩子吗？”叶青棠举举妹妹。 叶欣棠流着口水，咂吧着大拇指，天真无邪地看着姜砚晖。 姜砚晖顿了顿，说：“我带过林纯。” “小舅舅！”林纯抗议。 姜砚晖死亡凝视她，仿佛在说：还想不想邀请好朋友回家过夜？ 林纯愤愤闭嘴。 “好了，就这样定吧。”贺丽华一锤定音，用眼神示意姜砚晖。 姜砚晖死鱼脸，不知道看懂了贺丽华的暗示没有。叶青棠觉得，贺丽华似乎被“小舅舅”这个称呼迷惑住了，把姜砚晖当作和她同辈的大人。 周六叶青棠回学校参加舞蹈队的训练，林纯不安问：“我事先没跟你商量就对阿姨说邀请你来我家过夜……你有没有生气？” “没有。”叶青棠摇头，“我也想跟你玩，可是妈妈需要我帮忙。” “不如，还是取消吧。”林纯难掩失落说。 “既然答应了，就这样吧。”其实叶青棠知道现在她能帮到贺丽华的有限，与其和她一起出摊，不如在家照顾妹妹，让她能安心做生意。 “就一次，我真的很想和你一起过夜。”林纯撒娇说。 叶青棠说：“好。” 今天下午黄老师有事外出，舞蹈队的训练只训练了一个上午。多了一个下午的空闲，叶青棠对林纯说：“去我家玩吧。” 林纯毫不犹豫说：“好。” 她让司机童姨通知家里，到了叶青棠家又打了一个电话回家，便安心留下了。 贺丽华做的家常菜味道超出一般水平，林纯吃得好开心。 叶青棠家里目前只有两个房间，一个叶建鸿睡，另一个贺丽华母女三个一起睡。夏天天气热，家里没有空调，午睡直接打地铺。 叶青棠和林纯一起睡在席子上，中间夹着一个小小的叶欣棠。一开始林纯怕压到叶欣棠，睡得束手束脚，后来睡熟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醒来时，林纯的睡姿还算规矩，倒是叶欣棠睡得四仰八叉，一只胖脚直接贴到她脸上。 叶青棠早醒了，看到林纯睡得头发翘起，汗流浃背，漂亮雪白的小脸上糊了一只胖脚，睁开眼睛一脸懵逼，无声笑喷，使劲擂地。 林纯睡眼惺忪，轻轻捏住叶欣棠的胖脚，傻乎乎说：“香香的。”还用力嗅了一口。 叶青棠再次擂地。 第18章 过夜 林纯没有带替换的衣服，换上叶青棠的衣服，立刻从时髦精致的城市姑娘变成乡下土妞。 不过她照镜子的时候，左转右转满脸新奇，似乎把这当成一种新鲜的体验。 午睡后的节目是看动画片《猫和老鼠》，两人一边看一边吃薯片，林纯笑得像抽风，把薯片洒了一地，叶青棠赶紧把薯片抓在手里，不让她拿着。 “你没看过动画片？”叶建鸿花大价钱买了VCD机和一堆武打片碟子之后，终于良心发现给叶青棠买了一套动画片碟子，就是《猫和老鼠》，大概是见四叔买给五岁的堂弟，就跟着买了一套。叶青棠倒是不介意，即使芯子是大人，看《猫和老鼠》也很有意思，以前看过的情节早忘了。 “没看过这个动画片，只在电视上看过其他动画片，不过也很少看，要学习。”林纯咔嚓咔嚓啃薯片，快活说：“动画片真好看！” 愉快的时光总过得飞快。时间到了，司机来接的时候，叶青棠问林纯：“以后经常来我家玩？” 林纯慢吞吞说：“好……” “真的好吗？纯姐姐，要说真话啊。” “不如，还是你经常来我家玩吧……”林纯一窘，字斟句酌，“我家有空调，有VCD机，有零食……没有妹妹……”虽然妹妹很可爱，但好黏人，会哭闹，拉屎拉尿起来一团糟。相比之下，她家的环境更加舒适。 她想说真话，又担心真话会伤害好朋友。 “以后再说。”叶青棠自然不会放在心上。林纯能说真话，她很满意。在林纯的潜意识里，她已经感觉到她不会轻易失去她的朋友，彼此可以坦诚相对。 贺丽华带着叶欣棠一起，跟着上车。本来她想坐摩的（专门载人的摩托车）去，林纯不同意，好说歹说，让她看在叶欣棠的份上，安全第一。贺丽华被说服了。 到了林纯家，贺丽华看到这环境，比贺家还要好，手里提着的一袋水果都有些拿不出手。姜外公姜外婆亲自出迎，脸孔慈祥，文质彬彬，三言两语便令贺丽华放松下来，放心让叶青棠留下来过夜。 这也是叶青棠第一次看到姜外公姜外婆，都是容貌出色，气质极好的老人家，没一点架子，为免叶青棠拘束，催促她和林纯上楼玩。 阿温婆的脸孔要严肃一些，但看着林纯的目光也是满满的疼爱，给她们端鲜榨果汁喝。 吃晚饭的时候，除了林母，其他人都在。许是照顾到有小客人在，餐桌上多了一只从外面买来烧鸡和一碟白灼虾。 其它菜据说是按着姜外婆的口味做的，叶青棠特意尝了尝被林纯视为畏途的菜，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吃，就是菜汁调浓了，偏咸，又加了一点醋和糖，整出一点酸甜味，适合老人家吃。姜外公姜外婆和阿温婆都吃得挺香。 餐桌上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姜外公引着林纯说话。林纯把一天去了哪里干了什么感想如何挑着说了。 问到叶青棠，就问了一下她的学习情况，顺带几句家庭情况。听说她的大舅舅是贺世南，姜外公姜外婆都笑了。 “当年老陈的得意门生，我们都知道。”陈老师是姜外公姜外婆的前辈兼同事，教过贺世南。当年贺世南考上全市第一的高中，在镇上是出了名的。 所以算起来，大家都是熟人。 “外甥多似舅。青棠读书有天赋，要和小纯一起进步。” 叶青棠顿时感觉到来自老师的压力。 她是第一次见林外公林外婆，装乖不好说话。林纯说：“我们都会向小舅舅学习。” “他？他就免了。别学他。”林外婆立刻嫌弃说。 被cue的姜砚晖不动如山，淡定吃虾。 林外婆拿他没有一点办法。 吃过饭，洗完澡，叶青棠和林纯窝进游戏室看电影，叶青棠还顺手抱走橙子，得到姜砚晖略带感激的一瞥。 林纯悄悄说：“我还以为你会看书学习。”最近的周末放假，她们不是玩游戏就是看片子，没翻一下书，所以刚刚被委婉敲打了。原以为“老师”发话，乖学生不会不听，没想到叶青棠不受影响。 叶青棠理直气壮说：“等我们的成绩掉下前二再说。” 林纯偷笑，突然也心安理得起来。日后姜外婆说她，她都是这样回的。保持成绩的前提下，她想要玩耍的自由。姜外婆转头就瞪姜砚晖，觉得他树立了一个坏榜样，殊不知林纯是被叶青棠带“歪”的。 这一晚叶青棠睡了一个舒服的好觉。 软绵绵的散发着香气的大床，温度适宜的空调，身体干爽，不会汗流浃背，不会被婴儿的哭声惊醒，醒来后整个人的精神气都不一样。 周日书画队的训练暂停，姜外公姜外婆带着他们去小区的会所喝早茶，享用精致美味的点心。完了之后回家，姜外公兴致勃勃拿出笔墨，让林纯和叶青棠练字。 学书法没有捷径，唯有多练。林纯有底子，却不是真的喜爱书法，参加书画队只是想和叶青棠一起学习，进步有限。叶青棠空闲时间不多，每天坚持写两张宣纸的字，到了周日才练一个上午，进步倒是比林纯大，但写的字依然不如林纯。 林纯写了一会儿便不写了，转而去弹钢琴。她更喜欢弹钢琴，可以一直弹着不停。姜外婆被她引得技痒，坐在她身边和她一起弹。叶青棠不骄不躁，专注练习写字，不受琴音影响。姜外公看着她们，心情大好，也在一边执笔写字。 沉浸在如此浓郁的学习氛围中，不进步都令人产生罪恶感。叶青棠总算认识到林纯的多才多艺是从哪里来的。 下午两人坐车去了梁芳菲的生日会。 这次梁芳菲请了除了赵婉苓之外的所有同班同学，最后大约来了九成，加上好些过来帮忙的大人，四十多个人乌泱泱地集中在她的家里。开了四张桌子，摆满零食和饮料。 每张桌子中央都放了一个麦当劳的袋子，袋子是空的，里面的汉堡包已经拿出来，每个包切成数块放在盘子里，旁边散落一圈薯条。盘子旁边放着牙签，可以插着面包块吃。 麦当劳很受欢迎，几乎所有孩子都迫不及待尝上一口，试个新鲜。吃完之后，超过一半人说不好吃。 叶青棠也尝了一口，确实如林纯所说，酱汁吃起来味道恶心。这个时候麦当劳这种洋快餐刚走进国门不久，卖的口味是外国的口味，还没有研究出符合国人口味的汉堡包。会说麦当劳好吃的除非口味独特，不然就是觉得国外的月亮特别圆的人死撑着面子说的。 这是林纯的话。她说得老气横秋，很有见地的样子，显然是听大人这么说过。叶青棠深以为然。 梁芳菲像只花蝴蝶一样穿梭在同学之间，招呼着大家吃东西，特意在林纯和叶青棠面前停留了好一会儿，问她们吃了麦当劳没有，好不好吃。 林纯和叶青棠说不好吃。 梁芳菲说：“这是外国人的食物，你们吃不惯，我就很喜欢吃。我去麦当劳的时候，看到外国人很喜欢吃，还和他们说话了，他们说我英语说得很好。” 叶青棠用牙签插了一块汉堡包递给她：“喜欢你就多吃点。” 梁芳菲顿了顿，接过囫囵吃了，夸张说：“真好吃！” 但叶青棠和林纯看她的表情都知道她其实觉得不好吃，只是好心地没有拆穿她。 梁芳菲说：“你们什么时候生日？会不会像我一样开生日会？” 叶青棠和林纯异口同声说：“不会。”叶青棠还记着之前同学们是怎样对她的，一点都没有和他们深交的意思，又怎么会装大方请他们吃吃喝喝？不说她没钱，有钱也不会这么干。 林纯把家里隐私藏得严实，除了告诉认可的朋友叶青棠，对其他同学不露半点口风，更加不会随便把同学往家里招。她交朋友的门槛高着呢！ 梁芳菲假假说：“哎，那真可惜。”然后心满意足走了，好像打胜了一场仗。 叶青棠和林纯面面相觑，都觉得无语。 出乎意料的是，周一上学回舞蹈队训练，赵婉苓退队了，取而代之的是梁芳菲。 黄老师的心情不好，训练的时候抱着手，板着脸。 现在她们跳的舞是《天鹅湖》的改编版兼简化版，名字是《天鹅湖畔的丑小鸭》，已经练了一半。赵婉苓作为重要的领舞，突然退队对大家来说都是一个打击，尤其是黄老师，她是真的喜欢她，特别看重她。 还好梁芳菲底子不错，基本功明显练过，领悟力也过得去，经过重点指导之后，勉强跟得上进度。 谈小敏和梁芳菲粘在一起，积极带着她融入队里，零食饮料天天买。还是黄老师喝止，要她们控制体重，两人才收敛一点。 不过通过源源不断的糖衣炮.弹，梁芳菲很快在班里和舞蹈队站稳阵脚。全班除了赵婉苓和几个不喜欢梁芳菲的男生，连赵惠苓都忍不住朝梁芳菲靠拢。 赵婉苓被孤立了。 第19章 信任 虽然赵婉苓被孤立了，但没有像叶青棠之前那样被人斥骂，被人倒垃圾进垃圾桶。大家只是不再簇拥她，讨好她。 梁芳菲得到大多数同学的拥护，和赵婉苓无形对立起来。两人互看生厌，又奈何不了对方。叶青棠和林纯身边则围了一些中立的人，他们只想安静读书，不想加入梁芳菲和赵婉苓任何一方，整天吵吵闹闹。 叶青棠和林纯不理事，结伴学习玩耍，成绩屹立不倒。 十一月末是叶青棠外婆杨珠的生日，循例一家子一起吃饭。为了迁就读书上班的人，日子选在离生日正日最近的周日。 贺丽华给BB机商店做饭，每个月有两天假，她选在这天放假，一大早便收拾整齐，提着一袋水果，骑着三轮车带着两个女儿一起回娘家。 贺家依山而建，占地颇大，按小园林的风格装修，三栋两层的小楼房呈品字形建好，中间连接着小桥流水，种满花草树木。一栋是贺外公贺外婆住，一栋是贺世南夫妻住，还有一栋是贺世南的两个儿子住。其中大儿子贺时锡已经结婚生子，大儿子贺嘉阳今年正月出生，未满一岁。 杨珠有好些日子没见过贺丽华，见她和两个外孙女都衣着光鲜整洁，神采奕奕，立刻笑得合不拢嘴，搂过叶青棠亲香个没完。 贺丽华塞了五百块给杨珠当生日贺礼，杨珠吓了一跳，连忙塞回给她：“你干什么呢？自己的日子都不宽裕，有钱就留着用。” 贺丽华小声说：“妈，我有钱，您收着，不要告诉叶建鸿。” 杨珠听这话头不对，眉头一皱问：“你这是什么回事？” 贺丽华把她摆夜摊卖麻辣烫的事说了，也说了自己藏着的心思，想给自己和女儿改善一下生活质量。 杨珠忧虑说：“这事你不能瞒叶建鸿一辈子啊！”小女儿过的是什么生活，她心里门儿清。但贺丽华以前的性子太软，自己不立起来，别人也帮不上忙。叶家和叶建鸿可不喜欢别人对他们的生活指手画脚，即使是岳母都不行。如今贺丽华有了改变，懂得藏私，她反而更高兴。只是做生意赚钱的事太经不起推敲，但凡叶建鸿稍微了解一下，贺丽华的收入都瞒不住。 “我已经卖好几个月了。”叶建鸿一点都没发现，“您别担心，我有办法。” 杨珠坚持不要贺丽华的钱。贺丽华没法，说：“您就当先帮我收着，不要给叶建鸿知道。” 杨珠这才收下。 “大哥他在吗？” “他还没起床。” “那我等他醒了再去找他。” 杨珠抱着叶欣棠和贺丽华聊天，叫叶青棠吃糖吃水果，自己玩去。 叶青棠乐得清闲，撒丫子跑了。跑到没人看着的地方，她的笑容淡了，眼眸垂了垂，开始到处乱逛，随意摘花拔草。 经过车库的时候，她看到车库停着两辆桑塔纳，一辆新一辆旧，新的那辆车门虚掩，没有锁上。 她若无其事移开目光。 九点多的时候，贺世南穿着睡袍出来，急匆匆走向车库。过了片刻，他来到杨珠这边，劈头问：“你们今早有没有看到有人进车库？” 杨珠和贺丽华一愣，都摇头：“我们一直在聊天，没有注意。” 贺丽华招来叶青棠，问：“你刚才在外面玩，有看到人吗？” 叶青棠挠头，不确定说：“好像有吧？” 贺世南立刻问：“是谁？” 叶青棠说：“好像是个叔叔，我不认识……” 贺世南皱起眉，脸色难看。 杨珠问：“发生什么事？” 贺世南揉揉额头，沉声说：“我放在车里的钱不见了。” “什么？” “多少钱不见了？” “九万块。”一个是母亲一个是妹妹，贺世南也没瞒着。 做建筑行业的，收账一向是个大问题，尤其是当欠款人和自己差不多家世地位的时候。当然，以贺世南如今的排面，敢赖他账的人不多，但好吃好喝的应酬少不了。昨晚他就是为了收账请人喝酒。酒喝了，钱也收到手了。因为酒局散得晚，来不及把钱存进银行，他又喝醉了，迷迷糊糊间忘了把钱拿走。早上起来想起钱的事，心里一咯噔，但想着车子锁门了，应该没事。谁知道下来一看，车门只是虚掩着，没上锁，钱全部不见了。 贺世南身家不菲，可是做建筑要压本钱，铺开的摊子又多，流动资金不是十分宽裕。丢失九万块对于他来说也是很肉痛的。他准备拿这笔钱发工人工资。 杨珠和贺丽华都倒抽一口冷气。杨珠一辈子没有正经工作过，过手的钱都是丈夫儿子给的家用，十分有限。贺丽华工作十年都没赚到九万块。两人觉得这是一笔天文数字。 贺丽华对叶青棠说：“你认真想想，看到的那个人是谁？什么样子的？” 叶青棠说：“我不知道，可能看错了。” 贺世南心里一动，说：“我问问她。青棠，你跟大舅舅过来。” 贺丽华说：“仔细问问，看她能不能想起来。” 贺世南把叶青棠带到书房，关上门，按着她的肩膀温和说：“青棠，你跟大舅舅说实话，车子里的钱是不是你拿的？你老实说，大舅舅不生气，还奖励你一百块。” 上辈子有这一出，这辈子依然有这一出。贺世南丢了钱，怀疑是她拿的。她小时候最崇拜最尊敬的大舅舅，质疑她的品性。 为什么呢？九岁的叶青棠懵懵懂懂，此后很多年，她不止一次反省自己，思考原因。后来她觉得她想明白了，大约是因为她家里穷，她会对大舅舅家的一切投以艳羡的眼光，同时她又足够聪明上进，在贺世南心目中，这等于她有往上爬的野心和能力，所以理所当然地，她应该知道九万块这么多钱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一时起了贪心，把钱拿走不足为奇。 叶青棠心里泛起酸涩。 她认真地，一字一顿说：“我没有拿。但我记得靠近车库的那个叔叔，我见过他。中秋节的时候，他来给外婆送礼。” 贺世南的表情凝固了一瞬。因为他立刻想到叶青棠说的是谁。父母年迈，见识少，他做生意的人情来往不会牵涉到他们。会送礼送到父母面前的，只有亲戚和极少数他非常看重的人。叶青棠见过又不认识，有偷钱可能性的人只有一个——曹彬，他的徒弟，司机，助理，最得力的下属，他最信任的人。 贺世南是聪明人，喜欢聪明人，瞧不起蠢人。他身边围绕的都是聪明人，聪明人总能得到他毫无保留的信任和重用，而且他信奉的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一旦出事，他甚至会怀疑家人，却不会怀疑他看重的手下。所以到最后，他被这些信任过的人打得无法翻身。 曹彬是离他最近的人，也是背叛他背叛得最彻底的人。 其实叶青棠不是很清楚内情，只是听贺世南和人聊天的时候听过一耳朵。当时贺世南已经落魄，从镇上数一数二的人物变得消沉落寞，无人问津。他的心境已经十分平和，但提起曹彬依然意难平。而深受他恩惠的曹彬之所以背叛他，起因就是这九万块。当时丢失九万块的事最终不了了之，贺世南没有再追究。始终耿耿于怀的反而是曹彬。他偷了贺世南的钱，心里有鬼，总怕东窗事发，贺世南会追究他的责任。于是他协助贺世南的对家坑了贺世南。 贺世南很后悔没有及早看清曹彬的人品。 叶青棠不知道她说出真相对贺世南有没有帮助。他风光的时间只剩下十年，十年之内，她没有能力挽救他。 无论贺世南对她以及她家的感观如何，他对他们的帮扶是始终存在的。他是贺家的顶梁柱，贺家三代中最出色的人物。他一出事，整个贺家都失去底气，外公外婆惶惶不可终日。 她希望他好好的。 叶青棠说：“大舅舅，如果您不信，可以报公安。” 贺世南说：“大舅舅信你。错怪你了，不好意思。刚才你跟大舅舅说的话，不要告诉其他人，好不好？当作我们俩的小秘密。” 叶青棠说：“好，希望大舅舅您快点把钱找回来。” 贺世南从柜子里拿出一百块，折好递给叶青棠：“这是你诚实的奖励，收好。” 叶青棠毫不扭捏：“谢谢大舅舅。” 贺世南笑着摸摸她的头：“努力读书，以后长大了到大舅舅的公司帮忙。” 叶青棠说：“好啊。”如果到时你的公司还在再说。 放走叶青棠后，贺世南匆匆出门，直到下午才回来。回来后整个人阴沉沉的，把自己关在书房。 其他人都悚他，不敢打扰。 贺丽华再三踌躇，还是咬咬牙敲开了书房门。 叶青棠很好奇贺丽华找贺世南干什么，假装到处闲逛，经过书房的时候，隔着窗户看到贺丽华正和贺世南说话。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贺丽华的表情郑重严肃，贺世南戴着眼镜，一手翻书，一手揉着太阳穴，漫不经心的，偶尔才抬眼瞧贺丽华一眼。 叶青棠心里很明白，她这个大舅舅虽然疼爱她妈妈，但打心底里瞧不上他们一家，大概是觉得他们不够聪明。他照顾他们的方式是保证他们一家都有工作，能赚钱吃个饱饭，却不会手把手教导他们，扶持他们，令他们有所成就。所以叶建鸿才会对他产生诸多怨言，觉得他的帮忙像施舍。叶建鸿的自尊心太强，最恨别人瞧不起他，亲戚的瞧不起更是罪无可赦——当然，换了她是贺世南，也不想理这种人。 但出乎意料地，贺丽华和贺世南谈完之后，贺世南亲自把贺丽华送出来，甚至连脸上的阴沉之色都褪了不少，多了几分欣慰。 见到叶青棠在门口等着，贺世南对贺丽华说：“你是长进了，这样不错。青棠很好，你好好照顾她，有什么困难跟我说。” 第20章 开店 “妈，你跟大舅舅说了什么？”叶青棠第一次听到贺世南如此直白地称赞贺丽华。 贺丽华的脸色也有些古怪，低声说：“我问你大舅舅借了三万块，我想开一家小吃店，专卖麻辣烫。”贺世南事业做得大，贵人事忙，贺丽华平时根本不敢找他，需要借钱也只是向杨珠开口，并且借过钱后自觉矮人一等，更不敢跟贺世南多说话。这次厚着脸皮问贺世南借钱，早做好了被训斥的准备，没想到听到她说了一通卖麻辣烫的“生意经”，又知道她是瞒着叶建鸿跟他开口的，贺世南毫不犹豫答应了，看起来还十分高兴。 贺丽华觉得，如果有人问她借三万块，她肯定不会高兴。所以，这就是她和大哥的差距吗？ 叶青棠对贺丽华刮目相看，她没想到贺丽华居然敢自作主张开店做生意。说起工作赚钱，上辈子的贺丽华一直是“夫唱妇随”。无论叶建鸿干什么，她不是打下手就是帮把手，事事都以叶建鸿为先。即使是卖麻辣烫赚钱了，贺丽华也不肯放弃给BB机店做饭的工作，觉得做商贩不把稳，过了今日没明日。所以叶青棠没浪费唇舌劝她开店。现在她居然自己想通了！ 叶青棠十二万分支持。 贺丽华喃喃说：“我就是想试试……” 现在她每晚卖麻辣烫，纯利润是每晚一百五十块左右，食材几乎次次卖光依然供不应求。如果不是白天处理食材的时间和晚上摆摊的时间都有限，她能卖得更多。许多老顾客向她提意见，希望摊子能提供桌椅，或者干脆叫她盘个店做午餐和晚餐，说会天天光顾云云。 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叶青棠要读书，叶欣棠一天比一天大，再随着她这样晚晚摆摊很不现实。她一个小女人单独摆摊，也确实有安全方面的顾虑。 所以贺丽华想开店的念头越来越强烈。她甚至打算辞掉给BB机店做饭的工作。 叶青棠问：“您打算怎么跟爸说？”这个才是最关键的问题。一旦开店，叶建鸿那边肯定瞒不住。如果被他知道卖麻辣烫那么赚钱，一定会和隐瞒他的贺丽华闹得天翻地覆。以他的小心眼记仇，以后别想有安生日子了。 贺丽华想过几个应对方法，都跟叶青棠说了，然后问她意见：“你觉得呢？” 因为叶青棠聪明有主见，认识的朋友学到的东西也多，潜移默化之下，贺丽华已经不觉得有事和九岁的女儿商量是一件奇怪的事。况且家里除了叶青棠，她也不知道该跟谁商量。 叶青棠想了想，说了自己的看法。 贺丽华听得双眼发亮，连连点头。 开店的事算是初步定下来了，贺丽华眼里流露对未来的憧憬，容光焕发。 她们说话间，二姨和三姨带着子女到了。 二姨贺丽荣矮胖，经贺世南介绍在国企做后勤工，嫁的丈夫廖国良是同一家工厂的工人，生了两个儿子，说话一向大嗓门：“你们母女俩聊什么聊得这么高兴？” 三姨贺丽莉苗条漂亮，嫁的丈夫向兴海是开装修公司的，和贺世南的建筑队生意密切。贺丽莉是全职太太，生了一儿一女，说话轻柔，不疾不徐：“青棠越大越漂亮了。” 三姐妹年龄相近，生的孩子年纪差不多。男孩子们呼啦呼啦蹿出去玩在一起，唯有贺丽莉的女儿向珊珊，笑着朝叶青棠眨眨眼。她比叶青棠小一岁，长得和贺丽莉一样漂亮，唯一美中不足的身高，比叶青棠足足矮了半个头。在叶欣棠出生前，她们是这一代唯二的女孩，感情还可以。 三姐妹聚在一起寒暄，向珊珊和叶青棠手拉手去玩。男孩子们都去了找二表哥贺时钰，他那里玩具多游戏多。叶青棠和向珊珊跟着来的时候，他们已经打上游戏了。 向珊珊蹙眉说她哥向锦邦：“哥，妈说你不能打游戏。” 向锦邦不耐烦说：“你别吵，我就打一会儿。” 叶青棠浏览贺时钰收藏的游戏软件，拿起一款她在姜砚晖那里没见过的，问贺时钰：“二表哥，这个能不能借给我？”贺时钰浓眉大眼，作风是典型的被宠坏的富二代，和年幼的表弟妹玩不到一块，对他们攻占他的游戏室的行为十分无奈，但不至于生气。他看了叶青棠一眼，倒没想到学习成绩最好的乖乖牌表妹会对游戏产生兴趣，不在意道：“你喜欢就拿走，这款我玩腻了。” “谢谢二表哥。”叶青棠不客气说。姜砚晖的生日快到了，她对这个明里暗里帮过她的小舅舅心存感激，正愁该送他什么生日礼物。 向珊珊见状，连忙把叶青棠拉走。她说不动她哥，怕他哥以“看，好学生青棠都玩游戏，我怎么不能玩”为借口更加肆无忌惮。 “表姐，你现在也玩游戏？”向珊珊纳闷问。 “玩的。”叶青棠点头，“学习要劳逸结合。” “你期中考试考了第几名？” “第一。” “玩游戏你还能考第一名？”向珊珊面露绝望。 她们的母亲是姐妹，都已经结婚生子，聚在一起难免说到老公孩子，免不了互相攀比。贺丽华嫁得不如两个姐姐，但生的女儿学习比谁都强，隐隐有贺世南的风范。三姐妹每次说完考试成绩之后，其他表兄弟姐妹回家就得挨训，因为他们的成绩比不过叶青棠。 叶青棠这个“别人家的孩子”其实很不招人待见。表兄弟和她天然玩不到一块，向珊珊能和她好除了大家都是女孩子之外，还有她妈一直灌输“她比叶青棠长得漂亮多了”的思想。这是她胜过叶青棠的优点，所以她心理平衡一点。 不过向珊珊还是有一点点妒忌叶青棠的成绩这么好。这个时候，成绩好才是最重要的，长得漂亮只是其次。 “我最近在学跳舞。你还有跳舞吗？”叶青棠问。向珊珊是镇上中心小学的学生。 “有，我去少年宫学。你进学校的舞蹈队了？” “嗯。” “我没选上，老师说我不够高。”向珊珊沮丧说：“我觉得我的皮肤也不够白。”她的长相随了妈妈，身高随父母（父母都矮），肤色随爸爸，没有妈妈那么白。 “你多打篮球，多喝牛奶，做好防晒。” “你是这样做的吗？你是不是又长高了，皮肤比以前白很多。”向珊珊之前对着叶青棠还有容貌上的优越感，这次一见，全没了。她觉得她比以前好看多了。 “对，有效的，你可以试试。” 叶青棠应答着小表妹的小烦恼，因为提供了方法经验，向珊珊比较信服，语气从妒忌抱怨变成讨好求教。 贺丽荣最八卦，招手让她们过来，很感兴趣问：“你们小姐妹在说什么说得这么高兴？” 向珊珊摇着贺丽莉的手臂说：“妈，我要打篮球，您给我买一个篮球。” 贺丽莉蹙眉道：“篮球是男孩子玩的，女孩子玩太粗鲁了，会晒黑。你不是嫌自己不够白吗？” “表姐也打篮球啊！打篮球能长高。” 贺丽莉看着叶青棠问：“真的吗？” 叶青棠耸肩：“可以试试。” 坐在一边的贺丽荣上下打量叶青棠，用一种赞叹的口气对贺丽华说：“青棠比以前漂亮多了，又高又白，都比得上珊珊了。女孩子就是不一样，娇滴滴的，不像我家那两小子，皮糙肉厚，整天上房揭瓦，成绩也不行。” 贺丽华说：“男孩子都差不多。小康小安都聪明懂事。”贺丽荣的两个儿子，一个叫廖子康，一个叫廖子安。 “哪有你家青棠懂事？养女儿就是省心。” 贺丽华说：“青棠，青棠主意正，确实懂事。家里的事，还好有她帮忙。”这种亲戚互吹都是一边称赞对方的孩子，一边故意贬低自己的孩子，方才显得谦虚礼让。以前贺丽华还会说一下叶青棠的跳脱，但这半年来她的表现，贺丽华实在无法违心地说出一句不好。 “哦，青棠这么能干？都帮忙了什么？”贺丽荣没听到自己想要，继续追问。她觉得贺丽华不够实诚，故意捧着叶青棠。一个九岁的女孩子能帮家里什么事？ “做所有力所能及的事，让妈妈省心，比如每次考试拿第一，自己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叶青棠骄傲地抬起下巴。 她们这种称赞别人孩子贬低自己孩子的习惯是为了提高孩子的容错率，好为孩子的不够优秀赢得别人的宽容对待，但很容易把孩子带歪。叶青棠小时候就受过影响，为了表示谦虚也为了安慰对方，顺着她们的口风说自己哪哪不如人。长期这样被说，又自己附和，渐渐地就会当真，真的觉得自己在某方面不如别人。可是她确实学习成绩好，外表条件越来越出众，作为女儿乖巧懂事，这既有先天的因素，更多是后天的努力。她的优秀没有一点见不得人的地方，为什么非要鸡蛋里挑骨头，拼命找自己的缺点？为什么不能为自己骄傲？ 贺丽荣说：“哎，青棠，骄傲使人落后，谦虚使人进步。” 叶青棠说：“二姨，我这是自信，我不会停止进步的，以后我肯定越来越好。如果小康小安需要我帮忙，二姨让他们不要客气。” 贺丽荣脸上的肥肉颤动，说：“青棠有心了，我一定跟他们说。那两个兔崽子到哪里去了？” 向珊珊说：“他们在二表哥那里打游戏。” 贺丽荣：“……” 第21章 大哥 到了吃晚饭的时候，所有人都到齐了。 大人一桌，孩子们一桌，小一辈的孩子只有大表哥贺时锡能和大人一起坐，跟着贺世南和姑丈们拼酒。贺丽华带着小女儿，跟孩子们坐同一桌，和贺时锡的妻子余宝甄一起看着些其他孩子。 开席之初大舅母苏琼便拿出三千块给杨珠，祝她生辰快乐。 三姨丈向兴海立刻跟进，拿出一千块。贺丽莉来不及阻止，表情像挨了一记闷拳，有苦说不出。其实她已经私底下给过杨珠了，给了一百块意思意思。苏琼突然来这么一招，她那一百块哪里好意思说出口？ 叶建鸿看了贺世南一眼，咬牙拿出五百块。他不和贺世南比，没法比，和向兴海比，给的少了一半，自觉丢份。但拿出一千他是万万舍不得，五百他都嫌多，满脸不痛快。 两连襟都给了，二姨丈廖国良慢了一拍，想着跟叶建鸿一样，拿出五百块。贺丽荣一手按住他，唉声叹气说：“我家国良不比你们，个个都是老板，花钱不眨眼。最近厂里效益不好，我们的工资都快发不出了。照顾妈，我们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有大哥大嫂在，我们是不愁的，心意到就好。妈，您说是吧？” 杨珠能说什么？ 看着苏琼端着看不出喜怒的脸色，再看廖国良难堪的脸色，她说：“你已经给了三百，国良不用再给了。” 贺丽荣很意外。她私底下没给杨珠钱，杨珠却说给了？但有便宜不占的是王八蛋，她立刻顺着杆子承认了：“三百是少了点，但我们现在日子难过，真的尽力了。” 她自觉说得十分圆滑，谁都没得罪，面子里子都有了，很是得意。廖国良刚转好的脸色则再一次变坏。他平时脾气算好的，不然哪受得了贺丽荣的性格？可泥人也有三分性，哪个男人受得了妻子这么大咧咧地承认他比不上别人？这个别人还是他的妹夫。他做姐夫的，应该是连襟中的领头羊，就算不是最好的，也不能是最差的。 再则，他了解妻子的性格。她舍得给杨珠三百块，太阳得从西边升起来。 贺丽荣自我感觉良好，他却分明觉得在场的人都心照不宣，正在看他们夫妻的笑话。 除了贺丽荣白目，不会看人脸色，其他人都变脸，多少知道一点好歹。苏琼的嘴角翘起，心里总算痛快一些。 她就是故意的。 贺家只有贺世南一个儿子，其他都是女儿。贺世南有出息，能赚大钱，父母归他奉养，苏琼没意见。但三个小姑子出嫁之后，不但自己的工作找贺世南，丈夫的工作也要找贺世南，还总惦记着他们有钱，不会亏待父母，索性大撒手，一毛不拔，既不出钱又不出力。 苏琼心里不平衡了。她家的钱是贺世南辛辛苦苦赚回来的，喝酒都喝到胃穿孔了，不是大风刮来的，凭什么其他人能仗着一点血缘关系予取予求？ 她终于忍不下去，给出警告。三千块是她泼出去打人脸皮的。 贺世南对妻子的心思不知是一无所知还是心知肚明地纵容，仿佛没事发生一样说：“开饭吧。” 率先举杯，敬杨珠：“妈，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所有人跟着他一起举杯祝寿，杨珠露出笑容：“好好好，吃好喝好。” 酒过三巡，贺丽荣迫不及待说：“大哥，我们厂子最近的效益太差了，听说要裁员，刘美娟那个女人老给我安排脏活累活，摆明要逼走我。大哥，这份工作是你介绍给我的，她不给我面子就是不给你面子，你得为我出头啊！” 贺丽荣和廖国良是同一家国企工厂的工人，贺丽荣在后勤部，廖国良是一线工人，已经干了七、八年。以前双职工多体面啊，端的是铁饭碗，住房育儿都有安排，谁不羡慕？如今却越来越不值钱。 贺丽荣和廖国良一个月的工资加起来才将将一千块，养着两个儿子越来越吃力。尤其是贺丽荣，在厂里受到领导的排挤，好好一个后勤员工，现在要兼职清洁工，让懒闲惯的她叫苦连天。 今天是杨珠的生日，贺丽荣算准了贺世南不会在杨珠面前给她难堪。 不想贺世南毫不客气说：“人家就是看在我的面子才让你干活，不看我的面子已经把你辞退了。” 贺丽荣愣了愣，立刻说：“那你帮我安排其它工作，我不想在这破厂子干了。” 贺世南说：“你老公好歹有门手艺，你有什么才能让别人雇佣你？” 贺丽荣理直气壮说：“我是你大妹啊！你认识的朋友多……” 贺世南说：“我给朋友介绍人才，不是叫朋友白白供着你，给你送钱。你知道人家给你送钱之后，回头找我要了什么好处吗？” 贺丽荣语塞。快四十岁的人了，不是什么十几岁刚出来工作的天真小女孩，怎么会不知道这个道理？但贺世南能干啊，赚的钱多啊，手指头漏一点出来怎么了？都是一家人，为什么如此斤斤计较？ “妈，您听听大哥把我说成什么样子？”贺丽荣委委屈屈说。 杨珠说：“你们有事私下说，其他人不用吃饭吗？” “可是……” “吃饭吧。”廖国良挟了一块鸡腿到她碗里，“吃还堵不住你的嘴。” “廖国良，反了你？” “妈，你吵着我看电视！”廖子安不满说。 “专心吃饭，不准看电视！丽华，帮我盯着他。” 贺丽华对廖子安笑笑，给他挟虾子。廖子康朝廖子安晃晃拳头，示意他闭嘴。 贺丽荣暂时闭了嘴，轮到向兴海向贺世南敬酒，旁敲侧击新工程，他想承接更多装修的工作。他给了一千块，有底气一些，说话也比贺丽荣圆滑多了。贺世南和他说话语气温和，不过打起了机锋。 叶青棠听着隔壁桌的说话声，突然有些同情理解贺世南。三个妹妹都是拖后腿的，三个妹夫一个软弱迂直，一个奸滑势利，一个文盲自负，也都不是好东西。贺世南全部瞧不上，又不能撒手不管。平时各司其职还好，没多少接触，到了家庭聚会的时候，面对他们犹如精神荼毒，层次被无限拉低。叶青棠都替他累得慌。 从外婆家散席回到家，叶建鸿忍不住说：“你大哥受了什么刺激？他不是很疼爱你们三姐妹吗？” 贺丽华说：“大哥也是为了二姐好。自己有本事，去哪里都不愁发展。” 叶建鸿不以为然说：“女人能有多少本事？不是靠家里就是靠老公。” 贺丽华一口气堵在心口：我和两个女儿不是女的？你现在一个月还没有我赚得多！ 她平了平气，淡淡说：“大哥叫我开一家小吃店，不要再晚上摆摊。” “关他什么事！他管这么宽！” “我晚上摆摊是为了增加收入。现在肉菜都涨价了，我们养两个孩子，负担那么大，你又不帮忙！” “我都累成狗了还帮你忙！你之前一个人干不是做得好好吗？” “之前是多亏青棠帮忙，但她以后晚上都不学习吗？妹妹越来越大，谁来带？晚上回来路上乌漆嘛黑的，我一个女人背着小孩带着钱走？遇到刮风下雨，让两个女儿跟着遭殃？” “那也不是非要开店。” “我现在光是晚上摆摊卖宵夜，一个月就赚六百多，比做饭赚的还多。如果我连午饭和晚饭一起做呢？不试试怎么知道？” 叶建鸿一听能赚更多钱，态度顿时变好了一点：“能赚这么多？”光宵夜就能赚六百，加上午饭和晚饭，不就有一千八一个月？虽然没有他赚得多，但这个数也很可观。他都没指望过贺丽华能赚这么多。 “不好说，我想试试。” 叶建鸿说：“我很忙，不可能帮你。” “你的工作赚得更多，没想你帮忙，我一个人去搞。就是妹妹，晚上要有人带。” “我带不了，哪有男人带小孩？让青棠带，在家带，她可以一边做作业，一边看小孩。她长这么大了，成绩又好，管得来。” “你在家就不能照看一下她们吗？” “我晚上事情一大堆，都要动脑子想清楚，哪有这闲工夫？” 晚上你能有什么事？喝酒、抽烟、看电视、睡大觉！贺丽华在心里说。 她本来就没有对他抱有什么期望，但他嫌麻烦一再推脱的样子实在太令人生气。她负气说：“你不帮忙，我赚到的钱你别想分一分钱！” “嘿，你什么意思？我做的一切不是为了我们的家吗？钱不放一起用还成家干什么？” 贺丽华脱口而出：“那行啊，钱全部放我手上一起用。我来管家。谁家的钱不是老婆管的？” 叶建鸿一滞，说：“你粗枝大叶的，哪里管得好钱？” “我初中毕业，读书比你强多了。我会管不好钱？你把钱都给我试试。” 叶建鸿被戳到痛处。他对读书人是又羡又妒。贺世南瞧不起他就罢了，贺丽华这么说他，他火气立刻上来了：“行啊，把钱分开用！你想开店，自己搞定，我没钱给你！” “一言为定！” 第22章 比赛 十二月的天气，一天比一天冷，麻辣烫的生意变得更加火爆。贺丽华从贺世南手上借到钱后，果断辞去BB机店的工作，迫不及待忙起开店的事。贺世南不知出于什么心态，这次没有像以往那样大撒手，而是派了一个叫高廷的助理协助贺丽华，只用了一个星期就帮她把店开起来。 麻辣烫店的名字叫“好滋味麻辣烫”，位于夜市附近，店铺是现成的，由前一家卖小吃的店主经营不善转让，许多旧的设备清洁一下，重新调整位置就可以用，除了添置一些简单的用具，只需要换店铺招牌便能开张。 开张第一天特意选了个星期日，贺丽华放了鞭炮，贺世南送来了花篮，把气氛炒得热热闹闹红红火火。 贺丽华托杨珠照顾叶欣棠一天，原本只想让叶青棠来店里搭把手，谁知林纯兴冲冲跟着来凑热闹，顺便把小舅舅姜砚晖拉来了。连贺世南的助理高廷也来了。 店铺面积只有三十平方，杵了五个人，很占地方。不过贺丽华很快庆幸有这么多帮手。 因为生意太火爆了！ 老顾客拿着贺丽华送的八折卷来捧场，新顾客没吃过麻辣烫，见人多热闹也进来尝鲜。第一次吃麻辣烫的人很难不爱上这种滋味，，吃完还有纸巾圆珠笔之类的小礼物拿，体验良好。于是一传十十传百，来的人更多了。 一个午饭时间就把准备全天卖的菜品卖完了。贺丽华加急去市场买菜，大家一起分工处理食材。 到了晚饭时间，五点开始陆续有顾客进店，七点，全部菜品卖光。除去买菜钱，一整天的利润有五百多块。 贺丽华双眼发光，心里充满成就感。她乐呵呵地给“员工们”包了红包，叶青棠和林纯一人一百，姜砚晖和高廷一人两百。 叶建鸿因为开店的事和贺丽华吵架了，到现在还在冷战，等着贺丽华低头认错。今天新店开张，他完全不见人影。 贺丽华和叶青棠回到家，他看到她们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别开脸不理人。贺丽华的精神又疲累又兴奋，心思全在铺子，没空管他高不高兴。匆匆洗过澡后，她让叶青棠看着妹妹，然后出门找人去了。 麻辣烫的生意这么好，叶青棠当然很高兴。不过她担心贺丽华明天开店人手不够，她和林纯要上学，姜砚晖有他的事情，不可能继续过来帮忙。高廷也一样。只剩下贺丽华一个人，不知道她忙不忙得过来。 事实证明她多虑了。贺丽华只用了一晚便把问题解决了。她给叶欣棠找了一个全日托的保姆，一个月给五百，又请了邻居一个赋闲在家的大妈到店里帮忙，开一个月六百的工资。安排得妥妥当当。 叶青棠放学后直奔店里，有需要的时候跟着帮把手，基本就没问题了。 等麻辣烫店的生意稳定下来，叶青棠所在的舞蹈队已经把舞跳熟练了，准备到镇上的剧院比赛。 因为赵婉苓退出舞蹈队，领舞的位置空缺，梁芳菲很大胆地毛遂自荐，可是她入队最晚，跳舞水平只勉强跟得上进度，领舞需要做的一个一字跳她的完成质量很差，加之黄老师好像对她的印象不是很好，没有同意。最终由叶青棠做了领舞。 因为这事，梁芳菲对叶青棠没了好脸色，不再邀请她到她家看电影。叶青棠不去，林纯自然也不会去。梁芳菲自从生日会之后对林纯没有以前那么巴结，林纯不去，她也不在意，甚至想像赵婉苓以前那样，拉拢其他同学排挤她们俩，只是没有成功。 叶青棠和林纯乐得清闲，只和对方玩，好得像一对亲生姐妹。 到了比赛当日，叶青棠早上五点起床，穿衣洗嗽，被贺丽华带着，送上林纯家的车子。 贺丽华摸着叶青棠的头，内疚说：“妈妈没时间去看你比赛，你要听老师的话，和小纯互相照顾，知道吗？” “知道。” 叶青棠挥别贺丽华，往林纯身上挨，打着呵欠：“好困，你困不困？” 贺丽华在的时候，林纯勉强保持好脸。贺丽华一走，她的嘴巴便嘟起来，忿忿说：“我妈说会来看我比赛的，今天又说有急事，来不了了。” 叶青棠说：“哦，真可惜。我还以为终于能见到你妈妈，看看她是不是像你说的那么美。”她和林纯认识好几个月，周末时不时到她家玩，留宿了两次，居然一直没见过林纯的妈妈。 林纯说：“大骗子，老是这样！” “我妈也去不了啊。”叶青棠淡定说：“妈妈们都忙着赚钱呢，不然哪有我们无忧无虑的生活？你看看张鹏他们。”班上家境不好的同学大有人在。 林纯想到张鹏黑瘦穷苦的脸，心有触动，气慢慢消了，惆怅说：“我理解，但还是很想我妈来。我这次是主舞啊……”她跳芭蕾舞的时候从来不是主舞，娇气怕脚痛，练得马马虎虎。这次跳民族舞她坚持下来了，很想让妈妈看看。 叶青棠说：“我拜托了小舅舅，他会到现场把我们跳舞的样子录下来。录好了你回去放给你妈妈看。” 林纯惊喜问：“真的？” 叶青棠抬起下巴，睨一眼：“你说呢？” 林纯抱住她，蹭着她的肩膀高兴说：“我怎么就没想到呢？青棠你真好！” 叶青棠说：“你多谢小舅舅。”林纯这段时间一直念叨她妈妈答应来看她们的舞蹈比赛，练舞练得认真刻苦。她能理解她的心情。但做父母的要工作，许多时候身不由己。特别是要强的女人，还不幸有个位高权重的前夫虎视眈眈，真是一刻都不能放松。林母明显是对照顾女儿大撒手，一心一意拼事业。答应过女儿看她比赛又跳票这种事，一点都不稀奇。叶青棠当然希望她能来，让林纯高兴高兴，但不妨碍她悄悄准备plan B。 姜砚晖一听她的建议就答应了，显然和她想到了一处。这少年很敬重比他年长许多的姐姐，又苦于无法帮助陷入困境的姐姐，转而把照顾外甥女的责任揽到身上，估计除了他正在忙碌的事业，其它空闲时间都是围着林纯打转。 “你们最好了！”林纯甜蜜说。 到了学校，她们径直前往黄老师的宿舍。 黄老师的宿舍门打开着，八个小女生到了四个，黄老师正在给她们化妆。除了黄老师外，大人还有书画队的蔡老师和梁芳菲的妈妈在。 蔡老师举着面包和牛奶问叶青棠和林纯吃了吗，言谈间和黄老师有着一种奇异的默契。 梁芳菲的妈妈身材健壮，穿着大花连衣裙，化着浓妆，喷着浓烈的香水，很热情地表示要帮忙化妆。黄老师不好拒绝，让她帮梁芳菲化。梁母兴致勃勃应了。 多了叶青棠和林纯，黄老师只有一个人，化妆任务更重了。 叶青棠看了一眼已经化了一半妆的队友，大致有谱，对黄老师说：“老师，我和林纯可以自己化妆。” “哦？那你们试试。” 叶青棠拿了乳液给林纯，林纯不会化妆，但见过自家母亲化妆，又信任叶青棠，听话地开始涂抹。黄老师给她们用的化妆品都是好东西，不会伤皮肤。 叶青棠帮林纯化好妆，梁母也帮梁芳菲化完了。两人的妆容一对比，林纯变得更加漂亮灵动，梁芳菲则是化丑了，颊上两团明显的高原红，滑稽可笑。 梁芳菲嫌弃得要擦脸，梁母指点说：“这是舞台妆。这样化，灯光射下来，脸色才会好看。你不懂就听妈妈的。” 她又说叶青棠：“你化得很淡的，腮红要打得更厚。” 叶青棠说：“我是照着老师化的。老师怎样化，我就怎样化。” 黄老师说：“芳菲妈妈，脸颊真的不用化这么红。你帮芳菲调调。” 梁母不情不愿，觉得黄老师不懂：“老师，我的化妆技术可是花了好几万块学的。” 黄老师说：“我上舞台上了十年。” 梁母不吭声，但还是不愿改，转而摆弄起她的摄像机，一边说她花了多少钱买的摄像机，有什么功能，录像多么清晰，可以存储多久巴拉巴拉。 黄老师和叶青棠迅速帮小女生们化好妆。 梁芳菲和其他七个女生站在一起，妆容对比明显，梁母实在无法违心说一句她把女儿的妆化得最好，讪讪说：“哎，还是要调一调，和其他人风格一致。” 她给梁芳菲擦腮红，谁知越擦效果越糟，补妆补不了，只能洗脸重新化。 本来黄老师留了时间去舞蹈室再把整支舞过一遍，被这么一打岔也没有时间了。一行人加上后来的校长胡校长和教导主任叶锦新一起坐租来的小中巴去镇上唯一的剧院比赛，叶锦新负责开车。 正式比赛早上九点开始。德旺小学的人到达时是七点十五分，观众席上只有零星几个人，评委席没人，小小的后台挤满小学生和老师家长，大家抓紧时间换衣服补妆，然后按先后顺序上舞台彩排。 第23章 德旺小学这一支队伍, 除了叶青棠之外，师生家长都挺紧张的。胡校长和叶锦新负责给大家提零食，演出服和书包。 彩排的一遍好几个女生都出错了, 吓得眼泪直打转, 胡校长和叶锦新一改平时的威武严肃, 和颜悦色安慰鼓励, 还请她们吃口香糖和巧克力。还别说, 效果相当不错。 等女生们冷静下来, 黄老师再严厉地指挥她们过动作。双管齐下, 大家总算稳住了。 叶青棠她们彩排的时候, 姜砚晖已经到了，拿着一台比梁母手里那台精致不少的录像机在拍摄。等彩排结束，她们谢幕的时候, 他在台下向她们挥挥手，竖起大拇指。 叶青棠和林纯都笑了。看到熟人观众，感觉挺开心。 正式比赛时，出场顺序抽签决定。德旺小学的运气不太好，抽到第二个出场。出场越早, 越容易被压分，但黄老师很淡定, 眉头没皱一下, 只叫大家放松心情跳。 真到了舞台上，被气氛和音乐烘托, 连叶青棠都不禁兴奋起来，跳得比平时带劲。 但到了其中一段音乐的时候，所有女生排成两排，背对背下腰, 本来应该在两个四拍之后起来的，梁芳菲只过了一个四拍就起来了。叶青棠刚好和她面对面，一看到到她手臂用力就心里叫糟，连忙跟着她一起起来，然后半跪在地，做下一个停顿的动作。她用眼角余光看梁芳菲，她只比她慢了一拍就跟着做。 黄老师之前就嘱咐过：“如果动作做错了，不要紧，接着做下一个动作，然后继续按音乐走。” 舞蹈动作都是按音乐节拍做的，她们两个提前做了相同的动作，其他人慢四拍跟着做这个动作，然后再全部人继续做下一个动作，看起来就不像出错，只是动作编排上有了前后顺序，不会造成扣分。 之后大家都跳得很顺利。 谢幕后，黄老师露出温柔的笑容，挨个摸头：“真棒！”然后赶紧催她们到后台穿衣服。 十二月的天气已经相当冷了，表演服却菲薄，全是蕾丝的，上身削肩无袖，下.身只穿了乳白色的裤袜，不上台要套着羽绒服和厚裤子保暖。表演服还不能脱，因为比赛结束要上台领奖，最差也能得个三等奖。 穿好衣服，她们转到观众席做观众，看表演，等结果。 叶青棠和林纯手拉着手出来，林纯惊喜地低呼一声：“妈妈！”松开叶青棠的手扑过去！ 她扑入一个外表很年轻的女人怀里。那女人长得和林纯有五分相似，五官很漂亮，梳着利落的发髻，穿着干练的套装，目光明亮坚定，腰杆笔直，表情严肃，被林纯抱住了，神色才微微松动。 她拍拍林纯的头，微笑说：“妈妈看到了，跳得很棒。” 林纯抬起头，脸庞发光。 “青棠……” 听到这声叫唤，叶青棠瞪大眼，看到有些拘谨地从暗处走出来的贺丽华。她身后还背着小小的叶欣棠。这天使宝宝正睁着大眼睛东张西望，不哭不闹。 “妈，您怎么也来了？”叶青棠连忙走过去。 贺丽华说：“我想看你比赛，替你加油。小纯的妈妈把我也接上了……你跳得很好，好厉害。” 心理年龄明明不止九岁的叶青棠没控制住上扬的嘴巴。她没期待过贺丽华能来，上辈子没有，这辈子也没有，即使她觉得自己这辈子比上辈子跳得好多了。但贺丽华来了，看到她跳舞了，她觉得高兴极了！ 林纯拉着林妈妈姜妍不放，央着姜砚晖给她们拍照。叶青棠拉着贺丽华一起拍，个个都笑得十分灿烂。 最终德旺小学的舞蹈拿了一等奖，总分第二名。第一名是镇中心小学。 黄老师不太满意。镇中心小学的舞蹈，无论编排还是技巧、完成质量都只是中上水平，别说德旺小学，连其它小学的都比不上，偏偏力压所有学校拿了第一。 叶锦新安慰说：“我们拿了第二，能到市里比赛。到那时才是我们表现的时候。” 本来胡校长准备请大家到酒店吃饭，犒劳犒劳为校争光的功臣们，但他临时被其它学校的校长缠上了，无法脱身。 叶青棠几个有家长来了，没道理特意把她们从家长手上带走去吃饭。叶锦新干脆每人发了三十块当作奖励，不一起吃饭了。 农村小学生很少有机会拿到这么多钱，还是自己辛苦“赚”来的，个个都高兴坏了。其他人跟着叶锦新回学校，叶青棠和林纯跟着妈妈。她们表示想请大家吃饭。 林纯骄傲地对姜妍说：“不要担心钱不够。我还有贺阿姨给的工钱，都是我自己挣的。” 贺丽华不好意思说：“都是小孩子闹着玩，不是故意叫她们做事的。不过她们确实又懂事又能干，还有她们小舅舅，多亏了他帮忙。” 姜妍说：“我平时工作太忙了，谢谢你帮忙照看他们。” 贺丽华连忙摆手：“都是好孩子。” 姜妍对林纯说：“即使手里有钱，也永远不要用光。”只同意用叶青棠和林纯加起来的六十块。 贺丽华提议：“不如去吃煲仔饭吧，十块钱一份，算上童姐刚好六个人。” 大家都没有异议。林纯比得到什么礼物都要高兴，全程像只快乐的小鸟。 叶青棠觉得这一顿煲仔饭是她吃过最好吃的煲仔饭。显然林纯也是这么觉得，一直念念不忘。 镇里的舞蹈比赛结束后，到市里比赛要等到明年三月。舞蹈队的训练从一个星期训练六次变成一个星期训练两次，周六的训练取消。书画队暂时没有比赛，但期末考试即将到来，周日的训练也取消了。 叶青棠和林纯的课余活动闲下来，一起看初中教材和课外书。 叶青棠觉得很奇怪。 按上辈子的记忆，林纯只在德旺小学呆了一个学期就走了。现在一个学期快结束了，没有任何动静。她相信以她们现在的交情，这种大事林纯不会瞒着她。 林纯见叶青棠看着她发呆，问：“你还在想梁芳菲说的话吗？” “？” 现在舞蹈队的训练一周两次，梁芳菲都缺席了。黄老师最近有事在身，请假了，让队长——林纯监督大家训练。 林纯和叶青棠问梁芳菲为什么不去训练，梁芳菲说：“训练也是浪费时间。市里的比赛我们去不了，校长把参赛名额让给别的学校了。” 两人听到这消息都很震惊，林纯以为叶青棠在想这件事：“不如我们直接问校长？” 其实这件事上辈子也发生过。她们一样拿了第二名，一样没去市里参加比赛，原因不明。但许多细节已经发生变化，比如林纯加入舞蹈队，赵婉苓离开，梁芳菲补位，都和上辈子不一样。 因此，叶青棠没有拿上辈子的记忆判定现在发生的事情，只当除了自己多了一份记忆，其它都是崭新的。 不过梁芳菲的话多少解开了一点她上辈子的疑惑。 林纯提议去找胡校长，叶青棠是不赞同的。胡校长是个称职的校长，后来也做了很多年。看他又是拉赞助，又是高薪聘请黄老师来执教，就知道他是有心想要有所作为的。不是万不得已，他不会让出参赛名额。那是难得的去市里露面的机会。 她们两个小不点去质问胡校长，除了令他面目无光之外，无济于事。 林纯不甘心说：“你不想去市里比赛吗？” 叶青棠说：“我想啊。但是大人的事，只有大人能解决。” 林纯被说服了，若有所思。 期末考试后放假一周，林纯邀请叶青棠一起出去旅游，就去杨市，三天两夜。费用由姜妍全包了，因为不是纯粹的旅游，需要叶青棠帮忙。因为—— “我爸的儿子没了。”林纯摊着手说。 “蛤？” “不但我爸的儿子没了，我继母和继姐也没了。” “蛤？” 根据林纯光明正大听和偷听回来的信息，就是林纯的“弟弟”终于出生了，林父得了儿子欢天喜地，却被前妻好心提醒记得验DNA。林父验了，发现儿子不是亲生的。 叶青棠：“……” 叶青棠握拳作麦克风状，放在林纯嘴边：“请问你有什么感想？” 林纯脱口而出：“活该！” “他还想跟我妈复合！” “还想把我要回去，逼我妈给我转学！” “说什么只爱我一个！” “yue！” 林纯对着抱枕拳打脚踢，发泄不满。 被叶青棠洗脑了一个学期，一方面，她越来越爱妈妈，体谅她的不容易。另一方面，对爸爸的不满不断放大，感情越来越淡漠。而她的爸爸有了新的家庭，期盼多时的儿子离出生的日子越来越近，对不在身边的女儿，关注也渐渐少了。一开始还会叫林纯周末回杨市，后来只是偶尔打电话。再后来，林纯不回去了，也没人在意了。 如今闹出一个大笑话，又想要回女儿，却不知道女儿已经和他们离心离德，对父爱的期盼所剩无几。 这次林纯去杨市，就是林父极力要求的。林纯已经两个月没回去过，两个月没见过林父。但林纯一点都不想回去。还是姜妍说毕竟是爸爸，她才勉勉强强点头。 她想和叶青棠一起去。这样即使晚上要在爸爸家睡觉，白天也可以拿带好朋友出去玩做借口，不用待在家里。 “小舅舅也会去。他住在朋友家，白天带我们去玩。青棠，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就答应我吧，拜托拜托！”林纯不顾形象卖萌了。她总觉得有叶青棠在，她的心情会安稳很多。 现在家里麻辣烫店的生意上了轨道，贺丽华每天起早贪黑，干劲十足，就算时不时要背着叶欣棠做事都健步如飞，神采奕奕。叶青棠想帮忙的时候去帮忙，不帮忙贺丽华也忙得过来，“工资”照常发给她——财大气粗的人就是不一样。 刚好叶建鸿也是早出晚归，忙个不停，没心思管妻女，之前的冷战不了了之。这次贺丽华终于不是主动低头认错的那个。 叶青棠从家事中脱身，时间比以前自由多了。林纯经常缠着她，把她拐到她家里玩。叶青棠半推半就，周末基本都在她家过。 林纯向她求助，说到这个份上，叶青棠就答应了。 见过姜妍之后，贺丽华更放心叶青棠和林纯做朋友了，这次也很支持她出去玩，大方赞助两百块。 童姨开车把她们和姜砚晖送去杨市。 林父家在杨市市中心的一个别墅小区。小区环境优美，闹中取静。林纯说他们在老区还有一套老破小的房子，这边的别墅是她六岁时家里另外买的。 叶青棠和林纯到达之后，童姨和姜砚晖帮她们拿行李和作为礼物的水果盒。 林父家的装潢有股沉稳的气派，走进去后令人油然而生肃穆的感觉。但想到林父一家的为人作风，这股气派顿时变味，更像装模作样，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因为是工作日，林父林立言要上班，不在家。奇怪的是，连林纯的爷爷奶奶也不在。偌大的别墅，只有一个陌生的中年保姆在。 林纯很茫然。以前她来的时候，家里可热闹了。爷爷奶奶，爸爸，继母继姐，还足足配了三个保姆，比她爸妈离婚前的两个保姆还多一个，专门负责照顾怀孕的继母的。现在人都不见了，新的保姆她根本不认识。 “先生在单位。老爷老太太身体不舒服，回老屋暂住了。”保姆说。 姜砚晖可不会把两个小女生留给一个陌生人，闻言直接招呼叶青棠和林纯掉头走人，行李原封不动带走。 “哎，你们等一等，我打电话给先生。” 姜砚晖充耳不闻，沉着脸走。走了一半突然停住，回头，低下视线，紧紧跟着他的叶青棠和林纯跟着停住，抬眼看着他，像两只毛茸茸的小猫咪，眼神无辜纯净，充满信赖。 姜砚晖眼里的笑意一闪而过，转身继续走，一个人走出挡我者死的气势。 他把两个小女生带到另一个小区，就让童姨先回去了。 这个小区没有别墅区那么壕气，楼房的外观设计十分简洁，色彩明亮，感觉非常现代化。 一个和姜砚晖差不多高的少年穿着宽大的嘻哈风衣服，戴着毛线帽等在小区门口，看到姜砚晖立刻摘掉耳机蹦过来。 “哎，两位妹妹好啊！”少年朝着叶青棠和林纯猛笑，笑容极灿烂，“让我猜猜，这是小公主妹妹，这是麻辣烫妹妹。”他精准地指指她们，说到“麻辣烫”，吸溜了一下不存在的口水，盯着叶青棠，脸露垂涎。 姜砚晖一脚跺过去：“戴天仇，离青棠远点。” 少年挨了一脚，不痛不痒：“嘿，我又没干什么！” “你长得太丑了，会吓着人。” “我丑？姜砚子你眼睛什么时候瞎了？”少年一把拉下帽子，露出满头黄毛，还挑染了几缕蓝，配上少年略显尖细的嫩脸，和丑确实不搭边，“两位妹妹评评理，我丑吗？” 林纯是个老实孩子，说不出违心的话。 叶青棠斩钉截铁说：“丑！我们家小舅舅说你丑，你就丑。” 少年目瞪口呆。 姜砚晖似乎也没料到叶青棠会这么说，愣了一下立刻笑了，揉揉叶青棠的脑袋，斜睨少年：“听到了吧？” 少年说：“这不是你妹妹，是你童养媳吧？和你一样睁眼说瞎话。” 姜砚晖又跺去一脚：“胡说什么！” 少年躲开他的脚，摇着头给他们提行李，对林纯说：“还是小公主妹妹好啊！” “我叫林纯，我好朋友叫叶青棠，不是小公主，不是麻辣烫。”林纯拉住姜砚晖的衣袖，向他皱皱鼻子，“我小舅舅说什么都是对的。” 少年一脸受伤，瞪着姜砚晖：“我嫉妒了，就你有妹妹呀？” 姜砚晖说：“反正你没有。” 少年的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小纯啊，小青棠啊，我叫戴天，不叫戴天仇，是你们天哥哥啊。我是好人，不是坏人呢！我们要做好朋友啊！” 林纯好奇地打量他，问姜砚晖：“小舅舅，我能和这个哥哥说话吗？” “嗯。”姜砚晖点头，警告戴天，“她们年纪小，你收着点。” 戴天不理他，看着身高才到他心口的小女生，好奇说：“小纯想和我说什么？” “哥哥你是我小舅舅网吧里的朋友吗？”林纯知道姜砚晖有一帮一起住网吧的朋友，但没见过。 戴天笑了，说：“是啊，我们都喜欢混网吧，有时在你家那边，有时在这边。小砚子经常给我们带小青棠家的麻辣烫……小青棠，麻辣烫能在家做吗？我们一听说你要来，立刻出去买菜了。” “小燕子？”林纯和叶青棠一起看姜砚晖。 姜砚晖瞪着戴天，给他一个“你给我等着”的眼神，才说：“笔墨纸砚的砚，都是他们瞎叫的，你们不要学。” “小青棠，重点是麻辣烫啊，麻辣烫啊。”戴天暴露吃货属性。 姜砚晖说：“没门儿，别想。青棠，他们不是人，是一群猪，你煮多少都喂不饱的。” 戴天跳脚：“姜小砚，又不是叫你煮！” “她才九岁。” “你敢说没吃过她做的菜？谁跟我们炫耀她做菜好吃的？” “我是她小舅舅。”姜砚晖高贵冷艳地表示“朕与尔等屁民地位不一样”。 “我是你哥，四舍五入，我是她大舅舅。”戴天鼻孔朝天，“姜小砚，你敢不认我是哥？别忘了这里是谁的地盘。” 叶青棠心里承认姜砚晖“小哥哥”的地位，但小舅舅嘛……：）再来一个黄毛大舅舅，她当然是拒绝的。不过看到姜砚晖挡在她面前护着她的样子，她都不用说话了。 一行人坐电梯到十六层，进了一个复式单位。 50平的复式单位，分上下两层，极简的装修，客厅的范围很大，装了两排电脑桌，一排电视机和游戏机，地上横七竖八放着充气床垫和毯子，仿佛姜砚晖家里游戏室的放大版。 三个蓬头垢脸的大男孩坐在电视机前，瞪大眼盯着屏幕，手柄按得啪啪狂响。 “耗子，跟上啊跟上！” “别挡着我，给我炸！炸！” “看我天马流星拳！” 戴天合手放在嘴边大吼：“我把两位妹妹带上来了！” “啊啊啊啊！” “哈哈哈，死，哈哈哈，死！” “哼哼哼哼，唧唧唧唧……” 戴天再大吼：“麻、辣、烫、来、了！” “麻辣烫？”两人立刻转头看过来。 “赢了！耶丝！麻辣烫？”第三个人挥动手臂嚎了一声，慢半拍转过来，肚皮还应声响起咕噜咕噜的声音，直接叫饿。 “麻辣烫呢？”六只饿到发绿的眼睛盯着戴天。 戴天躬身给叶青棠做了个请的手势：“这位，我们的麻辣烫妹妹！” “啊，麻辣烫！” “家里卖麻辣烫的那个！” “小砚子的妹妹！” 六只饿到发绿的眼睛盯着叶青棠。叶青棠忍不住退后一步，躲到姜砚晖背后，探出一只眼睛暗中观察。 姜砚晖小舅舅力max，挡在叶青棠前面，吐出一个字：“滚。” “就是你！” “每一次买麻辣烫，都不够吃！” “每一次，你吃最多！” “每一次，回到杨市我们就没得吃！” “每次回来住，都空着手，连香蕉都不买一把！” “独占麻辣烫妹妹，不肯分我们一点！” “我们快饿死了！” 一堆控诉的手指头对着姜砚晖戳个不停，包括戴天，气势如虹。 姜砚晖顶着压力，岿然不动。但叶青棠看着他的背影，能感觉到他的一点点心虚。 她主动站出来，眼睛一扫：“菜在哪里？我做。” 五个十六到十九岁的大男生共住一室，除了姜砚晖外个个都是厨艺白痴。姜砚晖的厨艺也是平平，而且他不乐意总是做饭，又常常要回家。其他人迫于经济状况天天不是吃泡面就是白水煮菜，叫外卖也是叫最便宜的外卖，吃得嘴里淡出鸟，怪不得会把麻辣烫视为最顶级的美味。 听说麻辣烫妹妹要来，其他四个厚颜无耻地买了一堆菜，想着哄她做一顿饱饭给他们吃。 不过做好吃的麻辣烫，汤底很关键。他们买的菜乱七八糟，没有做汤底的材料。还好叶青棠带了一点特制的麻辣烫酸辣酱——林纯说这个酱下饭蘸酱都一流，死活要带，做出来的麻辣烫味道也可以。 五个大男生，每人一个大海碗，盛到菜冒尖，至少吃两碗才算勉强完。如果不是菜都吃光了，可能还能吃下去。 林纯捧着自己的小碗，瞠目结舌，惊恐地看着叶青棠：他们是猪吗？ 叶青棠凝重点头：对，披着人皮的猪。 她煮菜煮得手都累了。如果不是林纯和姜砚晖帮忙打下手，她都想反悔不干了。 被喂饱的男生们摊在地上打嗝，被饥饿磨灭的良心终于回来了，想到叶青棠一个小不点给他们做饭不容易，脸上堆起了感恩的笑。 叶青棠忍无可忍说：“你们能不能洗把脸，洗个澡？”她快被屋里的怪味熏晕了，靠近林纯和姜砚晖坐着，闻着他们身上的味道才感觉好一点。 被喂饱的男生们很好说话，丝毫不介意被一个九岁的小女生支使得团团转。 洗战斗浴，开窗门散气，把地板扫一扫，拖一拖，垃圾扔出门口，再把脏衣服捆好塞到戴天的房间里，往里面喷一点空气清新剂再关门——反正戴天和他们一起睡地板，很少睡房间。 戴天：“……” 二十分钟后，屋里的空气焕然一新。洗干净出来的男生们都是青春无敌的年纪，个个青葱玉立。除了戴天外，其他三个分别是康树，乔泽轩，许岳。 叶青棠和林纯被供奉在他们不知从哪里掏出来的豆袋上，人手一盒酸奶。 原本准备给林纯爸爸家的水果已经拿出来了，因为要清洗削皮，没人肯动。还是叶青棠看不过眼，做了个沙拉，没有沙拉酱，便淋上酸奶吃。 然后不爱吃水果，吃麻辣烫吃得饱饱的男生们又可以了，又一次人手一碗，吃得吧唧吧唧。 戴天幸福地抱着肚子：“好久没吃得这么饱了……等我有钱了，就请小青棠来专门给我们做饭了。” “我们都没钱，你死心吧。”葛优瘫着的康树凉凉说。 乔泽轩说：“仇爷的梦想太大了。不如等有钱的时候，偶尔请小青棠过来做顿饭。看在小砚子的面子上，小青棠不会拒绝吧？” 林纯说：“你们除了吃就没有别的吗？”她一直以为姜砚晖交往的都是一些和他一样厉害的人，没想到全都这么不靠谱。亏她之前还那么期待见到他们。 大家面面相觑，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发脾气。 戴天好脾气说：“小纯想玩什么？我陪你玩？” 叶青棠说：“她心情不好，带她玩点刺激的。”林纯对她爸憋着一股劲。终于回来一次，却什么人都不在。这种态度，谁都会觉得不受重视。所以姜砚晖生气走人，林纯也不开心。 戴天一个弹指：“我知道哪里有刺激的！” 叶青棠说：“适合我们玩的啊！”我们才九岁。 “安啦安啦！”戴天大包大揽。 招呼一声，全体一起出行。其实为了迎接叶青棠和林纯，他们早有准备。 戴天租了一部七座的汽车，刚好把七个人带上，他负责开车：“小纯，小青棠，这三天戴天哥哥就是你们的导游啊！” 方向盘一转，他们去了附近的溜冰场。溜冰场的地面是水泥铺成的，用滚轴溜冰鞋溜冰。 林纯的眼睛亮了。 叶青棠说：“你们的钱够不够？我和小纯有钱。”她财大气粗地拍出四百块。 戴天揉揉鼻子，哭笑不得：“行了行了，我们只是开玩笑，不是真的没钱。你看我们像没钱的人吗？” 叶青棠说：“像。不用不好意思，我们知道你们把打游戏当职业的不容易，很支持你们。” 戴天哑然，不禁看向姜砚晖：你给这两小女生灌了什么迷汤？ 姜砚晖按按叶青棠的脑袋说：“不差这一点。你们尽情玩就是。” 叶青棠和林纯都不会溜旱冰。戴天带林纯，姜砚晖带叶青棠，其他三个男生自己溜，在旁边护着。 戴天外表吊儿郎当，做事却井井有条，而且一张嘴很会哄人，没几下便哄得林纯露出笑容，和他熟络起来。 叶青棠在运动方面一向有天赋。姜砚晖教了一会儿，她就能自己慢慢溜了，偶尔瞟一眼林纯和戴天。 “仇爷的父母不在了，留给他一笔钱，足够他衣食无忧。”姜砚晖一一向她介绍戴天他们的背景。 戴天，不共戴天可不是有仇吗？于是人称仇爷，成年之前一直跟着亲叔叔住。亲叔叔是开游戏机室的，戴天迷上了打游戏，学习七零八落，被亲叔叔勒令改正，后来才变好了。他特别见不得为了打游戏耽误学业的人，姜砚晖他们四个都是这样和戴天认识的，老是被他追着训。 姜砚晖和康树是叛逆期入坑，家境不错，有自己的人生规划。 乔泽轩和许岳是真学渣但打游戏很有天赋那种。两人家庭条件差，尤其是许岳，没少被家里打骂，一心只想脱离家庭，做社会青年。戴天拦了，让他们在叔叔手下工作。去年戴天叔叔开了网吧，两人就在网吧当网管，以游戏服人。 “没有把游戏当职业，只是喜欢，想多玩几年。”姜砚晖双手插兜，“以后会回归正途。” 叶青棠觉得他把她当成差不多年纪的朋友来解释。 她说：“你知道我一直不认为爱打游戏有什么问题。任天堂不是已经举办过电子游戏比赛吗？就算把电子游戏当成职业，也是正常的。如果考虑到兴趣好爱的变现能力，开游戏机室，开网吧，组织小规模的比赛，代理游戏，开发游戏软件这些，都是出路吧？任天堂不厉害吗？暴雪不酷吗？只要做得好，哪个不是正途？” 姜砚晖用惊奇的目光看着她，仿佛第一次认识她。 叶青棠纳闷说：“我看很多书，也会上网好不好？我知道很多东西。” 姜砚晖说：“小纯不知道。” “她也知道一点，你别小看人。” 姜砚晖笑了：“谢谢你。你给我们提供了一条清晰的思路。” “其实我也不太了解，只是有感而发。”叶青棠说：“你打游戏真的超厉害，不知道戴天哥哥他们玩得怎么样。” “不比我差。”姜砚晖真心实意说：“他们都是好人，只是爱开玩笑，没有恶意的。” “嗯，他们很好玩。”只是有些生不逢时。电子竞技在这个时候还没有真正兴起，走职业道路注定命途多舛。等电子竞技真正兴起的时候，他们的年纪又已经太大了，很难跟得上。电子竞技太吃年纪和状态。但这个时候选择投身进去的人，都是真心热爱游戏的人，完全是为爱发电，简单纯粹，值得尊重。 “谢谢你。”姜砚晖忍不住再说一次，“小纯那里，你开解一下她。她不像你这么……”一时找不到形容词。 “成熟、懂事、理解、剔透？” “……人小鬼大。” 叶青棠：“……” “小舅舅，你在说我坏话吗？” “少跟我皮。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在夸你。”姜砚晖轻轻给她一个爆栗。 叶青棠推了他一把，没想到一下站不稳往后跌，姜砚晖赶紧扶住她。两人对视，叶青棠吐吐舌头，姜砚晖摇头失笑。 他牵着她的小手，带她溜：“你比小纯想得多，我搞不懂你。不过，如果你觉得不开心，要说出来。” 叶青棠故意逗他：“因为小纯不开心也可以说吗？” 姜砚晖毫不犹豫说：“当然可以。如果小纯做得不对，我会教训她。” 叶青棠嘀咕：“你自己也才十六岁，怎么像个老头子一样？” “我是你们小舅舅，是长辈。”姜砚晖故意板起脸，“你要尊敬我，听我的话。” “如果我尊敬你，玩游戏的时候，你能让着我，让我赢吗？” “……你赢得够多了。游戏面前，人人平等。” 叶青棠咯咯笑，挣开他的手，滑向不远处的许岳。许岳相比其他几个男生，身材最瘦小，脸也尖细，沉默寡言，有点拒人于千里之外。 叶青棠哇哇地靠近他，一副快要跌倒的样子，许岳一惊，赶紧伸手接住她。叶青棠抓住他的手臂，说：“许岳哥哥，玩游戏的时候，你可以让着我，让我赢吗？” 许岳一愣，说：“哦，好。” 叶青棠朝姜砚晖摆了个胜利的手势。这一刻，姜砚晖觉得她像个小魔女。他这几个兄弟都不是她的对手。 但只要不祸害他，就随她去吧。小孩子就该宠着。 不知已经被小砚子卖了的戴天等人，很尽职尽责地陪两位小公主玩。林纯想夹娃娃，大家轮番上阵，用光了一大把硬币。 最后许岳实在看不过眼，亲自上阵，差点把娃娃机里的全部娃娃扫光。叶青棠和林纯一人提着一袋娃娃，无限崇拜地仰视他。 叶青棠突发奇想：“我们要不了这么多娃娃，不如卖掉吧！” 林纯立刻响应。她们都有着丰富的夜市摆摊经验。 除了姜砚晖，戴天他们本质上都是游戏宅男，有不同程度的社恐，但面对兴致勃.勃的两位小公主又不敢反抗，局促地杵在她们身后，十分可怜。 一块钱硬币夹一次娃娃，叶青棠和林纯卖两块钱一个，非常受欢迎，不一会儿就全部卖光了。她们拿着钱请男生们喝奶茶，玩得超开心，跑来跑去一点都不觉得冷。 不过不到六点，姜砚晖的BB机开始狂响，是林纯的爸爸找。 林纯笑个不停的小脸顿时垮下来。 戴天和她玩了半天，和她建立起革命感情，搭着她的肩安慰说：“明天带你们去游乐园玩。” “一言为定啊，仇爷！”林纯重重点头。 戴天：“……” 康树大笑，使劲拍一脸无语的戴天的肩膀：“我们仇爷的队伍又壮大了。” “滚！” 姜砚晖把林纯和叶青棠送回去。以他的脾气，他是不想见林纯的爸爸林立言的，但为了外甥女和叶青棠，他板着脸撑住了。 林立言戴着眼镜，长相周正，身材是中年男人微微发胖的模样，显得有几分威严。从外表看，实在不像会为了生儿子干尽糊涂事的人。 他对姜砚晖说：“我还以为是阿妍送小纯过来。怎么好麻烦你，小晖还在上学吧？” 姜砚晖不想和他多言，说：“明天我再来接她们出去玩。”说完，转身就走了。 林立言脸上闪过一抹不悦，对林纯说：“回家了就在家待着，总出去玩像什么样子。” 林纯说：“我要带我同学出去玩。她就是特意来杨市玩的。” 叶青棠说：“是啊，叔叔，我好不容易来一次杨市。如果打扰您了，我和小纯去酒店住，姜阿姨都安排好了。” 林立言这才注意到叶青棠，扯出笑说：“怎么会？欢迎你啊，小同学。小同学家里是做什么的？” 自从贺丽华卖麻辣烫赚钱之后，女人特有的打扮癖就上来了。对自己倒还控制得住，对两个女儿就有点一发不可收拾。不过品味的培养需要时间和经历，她挑的衣服，风格偏乡村的大众化，土萌土萌的。叶青棠也只是偶尔为自己挑一两件精品，其它都随她去了。 这次来杨市，叶青棠带的都是贺丽华挑的衣服，今天穿了略大的毛衣加羽绒服，合身的运动裤，款式都是基础款，配上她的脸，清纯可爱，一点都不难看，但和穿着浅棕色灯芯绒背心连衣裙，乳白色裤袜，足蹬锃亮小皮鞋的时髦精林纯站在一起，就显得有几分土气。 林立言显然不觉得两个九岁的小女生有什么成熟的心智可言，行事说话简单粗暴。 打听出叶青棠出身普通，甚至称得上是底层人士之后，他立刻对她失去兴趣。 林纯大概感觉到爸爸对叶青棠的不尊重，很不高兴，一直不停夸叶青棠。 “青棠学习可厉害了，每次都是第一名，比我还厉害！” “青棠学跳舞学得特别快，练习了几个月就和我跳得差不多了。我们一起参加比赛，拿了第二名！” “青棠会写书法，会做很好吃的菜，绑漂亮的辫子，打游戏能打赢小舅舅……” “哦，这么厉害啊？”林立言含笑说：“明天沈主任的女儿过来找你玩，高不高兴？你不是和她最要好吗？” 林纯生气说：“我不要和沈玉彤玩！我和她绝交了！” “小纯，不能这么不礼貌。彤彤多好一孩子，乖巧懂事。她每次来都带巧克力给你吃，你忘记了吗？你妈就这样教你的吗？忘恩负义？” “我妈才没有！我妈最好了！” “那你好好和彤彤玩，大家要做好朋友。” “不要！她不是我的朋友，是刘曼莉的朋友，让她找刘曼莉去！” “小纯，怎么这样说话呢？我看你真被你妈教坏了，连爸爸的话都不听了，好歹分不清。” 林纯被说红了眼，梗着脖子要反驳。 叶青棠拉拉她，一脸好奇问：“为什么要和沈玉彤绝交？” 林纯一顿，她没有和叶青棠说过杨市的事吗？但还是耐着性子解释：“她和刘曼莉好了，和刘曼莉一起骂我，说我爸有了新老婆，新儿子，不要我了。” 叶青棠震惊地瞪大眼，问林立言：“叔叔你不要小纯了吗？小纯这么好！”转头对林纯恍然大悟说：“怪不得你爸从来没有去岗兴镇找过你。” 林纯噘嘴，不满地看着林立言。 叶青棠又问：“刘曼莉又是谁？” 林纯气呼呼说：“我爸新老婆的女儿。” 叶青棠歪头：“那不是你的姐妹吗？你们同一个爸爸。” “不是，她是别的爸爸生的。” “她是别的爸爸生的，和沈玉彤一起骂你？她们好坏啊！” “对！她们最坏了！我讨厌死她们了！” “刘曼莉在哪里呀？我帮你一起骂她。还有你爸的新老婆，新儿子呢？” “不知道啊。”林纯机灵说。如果承认知道，不是承认偷听吗？她反问：“爸爸，陈姨呢？弟弟呢？对了，为什么爷爷奶奶都不在？” 林立言听着她们俩说话，脸色一点点变得黑沉下来。他是真的不知道沈玉彤和刘曼莉一起骂林纯。沈主任一家都是和善人，当初他们新搬进来，第一个主动过来结交的就是他们一家。工作上大家同一个单位，沈主任对他也客客气气的，从来不摆领导架子，所以平时两家来往得密切。但仔细一想又不意外。因为他心里明白，沈主任和他交好，看的是他的背景。要不人家一个主任，凭什么对他这个新进的后辈这么客气？其他新进的后辈可没这个待遇。 沈主任一家都是见风使舵的人。见他娶了新老婆，有了儿子，前妻生的女儿不就不值钱了吗？连林立言自己都是这种态度，对林纯忽略了许多。别人更会这么想。沈主任的老婆和女儿想和新的林夫人建立关系，最好的方法自然是联合在一起，攻击前妻和前妻生的女儿。 如果林立言第二段婚姻过得幸福美满，有子万事足，即使知道了沈家的作为，也会睁一眼闭一眼，毕竟在工作上，沈主任的看重对他有利无弊。便是现在，他新老婆没了，儿子不是亲生的，林纯重新重要起来，他也拿沈主任没办法，只能在心里无能狂怒。 他忍不住迁怒林纯和叶青棠。因为出轨二婚，儿子不是亲生一系列事情，他的脸都快丢光了。连父母都搬回老家躲羞。如今她们还在无情地掀起他的伤疤。 但对上两双纯洁无辜的眼睛，林立言能说什么？告诉她们，他被出轨对象欺骗，头戴绿.帽，差点做了接盘侠？ “大人的事，小孩子别管。”林立言从牙缝里憋出一句话。 林纯说：“反正我不和沈玉彤玩。” 林立言不会和沈主任交恶。作为两家的孩子，等以后林纯回到家里，她还是得和沈玉彤一起玩。不过现在林纯这么抵触，林立言不急于一时要她们重修旧好。 “那你想和谁一起玩？爸爸叫他们过来。” “我只想和青棠一起玩！我们约好了明天一起出去！”林纯第一次发现爸爸这么难沟通，怎么说都说不明白。以前他不是这样的，对她很温柔很疼爱，尤其是和妈妈没离婚的时候。 林立言对叶青棠说：“小同学不想多认识一些新朋友吗？” 叶青棠耿直说：“我不住在杨市，只是过来玩的。在杨市交了朋友，以后也没办法联系。” 不愧是小学学霸。这逻辑合理得林立言都无法反驳。 吃完晚饭，叶青棠和林纯手拉手在小区里散步，林立言不想她们出去，又拗不过林纯，只能吩咐中年保姆亦步亦趋地跟着。 林纯沿路碰上不少认识的人，也有一些不认识的人知道她是林家的孩子后，不知抱着什么心态搭话。“小纯回来了？家里人都好吗？” “回来看看爸爸。爷爷奶奶不在，陈姨她们也不在。” “这是小纯的姐姐吗？” “不是，她是我妈那边学校的同学。” “小纯，看到新弟弟了吗？” “没看到。” “小纯，你那后妈果然不是好东西，我早就说了嘛！” “哦？她干什么了？” “小纯爸爸又要离婚了吧？” “不是有陈姨和新弟弟吗？” …… 中年保姆听得胆战心惊。这些话她回去要复述给林立言听的。可以想象他会有多生气。漫天都是他的八卦，还捅到独生女那里。 想叫叶青棠和林纯回去，两个小女生压根儿不听她的，搬出林立言的名号都不管用。 中途，她们碰到出来散步的沈夫人和沈玉彤。 “哎，小纯回来了？你妈妈现在怎么样？”沈夫人白净富态，笑眯眯的模样十分可亲。 林纯和沈玉彤绝交了，对大人还是礼貌的：“沈阿姨，晚上好。我妈妈现在很好，多谢关心。” 沈太太说：“你妈妈是个有福气的，如今也算否极泰来了。那些碍眼的人都离开了，你们什么时候搬回杨市，一家团聚？” “不懂沈阿姨您在说什么。” 沈太太说：“你这次回来不走了吧？怎么没找彤彤一起玩？” 林纯说：“沈玉彤没跟您说，我们已经绝交了吗？” 沈太太不在意说：“你们这么多年的好朋友，产生点小误会吵吵架不是什么大事，记得和好就行。你之前学校里的同学可都在等你回来。” 林纯说：“我已经转学了，不会回来。” 沈太太推推沈玉彤：“怎么不和小纯打招呼？明天你们俩一起玩。” 沈玉彤有些僵硬说：“小纯，之前刘曼莉说你坏话，我被她骗了才跟她好，你不要生气。”和母亲相比，她的演技没有那么好，但也挺会说话。 林纯被沈太太绕来绕去的话绕烦了，脾气上来，怼沈玉彤：“我们绝交了，你不要和我说话。” 沈玉彤立刻委屈地扁扁嘴，瞅着沈太太。 沈太太说：“小纯，你这样说话太没礼貌了。” 林纯说：“那您跟我爸告状好了，反正我不会听的。”好像所有人都忘了，纯小公主可是一只骄傲的小天鹅。 沈太太噎住，皱着眉头说：“怎么去了一趟乡下就学坏了呢？你妈妈怎么教你的？” 又是说她妈妈！ 林纯一听这种话就炸毛，叶青棠捏捏她的手心，说：“小纯，你忘了老师是怎么教我们的吗？要设身处地为别人着想。沈玉彤和刘曼莉一起骂你，说你爸有了新老婆，新儿子，不要你了。那等沈玉彤她爸有了新老婆，新儿子，不要她了，我们一起骂她，她就能明白你的感受了。如果那时候她能原谅你，你也要原谅她，好不好？” 林纯一愣一愣的，觉得很有道理，又似乎有哪里不对。她习惯性不反驳叶青棠：“好，等沈玉彤她爸有了新老婆，新儿子，不要她了，我就原谅她。” “小纯你真棒！”叶青棠笑得一脸天真无邪，对沈太太和沈玉彤说：“阿姨，沈玉彤，你们觉得我们说得对不对？” 小区里来来往往都是人，叶青棠的声音不大不小，听到的人不少。沈太太脸色铁青还来不及说话，沈玉彤已经尖声说：“我爸才不像林纯爸爸，不会有新老婆，新儿子，有我一个就够了！” 哦呵！ 显然这沈家和林家有相似的问题，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沈主任的职位还比林立言高，沈太太却不如姜妍漂亮有能力。 叶青棠的话，直踩到她们母女的痛处。沈玉彤平时大概没少听别人嫌弃她是女孩子的话。 沈太太意识到不对赶紧喝道：“彤彤住口！” 但已经太迟了。小孩子的话天真直白，把对林立言的不屑鄙视摆到台面上。小孩子懂什么？不都是大人们言传身教。 林立言有背景，沈家一向和他交好。沈太太也是私底下才敢说闲话，哪会众目睽睽之下说？眼前不但林纯在，林家的保姆也在。 沈太太勉强说：“小纯，你别听彤彤胡说。” 林纯见惯不怪说：“她一直都这么说，我都听习惯了。” 沈太太哑口无言，见林纯一脸“我知道你们是什么人”，林家的保姆一脸菜色，不知道会在林立言面前怎么说，只能狼狈地拉着沈玉彤走了。她要回去和老公商量一下怎么圆这件事。 之后林立言听到保姆的转述，气个半死。 第24章 小孩子私底下产生口角, 没惊动父母，大家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两家的大人依然可以你好我好, 不当一回事。 但小孩子在大庭广众之下互揭家里的老底, 还有大人在场听着, 闹成笑话, 事情就不好办了。 那么多人都知道了沈家对林家的感观, 林立言再装作若无其事, 亲亲热热地和沈家来往, 别人会怎么看他？再说，沈主任会相信他心里真的没有芥蒂吗？ 好好的关系就这样被毁了。 林立言后悔低估了小孩子的杀伤力。 他说林纯：“你怎么能在外面和沈阿姨她们吵架？你的礼貌呢？” “明明是她们先吵的！她们无端端骂我，您还不站在我这边！”林纯被说得忍无可忍, “爸爸我讨厌您！我要去酒店住，不在家里住！” “你！”林立言气得扬起手。 林纯瞪大眼，震惊地看着他。林立言打不下去。这一巴掌下去，姜妍会和他闹翻天，姜砚晖会动手打人。 以前姜妍在的时候, 林纯明明很乖巧懂事，人见人爱。现在娇蛮任性多了。 经历过第二任妻子之后, 林立言原本有心和姜妍重修旧好, 把女儿要回来。但林立言出轨在先，丢人在后, 面子下不去，姜妍又半点台阶不给，完全没有复合的意思，连可以作为筹码的林纯都不服管教, 在外面给他惹祸。父母始终想要一个孙子，对孙女的归来态度不热切。林立言不禁有些心灰意冷。 “你爱去哪去哪，我当没有你这个女儿！” 林纯立刻红了眼，恨声说：“你不要我，我也不要你！” 她转身往门口冲，叶青棠赶紧拉住她：“要联系小舅舅，要拿行李。” 林纯懵住，脱口而出：“对，叫小舅舅过来。” 林立言收回拉人的手。他以为林纯最多跑回房间嘭上门，没想到她直接往外冲——总不能让九岁的小女生就这样跑出去。叶青棠的安排非常及时，非常合理，林纯也把他想说的话堵住了。 姜砚晖很快赶到。林纯看到他，红着眼扑入他怀里：“小舅舅，带我们走。我不要留在这里。” 姜砚晖冷冷看着林立言，口气轻柔地问叶青棠：“发生什么事？” 叶青棠提着行李，挤不出眼泪就用手背擦眼睛，很伤心低落说：“叔叔让小纯爱去哪去哪，当没有她这个女儿。” “那真是再好不过。”姜砚晖厌恶地瞥了一脸便秘的林立言一眼，一手揽住林纯，一手牵住叶青棠，说：“我们走。” 戴天在小区入口等着，看到叶青棠和林纯都一副被欺负了的模样，眉头拧起，二话不说拿过行李：“先回我们那。” 姜砚晖点点头。这么晚了，他带着两个小女生去住酒店，能不能入住都是一个问题。只能在戴天那里挤一挤。他没想到林立言会做得这么绝，大晚上把两个小孩赶出家门。 第二天一大早，叶青棠起床做早餐。她昨天做麻辣烫的时候，看到厨房里有米和鸡蛋。 戴天的复式公寓，二层有两个房间，一个是戴天的主卧——现在堆满难以描述的男生杂物，另一个是客房，叶青棠和林纯住了。五个男生睡一楼，打地铺。 叶青棠下楼的时候，四双惺忪的眼睛一起转过来看着她。奇异的是，他们口里都绑着一个棉布小球，像是坏人绑住人封嘴防叫唤那种绑法。他们好像还没有自觉，看到她纷纷说话。 “唔唔！” “唔唔……唔唔？” “唔唔唔……” “唔唔唔，唔唔唔……” 叶青棠：“……” 她求救地看向唯一一个正常人——原本戴着大耳机，斜靠在窗边闭目养神，现在睁开眼看向她的姜砚晖。 姜砚晖走过来，推着她的肩一起进厨房，远离那一堆沙雕才说：“他们通宵打游戏，怕吵醒你们。”所以主动闭麦。“小纯醒了吗？” 叶青棠摇头，打了个呵欠：“她很晚才睡着。” “还在伤心？哭了？” “不，愤怒。”巴拉巴拉控诉了林立言一通，愤怒发泄得差不多就睡了，大有“你不要我是你的损失，我有妈妈就够了，只管抱你的儿子去”的神气。叶青棠也彻底放心了。为林立言那种人伤心，不值得。 姜砚晖舒了口气。没哭就好，他最怕小女生哭，不知道该怎么哄。 “你呢？感觉怎么样？有没有被吓到？”他关切问，难掩愧疚说：“如果知道姓林的会这样，我不会把你们送过去。” 没有她在，林纯受的委屈可不止这一星半点，虽然她也有点气死人不偿命的能力。叶青棠说：“我也没想到那位叔叔这么小气没风度。他配不上姜阿姨。” “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昨晚回来得匆忙，叶青棠和林纯又是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谁都不敢多问。 叶青棠一边淘米煲粥，一边大概说了说。 姜砚晖的拳头硬了又松，松了又硬，压着怒气说：“反正他就是这种人，唯利是图，自私自利。人以类聚，他交往的也不是什么好人。” “小纯别学了他就好。”叶青棠现在肯定，林纯在那种环境下三观还能长得这么正，是受妈妈的影响。 “他现在又想和姐姐争抚养权。”姜砚晖不自觉说得更多。林立言的职务规定他要严格遵守计划生育制度。所以他有儿子后，准备放弃林纯的抚养权。岂料，日思夜盼好不容易得来的儿子不是他亲生的，闹了场大笑话。如今没了儿子，又想要回女儿。姜砚晖宁愿那个儿子是林立言亲生，让他不要再烦姜妍和林纯。 叶青棠说：“或许他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在乎小纯。”如果真的那么在乎，不会是这种态度。她现在已经大概猜到上辈子林纯只在德旺小学待了一个学期的主要原因。 姜砚晖微叹气：“我倒希望你说的是真的。” 叶青棠举起一个鸡蛋问：“早餐你要吃多少个鸡蛋？” 姜砚晖看了一眼鸡蛋的数目，说：“全部做了吧……要不我来？”他看着叶青棠小小一个站在厨房里，举着铲子准备为他们几个大男孩煎鸡蛋，有种虐.待小朋友的心虚感。 叶青棠说：“我做荷包蛋，你出去休息。昨天你也辛苦了。” 姜砚晖沉默了一会儿，低落问：“我是不是很没用？什么都帮不上忙？” 叶青棠惊讶说：“怎么会？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有你在，我和小纯才有说走就走的底气。” “我对付不了林立言。” “那是他们一家的家事。姜阿姨应该心里有数吧。难道她指望你帮她解决问题吗？” “我是男人，应该保护她们。” “那你努力变强啊。我们昨天不是说了吗？想做游戏，就专心做大做强，做第二个暴雪。不想做游戏，就做其它，条条大道通罗马。你现在对付不了林立言，以后也一定对付不了吗？大家都还年轻，能等你啊！”叶青棠纳闷地看着他，“谁都不是坐以待毙的人。你现在揽再多的责任上身也没用，别人也不一定需要。” 这种话不是没有人对姜砚晖说过，但不知怎地，叶青棠说的，他特别听得进去。 “我连你都不如了。”姜砚晖自嘲说，心里突然有些释然。 “因为我聪明成熟。”叶青棠理所当然说。 姜砚晖盖了盖她的脑袋：“是，是，你最聪明，谢谢你了。” “你保护我和小纯的时候也很帅，小舅舅力max。”叶青棠调皮地朝他单眨眼。 姜砚晖咳了咳，耳根发红：“我出去买点水果。” “要橙子，榨汁。”叶青棠嘱咐。 “……好。” 网瘾少年们打了一晚游戏，困得直接瘫倒昏睡过去，闻到早餐的香味又挣扎着起来狼吞虎咽，把叶青棠做的粥和煎蛋一扫而光。吃完又头一仰躺倒继续睡觉，打起幸福的小呼噜。 说好的游乐园之旅似乎要凉。 责任心很强的戴天顶着熊猫眼保证：“让他们仨睡一会儿就去。他们起不来，我和小砚子带你们去。我们说到做到。” 叶青棠说：“不要勉强了，你们好好休息。” “不，都是说好的。” 三个小时后，姜砚晖上二楼敲客房门，告诉叶青棠和林纯可以出发去游乐园。 林纯震惊：“不是说不去吗？” 下楼一看，戴天他们几个已经穿戴整齐，精神抖擞地等着出发。 叶青棠也震惊了。刚刚他们还困得像面团一样瘫在地上。只睡三个小时就原地满血复活？ “你们平时也睡这么少吗？” 戴天说：“平时白天是睡觉时间。” “那你们继续睡啊，不出去玩也可以。” “答应的事要做到。而且，再不出去走走，人都要发霉了。你们两位小公主是我们外出的动力！”戴天慷慨激昂说。 “看在小砚子的面上。” “小青棠做的美食。” “为了让小纯开心点……” 康树三人说，下定决心的样子如英勇就义。 这时的叶青棠和林纯还没有意识到，社恐们连续外出两天需要多大的勇气，经历多少内心的挣扎纠结。 但她们有被他们实诚的言行感动到，觉得他们可爱又可靠。 因为他们的存在，叶青棠的第一次杨市之行留下了深刻美好的回忆。林纯也认可了这帮姜砚晖的好朋友。 撇开林立言那一节，整个杨市之行总体来说是愉快的。叶青棠和林纯认识了姜砚晖的一帮沙雕好朋友，双方约好回到岗兴镇再一起玩。戴天他们在岗兴镇也有大本营。叶青棠被重点关照，说如果她来玩（顺便做饭），他们包食材包住包玩。林纯觉得她受到歧视了，要回去苦练厨艺。 至于林立言的所作所为，林纯没有向姜妍告状，报喜不报忧。她不想妈妈为了她和爸爸吵架，反正她是打定主意不回爸爸那里的。 她不说，不代表姜妍不知道。姜妍有什么行动，叶青棠不得而知。但林纯在岗兴镇待得安安稳稳，没有一点要离开的迹象。 期末考试，叶青棠又拿了年级第一，还是罕见的全满分，连语文都100分，作文没扣分。林纯年级第二，语文98，只作文扣了两分。老师们把她们俩当成宝，想叫她们下个学期当正副班长。林纯不感兴趣，叶青棠已经是班长了，她靠着班长就行。 梁芳菲很是松了口气。她以为她的副班长之位不保了。她只考了全班第三，年级第六。以前叶青棠次次第一，她们好些人不服气，故意排挤她。现在叶青棠还是次次第一，但多了个林纯不是和她并列第一就是第二，其他人怎样努力都追不上，渐渐也死心了。而且，叶青棠的性格变了，人缘比以前好多了，想孤立她也不会成功。梁芳菲改盯赵婉苓了。赵婉苓退出舞蹈队后发奋学习，这次期末考总分只比她低两分，排全班第四。梁芳菲被她追赶得汗毛都竖起来。 小学生的寒假开始，距离春节也不远了。 往年一到春节，贺丽华就得头皮发麻。因为叶建鸿要请叶家人大吃大喝，从初一到初七，家里都人满为患，花钱如流水，把贺丽华累得直不起腰。过了年之后，全家还得过一两个月抠抠索索的日子。一切都是为了叶建鸿的面子。 今年贺丽华开了麻辣烫店，征询了顾客的意见，打算除夕到初六休息，初七正常营业。因为只休息七天，贺丽华犯懒了，只想吃好玩好睡好，休息一下，不想再为了招呼亲戚累成狗。请婆家和娘家的亲戚吃饭，一次性请，去酒店开四五桌，请一次就算了。 叶建鸿极力反对：“这怎么行？一年就过一个春节，好好招呼一下亲戚，连这都不上心，还做什么亲戚？现在你为了个小破店不管家庭不管孩子，都快疯了！” 贺丽华开店将近两个月，叶建鸿没有踏足店里半步，两个女儿也不见他多管一秒，全丢给她。贺丽华已经摸清他的心理了，他就是故意这么做，等着她忙不过来，焦头烂额的时候向他低头求救，变回以前那个事事由他予取予求的听话老婆。 贺丽华对他早从心寒到心淡，面对他的指责，平心静气说：“上一次馆子的钱差不多够天天在家请客了。如果选酒店，我出一半钱。选在家里做，也随便你，你自己做，只请叶家的人，我不管。我安排娘家的人去饭店。” “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叶建鸿失望地看着她，“那小破店赚了多少钱，让你口气变得这么大。” 贺丽华说：“无论我赚多少，春节是休息时间，我不想那么累。你不嫌累就自己做，不要带上我。” “只是做几顿饭而已。连做饭都不想做，你还算什么妻子、母亲？” “我是做妻子，不是做保姆。我没收过你发的工资，有权利说不。我是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不是你说了算。你什么时候管过孩子的吃喝拉撒？” “我是男人，我要养家糊口！” “这两个月你给过家里一分钱吗？我欠大哥的钱还没还。” “你赚的钱够家用，我的钱就存起来，一个家怎么能没有一点积蓄？” “存多少了？给我看看。都是一家人，不如由我保管？” “你非要这样说话吗？”叶建鸿黑脸，摔衣服。 贺丽华毫无惧色：“既然你不让我管你的钱，你也不要管我，逼我做我不愿意做的事。” 叶建鸿大声说：“叶青棠，你看看你妈，她还有个做妈的样子吗？” 叶青棠抱着叶欣棠，探头说：“你们不要吵了。我觉得我妈现在挺好的。” 叶建鸿瞪着她：“你反了你！” 贺丽华说：“你扯上孩子干什么？孩子就不能说句公道话吗？” “你们母女俩同一个鼻孔出气。”叶建鸿指着她们说：“你们那么能，别指望我出钱。” 叶青棠惊讶说：“爸，你要妈妈养着你吗？我的学费你不出了吗？” 叶建鸿噎住，斥道：“大人说话，小孩子一边去。” 叶青棠扁扁嘴，缩回去。 贺丽华说：“你想闹笑话，就爱怎样怎样。” 叶建鸿摔门而去，晚饭没回来吃。这一招以前一直无往不利。他不回来，贺丽华就心里急，等他回来了，什么事都顺着他。但这次贺丽华相当平静，该干嘛干嘛。晚饭过后叶建鸿回来，她也没有半点表示。叶建鸿的黑脸维持到第二日，他继续外出，不回家吃饭。贺丽华没有联系他。 晚上，王四妹来了。 “我说老二媳妇，最近怎么没见你煲汤？”王四妹和二儿子一家关系冷淡，无事不登三宝殿。但叶建鸿为了不输给其他兄弟姐妹，每个月给五百赡养费，逢年过节送礼请吃饭，贺丽华做了什么好菜煲了什么好汤，都得送过去一份。这两个月贺丽华为了麻辣烫店忙得脚不沾地，确实没有送菜送汤过去。 “妈，最近我太忙了，有空了一定送过去。” 王四妹坐下，说：“女人天生不如男人能干，结婚后肯定要以家庭为重，把男人照顾好，让他出去干活没有后顾之忧，家庭才能兴旺发达，你说是不是？” 贺丽华没想到叶建鸿居然找王四妹来帮他说话。凭这些年来王四妹的所作所为，贺丽华对她没有半点好感，一直以来勉强维持尊敬的态度也是看在她是叶建鸿母亲的份上。她对叶建鸿言听计从，才对王四妹有所顾忌。 但如今贺丽华有了底气，对叶建鸿的盲目敬畏信服消失得一干二净，只觉得可笑。自己可笑，叶建鸿也可笑。叶建鸿在经济上拿捏不了她，就对她无计可施，只能把长辈请出来对她施压。而她居然傻傻地被这样一个人压了十年。 “妈，您今年六十多岁了，为什么要和爸分开住呢？”这条街的人谁不知道王四妹刻薄泼辣，和丈夫叶鸣不和，所以没住到一块，而是跟不同的儿子一起住。 如果王四妹真的那么认可她标榜的以夫为天，也不会是现在这种状态。她根本没有资格教训她。 王四妹怫然变色，阴阳怪气说：“现在你厉害了，敢顶撞长辈了。我出于一片好心劝你，你不领情就算了。”她没想到一向自卑懦弱，畏畏缩缩的贺丽华会变得这么大胆，敢对她反唇相讥。 贺丽华累了一天，实在不想和她多费唇舌：“妈，我们夫妻俩的事，以前您没管过，以后也少管吧。” “我才不想管，你们最好不要烦我。”王四妹铩羽而归，骂骂咧咧走了。 她走后没多久，叶建鸿回来了，不满说：“你都跟妈说了什么？她非常生气。” “没说什么。”贺丽华说：“她脾气不好，谁知道她为什么生气。” 叶建鸿哑口无言，说不出“我特意叫我妈来教你做人媳妇的道理”。以前贺丽华多怕王四妹啊，王四妹对他们家做什么，她都不敢怒不敢言。现在居然敢用话把王四妹怼回去，还睁眼说瞎话，不承认是她气人。 他满心郁气，在家里摔摔打打。没有打人，但杯盘碗碟被祸害得不轻，吓得叶欣棠哇哇大哭才收手。 贺丽华不敢在这个时候惹他，拉着叶青棠和叶欣棠躲在房里，满脸隐怒。 等他不摔了，叶青棠轻声问贺丽华：“妈，您想离婚吗？” 贺丽华愕然，下意识说：“离什么婚？你爸不敢打人的，就是想吓我，哪有这么严重？你爸本性不坏的……” 叶青棠沉默。 贺丽华以为事情到此为止，不料叶建鸿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他去了贺家找杨珠，向她告状。 杨珠直接到贺丽华店里找她。 等贺丽华忙完中午的用餐高峰期，杨珠把她拉到一边，说：“囡啊，你和叶建鸿是怎么回事？他说你开了店之后，成天不着家，不管家里不管孩子，连亲戚都懒得招呼，和你过不下去，这怎么行呀？” “妈，您都看见了，我在店里天天都很忙，赚的钱全是我的收入。叶建鸿一点都不帮忙，家事从来不沾手，也没管过孩子。我只能请保姆做。”贺丽华握住杨珠的手，苦涩说：“我之前过的是什么日子，您也知道。好不容易大哥借我三万块，让我做点小生意，不用再带着孩子日晒雨淋，不然就要跟着叶建鸿去工地做苦工……他就是想要收走我赚的钱，全家什么都要听他的。我们不听话，他连青棠的学费都不想给……” 杨珠低呼：“那你们怎么办？读书多重要，不能够乱来啊！要不你服个软？男人要面子，建鸿不像那么狠心的人。” 贺丽华压低声音说：“妈，我开着店，不靠叶建鸿都养得起青棠她们两姐妹。” 杨珠一惊：“你想干什么？做生意的事可不把稳，这天有，说不定哪天就没有了。家里没个男人撑着，会被欺负死的。” 贺丽华沉默了一会儿，说：“我没想干什么。我喜欢现在的生活，不想再像以前那样。妈，您不要管叶建鸿说什么，我会跟他说的。” 晚上回到家，她给了叶建鸿一千块，说：“我大哥说你今年工作辛苦了，给你一点奖金。年饭去酒店吃吧！我们家附近没车位，他停车不方便。” 叶建鸿觉得这是贺丽华的服软，心里舒服了，勉勉强强“嗯”了一声，算是揭过了。 贺丽华脑里不禁响起叶青棠问的那句话—— “妈，您想离婚吗？” 第25章 拜年 林纯寒假在妈妈这边过, 不回杨市，但也没留在岗兴镇，全家一起去外省旅游兼过年。姜妍和林纯都有邀请叶青棠一起去。叶青棠挺心动的, 可是被叶建鸿一句“春节怎能不和家人一起过”拒绝了。 叶建鸿和贺丽华闹了一场, 叶青棠站在贺丽华这边帮着她说话, 没有帮他, 他觉得非常不满, 逮着机会挑刺, 说叶青棠没有认真读书, 天天想着玩, 整些西里古怪的玩意。如果叶青棠期末考试不是考了第一，他更加来劲。 还好到了春节，家家户户来回串门, 叶建鸿再说这种话，大家就觉得他是在炫耀了。 女儿期末考考了全满分还不满意，咋不上天呢？我孩子若是有这个本事，他/她想玩什么玩什么，绝不阻挠。 叶建鸿被声讨, 脑袋也回过味了，从抱怨变回得意。尤其在叶家, 叶青棠的学习成绩确实是所有同辈中最好的。这一点足以让他抬头挺胸。 因为贺丽华不同意, 家里没法天天招呼兄弟姐妹吃饭，叶建鸿觉得亏待了他们, 不但各给父母一千块作为节日礼金，给兄弟姐妹的孩子各个一封一百元的大红包。 他大年初一给叶青棠的红包才三十块，给贺丽华的过年家用——用于拜祭、准备年饭、包红包、买年货等才五百块，摆明了逼她自掏腰包补上不足。 叶青棠知道后各种不依, 撒泼打滚说叶建鸿不公平，硬是从他手中多讨了两封一百元的红包，一封给自己，一封给叶欣棠。 叶建鸿想着女儿们的红包都是要上缴的，忍痛给了，反正最后会回到他手里。 但今年，叶青棠没上缴红包，叶建鸿问，她说：“我上缴给我妈了。” 叶建鸿在心里骂她反骨，不机灵，但最终没说什么。他知道今年过年他给钱太少，原意还是跟贺丽华过不去，想要她求他，谁知贺丽华硬是一声不吭，拿着五百块把年货置办下来了。虽然东西不好不坏，但冲着贺丽华那股劲，叶建鸿不知怎地就没有挑刺了，对着岳父岳母也每人给了三百块。 今年过年，无论叶家人还是贺家人，都觉得叶青棠一家的日子变好了。穿衣打扮没那么寒酸了，出手大方了，连吃饭都上酒店了。大家都好奇他们干了什么。 “今年建鸿做的工程多，我白天给商店做饭，晚上出去摆摊卖小吃。大家都说晚上出去摆摊不安全，我干脆开个小吃店。也没赚多少，刚够多添几件衣服。”贺丽华谦虚说。 叶家人听罢没放在心上。叶家四兄弟除了叶建鸿，老大和老四都下海开小作坊工厂，被人称呼一声“老板”，老三在畜牧场干活，吃公家饭，吃喝不愁。贺丽华的小吃店在他们眼中依然不上台面，即使日子好起来也远远比不上他们。 贺丽华的姐妹也看不上小吃店，觉得太辛苦了，做不来。唯有贺世南把她单独叫去书房，问她有没有想过开分店。 贺丽华从来没有这个想法：“一个店我都忙不过来。”哪里顾得上第二个店？况且，第一个店才开不到两个月，哪里知道生意是不是真的做得下去？ 贺世南说：“不用你忙。你就掌握麻辣烫的配方，把控品质，其它事情雇佣员工做。”他在出来单干之前做过大厂的高管，知道这一套。他从助理高廷的汇报中嗅出商机。麻辣烫店才开了两个月，平均一天的毛利润在五百多，相当可观。 这麻辣烫在镇上还是新鲜事物，操作简单，能最大限度地榨出利润，最好尽快抢占市场。不然等别人反应过来，跟风模仿，有了竞争，形势就不一样了。 贺丽华没有管理经验，能顶着叶建鸿的反对开了这个店已经用尽全部勇气了，平时也忙得够呛，哪有精力考虑扩大经营？她只想稳打稳扎把现在这个店维持下来。她不敢明明白白拒绝贺世南，只怯怯说：“我哪里懂这些？” “这是一个很好的赚钱机会，不懂可以学，我可以教你。如果你钱不够，我可以先借给你。” 贺丽华摇头：“我还有两个女儿要管……真的没时间。” 贺世南手头上是事情也一大堆。想帮忙纯粹是看在贺丽华是亲妹妹，还好像有些奋发图强精神的份上。贺丽华没勇气把生意做大做强，他也不勉强，只是可惜这显而易见的商机。 林纯初五回来，初六便和姜妍、姜砚晖一起，提着礼物到叶青棠家拜年。 这是叶建鸿第一次见到他们，大吃一惊！因为林纯几人的模样实在漂亮体面，提着的礼物全是进口的饼干巧克力。叶建鸿见识过的人，只有贺世南一家有这样的排场。 他知道叶青棠交了个有钱人家的小孩做好朋友，对方还带叶青棠去杨市玩过几天。但之前一直不以为然，小孩子哪有什么友谊？转过脸便忘了。 没想到对方连家长一起都很当一回事。 叶建鸿不知怎么应付，把贺丽华叫出去，自己坐到一边，呐呐无言。 贺丽华也没想到姜妍会带着人上门拜年，如此郑重其事。她和姜妍只在叶青棠和林纯参加舞蹈比赛时见过一次面，对姜妍女强人的形象记忆犹新，心里特别佩服她。 贺丽华给他们倒茶，感慨说：“应该是我们先上门才对，你们太客气了。” 姜妍说：“小晖和小纯一直受你照顾，小纯能有青棠这么好的朋友，是我该感谢你。”她给叶青棠和叶欣棠一人一个红包，“早听小纯提过小妹妹，养得可爱极了。” 贺丽华也赶紧给林纯和姜砚晖红包。 “听说你们到南省玩了，好玩吗？” 林纯说：“好玩，我在沙滩捡了好多贝壳，想送给青棠，还有活的螃蟹。阿姨，青棠明天能到我家玩吗？” “阿妍明天在吗？”贺丽华问姜妍。 “在的。” 贺丽华对林纯笑道：“明天我和青棠一起去。”她初七开工，明天初六，正好去林纯家拜年回礼。 叶青棠和林纯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偶尔cue姜砚晖，不过姜砚晖作深沉稳重少年状，惜言如金。姜妍没有穿威严干练的职业装，穿着冬季休闲服，气场温柔了不少。她擅长引导话题，主要和贺丽华说话，也照顾到叶建鸿，面面俱到。叶建鸿是窝里横，极度不擅长和女人交际，完全被牵着鼻子走，说话难得的小心翼翼。 贺丽华觉得姜妍有话想跟她说，不过碍于叶建鸿在场没有说。她明天要问问她。 姜妍三人走后，叶建鸿长出一口气：“这是哪家的女人？这么厉害。” 贺丽华看他被姜妍无形打压，突然有点高兴：“青棠同学的家长，你不要大惊小怪。” “怎么她家的男人没来？”贺丽华和叶青棠的嘴巴都很严，没把林纯的家庭情况对别人说，即使是叶建鸿也不例外，所以他不知道姜妍已经离婚。 “小朋友来往，哪有这么正式？林纯妈妈是开公司的，她能来已经很好了。” “开公司的，难怪。女人这么要强，男人哪受得了？” “那是人家的事，谁也管不着。” 姜妍给叶青棠和叶欣棠的红包，一人三百。叶建鸿咂舌，想没收。贺丽华说：“我给的红包才一个一百。明天要买点好东西回礼。就是同学家长，平时青棠还经常打扰人家，非亲非故的，要人家这么多钱不亏心吗？” 叶建鸿这才作罢。 次日，贺丽华带着两个女儿去林纯家。叶建鸿想跟去，看看对方家有多富豪。但想到姜妍丈夫没来他却去，显得太上赶着，纠结半天还是没去，也不载妻女，让她们自己打摩的。 但根本不用贺丽华费心，姜妍已经派司机来接了。 姜家里，姜外公和姜外婆都在。叶青棠和林纯是形影不离的好朋友，姜家的常客，姜外公和姜外婆很喜欢她，对她比对林纯也没差多少，家里的猫猫狗狗也绕着叶青棠转，熟得很。贺丽华也受到欢迎。姜外婆看到可爱的叶欣棠咿咿呀呀，笑得像一朵花，抱住了舍不得撒手。 寒暄了一会儿，姜妍让小孩子去玩，叶欣棠交给姜外婆带一带，她有事要和贺丽华单独聊聊。 贺丽华一头雾水，但顺从地随她到了书房。 两人在书房坐下，姜妍给贺丽华倒了茶，开门见山说：“事情是这样的，我有个朋友在你的店吃过麻辣烫，很喜欢你的辣椒酱和酸辣酱。他想买你的配方，开价一个酱五万，两个酱十万。” 贺丽华的脑袋“嗡”地一声，眼睛控制不住睁大：“什么？” 她重新工作后，满打满算干了半年，做麻辣烫生意赚到工作以来最多的钱，到现在足足存了四万块。姜妍跟她说，卖一个酱料的配方，能得五万块？ “是真的。如果你同意，我可以从中牵线，保证这十万块到你手上。”姜妍笃定说。 “我、我……”贺丽华的心怦怦直跳，手心出汗，结结巴巴说：“我问问青棠……” “青棠？” 贺丽华老实说：“这两个酱其实是青棠做的。”见姜妍意外，好像不太相信，她补充说：“青棠喜欢看书，她说配方是从书上看来的，她自己也爱捣鼓一些有的没的，懂得很多。” “那把她叫进来问问。” 叶青棠被叫进来，听姜妍一说，吃了一惊，但很快冷静下来，问：“姜阿姨，您的朋友是什么人呀，想买酱料配方？这个要求很奇怪。还有，如果他买了酱料配方，我们的酱还能卖吗？” 贺丽华一惊：“那可不行！很多顾客喜欢我们的酱。” 第26章 打击 麻辣烫这生意其实没有多少技术含量, 跟风门槛很低，刚开始没卖多久就有了模仿者。如今能卖得好，除了吃法新鲜, 一靠汤底, 二靠风味独特的酱。 如果卖掉酱料配方, 她们不能再卖酱, 麻辣烫的一大卖点就要消失了。卖酱是一锤子买卖, 卖麻辣烫却是长期的营生。 贺丽华听到十万块不停发热的脑袋渐渐冷静下来。如果麻辣烫店能保持开头两个月的营业额, 十万块她一年能赚回来。 姜妍说：“想买配方的是肇阳的人。” 贺丽华和叶青棠都感到难以置信。因为肇阳是越省很有名的一家老字号企业, 主卖调味料。这家的酱油她们都在用。对于她们这种小吃店来说, 肇阳是庞然大物中的庞然大物，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 叶青棠忍不住说：“他们想要仿制的话，应该可以仿制一模一样的吧？” 姜妍说：“他们想买, 签合同，很正式那种。” “我们能不卖吗？”贺丽华问。 姜妍沉吟，委婉说：“如果你们问我的意见，我的意见是卖。” 叶青棠说：“卖的话，也不一定要卖断, 有没有其它方式？” 姜妍说：“如果是他们内部的研发师傅，每研制出一种新产品, 不但有奖金, 还有股份，或者利润分成。但你们不是他们内部的人。能给十万块, 算是合理价格。” 贺丽华说：“这也太霸道了吧？他们想买，我们就一定要卖。” 叶青棠问：“姜阿姨，是您帮我们说服他们的吗？不然，他们可以直接找上我们。” 姜妍深深地看着她：“青棠懂得很多。” 叶青棠说：“我看过很多书, 也听大舅舅说过。” “青棠的大舅舅是贺世南贺先生吧？我也久仰大名。” 贺丽华迷惑说：“你们是什么意思？” 叶青棠说：“妈，肇阳是大企业，他们想要我们的酱，可以直接仿制，也可以直接找我们，花一点钱买断。如果我们不同意，他们会不会对付我们？想办法逼我们关店？” 贺丽华悚然一惊：“不会吧？哪有这么无法无天的？” “电视上都是这么演的，做生意谁不使手段？药方、配方，这些东西的价值一向不可估量。有些人，靠一道方子能吃一辈子。”叶青棠说得头头是道。 贺丽华毕竟是成年人，越深想越觉得有道理，恍然大悟：“所以这十万，是阿妍你帮我们谈下来的价格？” 姜妍没有否认，说：“也是恰好听到风声。青棠是小纯的好朋友，我不会装作没听到。”商人有商人的圈子和消息来源。肇阳能经营多年屹立不倒，行事作风有自己的一套。他们也不想为了省一点钱大动干戈。如果贺丽华没有靠山，他们或许会大胆一点，把她忽悠了事。 但姜妍想到女儿好不容易交到一个好朋友，全家对叶青棠的感观都不错，她家又是老实交巴的人家，家境不富裕，难得找到一个赚钱的法子，却要被人硬生生夺走。她于心不忍，便插手过问了。她一动，肇阳那边立刻缩了。十万块是他们的诚意，大家各退一步，你好我好。如果贺丽华她们提利润分成之类的要求，超过了他们的底线，他们也多的是办法整得人有苦说不出。 一间麻辣烫店的势，太微不足道了。 贺世南的名头，在岗兴镇响当当，但上升到市内和省会，肯定大打折扣。而且，以姜妍的眼光，贺世南真有心扶持贺丽华这个妹妹，她过的日子也不至于此。贺丽华受了委屈，贺世南会不会为她出头都不得而知。 贺丽华不傻，慢慢也明白姜妍的意思。归根到底，就是她们太弱小，对上有权有势的企业没有一点反击之力，除了答应别无他法。如果不是姜妍帮她们从中斡旋，她们可能连栽了都糊里糊涂。 叶青棠说：“妈，卖掉吧，我试着做做其它酱。”她不想把事情复杂化，贺丽华一个人做生意已经够颤颤惊惊了，她应付不了这种事。即使换成叶青棠，她现在太小了也没办法。她还担心贺丽华自此被吓破胆，连麻辣烫店都不想开了。 贺丽华能感觉到女儿对她的担心。从夜市摆摊卖麻辣烫开始，很多事情都是女儿推着她做。她尝到甜头后才坚持做下去。女儿九岁，因为她的懦弱怕事，承受了太多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烦忧。 贺丽华的手不知不觉捏成拳，低声说：“知道了。我和你姜阿姨还有话要说，你先出去玩。” 叶青棠点点头，安慰说：“妈，这只是一件小事，不会影响店里的生意。我们还能得十万块。” 贺丽华突然严肃说：“行了，你少操心，总操心这么多会长不高。” 叶青棠呆了呆，觉得她被过河拆桥用完就扔，无奈“嗯~”了一声走了。 等她出去了，贺丽华深吸一口气，恳求地对姜妍说：“姜总，虽然很冒昧，但能不能请您教教我，我该怎么做……” * 贺丽华和姜妍在书房里待了两个小时，出来后便带着叶青棠和叶欣棠告辞。姜妍让司机把她们送回家，贺丽华道谢，没有拒绝。 叶青棠问贺丽华和姜妍说了什么，贺丽华不肯说，只对她说：“以后这些事都交给妈妈，妈妈会处理。你只要专心读书，每天开开心心。” 叶青棠心里自然放心不下她。可是她的年纪太吃亏了，说的话难以取信于人，只能插科打诨，做事也只能做简单的，到了关键时刻派不上用场。家里唯一能依靠的大人是大舅舅贺世南，但隔了一层，他不可能围着他们家的事转。叶建鸿指望不上，最终还是得靠贺丽华自己立起来。 贺丽华能把自己提升到什么水平，就把他们家带到什么高度。 叶青棠决定由着她去了。 母女三人回到家，刚进门口，便听到客厅响起一阵陌生女人浑厚的笑声。 来的人出乎叶青棠意料，是梁芳菲的妈妈。她化着浓妆，穿着一件颜色喜庆的旗袍，和叶建鸿言笑晏晏。 叶建鸿说：“你们怎么去那么长时间？青棠同学的妈妈等很久了。” “阿姨，新年好。您怎么来了？梁芳菲呢？” 梁母说：“芳菲有事，没过来。事情已经跟叶先生说好了，我就不打扰了，先走一步。” “什么事情？”叶青棠看着叶建鸿，想不出他和梁母有什么好谈——他们都不认识对方。 叶建鸿随意说：“就是你跳舞的事。你同学想跟你换个位置跳，我答应了。” 叶青棠脑里的弦“啪”一声断了，把包包扔在地上，大声说：“你是不是疯了，让我和梁芳菲换位置，我不答应！”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贺丽华说：“青棠在舞蹈队是领舞，全队第二重要的位置，怎么能说换就换？” 叶建鸿被妻女质疑，在外人面前丢脸，生气了：“不都是跳舞吗？哪个位置不一样？反正我已经答应了。” 叶青棠火大说：“我不答应！我不换！” 叶建鸿黑着脸说：“你不答应就不要跳了！我早说了，学习好就行了，跳什么舞？一个女孩子，在那么多人面前扭来扭去，像什么样？” 叶青棠死死瞪着他，气得喷火，贺丽华赶紧拉住她，对叶建鸿说：“她跳舞能去市里表演，能评三好学生。评上三好学生，升中考能加十分，一分抵一万块，你自己算！”她很清楚叶建鸿最看重的东西是什么。 叶建鸿愣住，看向梁母：“有这回事？” 梁母后悔没有早点走，没碰上贺丽华和叶青棠就好了。她装模作样说：“是这样吗？我也不知道。这事情呢，是我家女儿一直想跳叶青棠的位置，做一次领舞试试。我是宠孩子的，拗不过她，所以过来问问你们家叶青棠，能不能看着一场朋友的份上帮帮她。芳菲经常请叶青棠到家里玩的，一起看电影吃零食，关系可好了。” “梁芳菲之前说我们不可能去市里表演，因为学校把参赛名额让给别的学校。她也退出舞蹈队了，还跳什么领舞？” “这我可不清楚了。芳菲怎么说，我就怎么做呗。谁叫我宠孩子呢？” “阿姨，你敢发誓没听过三好学生加分的事？说谎会天打雷劈的。” 梁母脸上的肌肉抽了抽，说：“一件小事，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再说，你爸都答应了，你们没有吃亏。”她似笑非笑，意有所指。 贺丽华和叶青棠齐齐看向叶建鸿。 叶建鸿目光闪了闪，很快又理直气壮：“看我干什么？她说她女儿和青棠是好朋友，青棠帮过她女儿，所以她给青棠一个红包。” “给了多少？”叶青棠冷冷问。 叶建鸿负气地把红包扔到她脚边，一叠钱从红包滑出来，目测有三千块。 “这么多钱的红包，不明不白你也敢收！” 叶建鸿不耐烦说：“小孩子能有什么大事？” 贺丽华瞪着梁母：“评上三好学生，升中考能加十分，择校费一分一万块，十分等于十万。这就是你说的不亏？” 梁母说：“只是换个跳舞位置，露面的机会多一点。能不能评上三好学生谁也不知道。叶青棠成绩这么好，肯定考得上好的学校，不缺这十分八分。芳菲的成绩没有她好，我也是为自己女儿着想。你看看你们这家境，拿三千块卖一个机会，多赚钱。” 贺丽华把红包捡起来，把钱重新包好，塞回给梁母：“这钱，我们不要。” 梁母没接，看着叶建鸿说：“叶先生，你说呢？” 叶建鸿黑着脸骂道：“滚！” 梁母一手夺过红包，骂骂咧咧：“又不是我逼着你收钱，窝囊废！” 第27章 暗涌 梁母大摇大摆走了, 叶建鸿的脸色乍黑乍青，恶人先告状说叶青棠：“看你惹回来的事！” 叶青棠冷笑一声，快步走向饭厅拿起不锈钢盘子用力摔在地上, 然后转身出门, 把门板甩出巨响。 叶建鸿愤怒说：“反了你！贺丽华, 你看看你教出来的女儿！” 贺丽华理都不理他, 追出去：“青棠你去哪里？” “出去走走, 待会儿回来。”叶青棠头也不回说。 贺丽华回到屋里, 叶建鸿依然满脸暴怒, 指责说：“你看叶青棠都成什么样子了？居然敢摔东西了！” “这不是跟你学的吗？”贺丽华反唇相讥, “你哪次发火不是摔东西？” 叶建鸿一噎，嘴硬说：“好的不学，坏的学！” 贺丽华揉揉额角, 疲累说：“在学校舞蹈队里，林纯是主舞，整支舞的主角，最突出，出场时间最多, 第二突出的就是领舞，之前的领舞不是青棠, 是另外一个同学, 人家家长以前是老师。青棠入门晚，跳得没她好。后来那同学成绩下滑, 不跳了，老师才提拔青棠当领舞，其他跳舞的都是普通队员。 她们之前参加镇里的比赛拿了第二名，第一名是镇中心小学。只有前二名才有机会参加市里的比赛。如果在市里的比赛跳得好, 被领导记住了，有机会评上市三好学生。评上三好学生，升中考试能加十分。以青棠的成绩，升中考肯定是奔着市里最好的一中去的。但万一没考好呢？差几分才达到市一中的分数线呢？差几分也可以上市一中，但要给择校费，差一分给一万是起步价。三好学生加十分，等于给家里省十万块。这样的好机会，你怎么能轻易让出去呢？” 叶建鸿对重点中学再无概念，也听过市一中的大名。贺世南就是市一中毕业的高材生，为了在一中读书，步行三十公里上学都在所不惜。想想贺世南如今的成就，如果叶青棠能考上市一中，叶建鸿在外面说话的声音都能高八度。 想到差点害女儿错失考市一中的机会，叶建鸿也有些后悔，但他是不会承认的，暴躁道：“我哪知道这么多？你们又没跟我说过。我也是被刚才那女人骗了，以为是件小事。” “你也等我们回来，问问我们的意见啊！” “我自己女儿的事情，我还不能决定吗？” “你这不是在强词夺理吗？你知不知道你差点毁了青棠的前途？还是有个万一，青棠差几分才考上重点初中，你负责出择校费？” 叶建鸿说：“不可能，我没钱！她凭自己的能力，考上什么学校就读什么学校。人要是真的行，到哪里都行。” “你知道什么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吗？环境对一个人的影响……” 叶建鸿粗暴打断：“你别给我掉书袋！我没文化听不懂，但我吃的盐比你们吃的饭多，听我的就行。别以为多读几年书就能对我指手画脚！” 贺丽华沉默了半晌，突然说：“……要不，我们离婚吧？” * 叶青棠重活一次至今，第一次被气成这样。虽然早对叶建鸿的性格绝望，但他依然能刷新她对他的认知。她自己倒还好，早有心理准备，而且升上初中之后开始住校，一直到大学毕业，和叶建鸿相处的时间不多。贺丽华却要一直对着他。如果她还是以前那唯唯诺诺，对叶建鸿无条件服从，完全受他控制的状态，或许她不会那么难受，但现在她的心态发生变化，比以前觉醒多了，再被叶建鸿压制，心里不知道多压抑。 叶青棠打心底里觉得她应该和叶建鸿离婚，因为三观太不合了。可是贺丽华和大多数同年代的女人一样，明显没法跨过那个坎。不管丈夫好坏，将就着过，离婚会被全社会戳脊梁骨。 叶青棠气了一场，在外面跑了几圈，气消了便回家。 家里一切平静。贺丽华在厨房做饭，叶欣棠坐在学步车里玩手指，这宝宝不太爱动。叶建鸿开着电视，没有认真看，皱着眉一脸心不在焉。 见叶青棠进来，他好像失忆忘了刚才的争执，招手让她过来。 叶青棠面无表情走过去，离他一米远停住。 “你妈、你妈……最近有没有认识什么人？”叶建鸿压低声音，含含糊糊问。 “没有。”叶青棠翻了个大白眼，转身不想理他。 叶建鸿赶紧说：“回来。” “不要，我不想和你说话。” 叶建鸿气结，又拿她没辙。自从叶青棠读小学，考试次次拿第一后，他心里其实颇以这个大女儿为傲的，生气起来最多骂骂她，不会动手打人。以前他开骂，叶青棠就怕了。现在突然不怕了，敢大声和他顶嘴，他不知道该怎样令她听话。 但这一次他真的需要她站在他这一边。 “刚才……是你同学妈妈不对，她骗了我。你可以继续跳舞，努力争取升中考试加分。”叶建鸿说。这是他能对女儿低头的极限了。 叶青棠不含情绪说：“哦，谢谢。” 叶建鸿说：“你妈那里，你帮我看着点。” “什么意思呀？” “反正你看好你妈就是了。” 叶青棠一头雾水。但叶建鸿讳莫如深，不肯解释，只是再三要求如果贺丽华认识了什么奇怪的人，要告诉他。以及，不要和贺丽华说。 叶青棠悄悄问贺丽华。贺丽华了然一笑，同样不解释。 叶青棠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只觉得之前紧绷了好长一段时间的家庭气氛莫名其妙缓和下来。 贺丽华初七开始工作，叶建鸿接到的工程过年前已经做完了，暂时休息，等建筑队的通知。不过他没闲着，天天出去，和四弟叶建锋混在一起。 叶青棠知道他和叶建锋在琢磨什么。叶建锋是开海绵厂的，这两年生意越做越好，手上的厂房面积太小，不够施展。他便和别人合伙买地建厂，扩大经营。建厂需要聘请建筑队，叶建锋舍不得找正规的建筑队，于是找上叶建鸿，认为他干过那么多工程，有经验，足以承担大任。 叶建鸿也认为自己经验丰富，有大师傅的风范，可以独当一面。如果贺世南给他机会，让他独立带领一队建筑队，他觉得自己做得不会比周军差。然而贺世南一直没给他这个机会。 所以叶建锋一找上来，两兄弟一拍即合。 叶建锋承诺给叶建鸿个人十万佣金，让他做总工头，监工整个工程。叶建鸿决定辞职，离开贺世南的建筑公司。 新工程过了正月正式开工。 叶青棠把这件事告诉贺丽华。贺丽华沉默了一下，说：“随他去。”一点没有劝叶建鸿不要接的意思。 叶青棠知道这个工程会落得一地鸡毛。叶建锋的合伙人会在中途撤资，让叶建锋焦头烂额，到处求爷爷告奶奶借钱。资金不到位，建筑材料不到位，建筑工人工资发不出，不但拖慢工程进度，断断续续建了一年才建好，也使得工人怨声载道，流动频繁，把不擅长处理人际关系的叶建鸿弄得灰头土脸，坏了在这一行的名声。叶建鸿建完这个厂房后，再没人找他做工程，逼得他只能转行。 此外，建筑过程中，叶建鸿因为技术不过关，出了不少问题。叶建锋因为缺少资金，原定的两层厂房只建了一层，为了省钱，地基和承重柱都减少了钢筋的数量，叶建鸿想着只建一层的话够用，就同意了。但后来叶建锋有钱了，又继续往上建，厂房从原来的一层建到三层，承重力不够，导致一层的地面下陷。叶建锋把责任归到叶建鸿身上，每次厂房渗漏都找他处理，十多年来皆是如此，还一直念叨当初给叶建鸿的十万佣金给多了。叶建鸿碍于兄弟情分和叶建锋发达后时不时的接济，捏着鼻子随传随到，但每次完事了都在家里大发脾气。 可谓后患无穷。 但叶青棠很清楚，没有人可以劝得了叶建鸿。他现在已经被十万佣金迷花眼，踌躇满志的要放开手脚大干一场，誓要一战成名，让所有人看到他不输贺世南的能力。 叶青棠把事情告诉贺丽华，只是让她提前知会贺世南，别把叶建鸿算进新一年的工作安排里。贺世南为了照顾他们家，安排工程会稍微偏着周军带的建筑队。在叶建鸿的认知里，他辞职只需要不去工地就行，不用告诉任何人。这样的性格，如果没有亲戚给他兜底，外面根本没有一个老板愿意聘用他。 贺丽华和叶青棠都觉得有事情缠着叶建鸿，让他没空管家里挺好。他一待在家里，谁都别想安生。 贺丽华趁机开了第二间麻辣烫店，还是开在镇中心，生意从一开始就极为火爆，远远超过在村里开的那一间。贺丽华始料未及，但义无反顾地一头扎进去。她租了一辆摩的日夜接送，大部分时间都待在镇上。 村里的麻辣烫店则暂时交给之前请的一个员工。杨珠和叶青棠经常往店里走，贺世南的助理高廷偶尔也来一下。叶青棠怕震慑力不够，还把姜砚晖拉来充场面。姜砚晖直接把戴天他们带到店里吃饭。一次之后，只要戴天他们在岗兴镇，就经常过来吃饭，和叶青棠林纯混得很熟。 贺丽华把辣椒酱和酸辣酱的方子卖了，拿到十万块，也和肇阳谈好了条件，两间麻辣烫店可以继续用这两种酱，直到肇阳的这一新产品上市，再改用肇阳包装的酱。 十万块到账后，贺丽华拿着存折本问叶青棠：“妈给你买套房子，好不好？” 第28章 房子 叶青棠惊讶得下巴差点掉下来。这还是理财只知道存银行定期, 连黄金都舍不得买的她妈妈吗？ “妈，您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不好吗？”贺丽华顿时有些犹豫不决，“你姜阿姨说好的。自己手上有一套房, 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有个窝, 不至于流浪街头。” “当然好！我超想有自己的房子。”叶青棠怕她改变主意, 连忙鼓动。 贺丽华说：“那好, 先给你买一套, 以后存了钱, 再给你妹买一套。” 国内的房地产正在起飞, 现在买房的价格跟几年后买房的价格, 差的可不只一星半点。等贺丽华存了钱，说不定给叶欣棠的房就买不起了。 叶青棠见贺丽华难得松口，努力游说：“现在有贷款买楼的政策, 不如贷款买两套，慢慢还款？” 贺丽华坚定说：“不贷款。贷款要付利息，太不划算了。而且，欠着别人的钱，睡觉都睡不安稳。买房一定要全款买。”她欠债已经欠到有心理阴影了。 叶青棠在心里叹气。虽然知道错失机会, 但她不忍心逼贺丽华。如果她已经长大了，能赚钱承担一部分贷款, 她会坚持到底。可现实是贺丽华一个人承担两套房的贷款会很吃力, 即使能以租房的形式，拿租金抵贷款, 贺丽华也过不了心里那关。再说，按贺丽华的想法，两个女儿一人一套房是刚需，轻易不会卖, 那以后房价涨得再高也没用。与其想着走捷径靠炒房赚钱，不如踏踏实实把麻辣烫的生意做好。 得到叶青棠的支持，贺丽华趁周末带着她去看房。 出乎叶青棠意料，贺丽华已经选好了房子，而且地段和价格都非常好。其实按现在的眼光，这套房子的位置并不好，距离现时的镇中心颇远，生活配套设施也不完善，价格是六百块一平方，没电梯，毛坯房，全款买还有优惠。但这个地方未来会变成新的镇中心，最繁华的地方，而且会自动升级为学区房，二十年后价格涨到一万六一平方。 叶青棠对贺丽华的眼光十分佩服。 贺丽华不居功，说：“这是你姜阿姨推荐我买的。她自己买了五套，有内部价。” 姜妍不愧是把事业做得非常成功的女强人，明明不是本地人，嗅觉却敏锐极了。就是叶青棠突然觉得她未免对她们太好了一点，对她们的帮助好像已经超出同学家长的范围。 但姜妍能说服贺丽华转变思想，让贺丽华相信她，她们不抓住机会就太可惜了。 最终贺丽华用全款七万块买了一套128平的毛坯房，位于三楼，朝南向，全采光，环境极好。房产证写的是叶青棠的名字。 叶青棠万万没想到她这辈子才九岁，不，过了年十岁了，就拥有属于自己的房子。上辈子她拼死拼活了十多年都买不到一套房子，全部积蓄都给了贺丽华治病。因为叶建鸿手里拿着几十万，不肯出一分钱给贺丽华治病。 她突然相信好人有好报。 “妈，谢谢您。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孝顺您。”叶青棠认真严肃说。上辈子贺丽华病重的时候，她已经结婚生子，日子过得普普通通，琐碎而忙碌。因为叶建鸿对结婚几十年的妻子见死不救，亲妹妹被叶建鸿刺激得早早远嫁，和家里断绝关系，即使贺丽华病重，她也没回来，只汇了三万块过来，治病的重担几乎全压在叶青棠肩上，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叶青棠一度对亲情绝望。 可现在，看到虽然贺丽华心疼花出去的钱，但为了让她未来有一个保障，依然义无反顾地给她买房，她突然释怀了。她真切感受到贺丽华对她的关心和爱。她的妈妈，很愿意在力所能及地范围内为她付出，并且愿意为了她更努力地奋斗。 贺丽华笑着说：“你已经很孝顺，很努力了。多亏了你，妈妈才赚到这么多钱。以后啊，都交给妈妈吧。” “我们一起努力！”叶青棠握拳。还有叶欣棠的房子要赚出来呢！ 叶青棠必须承认她是一个大俗人。名下多了一套房，给她极大的心理安慰，令她觉得人生变得更从容。 四年级第二学期开始，舞蹈队的训练重新密集起来。 原本信誓旦旦说校长把参赛名额让给别的学校，所以上学期末不来训练的梁芳菲也回来按时训练了。 她的脸皮颇厚，只当自己之前没有说过那种话，也当自己母亲没去过叶青棠家，拿钱骗叶建鸿逼着叶青棠让出领舞的位置。 叶青棠没有那么大度，在学习和跳舞上双重辗轧梁芳菲。尤其在舞蹈上，她跳得更好了，林纯会的技能她都学会了，进步之大，得到黄老师的赞赏。她和林纯的跳舞水平明显高出其他人一截，主舞领舞的位置稳如泰山。这样就不是叶青棠让不让的问题了，即使她肯把领舞的位置让给梁芳菲，胡校长和黄老师也不会答应。好不容易才能到市里比赛，他们都很重视珍惜这个机会，不会为了梁母给的那点蝇头小利胡来。 梁芳菲没有上位的机会，舞蹈队的正副队长都不待见她，她只能夹着尾巴做人。她不乐意跳，赵婉苓可等着补位——赵婉苓上学期的期末考试考得不错，见舞蹈队比赛取得好成绩，又有些后悔退队了。她和黄老师说好，成了舞蹈队唯一的候补队员，随舞蹈队一起训练。如果有人退队，她就回来了。 赵婉苓本来就跳得好，她还特别坏心眼，直接按梁芳菲的位置来训练。两人一对照，孰优孰劣一目了然。梁芳菲想保住自己的正选位置，必须狠下苦功练习，被逼得苦不堪言。 六月的时候，德旺小学舞蹈队到市里的中心剧院参加比赛，一共有十四所小学进行比拼，叶青棠她们最终获得一等奖。一等奖有三名，排名不分先后。前三名中的其中一名能代表市去省会杨市进行汇报演出，为了表示公平，抽签决定。德旺小学没抽中，但舞蹈队作为候补，必须保持训练，直到汇报演出结束。 这表示叶青棠和林纯在暑假里都要回学校训练。两人觉得生无可恋，跳天鹅舞跳到厌烦了，又无法反抗。 暑假期间，贺丽华在镇上开了第二家麻辣烫分店，忙得不可开交。叶建鸿被叶建锋的厂房工程拖住，因为资金短缺，两兄弟天天出去应酬，时常喝得酩酊大醉，几乎不着家。叶青棠没人管，基本寄宿在林纯家。 突然有一天，贺丽华亲自到姜家接叶青棠回家。 不知不觉间，贺丽华也开始租小汽车出入，买了一部摩托罗拉的手机接打电话。 叶青棠坐进车子里，母女俩去的方向却不是村子里的家，而是镇上的新房子。 128平的新房子已经装修好了，简单装修，整洁明亮，家具家电一应俱全。杨珠和一个叶青棠没见过的保姆也在房子里，带着叶欣棠。叶青棠的房间，衣服铺盖都有，长住都不是问题。 看到这架势，叶青棠立刻察觉到不对劲：“妈，我们不回家吗？” 贺丽华和杨珠对视一眼，说：“这几天先不回去，我们在这里住几天。你不是一直想住新房子吗？” “发生了什么事？” 贺丽华和杨珠又互看一眼。杨珠皱着眉，一脸不赞同。贺丽华摇摇头，对叶青棠说：“你跟我进房间说。” 叶青棠心里产生一种不祥的预感。 进了房间，两母女面对面坐在床上，互相看着。 叶青棠深吸一口气，说：“妈，您实话实说吧，我已经十岁了，什么都听得懂。” 贺丽华想了很久，小心翼翼说：“你姜阿姨和林纯爸爸的事，你知道吧？” 叶青棠心里一咯噔。她没对贺丽华说过姜妍离婚的事。 “您是指？” “姜阿姨和林纯爸爸不住在一起，他们离婚了。” 叶青棠脱口而出：“您要和爸爸离婚？” 贺丽华愣了愣，叹气说：“是你爸爸要和我离婚。”可她的语气里没有太多伤感。 叶青棠说：“怎么可能？他敢？” 贺丽华点头，平淡说：“你爸在外面有别的女人，怀孕了。” 叶青棠难以置信。虽然叶建鸿有无数缺点，但出.轨真的超出她的想象。因为他上辈子没有出.轨过。他是说过他有好几次被别人带着去玩，但他都拒绝了。不是出于对婚姻的忠诚，而是不舍得花那个钱。他觉得女人不值得他花冤枉钱。叶青棠一直很相信这个理由。 “是你四叔带着他去的。” 叶青棠无语。她知道叶建锋确实有出去玩叫小姐的习惯。叶建鸿那几次被别人带的经历，叶建锋占了一半。 国家的经济发展得太快，人们富起来的速度太快，精神和思想却跟不上。穷人乍富的结果，是许多人丑态百出。像叶建锋这种乡村小老板，为了生意到处应酬，不外乎烟、酒、女人。男人逢场作戏几乎成了一种常态，女人在家都是睁一眼闭一眼，只要男人懂得回家，把大部分钱拿回家就行。 叶建锋是老手，一向拧得清，但叶建鸿跟着他玩，不是把自己带进坑里吗？ ——叶建鸿可不是掉进坑里了吗？ 叶建鸿被叶建锋带着出去玩，那些女人贴上来，一开始他是拒绝的。但之前贺丽华跟他说离婚，虽然他没当真，事情也不了了之，但他有点放进心里了，而且贺丽华忙着店里的生意，许久没和他亲近。叶建鸿被挑出火，一时想岔了，觉得叶建锋玩可以，为什么他不行？他就该贺丽华一点颜色瞧瞧，谁叫她赚了几个钱就上天了！ 于是，跨过了那条线。 第29章 离婚 这种事,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四五，有无数次。 不过叶建鸿吝啬, 好面子, 每次都好像是叶建锋带他去, 他不甘不愿, 半推半就, 找的还是同一个女人。 那女人是外地人, 出来陪酒做皮肉生意, 陪了叶建鸿几次便说怀孕了, 问他要钱打胎。 叶建鸿第一次遇上这种事，顿时慌了手脚。他有妻有女，出来玩只是玩, 也知道这种欢场女人不可靠，哪里想到会闹出人命？那女人要钱打胎，要营养费要补偿，他都老老实实给了。那女人见他平时抠门，服侍得再好, 除了嫖.资还是什么都不给。没想到有怀孕做借口，他的手便松了。于是食髓知味, 三翻四次问他要。 到后来, 甚至反悔不想打胎了，跟叶建鸿说：“我肚子里这个可是儿子, 你舍得把你的大胖儿子打掉吗？” 叶建鸿闻言，惶恐不安地找上叶建锋，问该怎么办。 “万一真是儿子呢？” 叶家四兄弟，就他一个没儿子, 只有两个女儿。叶青棠再聪明出色，不是儿子，叶建鸿心里始终不是滋味。 他这样问叶建锋，叶建锋哪里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如果那女的真的怀了叶建鸿的儿子，他想要。 叶建锋见识多，便教他，等那女人生下孩子，验过DNA证实是他的儿子，就拿一笔钱把那女人打发走，抱孩子回家，说是外面捡到的。 捡孩子回家养这种事，在农村很常见。以前捡回来的大多是女孩子，近年外来务工多了，流动人员复杂起来，被丢弃的男孩子也有。他们叶家就有好几家捡了孩子养的，最近的是一个五服堂兄，已经有了两个儿子，还捡了一个女孩回家养。如果捡人的不是他的媳妇，大家都怀疑女孩是他外面的女人生的。 叶建鸿自然听说过那位堂兄的事迹，只是一时慌了神，手足无措。有了主意后，心里大定。 然而他精明，人家也不笨。 发现叶建鸿重视儿子之后，那女人悄悄找到他的住处，带着一串老乡上门逼宫，要求他负责任，给她和肚里的儿子一个名分。 正好和回家的贺丽华撞上了，东窗事发。 事实证明，在这种事上，男人都是一样无耻。 叶建鸿和林纯的爸爸林立言身份地位天差地别，但第一反应都是逼妻子接受。叶建鸿搞不定闹事的女人，见她带着人来“讨公道”，想让贺丽华请贺世南来摆平这事，至于那女人肚里的孩子，也要贺丽华接受。 因为贺丽华生不出儿子，她结扎了。 叶建鸿也顾不上丢脸不丢脸，把王四妹和叶家的兄弟姐妹都叫来了，一边壮声势，一边对贺丽华轮番轰炸。 大意就是，如果贺丽华不接受，就离婚，叶建鸿另娶。 其实人人都知道，叶建鸿的本意不是和贺丽华离婚。他对贺丽华和两个女儿是有感情的，也也舍不得失去贺家这个财宏势大的岳家。他只是想要个儿子，弥补人生最大的遗憾。他想要贺丽华接受。甚至，如果贺丽华不愿意出钱养，他可以单独负责儿子的一切开销。 至于男人在外逢场作戏，风流快活，兜里有几个钱的男人十有八、九都是这样，只要心在家庭，懂得回家，根本就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过错。 不但叶家人这么认为，连一直疼爱贺丽华，给了她许多支持和帮助的亲生母亲杨珠也这么认为。 “叶建鸿他应该只是一时糊涂，他的心还是放在你和青棠欣棠两姐妹身上的。外面那个女人要不是怀了个儿子，哪里上得了台面？一个表.子，说出去都嫌嘴脏。叶建鸿想要的只是儿子，你就当是从外面抱养回来的，想怎样管教，还不是你说了算？往好处想，叶建鸿犯了这么一个大错误，以后在你面前说话，声音都要低一截。”杨珠说：“真离婚了，你一个小女人带着两个女儿，家里没个男人撑着怎么行呢？即使你想再嫁人，这样的容貌，这么大的年纪，又结扎了再生不出小孩，只能带两个拖油瓶，谁要你？以后青棠欣棠嫁人了，你老了孤零零一个对着四堵墙，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杨珠说得太有道理了，如果贺丽华还是一年前那个自卑怯弱的女人，没有钱没有房产，完全受叶建鸿控制，他说东她不敢往西，面对这样的背叛和羞辱，大概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但她已经变了。 她赚了钱，有了脊梁，想做什么可以靠自己的能力做到，不管叶建鸿帮不帮忙都没有影响。她认识了姜妍，被她离婚后依然自立自强的风采深深震撼到。她第一次发现，原来女人离了男人也能活得很好，甚至可以比男人活得更好。当她赚得比叶建鸿多，发现叶建鸿连一些浅显的道理都不懂，却自负地听不进任何劝告，以为自己最聪明最能干。贺丽华越来越受不了叶建鸿的脾气，不想再被他控制。她变得有胆子提离婚，背着他在外面给女儿买房…… 夫妻俩的关系冷淡了半年多，贺丽华看着叶建鸿被叶建锋带去应酬，夜不归宿，却默不作声。 有今天这个结果，贺丽华既感到意外，又感到不意外。 不意外叶建鸿没克制住男人的劣根性，意外他对儿子偏执一般的渴望，令贺丽华感到无奈心酸。 她没有拖延，安顿好叶青棠和叶欣棠，便对叶建鸿说：“离婚吧。我什么都不要你的，只要两个女儿。” 叶建鸿心里升起一股巨大的恐慌，脱口而出：“不行！女儿是我的，我不会给你。”其实他想说的是不离婚，但他直觉地抓住贺丽华最在意的点——两个女儿。 贺丽华说：“夫妻一场，看在你是青棠欣棠爸爸的份上，我不想和你闹得那么僵。但如果你不答应离婚，我们只能上法院。欣棠还在哺乳期，肯定是判给我的。青棠已经十岁，法院也会尊重她的意见。她想跟你还是想跟我，你自己心中有数。而且，你出轨了，是过错方，到了法院，要分割财产，你的房子、存款，都要分我至少三分之二，或者你净身出户。你自己想清楚。” 叶建鸿不懂法院的歪歪道道，但扯上公安、法院这类机构，他下意识地感到害怕。他也没怀疑贺丽华的话的真实性，一提到财产分割，净身出户，他的脸色变了。 “我不要儿子了，带那女人去打胎。我们不要离婚。”叶建鸿忍痛说，憋屈地作出让步。 “我要离婚，我跟你过不下去。” 叶建鸿仿佛受到巨大的屈辱，不解问：“为什么？我到底有哪里对不起你？” 贺丽华用一种“你怎么能如此厚颜无耻”的眼光看着他，面露鄙视。 叶建鸿的眉头皱得死紧，含糊说：“这次的事，是我做的不好……但见过鬼还不怕黑吗？我以后不会再做这种事。” “太迟了。一次不忠百次不容，我不会再相信你。” “你怎么能这么蛮不讲理？我都认错了，你还想我怎样？谁家男人有能力不用应酬的？你看叶建锋老婆，她什么时候说过叶建锋半句？” “我是我，别人是别人。” “离婚对你有什么好处？非要把好好一个家拆散，让叶青棠叶欣棠变成没有爸爸的孩子，你才心安理得吗？” 贺丽华说：“起码，我自由了。” 见贺丽华油盐不进，叶建鸿暴跳如雷。贺丽华止住他要继续说话的嘴巴，下通牒：“我们去民政局离婚。如果你不同意，我会到法院上诉，请求分配你的财产。你好自为之。” 她没有试图说服叶建鸿，两人的思维方式不在同一个频道。叶建鸿有自己特有的一套逻辑，他只会按自己的逻辑做事。除非他能自我醒悟，不然谁都无法说服他。贺丽华和他讲道理等于鸡同鸭讲，行动最实际。 叶建鸿不知道贺丽华带着两个女儿住在哪里，只能去贺家请杨珠帮忙劝贺丽华，他也经常去麻辣烫店，试图堵贺丽华，逼她改变主意。看到麻辣烫店客似云来，他也开始想贺丽华是不是赚了不少钱。 贺丽华不见叶建鸿。杨珠一开始还有心劝和，但后来叶建鸿被那女人逼得没办法，居然让她住进家里，杨珠气得血压上升，彻底撒手不管了。 叶建鸿觉得自己冤枉极了。那女人天天拿自己的肚子说事，一言不合就说要去打胎。贺丽华又铁了心和他离婚，如果真离了，他老婆没了，女儿没了，难道连儿子也要没吗？所以投鼠忌器，只能暂时安置好那女人。 叶建鸿拖延时间，不想和贺丽华去民政局离婚。贺丽华的心肠却硬得很，真的去法院起诉离婚，法院传票寄到叶建鸿手上，他立刻急了。他不想分财产给贺丽华！ 于是，在叶青棠不知道的情况下，两人真的离婚了。贺丽华没有分到叶建鸿的房子和存款，拿到两个女儿的监护权。双方的财产各自归各自。 叶青棠看到离婚证和离婚协议书，愣了半天无法回神。 对于贺丽华来说，叶建鸿绝对不是一个好丈夫，但要说他坏得彻底，好像也不是。说白了，他就是自私自利，自尊心和虚荣心都极强，容不得家里人不听他的话。当上辈子的他对病重的贺丽华见死不救时，叶青棠对他真是厌恶到极点，想和他断绝父女关系。但他对她的养育之恩，她也无法忘记。 叶青棠深深意识到，上辈子是上辈子，上辈子发生的事，再也回不去了。 第30章 未知 拿到离婚证, 贺丽华第一反应是解脱，仿佛一直以来压在肩上的重担卸下来了。第二反应是担忧，怕叶青棠接受不了。她知道女儿和她更亲, 甚至离婚的事, 一开始是她先提出来的, 大概是受了林纯的影响。但叶建鸿终究是她的父亲。父母和子女的感情总是不一样的。 见叶青棠愣了半天无法回神, 贺丽华揽住她的肩膀, 心疼说：“对不起, 是妈妈太自私了……” 叶青棠立刻回神说：“不, 妈妈, 您做得对，我支持您。” 贺丽华产生离婚的想法没哭，知道叶建鸿出轨, 连私生子都整出来的时候没哭，真的离婚了，也没哭。但听到叶青棠这一句话，突然泪如雨下。 她和叶建鸿做了十年夫妻，生了两个女儿, 她又不是铁石心肠的人，怎么会没有感觉？就像是身上的一块肉, 她迟钝地发现这块肉坏死了, 会影响她的健康，依然狠不下心割掉, 直到这块肉长了蛆，她终于狠下心割掉了，仍然痛彻心扉。 有时候午夜梦回，她都以为自己在做梦。她还是那个一无是处的她, 看似有夫有女，生活勉勉强强过得去，实则什么都抓不住，经不起半点风吹雨打，无论发生什么事，她都只能眼睁睁看着，承受着，无能为力。 如今和叶建鸿离了婚，痛苦归痛苦，她却知道，她必须这么做。她不能一直受叶建鸿的思想影响，任他把她拖进他的逻辑里，无法翻身。 离开他，她才有掌握自己命运的真实感。 这些想法，贺丽华自己都懵懵懂懂，无法与人分享。即使分享了，父母不会理解她，社会也不会理解她。他们只会说她矫情，说哪个女人不是这样过来的，不会明白她只是她，不是别的女人。 叶青棠的支持对她来说弥足珍贵，就像给惶惶然的她吃了一剂定心丸。 ——她没有错，她做得对！ 仿佛是为了证明这一点，贺丽华工作起来更认真，更刻苦了。她和姜妍的来往越来越密切，做的事，连叶青棠也不知道，不再像以前那样事事和她商量。 叶青棠既欣慰又担心，但什么都没说，放手让她飞。 九月一日，五年级第一学期开学，因为叶青棠住在镇上，林纯家的车子接了林纯之后，又到镇上接叶青棠，两人一起上学。 林纯很喜欢这个安排。如果可以，她甚至想把叶青棠抢到家里长住。尤其是叶建鸿出轨，贺丽华和他离婚后。林纯觉得她和叶青棠的经历太相似了，一对难姐难妹，同病相怜。她们是命中注定的缘分，就该结为异性姐妹——她最近在看《三国演义》。 两人在开学的第一天就被叫进校长室。一同被叫进去校长室的还有舞蹈队的其他成员，包括八个正选队员，和一个候补队员，赵婉苓——她最终还是被黄老师塞进舞蹈队，以防正选队员在表演前出问题。胡校长支持黄老师的决定。有赵婉苓在，梁芳菲就一直臭着脸。如果不是到市里、省会表演的机会太难得，她已经退队了。 胡校长说：“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我们学校的舞蹈队被选中，将作为表演队伍参加市里的十一国庆晚会。这是一件非常光荣的事！”他带头鼓掌。 事情从镇里上升到市里总是高大上的。九个小女生跟着鼓掌。 黄老师欲言又止，也鼓掌。 胡校长鼓励了舞蹈队一番便打发掉她们，单独和黄老师说话。 林纯对叶青棠说：“老是跳同一支舞，跳得很烦啊。今年我们不参加镇上的舞蹈比赛吗？”要去国庆晚会表演，九月整一个月练的还是原来的舞，练不了其它舞。她想学习不同的舞蹈，增长自己的见识和阅历，不想老是重复跳同一支舞。 叶青棠不想半途而废。小学生跳舞最重要的是练好基本功，编舞不会太难，既能塑形，强身健体，又能参加比赛感受一下气氛，她觉得挺好的。而且黄老师是真的有实力，为了冲奖，编的舞有点剑走偏锋，令人耳目一新。 不过如果为了表演的机会一直重复跳，没有新的编舞，没有参赛机会，叶青棠也觉得没有必要浪费时间。 “等国庆晚会之后，看看黄老师的安排。” “嗯。” 然而过了没几天，黄老师告诉她们，十一国庆晚会的表演取消了，舞蹈队暂时解散。大家都非常惊讶，但这是学校的决定，学生没有发言权。 林纯接受不了，私下和叶青棠一起追问黄老师：“为什么呢？” 黄老师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感慨说：“小纯，你有个好妈妈，记得听你妈妈的话。” 林纯一脸茫然。 叶青棠问：“老师，我们还能不能在舞蹈室跳舞？” “你们还想跳舞？” “就是一种兴趣爱好啊。” 黄老师说：“可以，你们爱来就来，不过要做清洁，至少一周两次。答应了我把钥匙给你们。” “嗯！” 林纯和叶青棠放学回到清泉苑，姜妍回来了，突然问她们：“你们想不想转学？转去镇中心小学？” “为什么？” 姜妍答非所问：“转去镇中心小学，你们依然能跳舞。现在青棠住在镇上，上学也方便。” 林纯求助地看向叶青棠。 叶青棠皱眉：“是不是晚会表演有什么问题？”国庆晚会表演确定了又取消，舞蹈队突然解散，现在姜妍又这样问，她很难不联想。 姜妍说：“所以，想不想转学？” 叶青棠问：“姜阿姨你和胡校长认识吧？” “小纯告诉你的？” 林纯立刻说：“我没有。” 叶青棠说：“我猜的。”林纯从杨市转学过来，镇上那么多学校不选，偏偏选了德旺小学。林纯在德旺小学得到不少特别待遇，喜欢什么兴趣班就进什么兴趣班。舞蹈队到市里表演的名额，本来说让给别的学校的，后来又回来了。说没有姜妍的手笔，她都不信。 “姜阿姨您能影响胡校长，能影响镇中心小学的校长吗？” 姜妍在转学上询问她们的意见，而不是强硬地替她们做决定，表示她也在犹豫。 姜妍难得叹气：“小学校容易被人欺负。”这个时候教育制度上的弊端是整体的问题，不是她一个人可以撼动的。 德旺小学太弱小，一被欺负便没有还手之力。幸好胡校长虽然一开始被糊弄过去，得到提醒后立刻清醒。他做人有底线，不能做的事坚决不沾手。 换到镇中心小学，一般人就不敢伸手了。但那是别人的地盘，姜妍只能塞钱让学校对林纯好一点，想形成影响力，不是一天两天能做到的。 叶青棠说：“我喜欢德旺小学，不想转学。”叶家几代的小孩都在德旺小学读书，没听说过发生什么大事。即使是她以前遭受的校园暴力，也只是小孩子之间的小打小闹，没遭遇过身体上的暴力。胡校长的风评一直不错。 林纯说：“青棠不转学，我也不转。” 姜妍说：“好吧。如果你们在学校遇到什么不愉快的事，一定要告诉我。你们胡校长会给我一点面子。” 舞蹈队的训练没了，空闲时间一下子变得多起来。黄老师大概也觉得无聊，见叶青棠和林纯真的坚持到舞蹈室练基本功，便教她们跳国际标准舞，伦巴、恰恰、华尔兹、探戈，一个一个教。 国标需要舞伴，黄老师跳男步，教她们跳女步，一次偶尔的机会，还抓了姜砚晖做壮丁。 姜砚晖自姐姐离婚后，立志要当一个能保护姐姐和外甥女的纯爷们，不愿学跳舞。但架不住叶青棠和林纯的磨缠。 叶青棠激他：“你不愿意动，就原地站着做桩子，让我靠着跳。” 等姜砚晖真的站好了，看着叶青棠围着他扭来扭去，学霸的CPU开始下载数据，实在没忍住跟着跳起来。 他没有练过基本功，身体的柔软度不行，但学习能力一流，节奏感很强，和叶青棠配合默契。连黄老师都称赞他有天赋，极力怂恿他学一学。 “万一你以后的女朋友跟老师我一样爱跳舞呢？你不会跳舞，就会被三振出局哦。” “你最好听黄老师的。因为我就是这样过来的。”蔡老师拿着蛋糕和矿泉水进来舞蹈室。温文寡言的他已经成功追到黄老师，正和黄老师谈着恋爱。 “师丈！”叶青棠和林纯笑嘻嘻地肩碰着肩。叶青棠在四年级第一次舞蹈比赛时就看出他们的猫腻。她和林纯既加入了舞蹈队，又加入了书画队。两边都是老师。两位老师谈恋爱了，她们跟着黄老师这边叫，蔡老师完全不敢有异议。 姜砚晖被揶揄得有些困窘。 “学着点。”蔡老师微微弯身，朝黄老师伸出手，“美丽的女士，请问我可以请你跳一支舞吗？” “乐意至极。”黄老师笑着把手搭上去。 男的俊，女的美，两人踩着节拍，跳起探戈，交叉步、踢腿、跳跃、旋转，明快热烈，缠绵动人。两人对视的一刻，眼里全是愉快喜悦，仿佛拥有了全世界。 叶青棠和林纯什么时候见过严肃严格的黄老师这么妩媚妖娆的样子，和姜砚晖一起看呆了，感觉被喂了满满一嘴狗粮。 这一幕给他们留下深刻的印象。尤其是完全没开窍的林纯和姜砚晖。林纯觉得黄老师和蔡老师的爱情好美好美，她很羡慕，希望长大后可以拥有这样的爱情。姜砚晖则想着，如果他未来有女朋友，他希望女朋友会跳舞……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8-20 08:50:45~2021-08-23 14:09: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白露未晞、李曈旼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懒懒 88瓶；43566609 20瓶；梦梦 10瓶；这碗饭我先干为敬 8瓶；夜光 6瓶；喜欢看甜文的懒妮儿、爱吃红烧鱼的大肥猫、魏紫 5瓶；桃桃 4瓶；棠白白、殇 3瓶；今天努力学习了吗 2瓶；墨家四小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儿子 自从叶建鸿和贺丽华离婚后, 叶青棠就没见过叶建鸿。叶建鸿不知道前妻和女儿们的新居地址，也没再去贺家和麻辣烫店找贺丽华，仿佛这一段婚姻和两个女儿不存在似的。 贺世南和他的妻子苏琼, 贺丽华的两个姐姐贺丽荣和贺丽莉都来新居探望过贺丽华和两个孩子。除了贺世南, 其他三个女人都不敢相信贺丽华敢和叶建鸿离婚, 并且难得有志一同地觉得离婚是一个错误的选择。没了男人, 一个小女人带着两个这么小的女儿, 日子怎么过？贺丽华面部有瑕本就难嫁, 现在离了婚, 带着两个拖油瓶, 更加不用指望再婚了。 至于贺丽华开的三家麻辣烫店和新居，她们心底里都认为是贺世南资助她才有的。三个女人忍不住说些酸言酸语，但也知道贺丽华确实过得凄惨, 一人塞了几百块给她。任贺丽华怎么说她过得好都没用。 五年级第一学期临近期末的时候，住在镇上，和她们离得不远的贺丽荣特意来告诉贺丽华母女：“叶建鸿的儿子出生了。” 说特意花大价钱去大医院验过，真的是亲生的。 叶建鸿高兴极了，宣扬得整条村都知道他有儿子了。他还特意把家里的家电卖了, 说要凑钱摆满月宴。孩子的生母住在他房子里做月子，一直没走。虽然没有正式结婚, 但村里的人已经把他们当做夫妻。大家都知道叶建鸿娶了个ji女。一向把面子看得比天还大的叶建鸿居然没说什么。 “哦, 是吗？那恭喜他。”贺丽华剥着橘子，反应很平淡。 贺丽荣感叹：“当初你生完小女儿就不该结扎, 应该再生一个。如果你有儿子，叶建鸿怎么敢这样对你？” 贺丽华说：“那就让他好好享受有儿子的乐趣。” 贺丽荣对抱着叶欣棠玩的叶青棠说：“可惜你不是男孩。不然以你这聪明劲，以后你妈就享福罗。” 叶青棠说：“你问问我妈，她是想要我还是想要儿子。” 贺丽华忍不住笑：“要你要你, 肯定要你。”自从离婚后，她对叶青棠几乎千依百顺。 贺丽荣哼了一声：“以后你就知道。女儿呢，就是泼出去的一盘水，靠不住……” 贺丽华说：“说什么呢？指望孩子长大后有所成就，不如你现在多努力努力，靠自己的能力享福。我们年纪也不大，还干得动。” 贺丽荣不以为然说：“我们生得不是时候，拼死拼活干都赚不了几个钱。再说，我们是女人，哪有这个本事？结婚以后，还得靠男人。男人不行，一个家就不行。”语气对丈夫廖国良多有嫌弃。要知道在十年前，三姐妹中贺丽荣是嫁得最好，生活最优越的那一个。廖国良相貌端正，国企职工，家境不错，不知多少女人抢着想要。最后被贺丽荣抢到手，她一直为此得意。 贺丽华摇摇头。贺丽荣的观念是大多数人的观念，比她和叶建鸿合拍多了。她们谁也说服不了对方。但贺丽荣十年前得意，十年后的今天，生活明显在走下坡路。她却只懂抱怨，没想过用抱怨的时间去改变，这样对现状于事无补。 老想着靠别人，却没想到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没什么是绝对的，只有自己是最可靠的。她以前一心依靠叶建鸿，结果呢？ 和贺丽荣说话是话不投机半句多。但叶青棠总算知道为什么叶建鸿不再出现在她面前了。或许，以后都不会再出现在她面前了…… 叶青棠没想到，没过多久，叶建鸿就来了。他不是一个人来，还带了他的小妹，叶青棠的姑姑叶雯琦来。 恰好在叶青棠期末考试期间来到德旺小学堵她。好几个月不见，叶建鸿瘦了一些，脸上透着苍老疲累，但精神不错，心情也不错。 叶青棠在心里冷笑：有了儿子，就是不一样啊！ “学校离家那么近，这么多天了，你怎么不回家？”叶建鸿先声夺人，一开口就是责怪。 “那个家还是我的家吗？不是已经是您儿子的家吗？” 叶建鸿说：“那是你弟，亲弟！” “不好意思，我妈只给我生了一个亲妹。我也只认我的亲妹。” 叶建鸿立刻火了：“我是你爸，你连亲爸都不认了？” 叶青棠说：“法院判的，我归我妈。您有不满找法院去。再说，你有儿子了，难道还缺女儿吗？” “反了你！你姓叶，就永远都是我的女儿。” 叶青棠无语：“您到底想说什么，想干什么？” 叶建鸿说：“我要你回家。” 叶青棠说：“我妈在哪里，我在哪里。” 叶建鸿说：“你回家了，你妈不就回家了吗？” 叶青棠恍然大悟：“所以你想拿我要挟我妈！” 叶建鸿怒道：“你是嘴巴痒了，没挨过打是吧？我们不是一家人吗？” 叶青棠一字一顿说：“我、妈、跟、你、离、婚、了！什么是离婚，你懂不懂？就是分开了，她不跟你过了！而且你不是已经娶了新老婆吗？还找我妈干什么？” 叶建鸿扬起手要打她，叶雯琦赶紧拦住他：“二哥，你不能打孩子。” 叶建鸿恨恨说：“她欠打！才过了多久，听听她怎么说话的！不行，我要去法院，把抚养权要回来。贺丽华根本不会教孩子！” 叶雯琦对叶青棠说：“青棠，你爸没有娶新老婆。那种女人怎么能当你爸老婆？你爸一直在等你妈回来。不是姑姑说你啊，你爸爸养你这么大，对你有养育之恩，你要知恩图报。只有畜生才会忤逆父亲。” 叶青棠点点头：“我知道。他养了我多少年，等他老了，我就按法律规定的数给他养老费。但法律没规定我要什么都听他的，任打任骂不作声。” 叶雯琦大概没想到一个十岁的小女孩会对法律这么门儿清，顿了半晌才说：“你们原本是好好的一家人。难道你不想爸爸妈妈在一起吗？没有爸爸，人家会笑你是野孩子。” 叶青棠说：“不是我不想爸爸妈妈在一起，而是爸爸做错事，对不起我妈，我妈再也忍受不了他，和他过不下去。姑姑，要你是我妈，姑丈是我爸，你还能接受姑丈，帮他养野.种吗？”叶雯琦是家里唯一的女孩，从小到大最受宠爱，爸妈疼，四个哥哥疼，性格和王四妹像了个十足十，受不了一点委屈，脾气大得很。她只生了一个女儿就因为怕痛不愿再生了，丈夫拿她没有一点办法。 如果五姑丈敢出轨生私生子，叶雯琦能拿起菜刀追着他砍。砍完了夫妻俩一刀两断，女儿由她带走。 “你爸是一时糊涂，被外面的女人骗了。老师没有教过你，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吗？” 叶青棠听得极不耐烦，天真无邪说：“我不想要弟弟。爸爸能把弟弟扔掉吗？”她露出一个阴恻恻的表情，“如果我回家了，我就把弟弟扔厕所里。” 叶建鸿和叶雯琦都吓了一跳。 叶建鸿暴跳如雷：“你敢！” 叶雯琦说：“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恶毒？” 叶青棠歪头：“可是，我不喜欢啊。不喜欢的东西，不该扔掉吗？就像扔垃圾那样。” “他是你亲弟弟，跟你妹妹一样，和你有血缘关系。” 叶青棠理直气壮说：“妹妹是我妈生的，弟弟又不是。” 最后，两个大人没能说服一个十岁的孩子，叶建鸿气得拂袖而去，大声说：“不复婚了！不要了！老子有儿子，不稀罕！” 叶雯琦劝他没劝住，看着叶青棠直摇头，仿佛她是一个无药可救的孩子。 叶青棠嘴上说得痛快，目光却不禁死死盯着叶建鸿头也不回的背影。她一直不愿意相信叶建鸿真的出轨了。因为他上辈子明明没有。他有再多缺点，也没有这个缺点。他苛待贺丽华，对两个女儿也没多好，但没有为了儿子抛弃女儿。 然而命运的蝴蝶有时就是如此无常。给了贺丽华一个支点，她抓住机会立起来，脱胎换骨，变得闪闪发光。叶建鸿却做出叶青棠无法容忍的选择，他弥补了上辈子的遗憾，和曾经的妻子女儿渐行渐远。 叶青棠深深叹了口气，再次抬起头，对上姜砚晖担忧的眼神。不知他什么时候来的，居然一直没作声，默默站在附近。叶建鸿和叶雯琦都没有注意到他。 “你没事吧？”姜砚晖走到她身边，垂头看着她。他路过时，看到一个中年男人和一个中年女人对着叶青棠张牙舞爪地说话，险些动手。他一直守在一边，防着叶青棠受到伤害。 “那是我爸和我姑姑。” “大概猜到了。”姜砚晖早听说过叶青棠家里的事。一个林纯的爸，一个叶青棠的爸，一个两个都是这样，他是男生也觉得男人真不是个好东西。女色和儿子真的那么重要吗？他完全没有这种思想。叶青棠和林纯多懂事可爱，他照顾她们都不会觉得厌烦。如果他以后有女儿，一定把她宠上天，给她全世界。在他的想法里，男孩子会被宠坏，女孩子不会。女孩子柔软娇气，容易被男孩子伤害，要好好保护。 叶青棠恨恨说：“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姜砚晖忍不住笑了，揉揉她的头：“你才多大呀？见过多少男人？我不好吗？蔡老师不好吗？” 叶青棠说：“你现在还不是男人。” 姜砚晖牙痒痒地想捏她的脸，又想到她刚刚一脸落寞，控制住冲动，叹气：“小祖宗，你说什么都是对的。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请你吃。” “……麦当劳。” “啊？” “想吃麦当劳。” 姜砚晖无语。最近的一家麦当劳在杨市，离岗兴镇30多公里。现在已经下午五点。 “你不是不喜欢吃麦当劳吗？” “不喜欢，但想吃。” 姜砚晖和她大眼瞪小眼半晌，最终败下阵，认命地戴上头盔：“你要等两个小时才能吃上。”他为了和戴天他们一起打游戏，经常开摩托车来回，倒是不嫌麻烦。 叶青棠跳上车，坐在他背后，紧紧抱住他的腰：“我也要去，带我去！” 姜砚晖被她勒得差点岔气，无奈说：“你放松一点。”林纯第一次坐他的车害怕都没有这样抱着他。 “小舅舅，让我靠一会儿，就一会儿……” 姜砚晖顿住了，抬头看天，沉默了一阵说：“要记得戴头盔。” “嗯。”叶青棠的声音闷闷的，“小纯去哪里了？”一考完试，林纯就被姜妍接走了。亲密小伙伴不在，她有点寂寞。 “她有事要办。”姜砚晖说：“不用找她，我今晚陪着你。” 叶青棠心跳漏了一拍，被他暖到，抱着他的腰，咬着唇微微笑了。 第32章 观战 “好, 打得好！砚神上！” “稳住，仇爷稳住，别浪！” 极简风的网吧内, 一群人围着姜砚晖和戴天, 观看他们玩《星际争霸》的联机对战, 并为各自支持的一方摇旗呐喊。 今年12岁, 刚上初中一年级的叶青棠已经长到155cm, 口里含着棒棒糖站在姜砚晖身后第一排的位置, 认真观战。 林纯站在戴天身后, 嘚啵嘚啵地给身边的小女生做解说, 一副很专业的样子。 这个小女生叫饶蜜，生得很可爱，胆小老实, 是叶青棠和林纯的同班同学兼舍友。 升中考试，本来叶青棠的目标是市一中，但姜妍提出让她和林纯报考杨市的省一中，最终叶青棠以300分满分考进省一中，林纯298分, 只有语文作文扣了两分，一样进了省一中。 她们在杨市读书, 姜妍和贺丽华在省一中附近买了房子, 买的是同一个小区同一栋，挨着的两户。她们跟着在杨市住。姜妍依然非常忙碌, 从几个城市来回跑变成全国各省到处跑，生意越做越大。贺丽华把麻辣烫连锁店开到杨市，又开起名为“清新”的奶茶店连锁店，即使模仿店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 生意也相当火爆。 这几年两家的关系越发密切。姜妍在贺丽华新开的店里参股，贺丽华跟着姜妍去了不少地方，做了一些投资。具体是哪些，叶青棠也没有全部知道，但听到几个名字，她已经觉得放心了。姜妍很用心地培养贺丽华，把她视为长期合作伙伴。 姜妍和林纯在杨市长住，由于姜妍经常不在家，贺丽华也时不时要出差，林纯和叶青棠、叶欣棠年纪都小，姜砚晖时不时要照看她们，加上他目前的职业重心在杨市，基本也住在杨市。 戴天在杨市开了一家叫“领航”的高端网吧，康树、乔泽轩、许岳都是小股东，跟着他过来了。叶青棠和林纯和他们混得很熟，周末放假经常过来玩。这是她们第一次带饶蜜过来。 饶蜜以前没玩过网络游戏，即使有林纯的解说，也看得一脸懵逼，但不明觉厉。 最后的结果是姜砚晖赢了。 戴天使劲拍姜砚晖的肩膀：“行啊，今天很猛！” 姜砚晖说：“是你太弱了。” 戴天顿时撸起袖子要和他大战三百回合。 “行了行了，要吃饭呢！”圆润了一圈的康树做和事佬，“你们不想吃，妹妹们可不能饿着。” 姜砚晖和戴天把袖子收回去。 和大家打了一声招呼，他们带着一串尾巴移驾隔壁火锅店。 除了姜砚晖五个青少年和叶青棠三个小女生，还有许岳的女朋友，叫徐好好。她有着一头挑染粉红色的中长发，表情又飒又酷，玩游戏技术很好。她和许岳对战输了，成了许岳的女朋友，比21岁的许岳大两岁。 这几年国内的互联网迅速发展，网络游戏的发展也是一日千里，电子竞技得到越来越多的关注和认可。 姜砚晖和戴天先去了法国巴黎参观电子游戏展览，后来又带着康树他们三个去韩国参加第一届世界电子竞技大赛。许岳和徐好好就是在韩国认识的，大家都在杨市，又是同好，回国后很快便熟悉起来。 叶青棠和林纯之前已经见过徐好好，和脾气直爽的她很合得来。饶蜜不懂游戏，但刚才看了戴天和姜砚晖的对战，觉得会玩游戏的人都好厉害，所以也觉得徐好好好厉害。 九个人要了一张大桌子，徐好好把看起来最老实好欺负的饶蜜拉到身边坐，又把林纯拉到饶蜜的另一边坐，叶青棠挨着她的另一边。姜砚晖坐在叶青棠旁边，许岳坐在林纯旁边。 许岳看着自己和女朋友隔着两个小女生，哭笑不得：“好好，这是咋了？” 徐好好理所当然说：“她们年纪小，我照顾着。”然后不理许岳，拿着菜单问三个小女生喜欢吃什么。 叶青棠她们点了之后，姜砚晖拿过菜单看了一下，说：“不要螃蟹，加两盘虾。不许喝冰饮料。”前几天林纯感冒，她倒是没有很严重，却传染给叶青棠，使得她扁桃体发炎发烧。她们才好了两天就想浪？不存在的。 乔泽轩傻傻说：“为什么？我们喜欢吃螃蟹。” “螃蟹性寒，女孩子不能多吃。”姜砚晖说出一个他认为众所周知的理由。 然而并没有众所周知，乔泽轩一脸茫然：“是这样的吗？”然后批判说：“你也管得太严了吧？吃一点点没事。再说，她们不能吃我们吃啊。” 叶青棠和林纯不着痕迹地交换了一个眼神，在心里为乔泽轩喝彩。 戴天给乔泽轩一拐子：“你吃着馋妹妹们吗？上菜了她们想吃你给不给？” 林纯立刻用哀怨的眼神看着戴天。她可喜欢吃螃蟹了。她感冒已经好了，如果乔泽轩能点一盘她可以蹭吃。戴天掐断了她的希望。 徐好好相信靠谱的姜砚晖，把螃蟹擦掉加上虾：“乔泽轩，看在我们游戏水平差不多的份上，我劝你好歹学着点。不然，你以后肯定交不到女朋友。” 乔泽轩说：“我们只有许岳有女朋友，是你眼瞎看上他。” 徐好好气定神闲说：“无论如何，许岳已经不是问题。而仇爷和砚神是想不想要女朋友的问题，你是能不能有女朋友的问题。” 被忽略的康树：“那我是什么问题？” 徐好好反问：“你想把自己归到哪一类？” 康树机智说：“电子竞技不需要女朋友。我们还是不要讨论这个问题了。” 说得好！林纯和叶青棠给面子地鼓掌。 康树得意说：“我可没大乔那么傻。” 乔泽轩说：“快要开饭了，我不揍你。” 康树鼓起他的肱二头肌：“大乔你再说一遍。” 大乔闭嘴。 汤锅来了，点的是一半辣，一半清汤的鸳鸯锅。因为有女生在，几个吃货男生一改平时饿狗抢食的凶猛样，变得斯文一些。肉烫熟了，戴天和姜砚晖很习惯地先给叶青棠和林纯挟一碗。新来的饶蜜不用他们操心，徐好好帮她挟了，把她照顾得很好。许岳很有眼色，女朋友照顾小朋友，他照顾女朋友。康树等他们帮女生们挟了菜，才开始吃，自得其乐，一本满足。 唯有乔泽轩左看看右看看，突然觉得有点寂寞：“为什么我没有妹妹？”他也想要照顾妹妹。然而叶青棠和林纯一向轮不到他照顾。 康树把一只空碗推到他面前：“帮我挟菜，我不介意。” 乔泽轩给他一个大白眼：“我介意。” 趁着姜砚晖剥虾，叶青棠罪恶的筷子悄悄伸进辣汤锅里。姜砚晖明明垂着头，但额头跟长眼睛似的，喉咙发出一声：“嗯？” 叶青棠把烫好的，沾上红色辣汤锅料的牛肉放到他碗里：“小舅舅，您吃。”又马上想到什么，把肉挟回来，放在清水里泡了泡，再放到他碗里，“你胃不好，还是不要吃太辣的。” 姜砚晖微微勾起唇，知道她这几天被禁食禁怕了，想皮一下又皮不起来。 “想吃就吃一点。但你的喉咙刚刚好，不想发烧要控制自己。”姜砚晖也是最近才从贺丽华口中得知叶青棠小时候身体不好。特别是她的扁桃体因为小时候经常发烧而有点肿大，一上火就容易发炎，引起发烧。姜砚晖认识叶青棠以后，第一次见她生病。林纯每次生病，都会从天真可爱的傲娇小公主变成数码暴龙，脾气很差，拒绝看病不肯打针吃药，闹得人仰马翻。叶青棠生病，则从沉着懂事小姐姐变娇弱软绵小可怜，导致姜砚晖一下子保护欲满格。 “我不要割扁桃体。”叶青棠的喉咙两辈子都有这个毛病。不少人劝过她割掉扁桃体，但她不想。 “你注意一点就不用割。”姜砚晖哄她。 叶青棠叹气：“我一直都很注意……”日子过得越来越好，人渐渐就松懈了。 姜砚晖也不忍心说她了。她一向比林纯早熟懂事，平时都是她照顾林纯比较多。以她的年纪来说，她已经够克制了，偶尔放纵任性一下很正常，不该苛责。还是他多花点时间盯着她吧！ 姜砚晖把剥好的虾放到叶青棠面前，她很快高兴起来，点着酱汁吃。 乔泽轩说：“好想念青棠的手艺啊，好久没吃了。”他可怜兮兮看着叶青棠。 叶青棠上六年级后，姜砚晖以她要备考不能分心为由，不再让她做饭给他们吃。叶青棠的手艺好，本来也只是偶尔做，但彻底不做了，叫人心里忍不住惦记的。后来变成了美化后的记忆，令人想起来都是难得的美味，越吃不到越美味。 叶青棠痛快说：“好啊，来我家吃。小舅舅和小纯帮我打下手。蜜蜜也来好不好？吃完饭我让人送你回去。” 饶蜜和其他人不熟，话很少，但很喜欢处处照顾她的大姐姐徐好好，也很喜欢他们打打闹闹的开心氛围。她腼腆地点点头，小声说：“好。吃完饭我叫我爸爸来接我，不麻烦你的。” 叶青棠说：“一点都不麻烦。” 饶蜜嘴唇翘起，很开心地笑了。 戴天他们几个平日要轮流看店，一起放假的时候不多。今天人齐，干脆不到店里，叫了个朋友帮忙看着，他们去买菜。 叶青棠在杨市的新家很大，二百平方的大平层，装修走温馨舒适风，设备齐全。 叶青棠带着人回到家，刚打开门，一个小不点像炮弹一样奔出来，抱住她的小腿奶声奶气大叫：“姐姐！” 贺丽华穿着一身宽松的连衣裙居家服跟出来，笑吟吟说：“回来了？” 叶青棠刚想说话，却见一个陌生的男人走出来，仿佛不经意地揽住贺丽华的肩，笑着问道：“这就是青棠？” 第33章 新人 这个男人大约三十岁, 身高一米七左右，国字脸，五官端正, 眉毛特别浓, 气质颇为沉稳气派。 他揽住贺丽华的肩, 贺丽华的脸上立刻浮起红晕, 肩膀一动想退开。但在她退开之前, 男人似乎已经意识到不合时宜, 很快放开手, 若无其事地把手插兜里。 贺丽华的表情放松了, 露出微笑。今年已经三十八岁的她，比三年前三十五岁看起来要年轻得多，脸上那道令她三十多年来自卑不已的伤疤, 她已经去港城做美容手术去掉了，几乎没留下痕迹。坚持做了两年的美容保养，现在的她娇小秀美，明明已经赚了不少钱，拥有自己的公司, 气质反而变得越来越温柔无害。 “这位叔叔是？”叶青棠疑惑问。 贺丽华说：“他是你宋诚叔叔，妈妈的朋友。” 叶青棠礼貌问好, 对贺丽华说：“我带一些朋友到家玩, 不会打扰你们吧？”贺丽华出差，她事先不知道她今天回来, 只通知了保姆张姨。 “当然不打扰。”贺丽华热情招呼林纯等人：“你们放开玩啊，不用管我们。” 叶青棠问：“你们待会儿要出去？” 贺丽华含笑点头：“嗯，我们带欣棠出去玩。” 叶欣棠抱着叶青棠不放手：“姐姐也去！”叶青棠周一到周五住校，周六日才回家。叶欣棠可稀罕姐姐了。 叶青棠说：“你跟妈妈去玩, 我和纯姐姐他们一起玩。” 叶欣棠想去玩，又想要姐姐：“纯姐姐一起去！”两家来往密切，在三岁的小不点心目中，林纯跟亲姐差不多。 “欣欣，给纯姐姐抱一个。”林纯张开手臂。 叶欣棠扑过去抱住她的脖子，在她脸上亲一口，“纯姐姐，欣欣赐你力量！” 林纯融化了，恨不得把全世界捧给她。 活泼可爱的叶欣棠迅速成为团宠。徐好好和饶蜜都很喜欢她，逗着她说话。饶蜜特别有耐心，柔声应和着她的童言童语，陪着她玩游戏，讲故事，没一点厌烦。 不过到时间了，贺丽华和宋诚要出门，叶欣棠在出去玩和姐姐们之间还是选择了出去玩，牵着贺丽华和大家挥手道别。 男生们买菜回来，还带了“清新”的奶茶。叶青棠拿到的是杨枝甘露，姜砚晖给的，半糖，去冰，完全符合她的口味。 能干活的都进厨房帮忙，只会帮倒忙的在客厅开卡拉OK唱歌，鬼哭神嚎得令人受不了，伤耳朵。叶青棠黑着脸，举着锅铲从厨房里走出来：“蜜蜜，你唱，给他们示范一下标准的唱歌方式。” 饶蜜红着脸被人推出来，听话说：“好，你想听哪首歌？” “哪首都可以。” 饶蜜唱起《幸福的瞬间》，嗓音清澈柔美，咬字清晰，高低音切换自如，十分好听。 叶青棠和林纯在厨房里跟着哼起来，腰肢轻轻摆动，肩碰肩相视而笑。这是她们暑假时候追的电视剧的插曲，看剧的时候哭得稀里哇啦，插曲听着也特别有感觉。 姜砚晖正在洗菜，举起一颗菜放在她们的脸中间。吸引到她们的注意力后，他谨慎地审视她们的脸色，问：“你们不会又想哭吧？”他对她们看电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记忆犹新。因为纸巾用完，叶青棠还拉起他的袖子擦眼泪。 叶青棠和林纯哈哈大笑。 这两年叶青棠的厨艺又精进了一层，连姜砚晖和林纯都能做出正常的家常菜。戴天几个吃货埋头狂吃，狼吞虎咽。 林纯得意说：“三分之一菜是我做的。” 戴天捧场地用力鼓掌：“小纯最棒了！” “仇爷，你吃得出哪些是我做的？” 戴天：“……”他试探性地指了指蒜香骨。 林纯瞪着眼，不满说：“那是小舅舅做的。难道我的手艺还比不上小舅舅？” 姜砚晖给她一个“我白养你了”的死鱼眼神。叶青棠忍住笑，挟了一根青菜给他，安慰他受伤的心灵。姜砚晖看向她：你个小没良心的，不记得我不喜欢吃青菜吗？ 叶青棠假装什么都不懂，小声说：“小舅舅还要吗？”她又挟了一根青菜给他。 不浪费食物的姜砚晖回挟了一小把青菜给她。叶青棠喜欢吃青菜，完全不受影响，吃得欢。 林纯没理他们，专心盯着戴天，哼得超大声。 戴天额上滴汗，康树他们乐见他吃瘪，拍着大腿说：“仇爷只有小纯治得住！” 戴天求生欲爆棚说：“小纯最棒了，才学了这么一会儿，就做得和青棠做得一样好吃！” 林纯脸色稍霁：“这个是我做的，你多吃点。”她挟菜给他，“吃光光！” 戴天笑道：“多谢小纯了。” 大家笑笑闹闹吃完饭，又聊了一会儿，到九点，贺丽华和宋诚带着叶欣棠回来，他们便告辞了。 “周一见。”饶蜜今天玩得很开心，分别和叶青棠和林纯拥抱。她爸爸在楼下等她，她跟着其他人一起下去。 姜砚晖也准备回隔壁，林纯捞住叶青棠的手臂：“今晚我在这边睡。”叶青棠家有林纯专用的房间，林纯那边也有叶青棠专用的房间。两人在哪边睡都可以。不过专用房间比较少用，她们通常同睡一张床。 姜砚晖没意见。 叶欣棠今天玩累了，头一点一点的不断揉眼睛。宋诚想把她抱进房，贺丽华说：“没事，我带她去洗澡。” 张姨说：“太太，我来。” 贺丽华把叶欣棠交给她。 “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宋诚说：“你也早点休息。” “路上小心。” 宋诚笑着点头，对叶青棠和林纯说：“很高兴见到你们，青棠，小纯，下次再见。” “宋叔叔再见。” 贺丽华把宋诚送出门，笑着回头便对上叶青棠和林纯的眼神。 林纯按捺不住问：“干妈，这位宋叔叔是您的男朋友？” 贺丽华脸上一红，尴尬说：“我们……只是朋友。” 叶青棠慢吞吞说：“妈，我从来不反对您找第二春。” “就是就是。”林纯跟着点头。 姜妍比贺丽华年轻貌美还能干，离婚后一直不乏追求者。只是她为了争到林纯的抚养权，一直拼命搞事业，没心思考虑第二春。前夫林立言私生活不检点，新娶的妻子早早给他戴绿帽，想让他做接盘侠，闹出大笑话，林立言的事业受到影响，几经周折，终于被下放到农村做基层，不再是姜妍对手。姜妍拿到林纯的抚养权之后，心里阴霾尽散，才有了闲情逸致。这两年，林纯已经见过两三个叔叔，无一不比林立言英俊体面。她本以为自己很快要有继父了，没想到两年过去依然毫无动静。 姜妍找新人，林纯一开始有点生气，但叶青棠问她：“难道你想你妈一辈子为你爸守身如玉？你爸二婚三婚，连孩子都有了。你妈为了你还单着，孤零零一个。” 林立言下放到基层前三婚并迅速有了孩子，生下来的依然是女儿。据说夫妻俩闹了一大场。因为林立言依然想要儿子，照B超照到是女儿不想要，想让妻子打掉。但三婚妻子家里有点小富贵，看中林立言是看中他背后的势力，谁知道林立言背后的势力不保他，居然把他贬到基层去了。妻子本来已经大呼被骗婚，再听到林立言的要求，当即翻脸，扬言正好打了胎一拍两散。林立言遭不住婚姻一而再再而三的折腾，只能认了。 林纯一年和林立言见一次面。每次见面都要生气一场，越来越深刻意识到，林立言配不上姜妍。 要姜妍一辈子为一个配不上她的男人守活寡？凭什么？ 林纯先替她妈感到不值。所以她很快释怀了。她连姜妍找第二春都支持，何况是贺丽华？只要妈妈们觉得开心快乐就好。 叶青棠知道得更多一点。姜妍看不过贺丽华老为自己的容貌自卑，不但带她去港城整容去疤，还带她出入女人寻欢作乐的欢场，让她尝尝被男人们众星拱月的滋味。 贺丽华思想保守，接受不了欢场的男人。姜妍也没叫她接受。平时喝喝酒聊聊天还好，有更亲密的接触就太脏了。但在姜妍的带动下，贺丽华大开眼界之余，在这方面确实松动了一点。有男人对她表示好感，她也会接触一下，一起吃饭聊天。 不过带到叶青棠面前的，宋诚是第一个。这举动蕴涵的意思就相当明显了。 贺丽华不好意思说：“……我们不急，顺其自然吧。” 叶青棠也不急。来日方长，时间久了，自然能见人心。 贺丽华见女儿不反对不排斥，不禁松了口气，心里舒坦起来。果然女儿都是贴心小棉袄。她叫住要去洗澡的叶青棠和林纯：“明天你们跟我和阿妍去参加一个宴会，我给你们买了衣服，过来看看。” 新衣服放在叶青棠的房间里。房间是套房，有独立的浴室、衣帽房、书房，卧室放了一张订制的两米大床，50寸液晶电视和DVD机。 两个华丽精致的香槟色长盒子放在床上。盒子里装着两件尺码差不多的小礼服，都是半袖连衣裙，裙子长度及膝。叶青棠那件是渐变紫色的，腰际和一边袖口缝了精致的蝴蝶刺绣，林纯那件是藕粉色的，带着她喜欢的蕾丝镶边。 叶青棠和林纯穿上后在贺丽华面前转圈，裙摆荡起，嫣然一笑，漂亮轻盈，活泼可爱，像一对双胞胎。 贺丽华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这次的衣服是我设计的。” 姜妍是做服装起家的，一开始做来料加工，专接外国的单子做，做了好几个国际知名的品牌。她有自己的工厂和饰品厂。两家成为密友后，贺丽华母女仨的衣服基本由她包了。后来她专门设了一个工作室做定制的衣服，像布置作业一样让贺丽华和叶青棠林纯画衣服设计图。 叶青棠和林纯有美术基础，把设计衣服当游戏，画了不少。叶青棠画的设计图被采纳的次数最多，有几款还批量生产了。厂里的设计师很希望她干这一行，但叶青棠志不在此。 贺丽华画工最差，品味最差，断断续续画了两年，审美能力直线上升，也终于有设计图被采纳。看到自己画的图制成成衣，那股自豪感令人身心舒畅。 “很漂亮，好喜欢！”叶青棠和林纯很捧场说。说的也是真心话，这两件小礼物确实漂亮，符合她们的喜好。 “我们要参加什么宴会？”叶青棠问。姜妍和贺丽华都有应酬，但这么正式的还是第一次带上她们。以前她们参加过的聚会都是和姜妍或者贺丽华的员工一起的。 “是一个地产开发商女儿的婚宴。”贺丽华说：“你们不用紧张，我们只是小角色，去凑热闹，吃好吃的。” 叶青棠对这个说法存疑。她知道姜妍如今的发展重心转向了房地产。姜妍不直接做开发商，而是投资参股了好几家房地产公司。贺丽华跟着她投资，赚的大部分钱也投入进去。做房地产的人最喜欢这种金.主，怎么会不重视她们？ 不过无论人家重不重视姜妍和贺丽华，都跟她们这俩做女儿没多少关系。她们才十二岁，到了那种场合也只能吃吃喝喝，交际应酬还用不上她们。 “有什么好吃的？”林纯不愧是叶青棠最亲爱的闺蜜，问出叶青棠想问的问题。 “中午和下午茶是自助餐，晚上肯定有龙虾……” 第34章 宴会（1） 叶青棠和林纯都是海鲜控, 对有龙虾的宴会心生向往。虽然家里有钱，但具体有多少，她们也不太清楚。尤其是林纯, 姜妍在金钱方面对她管得相当严, 不允许她大手大脚花钱, 铺张浪费。所以她和大多数同龄人在消费水平上没有太大的差距感。叶青棠心智成熟, 对生活的要求主要是小富即安, 不追求张扬奢华, 用钱有度。在杨市的大酒店, 龙虾要五百多块一斤, 她们逢年过节才能吃到。但龙虾真的很好吃，叶青棠和林纯都喜欢吃。 为了龙虾，两人早上八点起床, 九点跟着贺丽华准时出门，去一家叫“霓裳”的美容院做造型。 她们到达美容院的时候，姜妍也到了。 两个小女生青春无敌，造型简单，不到半小时就弄好了。贺丽华和姜妍要做全套护理、妆发, 要两三个小时。叶青棠和林纯坐在休息室一边看书一边等候。 叶青棠看了一会儿觉得无聊，拉着林纯走出休息室散步。她和林纯都是第一次来这家美容院。 美容院的布局呈回字形, 四周都是独立的房间, 中央是公共区，放着一个巨大的水族箱, 五彩斑斓的鱼在水里游来游去，每一条都有成人的小臂长。 “这种鱼能吃吗？”林纯指着其中一条问。 叶青棠看着她指着的鱼，一条金龙鱼，养得不是很好, 身材瘦长，像草鱼，问：“你饿了吗？” “没有。就是，看起来好像很好吃。” “观赏鱼，不能吃。”叶青棠说：“一个真正的淑女，看到陌生的动物时，第一反应不应该是思考能不能吃。”少女，你要绷住人设啊！ 林纯问：“那你看到这条鱼的第一反应是什么？” “……好看。” “哪里好看？像草鱼，可以吃的样子。” 什么叫心有灵犀？叶青棠叹气：“我也这么觉得。看来我们成不了淑女，没一点浪漫细胞。” “我们是诚实的淑女。” 叶青棠煞有介事说：“都是小舅舅的错。”如果不是姜砚晖带她们认识了戴天那群吃货，她们怎么会被带歪得整天想着吃？要不是她们坚持跳舞，喜欢运动，早胖成两个团子了。省一的伙食可是相当不错的。 林纯立刻领会她的意思，毫不心虚地往自家小舅舅身上扣锅：“对，都是小舅舅的错。” 讨伐了姜砚晖一顿之后，两人神清气爽，放飞自我，看着水族箱一起回忆哪种鱼用哪种做法比较好吃。 正讨论得心驰神往，她们听到走廊一边传来争执声。 “……什么叫没有预约？我一年在你们这花多少钱，特意介绍朋友过来体验服务，送上门的生意你们也要拒绝？” “真的不是，刘太太。朱迪今天刚好休假，我们也没办法。要不，帮您安排其他师傅？” “休假就叫她回来啊。VIP客人还不如休假重要吗？” “可是她出去旅游了，叫她她也赶不回来。” “那艾莉呢？不要告诉我艾莉也休假了。你们这里就她们两个有点用，全休假了你们干脆不要开门做生意了。” “艾莉正在为客人服务。客人都是提前预约的。” “我不管，我就要艾莉。今天没有艾莉，我的VIP卡就作废吧，以后我不会再来。” 叶青棠和林纯对看一眼。朱迪和艾莉，不正是为她们的妈妈服务着的漂亮姐姐的名字吗？ 说话的人在故意找茬吗？ 她们在水族箱后探头看出去，只见一个穿着制服的美容院工作人员站在两个贵妇人打扮的中年女人跟前，微微弓着腰说话，表情无奈为难。看清那两个贵妇人的长相，叶青棠和林纯的脸色顿时变得怪异。 叶青棠认识其中一个，正是梁芳菲的妈妈梁母。好长一段时间不见，梁母的身形似乎又更壮实了些，烫了一个卷头，穿衣打扮的品味比以前有所长进，但配搭起来依然掩不住土气。 升中考试梁芳菲考得不错，成绩能上市一初中，距离省一中的分数线则差了三分。但她最终来了省一中，在叶青棠和林纯隔壁班就读。梁芳菲家里没有在杨市置办房产，她每周末要坐公交车回家，和她们没什么接触。 而林纯不但认出梁母，还认出另一个女人，当年插足她父母婚姻，导致她父母离婚，短暂成为她继母又很快消失的陈阿姨，陈雪莲。 至今林纯还记得她挺着大肚子对她阴阳怪气的做派。后来陈雪莲成为一个禁忌的名字。姜妍从来不提她，林立言那边也当她从来没有存在过。但林纯心里始终厌恶着这个女人，没忘记她的模样。 时隔三年再见，陈雪莲的模样没什么变化，一身珠光宝气，环着手一脸倨傲，好像日子过得不错。梁母跟在她旁边，明显是讨好她的姿态。 看清是陈雪莲，刚才她一直为难工作人员，点名要朱迪和艾莉的行为，不正是针对姜妍吗？她又不认识贺丽华。 叶青棠没见过陈雪莲，听林纯这么一说，立刻同仇敌忾。两人赶紧回VIP房把事情告诉姜妍。 姜妍正在敷面膜，不能说话，伸手碰了碰躺在她旁边的贺丽华。贺丽华示意正在给她做面部按摩的朱迪停一停，说：“艾莉，你把于小姐叫进来。” 艾莉应了一声，出去后不一会儿便带着于小姐进来了。于小姐是美容院的店长。 “贺总，您叫我有事？” “外面是不是有人闹事，非要艾莉为她们服务？” 于小姐说：“是刘总的太太，我们的人在跟她沟通。贺总您放心，我们不会让她们打扰到你们。” 贺丽华温和说：“如果她非要把VIP卡作废掉，你们就按合同办事，不用留她。客人不够我们可以介绍过来。” 于小姐说：“客人够的。我们的VIP卡都是限量的，一直有人在排队等名额。如果刘太太退出，正好通知下一位补上。” 贺丽华颔首：“那就好。” 于小姐恭敬地退出去。叶青棠和林纯偷偷跟着出去，躲在一边听于小姐软硬兼施地和陈雪莲说话，意思就是不接受威胁，陈雪莲想作废VIP卡就作废，本店不稀罕。 陈雪莲气得脸色铁青：“你们就捧着姜妍，看你们能得意多久！” 叶青棠和林纯对视一眼，目露凶光。果然是针对姜妍的！ 陈雪莲嘴上说着狠话，但她没有把VIP卡作废掉，也没有离开，反而声厉内荏地催促于小姐快点安排其他人为她们服务。于小姐不卑不亢，只说请她们耐心等待。陈雪莲气得变脸又拿她没办法。“霓裳”是这附近最好的美容院。待会儿她要陪人参加宴会，妆容不容有失，她不想去第二家做造型。本以为如今身份不同，“霓裳”会卖她一个面子。没想到对方按规矩办事，半步不让。梁母在一旁陪笑，对陈雪莲保持低姿态，但眼里不自觉流露几分质疑。 叶青棠和林纯看陈雪莲吃瘪看得津津有味，心里骂她“活该”，回房齐齐看着贺丽华，觉得她这个处理硬气极了，好帅！ 贺丽华笑道：“我们有这家美容院的股份。”她跟着姜妍做了不少投资，很多觉得有前途的行业都有所涉猎。姜妍钱多便多投一点，她钱少便少投一点，但都算得上是股东。可不就在需要的时候派上用场了吗？于小姐知道她们的身份，所以才毕恭毕敬，给她们安排最好的造型师。别人想截她们胡，那是休想。 虽然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但能为姜妍出一口气，大家都感到高兴。 姜妍摘下面膜，似笑非笑：“她这是终于扶正，重新抖起来了。” 如果不是林立言出轨陈雪莲，姜妍真没注意过这个女人。后来才发现，两人的渊源可以追溯到大学时期。陈雪莲是姜妍小一届的师妹。两人的家世背景差不多，但姜妍是校园女神，出了名的人美成绩好，追求者众多。陈雪莲则不太起眼。 陈雪莲和第一任丈夫结婚后，靠着婆家的关系进了单位，成了林立言的下属。陈雪莲的第一任丈夫有先天性心脏病，结婚后没两年便去世了，夫妻俩只生了刘曼莉一个女儿。 陈雪莲守寡后，利用职位之便，与好几个男人关系暧.昧。怀上孩子之后，其实她也分不清孩子父亲是谁，但权衡利弊之后，挑了林立言做孩子父亲。 虽然这个盘算因为一次亲缘DNA测试毁于一旦，但也帮陈雪莲找到孩子的真正父亲是谁。就是本地知名的地产开发商之一，刘能武。 刘能武比陈雪莲大了二十岁，早已结婚。但除了家中妻子，他在外面养了不少女人。除了贪花好色的劣根性之外，也为了求子。刘能武活到五十多岁，只有妻子给他生下一个女儿，无论怎样在其他女人身上耕耘，都没有其他孩子。陈雪莲生下他唯一的儿子，刘能武连她结过两次婚都不介意，直接养起来。林立言被发配到基层，其中就有刘能武的手笔。今年刘能武的原配夫人重病去世，陈雪莲被扶正，进了刘家的门成为刘夫人。 从声名狼藉的狐狸精摇身一变成为大富商的妻子，陈雪莲憋屈了三年终于扬眉吐气，可不就迫不及待地耍起刘夫人的威风吗？ 以前的事姜妍还没有和她算账，她倒是犯到她头上了。 贺丽华心里一阵腻味。这些男人，一个二个的，全为了“儿子”两个字疯魔。带了个把，真有那么重要吗？ 像陈雪莲这样的女人，看着就是不安分，心术不正的。有这样的母亲带着，儿子能长成什么好样子？ “幸好我们没投资刘能武的公司。”贺丽华说。妻贤夫祸少，能为了儿子娶陈雪莲进门，她不看好刘能武公司的发展前景。一代富，二代垮的例子太多了。 姜妍说：“他倒是想找我，被我拒绝了。” “脸皮够厚。”贺丽华说。她不信刘能武不知道姜妍和陈雪莲的恩怨。 两位妈妈说了几句便不说了，场合不对。她们继续做造型。 叶青棠和林纯都很少见到她们这么生意的一面，只觉得寥寥几句话已经别有一番刀光剑影，杀伐果决。贺丽华甚至没多少女强人的面貌，有时会令叶青棠觉得她和以前好像没两样。但事实上，她成长的速度远远超出她的想象。 叶青棠不禁产生一种“我已经准备冲上去扛怪，没想到躺赢”的奇异失落感。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8-23 14:23:24~2021-08-26 12:05: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张起灵的小迷妹 16瓶；arashi 10瓶；爱吃红烧鱼的大肥猫 5瓶；夜光、殇 2瓶；染Yunny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宴会（2） 婚宴在杨市郊区的薇馨庄园举行。 薇馨庄园是私人土地, 占地极大，中心是月亮湖，其它地方种着不同品种的鲜花, 铺着草坪, 对外售票开放。庄园的参观票价高昂, 但庄园内除了花草和湖, 只有一些具有异国风情的小型建筑物, 最大的玻璃宴会厅不开放参观, 没有其它游乐设施, 十分对不起票价, 所以游客很少，来访的游客基本都是过来拍婚纱照的。薇馨庄园是杨市最大的婚纱照拍摄基地之一。 因为被包场举办婚姻，庄园暂时停止对外售票, 里面重新布置了一番。 玻璃宴会厅焕然一新，张灯结彩，到处装饰着百合花，围绕着月亮湖，靠近宴会厅的一大片草坪摆放着欧式的餐桌椅, 放着精致的自助餐，餐具是成套的华美瓷器。宾客们衣冠楚楚, 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谈天说地, 气氛愉快。小提琴演奏者在宾客间穿梭，拉着优雅的曲子。 有人兴致勃勃地在月亮湖上泛舟。有人站在汉白玉砌成的桥上观景。一群天鹅悠闲自在地湖里游来游去, 时不时低头整理羽毛，间或朝人类投去高傲的一瞥。 叶青棠上辈子来过薇馨庄园，但当时这个庄园几乎荒废了，建筑物破败, 设施陈旧，道路和月亮湖遍布垃圾，只剩下零零星星的花草开着，其它都枯黄枯死了，满眼萧瑟。 没想到这里曾经这么美过。 姜妍和贺丽华进入庄园之后，迅速投入应酬当中。婚宴的主角是今天的一对新人，一个地产开发商家的女儿和女婿，但真正的话事人是作为主婚人的地产开发商，叫秦开宏。他大约五十来岁，腰粗膀圆，过来和姜妍她们打了一声招呼，之后就走了，不是很重视的样子。贺丽华之前对说过，她们在这场宴会里只是小角色，好像没说错。 不过姜妍和贺丽华认识的人很多，几乎碰面一个，双方都会打招呼，态度友好礼貌，没有特别郑重其事或献媚逢迎。不像秦开宏这样的，去到哪里都有一堆人簇拥着他。 叶青棠和林纯跟在两位妈妈身后，充当壁花被介绍给别人，很快笑僵了脸颊。姜妍挥挥手放她们自由，继续和朋友谈笑风生。 两人在食物区转了一圈，吃了个五分饱。林纯见有小朋友在月亮湖边喂鱼，拉着叶青棠凑上去看。 月亮湖里放养了许多锦鲤，每一条目测至少两斤重，还有一些自然繁殖的罗非鱼，以及乌龟。面包屑撒下去，鱼和乌龟纷纷游过来抢食。抢得最凶的是罗非鱼，数量众多，聚集在一起像一团小风暴，有个别鱼甚至能跃出水面，从空中“飞”下来抢食。锦鲤体型大，身体笨重，转身不及罗非鱼灵活，即使很卖力抢也抢不过罗非鱼。乌龟更不用说，游过来抢了个寂寞。 林纯觉得锦鲤和乌龟好可怜，撕了面包专喂它们。她很有策略，先撕一块大的吸引罗非鱼的注意力，然后撒一小把在锦鲤和乌龟四周。这样即使它们动作慢，也能吃到一点。 叶青棠让她专门喂锦鲤，她来喂乌龟。她们祸霍了一小碟面包，但锦鲤和乌龟不肯走，嗷嗷待哺。两人改喂饼干，锦鲤和乌龟依然来者不拒。 正沉迷投喂不可自拔，突然有人叫道：“叶青棠，林纯！”把她们吓了一跳，反射性背过手，把剩余的饼干藏到背后。 “蒋新阳，是你？”林纯说。蒋新阳是她们在省一初中部的同班同学兼学习委员，品学兼优。林纯认识他的时间更长，他们在小学曾经是同班同学。 蒋新阳温文俊秀，身材挺拔，是个很好看的小少年，在班上人气很高。他笑着说：“嗯，好巧，你们是跟姜阿姨来的？” “嗯。你呢？你跟父母来？”林纯不知道蒋新阳的父母是谁。她小学的时候不关心这个，姜妍也没有对她提过。 “薇馨庄园是我家的。我爷爷送给我奶奶的六十岁生日礼物。”蒋新阳说。 “哦~你爷爷奶奶好浪漫。”林纯不禁感叹，“这个庄园环境很好，你们出租来办宴会？” 蒋新阳咳了咳：“不是。秦伯伯是我们家的朋友。他向我们借的场地。” “平时不出租？” “……也不能这么说。”蒋新阳转移话题， “你们刚才在做什么？” 把蒋新阳的心思看得明明白白的叶青棠忍笑忍得很辛苦，一本正经说：“我们在喂鱼。” 林纯说：“怎么喂都吃不饱。你们养鱼不放饲料吗？” 蒋新阳艰难说：“我也不是很清楚，庄园有请人专门负责维护。” “那他们可能失职了。你应该向你的爷爷奶奶反映一下。” 叶青棠看到蒋新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开屏小孔雀变成斗败小公鸡，掩嘴咳笑。 蒋新阳见林纯似乎想就庄园的管理问题继续纠缠下去，只好说：“我刚才好像看到饶蜜，你们要不要找她一起玩？” “蜜蜜也来了？”林纯高兴说：“她在哪里？你把她带回来啊。” “我带你去？” “你一个人不行吗？蜜蜜又不是不认识你。”林纯奇怪地看着他，说：“我和青棠要喂鱼。它们还没吃饱呢！” 叶青棠说：“我和蒋新阳一起去吧。蜜蜜看到我比较开心。” “也是哦，她和蒋新阳不熟。” 叶青棠和蒋新阳一起去找饶蜜，走在一起，中间隔了半个人的距离。蒋新阳带着失落说：“小学的时候，我和林纯玩得挺好的，现在她只和你一起玩了。” 叶青棠说：“小纯和蜜蜜她们也玩得很好啊。女生和男生单独玩得好，很奇怪。你也有自己的朋友。”上了初中之后，小孩子的性别意识比小学时强多了。男生和女生渐渐泾渭分明，谁跨过线会容易引来起哄。 蒋新阳被这个理由安慰到。十二岁的小少年对爱情的感觉也是朦朦胧胧，只是忍不住多看她几眼，想和她多说几句话。如果能一起玩，那就更好了。但显然，一起玩是很难实现了。 “如果你也和我们一起玩呢？这样林纯就不是单独。”蒋新阳提议，“都是班上的同学。” 省一是越省排名第一的公立中学，虽然面向全省招生，但给杨市之外的地方的招生名额不多，对杨市户口的人则有降分招收的优惠政策。省一初中部每个年级十二个班，默认的分班规矩是从优到差。升中考试分数最高，或者达到省一招生分数线，家境好，赞助费给得多的，基本集中在一班和二班。 叶青棠所在的一班，杨市人最多，过半数同学不但成绩好，家境也相当好，还彼此认识，从幼儿园、小学开始就是同学。 蒋新阳和林纯便是一个例子。班上还有好几个是他们共同的同学。 初一新学期才开始一个月，大家还没完全熟悉起来。蒋新阳他们那个男生小圈子有些排外，除了旧同学之间热络，对新同学有些爱理不理。但因为长得好，成绩好，多才多艺，很受追捧。 叶青棠学习成绩好，升中考试全满分的成绩足够令人侧目，刚开学的摸底考试她又拿了全班第一，她和林纯还是形影不离的好朋友。蒋新阳对她印象深刻，但无缘无故的，他不可能为她和他的哥儿们牵线成为朋友。之前大家都只是点头之交。但蒋新阳小圈子的人属于那种不但家境好，自己也非常努力的人，很值得相交。 叶青棠上辈子考上市一，这辈子却到了省一，成长轨迹和上辈子已经完全不一样。她不了解杨市的上层圈子，但看本地的报纸杂志，再结合班上同学的姓氏，总能猜到一些端倪。即使只猜对两三个人，叶青棠和他们交好，甚至狠一点，从现在开始策划成为他们的女朋友，未来成为他们的妻子，一旦成功了，就是名副其实的飞上枝头变凤凰，实现阶层的跃升。看她和林纯成为好朋友后得到的好处，直接改变了她的人生。没有姜妍的教导和扶持，她们母女仨没有今天。足以证明叶青棠曾经的选择是对的。 但叶青棠早已经没有这个心思。她现在拥有的一切早就超出她的期望。虽然她们的成功离不开姜妍和林纯，但贺丽华和她的努力也是实实在在的。她们抓住了机会，克服了许多困难，才有现在的成就。 贺丽华从一个自卑怯懦的小女人变成如今做生意有板有眼，想法十分有见地，能和姜妍站在一起丝毫不露怯的女商人，付出了太多。 叶青棠觉得她已经做得够好了，不需要再多。她让她小小年纪便得到经济自由，未来不需要再为温饱汲汲营营，可以放开手做自己想做的事。 妈妈已经为她铺好路了，叶青棠只想按自己喜欢的方式生活，凭自己的努力脚踏实地地发展，不用再利用别人，不依赖别人。 她现在只是一个天真无邪的十二岁小女生。 叶青棠说：“我听小纯的。她跟你们玩，我就跟你们玩。” “你不能说服她吗？”蒋新阳问。他已经明示暗示过林纯好几次，他们可以像小学时候那样一起玩，但林纯好像没有听懂他的意思。 叶青棠说：“和你们玩有什么好处？你们和班上的其他同学都处不好。如果和你们一起玩，我和小纯会被其他同学排挤吗？你先说服我。” 蒋新阳说：“何必理会其他人？” “那可不行，大家都是同学，平等善良，友爱互助。” 蒋新阳语塞。叶青棠看到饶蜜，也不管他郁闷的表情，穿过宾客走向饶蜜，拍一下她的肩。 饶蜜穿着削肩的粉红色松糕裙，雪白的小圆脸一脸局促不安，被人拍一下立刻转头，看到叶青棠顿时惊喜笑了：“青棠，你也来了！”那表情，好像叶青棠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 叶青棠笑了。饶蜜真是直白得可爱。 “小纯也在。我们在湖边玩，要一起来吗？” 饶蜜忙不迭点头，揪住叶青棠的一小块衣角，信赖地跟着她。叶青棠很困惑。林纯信赖她，还可以说是她有意为之，时常给她洗脑的原因。但饶蜜，才认识多久，就好像把她当成姐姐的角色，十分听她的话，很信赖她。 “蜜蜜也是跟爸妈来的？” “我跟我爸爸来的。”饶蜜闷声说：“他负责安排音乐表演。” “饶蜜爸爸是著名的作曲作词人，国家一级演员。”蒋新阳忍不住说：“兼职越省艺术团副团长，杨市文化科副科长。前几天刚带队到丹麦演出回来。” “哇，这么厉害。”叶青棠真不知道。这履历够牛逼的，但饶蜜的性格完全不像一个有牛逼老爸撑腰的女孩子，“怪不得你唱歌这么厉害，原来是家学渊博。你会很多种乐器吗？” 饶蜜窘迫说：“我不厉害的……我只会拉小提琴，其它都不会。” “我不会拉小提琴，只会弹钢琴。我钢琴四级，小纯钢琴六级。”叶青棠说：“小提琴好学吗？” “不难的。我爸爸和爷爷都是十级，我师姐在高一六班，她九级。我六级。” “那你教教我和小纯？我们可以教你弹钢琴。” “我拉得不好……家里也没有钢琴。”饶蜜很羞耻说。 “我们家里有啊。你可以来我们家弹。拉不好没关系，我们互相教，互相学。买小提琴应该不会很贵吧？” 饶蜜赶紧摇头：“不贵。你们是初学者，不要买太贵的琴，我、我爸爸知道哪里有便宜又质量好的小提琴卖。” “可以吗？” “可以啊。”饶蜜有些小雀跃说：“我、我会努力的。” “我钢琴七级。”蒋新阳说：“饶蜜，你家里怎么会没有钢琴？你爸作曲不用钢琴吗？” 饶蜜脸上闪过一抹难堪。 叶青棠轻踩了他一脚，瞪了他一眼，示意他闭嘴。 不是很痛，但蒋新阳吃惊地看着她。叶青棠于是又冷静地加了一个割脖子的动作。蒋新阳有些疑惑又有些委屈地抿住嘴。他第一次这样被女生凶。 叶青棠揽住饶蜜的肩膀：“这里的湖有好多鱼，好像怎么喂都吃不饱。特别是锦鲤和乌龟，总被其它小鱼抢食，好可怜。” “那怎么办？”饶蜜不禁担忧起来。 “小纯在喂，看能不能喂饱一点。” “我也一起喂。我们一起拿面包。” “还有饼干。” 三个人每人拿一碟，就不会显得那么奇怪。蒋新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糊里糊涂加入喂鱼军团。叶青棠不是没答应和林纯一起跟他们玩吗？ 但林纯接过他的碟子，笑盈盈对他说了一句“谢谢”，蒋新阳又觉得没什么不可以的。她玩得开心就好。 第36章 隐秘 四个人喂鱼喂了好一会儿, 蒋新阳就被叫走了，临走前承诺会向他的爷爷奶奶反映月亮湖的喂养问题。 蒋新阳一走，叶青棠她们便被堵住了。 一个女生气势汹汹问：“你们和蒋新阳是什么关系？” 叶青棠她们都认出她是初三的学姐周柠。周柠是初三级的级花, 读十二班。她成绩不好, 仗着家世好, 领着一群女生到处惹是生非。她不止一次到初一找蒋新阳, 说喜欢他。她的身后跟着梁芳菲和一个高个子女生。高个子女生不善地瞪着林纯。 林纯更不客气地瞪回去, 然后指着她对叶青棠说：“她是刘曼莉。”言语间颇有告状的意思。 叶青棠不止一次从林纯口中听过刘曼莉的名字。她是林纯第一任继母陈雪莲和陈雪莲第一任前夫生的女儿。因为陈雪莲作风不检, 刘家想让刘曼莉和她断绝关系, 但刘曼莉宁愿和刘家断绝关系也要跟着陈雪莲。后来刘家彻底不管这对母女了。 刘曼莉被陈雪莲教得, 性格脾气和她如出一辙。 想到在美容院里看到陈雪莲和梁母搅和在一起，再看刘曼莉和梁芳菲凑到一块也不奇怪了。就是，她们怎么会和周柠扯上关系？ 叶青棠说：“我们和蒋新阳是同班同学。” 周柠说：“你们离他远一点！” 林纯最反感这种颐气指使, 不满说：“我们是同班同学，该怎样相处不用你管。” 周柠生气了：“牙尖嘴利！你在学校给我等着！” 叶青棠说：“我们又不喜欢蒋新阳，你找我们麻烦干什么？你该找刘曼莉和梁芳菲麻烦啊，她们才喜欢蒋新阳。” 刘曼莉和梁芳菲本来躲在周柠身后看叶青棠她们得罪周柠，没想到矛头一转, 突然转向她们。 刘曼莉立刻说：“我不喜欢蒋新阳。” 梁芳菲慢了一拍，也跟着说：“我也不喜欢……”但蒋新阳是初一级最出色的男孩子, 哪个小女生不多看他两眼？ 周柠一愣：“你们怎么会不喜欢蒋新阳？梁芳菲是谁？” 梁芳菲顿时脸色涨红。 “谁告诉你我们喜欢蒋新阳的？”叶青棠歪着头问。 周柠立刻看向刘曼莉, 眉毛竖起：“你说林纯喜欢蒋新阳，蒋新阳也喜欢她？” “蒋新阳喜欢我？”林纯瞪大眼, “什么时候的事？”她有些慌乱地看着叶青棠。 周柠一巴掌打在刘曼莉脸上：“贱人，你耍我！” 刘曼莉哭着说：“姐姐，我没有，蒋新阳真的喜欢林纯……” “莉莉, 怎么回事？为什么和柠柠吵架？”陈雪莲走过来，一把搂住刘曼莉，心疼地摸着她的脸颊。在美容院化妆整了造型，她的模样好了不少，有几分楚楚可怜的风情。 刘能武和她一起过来，皱着眉看了一眼叶青棠三个，又看着周柠和刘曼莉。 周柠说：“别叫我柠柠，叫我大小姐。” 陈雪莲红着眼眶说：“我不是不想叫你‘大小姐’，是你弟弟还小，你做姐姐的，把他的亲生妈妈当佣人，他如何自处？” 周柠说：“关我弟弟什么事。他有爸爸，有我这个姐姐，你和刘曼莉算什么？”她对刘能武说：“叫您出一笔钱打发掉她们，您又不听！她们烦死人了！” 刘能武无奈说：“柠柠，你想闹，回去再闹。” 周柠说：“谁想闹了？我喜欢蒋新阳，刘曼莉说蒋新阳喜欢林纯，我肯定要过来问一问林纯。您不想我和蒋新阳在一起吗？” 刘能武当然想。蒋家的小少爷，周柠真能和他成了，他下半辈子都不用愁了。他一点都不觉得周柠年纪小。立志要趁早啊！而且周柠不是白日做梦。她小姨和蒋新阳的母亲是闺中密友，周柠去过蒋家几次，很得蒋夫人喜欢。 “你别闹林纯……她们。”刘能武只能这么说。姜妍那个厉害的女人就林纯一个宝贝女儿，平时藏得深，护得紧。刘能武在她手上都没讨到便宜，不想招惹她。 “怎么会？我们和柠姐是好朋友。”叶青棠笑吟吟说。 周柠和叶青棠对视一眼，迅速达成共识。周柠说：“是啊，在学校我罩着她们。” “你刚刚不是这样说的，你说要揍她们……”梁芳菲愤愤不平说。 “你怎么能污蔑柠姐？柠姐才不是这种人。”林纯看着她，不赞同地摇头。 刘曼莉把被打红的半边脸露出来，弱弱说：“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妨碍姐姐……” “你知道就好。以后少出来丢人现眼！”周柠立刻说：“爸，您看，她认错了。都是她一直在挑拨离间。” “老公……”陈雪莲委屈又气愤地看着刘能武。 刘能武说：“回去再说，别在这种场合丢人现眼。不然以后你们不要出来见人了。” 陈雪莲和刘曼莉同时噤声。在刘能武的原配夫人没死之前，她们已经被雪藏了两年多，不想再尝到那种滋味。跟着刘能武出席公开场合的机会对她们来说太重要了。 她们老实了，周柠指着梁芳菲说：“刘曼莉，这种玩意儿，不要再带到我面前。” 刘曼莉说：“我不认识她。” 梁芳菲不敢置信地瞪着她，正要破口大骂，梁母从旁边冲出来，赶紧捂住她的嘴巴，不让她说话。这些人，他们家得罪不起。梁芳菲低下头，涨红脸满脸屈辱。 叶青棠三人看着他们跟唱戏似的来了又走了。林纯说：“这些人真是莫名其妙。” 饶蜜刚才一直不敢作声，这时小小声说：“周柠姐应该不是针对我们……” 叶青棠和林纯齐齐看向她，动作一致地挑了挑眉：“哦？” 饶蜜说：“周柠姐人不坏的。有一次我被关在画室，是她帮我找老师开门……” 在叶青棠和林纯意识到饶蜜的可爱之前，她是全班最內向孤僻的女生，老是低着头不说话，存在感薄弱，被欺负了也不会反抗。她和六班的几个女生有过节，叶青棠和林纯就是碰到她被六班的女生打，出手帮忙之后才和她熟起来。之前饶蜜被欺负，她们都不知道。没想到周柠曾经出手帮过她。 林纯简单粗暴说：“她是刘曼莉的敌人，就是我的朋友。” 叶青棠说：“你的重点是不是错了？她们都说蒋新阳喜欢你。” 林纯说：“我才不信。蒋新阳又没跟我表白过。” “如果是真的呢？” 林纯思考了两秒：“还是不要跟我表白了。我暂时不想要男朋友，拒绝他感觉怪怪的。而且，我不想被很多很多女生讨厌，像周柠这样的。” “蜜蜜喜欢蒋新阳吗？” 饶蜜使劲摇头：“不要！他不缺女生的喜欢。”她拒绝和所有自带万人迷光环的异性生物扯上关系。 林纯问叶青棠：“那你呢？” “我觉得他挺好的。”见林纯瞪大眼，叶青棠笑着说：“我指作为同学。难道你们讨厌他吗？” “那倒没有。”林纯承认。饶蜜也老实摇头。 “那就够了。”叶青棠说：“如果成了男朋友，要和他牵手、接吻，交换口水，多脏啊……我可受不了。” 她的表情太生动了，林纯和饶蜜立刻有了画面感，脸色瞬间不对了。她们同样无法接受。 林纯连忙甩头：“我们还是去看天鹅吧！我看到他们游过来这边了。” 玻璃宴会厅附近的三层小塔最高层内，姜妍靠在窗边，把她们的动静尽收眼底。 “不下去看看？”和她待在一起的男人低沉问。 姜妍转过头说：“没事。刘能武不敢为难她们。再说，有青棠在，她主意多着呢。” 男人看起来四十岁上下，戴着银框眼镜，穿着西装，气质沉稳儒雅，但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幽深感。 “最近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姜妍说：“诚如您所见，我和我的亲朋好友们都过得不错。除了您，我从来没招惹过超出自己能力范围的麻烦。您的好意，我心领了。” 男人沉默了一下，说：“这几年，我应该会退下来。”不能再给你提供庇护。所以，如果有什么需要的，最好在他还有能力的时候提出。 姜妍说：“那恭喜您。这些年，您辛苦了。” “林立言的事，终究是我对不起你。” “您允许我离婚，拿回小纯的抚养权，已经两清了。本来就是我欠你们家的恩情。” “……如果你有再婚的打算，我可以介绍人给你。这两年你交往的人，不合适你托付终身。” “然后再来一个林立言？您介绍的人，我连跟他吵架都要掂量几分。我自己选的人，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姜妍说。 “……你不想见到我，是不是？” 姜妍别开脸，说：“您不要乱想，我答应过干爸干妈，要给您养老。” “小妍……” “行了。”姜妍眨掉眼里的泪意，“如果没有其它事，我先走了。” 男人握住她的手臂，又飞快放开，沉声说：“如果需要帮忙……” “我什么都有，什么都不需要！”姜妍头也不回说，铿锵有力。 她走出小塔，在外等候的贺丽华立刻迎上来。 “怎么又哭了？”贺丽华掏出纸巾，心疼道。她知道姜妍偶尔会见一个男人，这个男人每次都把她惹哭。她不知道这个男人是谁，但不妨碍她对他没有一丝好感。她和姜妍相识至今，在公事上，姜妍是她的老师、引导者，私底下，她把姜妍当妹妹，她这辈子唯一三观契合的好朋友。 “我没哭，沙子吹进眼睛。”姜妍嘴硬说。 贺丽华叹气：“要不，你和他分手吧。你为他哭再多，他不对你负责任，又有什么用？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姜妍离婚后经历过几段感情，每次都无疾而终。她认为是这个神秘男人的责任。他就吊着姜妍不肯给个痛快。姜妍这么精明的一个人，唯独栽在他身上。 姜妍露出一抹古怪的笑。贺丽华对她和那个男人的瓜葛一无所知，劝解全凭猜测。但她喜欢极了贺丽华的猜测，顺着她的话说：“我不分手。我就要他一辈子欠着我，忘不了我。除了我，他这辈子别想看其他女人。” 贺丽华不懂这么激烈的感情。她和叶建鸿是相亲结婚，叶建鸿逐渐显露的性格使得她对他的感情以敬与畏居多。离婚后她既遗憾又轻松，不曾有撕心裂肺的痛苦。现在她对宋诚产生好感，也仅仅是好感。 像姜妍这样执迷不悟地爱着一个人，才是真正的爱情吗？ 第37章 学琴 省一初中部设有形体课, 一周两节课，课程内容包括形体训练，如坐立行卧的姿势, 体态塑形, 健美操等等。负责授课的是一位女老师, 也是学校舞蹈队的指导老师。初中和小学一样, 都设有兴趣班。初中的兴趣班种类繁多, 有些需要通过测试选拔队员, 有些自由报名参加。省一初中部的兴趣班有管弦乐队, 舞蹈队, 美术队，辩论队，棋艺社, 毽子队，足球队，篮球队，乒乓球队，田径队等等, 每一个项目都有比赛要参加。 男生们上形体课总是一脸生无可恋。他们并不想向女生们展示他们的身体柔软度。女生们觉得他们完全是想多了，比起笑话男生们的僵硬, 她们更喜欢看自己举手抬足展现的美态。 叶青棠和林纯一直坚持跳舞。即使六年级时退出舞蹈队, 她们周末也会去少年宫跳舞，在家时抬脚压腿已经成为生活习惯。现在随时来个一字马、前空翻侧空翻毫无压力。如果不是年纪太大, 少年宫的老师都想介绍她们练体操。 她们上形体课总能以最快的速度达到老师的要求，剩下的时间可以光明正大摸鱼。 她们把饶蜜拖到一边，装模作样指导她做动作，一起摸鱼。 “我跟我爸爸说了你们想学小提琴。”饶蜜弯下腰, 绷直腿，努力用指尖碰脚尖，“我爸准备了两把小提琴送给你们，是我爸的朋友店里卖的，适合初学者，已经调好音。以后如果要换弦，我爸帮你们换。不过如果你们学得好，要换更贵的琴……” 林纯帮她压腰，说：“怎么能让伯父破费呢？我们可以自己买的。” 饶蜜终于碰到脚尖，使劲吸气维持姿势五秒，然后直起身松了一口气，脸上还带着憋气的红晕：“没事，我爸不在乎钱的问题。但是，你们要好好学，不然他会不高兴。” 叶青棠和林纯面面相觑，有点不祥的预感：“伯父会对我们很严厉？不是你教我们吗？” 饶蜜笑了一下：“我爸教人很严厉，但他很忙，不会亲自教你们。不过如果和他碰上了，他肯定会教一下。主要是我教你们，我爷爷从旁协助。我爷爷不凶，没有我爸的要求高。” 叶青棠和林纯不禁提了一口气，开始思考之前的决定是不是草率了。但已经报备到家长那里了，不能退缩，只能硬着头皮上。 到了周末，司机童姨把她们送到饶蜜家楼下。姜妍带着林纯在杨市定居，童姨也跟着来了，已经成为家里的专职司机，主要负责接送孩子们。 同行的还有姜砚晖。他只要没有紧急要做的事，周末的时间基本都给了叶青棠和林纯。像这种第一次登别人家的门，他更加不会放松。 饶蜜家在老城区一个相当破旧的城中村内。虽然是商品楼，但墙身老旧，楼层低矮平仄，楼梯两边贴满广告。没有电梯，要走楼梯走到七楼。 到了七楼，找到门牌，门口的铁闸和大门都锁着，里面传出小提琴的拉奏声。 饶蜜出来开门，看到叶青棠和林纯，露出一抹灿烂的笑，但看到姜砚晖，又害羞地低下头，让他们进来。 饶家的客厅很宽敞，只在贴墙的地方摆放着褪了色的原木家具。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先生戴着眼镜，手里拿着小提琴，满脸认真地对着一个六七岁左右的小男孩说话。小男孩手里也拿着小提琴，侧耳歪头听得认真。 见叶青棠一行人进来，老先生对饶蜜说：“蜜蜜，你照顾好同学，爷爷一会儿就好。” 饶蜜说：“青棠，小纯，你们进我房间，姜舅舅在这边坐一会儿。” 靠近厨房的椅子上，坐着一位三十岁上下的妇人，她是小男孩的妈妈。姜砚晖的身份是叶青棠和林纯的家长。 饶蜜的房间不大，物品放置得很整齐，小书桌上全是曲谱和音乐相关的书籍，摆件是缩小版的乐器。 她让叶青棠和林纯等一会儿，她去隔壁房间拿来两把小提琴。 这两把小提琴是红棕色的仿古木琴，表面光滑乌润，弧度优美，纹理细腻，散发着淡淡的香气，音色清透悦耳。叶青棠和林纯都是识货的人，家里买过钢琴，一看这两把小提琴就知道价值不菲，保守估计，一把的价格在三千以上。 “这太贵重了，我们不能收。”她们连忙拒绝。 饶蜜说：“我爸和卖家是好朋友，有折扣，不贵的，只是学习琴，你们就收着吧。”她随意拿出自己的小提琴，叶青棠和林纯瞬间木了。如果说她们的小提琴值几千块，饶蜜手上的这把，价格要到十万左右。现在岗兴镇一百平方左右，位置最好的商品房也才十万上下。饶蜜等于拿着一套房子在表演音乐艺术。 叶青棠和林纯好像有点明白为什么饶蜜爸爸在业内那么牛逼轰轰，却住旧楼，买不起一台钢琴了。她们用的钢琴才一万多一台。要她们花十万块买乐器，即使买得起，她们也舍不得。 而且，她们在饶蜜房里听着饶爷爷在客厅教琴，发现饶蜜没说谎，饶爷爷教琴确实不凶，说话很温和，很有耐心，但同一段音乐，他让人家小男孩重复了十几遍，每一遍都能指出不足之处——她们就没听出这十几遍有什么差别！ 叶青棠和林纯学钢琴都是考过级的，此时此刻却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懂音乐。 饶爷爷教完自己的小学生之后，迎来两个乖巧老实得不得了的新学生，更正，他孙女的新学生。 饶爷爷精神矍铄，浑身上下充满学者的儒雅。他说：“蜜蜜的小提琴水平差着火候，有待提高，其实没资格收学生。如果你们有兴趣，可以每个周末过来跟着我学。” 对着如此高大上的艺术家，叶青棠和林纯都觉得她们以前学音乐的态度非常不端正。林纯完全不敢作声，叶青棠勇敢说：“不麻烦爷爷您了，我们就想让蜜蜜教我们拉小提琴，我们教蜜蜜弹钢琴，互相，呃，大家教学相长，增进友谊。” 饶爷爷说：“你们有学习的积极性，这样很好。蜜蜜的性格比较内向，不利于她在音乐上的感情表达。难得你们两个小同学不嫌弃她的笨拙，给她机会展现自己。那就让她试一试。你们放心，我会在旁边听着，指正她的错误，不会让她耽误你们的学习。” 叶青棠和林纯对视一眼。她们能听出饶爷爷的认真严谨，但他对饶蜜的评价是不是低了一点？ 饶蜜没什么反应，好像已经习以为常，说：“我会很努力的。”她认真拿起琴，整个人的气质立刻变得不一样，从可爱腼腆变得沉静优雅，娇小的身躯挺得笔直，气场十足，“第一堂课，我们学小提琴基本功，首先是姿势，包括站姿，夹琴，持弓，拉弓……” 叶青棠和林纯学过钢琴，有音乐底子，人也聪明，很快学会姿势，动作做得相当标准。饶蜜见状，立刻进入第二阶段，教音阶，让她们拉一段简单的旋律，熟悉音阶，纠正音准。 叶青棠和林纯自我感觉做得挺好的，很快记住音阶，没有出错，拉出来的效果也不错，基本没有跑调。但饶蜜还是让她们拉了十几遍调整，饶爷爷全程没作声，但看表情，显然是认可她的做法。 有之前小男孩的例子在，叶青棠和林纯都老老实实照做了。她们总不能输给一个六七岁的小孩子吧！ 但调整到第三十多次，她们练木了，饶蜜依然肃着小脸，没有满意。饶爷爷咳了咳，她才反应过来似的，扬起慈祥（？）的笑容说：“你们拉得很棒！你们比小涛（刚才拉小提琴的小男孩）大，所以我对你们的要求更高……你们介意吗？” 叶青棠和林纯都是见过世面的聪明孩子，怎么会听不出她在哄她们？她根本没觉得她们很棒，装得太假了，演技差评！ 饶蜜说：“我们再练练。你们都是初学，看谁学得更快。” 叶青棠和林纯对视一眼，无形的电光噼里啪啦燃烧。她们成为好朋友后，一向是共同进步的关系，很少有这么明确的竞争关系。比如学跳舞，学书法，学钢琴等，都是林纯先学，叶青棠追上来，没什么可比性。学小提琴她们都是新手，在同一起跑线上，确实可以分个高低。她们突然产生了浓浓的兴趣，跃跃欲试。 有了这个决心，她们学得更起劲，更认真了。 这一天她们学了两个多小时，直到饶爷爷的另一个学生来了。她们可以进房练，但还是决定不打扰，一起去楼下吃冰。姜砚晖请客，每人只允许吃一小份，但可以加暖暖的甜品。林纯和饶蜜吃西米露，叶青棠吃红豆沙。 姜砚晖问起饶爷爷的学生，饶蜜说他有十几个学生。饶爷爷退休前是隔壁省的歌舞团团长，退休后收了很多学生，都是从小孩子开始教起，教到对方不愿再学为止。学生的人数一直维持在十几个左右。 见识过饶爷爷和饶蜜教琴的态度，叶青棠和林纯都相当理解为什么饶爷爷这样的大牛只是十几个学生——有十几个学生能坚持下来已经不错了。 更重要的是…… “蜜蜜，我和小纯真的拉得那么差吗？”叶青棠问。饶蜜说她们“很棒”只是莫得感情的彩虹屁。 没有小提琴在手的饶蜜又缩回一米五，小心翼翼说：“不是啊，我有称赞你们。” “没有，很假，你一点都不觉得我们真的拉得好。” 饶蜜缩得更小，声如蚊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已经按爷爷说的，适当给予鼓励……你们不要生气……” “我们没有生气。你就老实说说，我们差在哪里？” 饶蜜像小仓鼠探出洞口似的悄悄瞄了两个朋友一眼，挠头说：“就是，业余水平，没有天分……”怕叶青棠和林纯生气，她赶紧补充，“其实我也是这样的。业余水平，天分不足。爸爸和爷爷都说我走不了职业的路子。” 饶蜜出生在音乐之家，爷爷只有爸爸一个儿子，爸爸只有她一个女儿，自然对她给予厚望。但饶蜜的音乐天分比一般人好，却比不上爷爷爸爸，以及师兄师姐。她学音乐这么多年，耳濡目染的都是比她厉害多了的人。在她心里，这些人的音乐水平才是正常水平。她够不上正常水平，能力是差的。其他人比不上爸爸他们，也是差的。教小提琴的时候，她能听出学生拉得没爸爸他们好的音节，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调整到那个水平……于是就杯具了。 小孩子没有一个喜欢在她面前拉琴的。因为她严格，但水平不够。她自己都拉不出的效果，要求别人拉出来？太讨厌了！ 加之，奶奶早逝，妈妈早早与爸爸离婚，饶蜜由两个男人养大，他们最关心的是她今天有没有练习拉琴，家传手艺有没有丢，并且觉得他们轻易学会的东西，怎么饶蜜总是跟不上？也不关心她微妙的女孩心思。久而久之，饶蜜便被逼出现在的脾性。 好不容易叶青棠和林纯不嫌弃她，和她做朋友，她很怕她们又因为学小提琴不喜欢她。 “怕我们跟你学小提琴之后不喜欢你，你还这么积极地教我们？” “你们想学啊，我能教当然要教。”饶蜜理所当然说。 叶青棠和林纯心里一暖。她们当然不会这么小气。其实刚才听到饶蜜拉小提琴，她们真心觉得她的水平不差。她就是接触的人等级都是王者，她的等级大概是介于钻石和星耀之间，却觉得自己和青铜没什么区别，王者以下皆青铜。这种想法是长年累月形成的，想改变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叶青棠说：“你还要跟我们学钢琴呢！看看你的小短手，小心风水轮流转。” 饶蜜个子不高，手也不大，手指不长不短，有点肉嘟嘟的，像婴儿手，可爱绵软。学钢琴却是手指长的比较有优势，大拇指和尾指张开至少要够到八个琴键才适合弹钢琴。 饶蜜坦然说：“我学钢琴肯定学不好。我的手指只能勉强够到八个琴键，大家都说我不适合学钢琴，所以爸爸叫我专注学小提琴。” “那你现在又学？” 饶蜜脸颊飞红，不好意思对手指说：“我想和你们一起玩……反正爸爸说我走不了职业路，学多点其它也可以，说不定以后能跟爸爸学作曲。” “喏~”林纯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嗯？”饶蜜不明所以。 “你看看我的手。”林纯挽了个手花，让她看清楚一点。 林纯的手白嫩细长，指甲是浅粉色的，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手。饶蜜茫然说：“你的手很好看，怎么了？” “长度，重点是长度。”林纯抓起饶蜜的手放在自己的手上对比，两人手指的长度几乎一样长。 饶蜜自卑说：“我的手比你的手胖好多。” 林纯恨不得摇醒她：“我的意思是，我的手指也短，和你一样，我要够到八个琴键，但是我已经钢琴六级了。我外婆的手指也短，也是只能够到八个键，但她弹钢琴很厉害。青棠手指精，能够到十一个个琴键，她钢琴四级，还没有我厉害。所以先天不足，我们可以后天补救。” “哇，青棠的手指那么长？我都没注意。”饶蜜羡慕地看着叶青棠。 叶青棠伸手给她看。她的手是三个女生中最漂亮的，细嫩纤长，白净柔滑，青葱玉指说的就是她这种手。以前她做家务做得多，手起了薄茧有些粗糙，这两年养回来了。她现在很喜欢自己的手，觉得以后真的混得不好，还可以当手模赚钱。特别是珠宝手模，美美的手戴亮晶晶的首饰多漂亮啊！ “我弹钢琴没你厉害是因为我起步晚吧？我才学了两年多，你是从小学的。外婆才是真的厉害。” “我不是安慰蜜蜜嘛，你怎么可以拆我台？”林纯朝叶青棠皱脸，“我拉小提琴一定比你厉害！” “蜜蜜拉小提琴最厉害，说不定学钢琴也很快超过你。” “真的？” 饶蜜实事求是说：“我们现在说的钢琴几级小提琴几级，其实都是业余水平。专业水平是不按这个论的。钢琴六级的话，练一个暑假……应该差不多了吧？” “蜜蜜。”林纯虚弱叫道。 饶蜜抬头：“嗯？” 林纯手动再见：“我们友尽吧。” 第38章 谈心 友尽是不可能友尽的。 叶青棠和林纯对饶蜜越了解, 越觉得这个朋友可交。饶蜜身上有一股纯粹的特质，令人肃然起敬。叶青棠和林纯因为生活越来越顺遂，对某些事, 比如弹钢琴、跳舞之类的才艺发展, 不知不觉间已经失去了上进心。好像学到这个水平, 她们就觉得够了, 满足了, 可以吃老本不用再学。然后饶蜜在她们面前露了一手, 比她们强, 比她们努力, 人家却只当常规操作，甚至非常自卑自己没有学到最高的水平。 叶青棠和林纯觉得脸上臊得慌，重新端正学习态度。 姜砚晖本来想请饶爷爷做她们的老师。既然想学, 当然要正正经经请一位好老师。让十二岁的饶蜜教太儿戏了。但看到她们干劲满满的样子，他又打消这个念头。反正没指望她们学到多高的水平，随她们玩吧。成绩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们受到积极正面的影响。 姜外婆听到林纯要当小老师教同学弹钢琴，非常感兴趣（也担心外孙女误人子弟）, 坚持要过来旁听。她一动，姜外公和阿温婆也跟着来, 一起住在姜妍的房子里。 教学地点也在姜妍的房子里。因为贺丽华的（男）朋友宋诚开始出入叶青棠家里。叶青棠周末回家, 基本都能看到他。 一来二往，叶青棠也知道一些宋诚的底细。 如今贺丽华的“好滋味”麻辣烫店开遍越省。不过贺丽华亲自经营管理的只有几个市的店, 更远一点的店，用的是加盟店的经营方式。宋诚是源市人，在源市开了八家加盟店，拿到源市的独家经营权。他和贺丽华见了几次面, 对她产生好感，进而开始追求。 宋诚今年三十二岁，是家中独子，未婚未育。他患有严重的弱精症，这辈子基本绝了有自己亲生孩子的可能，所以不介意贺丽华曾经结过婚，还生育了两个女儿。 宋诚和叶建鸿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他有文化，文质彬彬，中等身材，一米七，不高不矮，不壮不瘦，像个学者，看起来温和正经，也有不怒而威的时候。他每次来都会送花给贺丽华，主动做家务，做饭的手艺不错。他也很会说话，言语间总是充满对别人的鼓励和赞扬，令人心生愉快。 叶青棠已经大了，看起来对陌生人防备心重，宋诚关心她，但保持距离，不会引起她的反感。叶欣棠年纪小，他像父亲一样关心爱护她，经常耐心地陪她玩游戏，教导她树立正常的价值观。 叶欣棠和他玩熟之后，有一次问他：“你是我的爸爸吗？” 当时贺丽华在旁边，宋诚看了她一眼，对叶欣棠说：“我不是你爸爸，我是你宋叔叔。” 叶欣棠很懂地点着脑袋，说：“我想你也不是。我爸爸比你好看多了。” 宋诚十分意外。因为据他所知，贺丽华和前夫离婚的原因是前夫出轨有了私生子，离婚时双方闹得并不好看。她和两个女儿与前夫断绝了关系，这两年都没有见过。 但叶欣棠提起“爸爸”，态度亲昵自然，一点都不陌生，还好像以“爸爸”为傲似的。这…… 他转眼一看，却见贺丽华一脸哭笑不得，叶青棠在努力忍笑。 “欣欣，你什么见过你‘爸爸’？”宋诚福至心灵问。 “昨天。”叶欣棠嫌弃地看着他，仿佛在说“您的记性怎么这么差”。 “昨天？昨天……姜砚晖是你爸爸？”宋诚不可思议说。昨天他整天都在这里，进屋的客人中只有姜砚晖是男性。他对那个高高瘦瘦，俊秀得近乎漂亮，但喜欢板着脸的少年印象深刻。他知道贺丽华一家和隔壁姜总一家是通家之好，两家来往都跟自己家里一样。 叶欣棠教育他说：“要叫小舅舅，不能叫爸爸。不过欣欣知道小舅舅就是爸爸。”叶青棠再也忍不住笑出声。叶欣棠年纪小，姜砚晖是她最常见的男性，在知道小朋友一般都会有一个爸爸一个妈妈之后，已经有一个妈妈的她很愉快地抱着姜砚晖的大腿叫他“爸爸”。谁纠正她都不肯改口，后来姜砚晖哄她哄了许久才使得她改口，但也签了一些不平等条约。可能在叶欣棠懂事之前，她心里认定的“爸爸”都是姜砚晖。 ……突然觉得小舅舅真的为她们付出了很多。 宋诚也是哭笑不得，不甘心问：“那欣欣喜不喜欢宋叔叔？” 叶欣棠响亮说：“喜欢！”然后把手里的玩具给宋诚，“宋叔叔，我们继续盖房子……” 宋诚在家里进进出出，时不时在客房留宿两个月后，贺丽华开始偶尔夜不归宿，整个人越来越容光焕发，一举一动透着恋爱中人的喜悦妩媚。 叶青棠悄悄对贺丽华说：“妈，您和宋叔叔可以在家里，不用老是住酒店。” 贺丽华听懂她的暗示，立刻脸一红，然后皱起眉：“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叶青棠说：“妈，我已经十二岁了……这种事，看过《红楼梦》的人都懂吧。” “你是不是早恋了？” “我没有。我就是关心一下您和宋叔叔的感情生活。” “这是妈妈自己的事，你不要管，我自有分寸。” 叶青棠不是很放心地“哦~”了一声。虽然这个宋诚暂时没看出哪里不好，但贺丽华第一次谈恋爱，老房子着火，不知道会不会被爱情冲昏头脑。 “妈，您爱我和叶欣棠多一点还是爱宋叔叔多一点？”她抱住贺丽华的腰问。她在心里为自己的幼稚问题羞耻了一把。但比起条理分明地权衡利弊，直接撒娇应该更有用。她希望通过唤醒贺丽华的母爱让她对待爱情更理智一些。 贺丽华很受用。早熟懂事的大女儿难得撒娇，她忍不住亲了她几口，保证说：“你和欣欣比谁都重要。在妈妈心里，你们俩的地位无人能及。” “妈，我爱您~” “乖囡，妈妈也爱您~” 撒娇歪腻之后，贺丽华母性大发，周末把孩子们叫上，一起去泡温泉。宋诚申请要去，她没让。叶青棠看着他吃瘪的样子，很幼稚地感到开心得意。 贺丽华带了两个女儿、林纯、饶蜜和姜砚晖。考虑到只有姜砚晖一个男孩子不自在，又让他把戴天他们叫上。反正大家都很熟悉。唯独乔泽轩抽签抽到留守网吧，欲哭无泪。 泡温泉的地点在市郊的一个半山景点。半山树木茂盛，薄薄的云雾缭绕，风景十分优美。徜徉在大自然中泡露天温泉，喝着小酒吃着小食聊天，欣赏风景，是一种愉快的享受。 大家兴致勃勃地换好衣服，浩浩荡荡地下温泉池。叶青棠走到一半突然觉得肚子不舒服，心里一咯噔，暗暗叫糟。 回房间一看，果然，月经来了。 叶青棠这辈子第一次来月经，肚子胀痛，浑身酸软。她上辈子就有痛经的毛病，而且痛得相当厉害。每次来月经，整个人便跟废了差不多，至少要躺一整天。看了医生都无法改善，说要生孩子后才会好转。 叶青棠抱着肚子蜷成一团，不想动，也不想惊动玩得正开心的其他人。 不一会儿，姜砚晖来了。 他敲了敲门：“青棠，你怎么了？怎么回房间这么久不出来？” 叶青棠有气无力应了一声：“小舅舅，你进来……”她连去开门都不想动。 姜砚晖用林纯给的磁卡开门。进来看到叶青棠一脸苍白萎靡地蜷在床上，床上血迹点点，他的脸色顿时变了，快步走到床边，小心翼翼扶住她的手臂：“怎么回事？” 叶青棠可怜兮兮说：“那个来了……没带卫生巾，好痛……” 作为一个长期照顾着两个小女孩的男生，姜砚晖的知识储备相当足够。他立刻翻林纯的袋子，掏出卫生巾给她。叶青棠接过，在姜砚晖的搀扶下起身，小腹痛得眉心紧紧皱起，虚软无力，不住往姜砚晖身上滑靠。 姜砚晖拧起眉，干脆把她抱起来重新放到床上，然后翻叶青棠的行李，找出衣服和内内，红着耳朵别开脸递给她。 叶青棠被这种难以言喻的痛楚整得思维迟钝，没留意他的表情，接过衣服后倒在床上，艰难地换起来。 姜砚晖赶紧背过身，但依然听到身后换衣服的动静。于是不止耳朵红了，从脖子往上，一直红。 “小舅舅，我好了。你继续出去玩，不用管我。”叶青棠软绵绵的声音说。 姜砚晖顶着一张大红脸转回来，因为表情严肃正经，冲淡了尴尬感。他说：“你是不是很不舒服？我带你去看医生。” “不用。”叶青棠说：“我睡一会儿就好。” 姜砚晖说：“正常的话，没痛得那么厉害。”林纯来月经比叶青棠早，但她跟个没事人似的，和平时没两样。叶青棠这副虚弱的模样，怎么看都不算正常。 “我真没事……” “我叫贺姐过来。”叶青棠有自己扛事，不爱向人求助的习惯，但健康问题不容疏忽。 叶青棠拉住姜砚晖的手，讨饶道：“小舅舅，你不要打扰他们的玩兴，我妈好不容易放松一下。你想怎么样，我都听你的。” 姜砚晖定定看着她。叶青棠摇着他的手，鼓起腮朝他眨眼睛，努力装可爱。姜砚晖没忍住捏捏她的脸，把她鼓着的腮捏泄气了。 “你等我一下。”姜砚晖出去了一会儿，不知他是怎样跟贺丽华说的，回来后便收拾好叶青棠的行李，带她回去。 叶青棠乖乖跟他走。本来她不想麻烦他，但小舅舅看到她的状况，肯定不会放着她不管。即使他不告诉贺丽华，她继续留在酒店，贺丽华回来看到她肯定会担忧。这次姜妍没来，一行人中真正算得上成熟大人的只有她一个，叶欣棠又这么小。她带着叶欣棠一动，大家都没法玩了。叶青棠不想事情变成这样。姜砚晖带她走，她可巴不得。事到如今也只能麻烦他了。 姜砚晖扶着她走。叶青棠的肚子一抽一抽地痛，但她努力忍住，一步一步走，额头很快见汗。 姜砚晖干脆把她打横抱起来。 公主抱啊！还是帅得不得了的小舅舅抱的！叶青棠久违的少女心冒出头，有点美，但更多是松了口气。不用自己走路真的太舒服了。她揽住姜砚晖的脖子，歪头靠在他的颈边，感谢地蹭了蹭：“小舅舅，如果觉得累就放我下来，我可以自己走一段。” 一米六不到的小少女纤瘦轻盈，浑身散发着淡淡的甜奶香。姜砚晖心无杂念，只觉得有点无奈又有点心疼：“你很轻。有八十斤吗？” “七十九……小纯八十四斤。”叶青棠很有机心说。 “她比你高三公分。”姜砚晖实事求是说。 “小舅舅！”叶青棠捶他一下。怎么能无情地踩着她的痛处呢？她和林纯刚认识的时候明明一样高。三年过去，林纯却比她长得快，高她三公分。为了长高她现在天天喝牛奶。 “你太瘦了，要多吃点，胖一点。现在抱起来都是骨头，硌手。” “……小舅舅，我突然明白为什么你一直没有女朋友了。” “有没有女朋友都一样。女孩子不要一味地追求瘦，真正喜欢你的男孩子只在乎你是不是健康快乐。当然，有点肉会更好。正常人都不会喜欢骷髅。” “小舅舅，你在说我是骷髅吗？”叶青棠阴恻恻说：“别忘了你的脖子就在我嘴边。我看你的脖子越来越像五香鸭脖，不知道尝一口味道怎么样？” “你整个人都在我怀里……我就没有你这么狠心，舍不得扔你出去。”叶青棠完败，只能无能抗议：“小舅舅你欺负我！” 两人一路斗嘴，叫了出租车乘车回家。叶青棠的注意力被姜砚晖转移着，暂时忘了腹痛，精神不错。 回到所住的楼层，姜砚晖准备把叶青棠抱进她家。叶青棠说：“小舅舅，我去你那边。” 姜砚晖脚步一转，把人抱回自己家，才询问：“？” “宋诚、宋叔叔可能在。”叶青棠解释。宋诚的老家在源市，以前他来杨市谈生意都是住酒店。这两个月他能出入她家，时不时便在家里留宿，睡客房。尤其在他和贺丽华在外面夜不归宿过之后，他来得更勤了。这次贺丽华带大家去泡温泉没带他，但他说有工作要留在杨市做。如果他来家里，张姨会给他开门。 “你不喜欢他？”姜砚晖把她安置在沙发上，拿了一个暖宝宝给她捂肚子，然后在开放式厨房里煮红糖姜茶。 他们两家亲如一家，家里女性居多，姜砚晖任重道远，平时也相当关注她们的感情状况。姜妍之前曾经和几个男人来往密切，但与其说交男朋友，不如说花钱请几个男人解闷，当不得真。那是姜砚晖没接触过的领域。他不是很赞同这种行为，但姜妍不听他的，那些男人也乐意。姜砚晖只能确定姜妍没有受到伤害，而且她足够冷静理智，不会给林纯和叶青棠她们等来负面影响。贺丽华没有姜妍那么放得开，和男人交往十分认真。这个宋诚，大家都是知道的。自从他登堂入室之后，姜砚晖去叶青棠家的次数都变多了，为的就是告诉他，这个家是有男人撑着的，别想欺负人。 就目前看来，宋诚的表现还不错。贺丽华和他的感情发展顺利。 “我希望我妈得到幸福。但又害怕她认真了，发现所托非人，受到伤害。”叶青棠搂紧抱枕，难得多愁善感。虽然一直表现得很支持贺丽华发展第二春，但她骨子里充满对男人的不信任。上辈子叶建鸿没有出轨，一家人磕磕绊绊相处多年，谁能想到叶建鸿会在贺丽华病重时突然翻脸？那是为他奉献了一辈子毫无保留的妻子，两人三十多年的夫妻感情，经不起一次大风浪。果然见证那句话：患难见真情。只有在发生大事之后，才能看清一个人真实的人品。 “你这么想很正常。”不仅是叶青棠会这么想，林纯也有类似的想法，因为她们都受过来自父亲的伤害。姜砚晖最厌恶林立言、叶建鸿的原因也在于此。无论是不爱了不想一起过了，还是想要儿子什么的，为什么不能公开布诚地对妻子说？明知道妻子会反对，依然去做，背叛婚姻，到最后还想摁着妻子的头要她接受，做什么春秋大梦呢？能和平解决的事情，非要弄得那么难看，连累孩子要眼睁睁看着父母决裂，深刻体验被父亲抛弃的痛苦，使得她们对爱情、亲情产生怀疑，不敢全心全意地付出信任…… 林纯从小被养得精致骄傲，其实性格有点大大咧咧，以自我为中心，遭遇家庭变故时最容易扭曲性情，但有叶青棠一直陪伴引导，把坏的影响降到最小，顺利度过那个时期。现在的她天真活泼，健康快乐，对很多事情都看得开，一副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的悠闲自在样子。这是姜妍和姜砚晖乐见的，也是他们最感激叶青棠的地方。 反观叶青棠，早熟懂事，什么都习惯自己努力，自己解决，不需要别人照顾，还老是照顾别人，从妹妹、林纯到妈妈贺丽华，个个都要她操心。姜妍怜惜她，但忙于事业，连林纯都管不上，即使管得上也没有叶青棠管林纯的效果好。所以作为回报，她扶持贺丽华，却扶持出一个忠诚可靠的合伙人，无论公事和私事都给了她许多帮助和启发。如今连她都分不清到底是她需要贺丽华多一点还是贺丽华需要她多一点。因为贺丽华的事业心其实远远没有她那么大。对于贺丽华来说，小富即安，赚取一定数额的金钱，吃银行利息或者做包租婆天天收租金，够养活两个女儿，衣食住行和大多数人差不多就行，不必大富大贵。她已经做到了，但为了支持贺丽华，她依然努力工作。 这两母女无欲则刚，令人想回报她们都无从入手。 姜砚晖自觉他能帮得上贺丽华和叶青棠的地方更少。也就平时以长辈的身份照顾叶青棠多一点。 叶青棠难得向他撒娇求助，姜砚晖自然竭尽所能，满足她的一切需求。 把红糖姜茶塞到她手里，姜砚晖坐在她身边，摆出“聆听并解决问题”的姿势，说：“你不用担心，贺姐是大人，她有她的想法，她的承受能力比你想象的要强。” “小舅舅，你没谈过恋爱，不懂女人。女人为了爱情什么都做得出。一旦陷进去，被男人哄住了，失身失心失财，可能会变得一无所有。”叶青棠想到上辈子听说过的那些PUA什么的，还能唆使被PUA的人去自杀，简直不寒而栗。 “可是，贺姐的不动产不是基本都在你和欣欣名下吗？”姜砚晖冷静说：“至于其它财产，有我姐在。” 第39章 发现 叶青棠一愣。对哦, 好像有这么一回事！ 贺丽华的金钱观念保守，除了和姜妍合作的部分，和公司日常运营所需的流动资金, 赚到的钱大部分都是买房买黄金之类的实实在在的东西。自从给叶青棠买了第一套房, 写叶青棠的名字之后, 贺丽华买房子写的都是两个女儿的名字。现在她们在杨市住的房子就在叶青棠名下。叶青棠也就拿到第一套房子的时候激动了一下, 后面都麻木了。现在她名下有多少套房子了？ 贺丽华用于投资的资金基本和姜妍投资的项目一致, 并且大部分是联合投资。要动用这部分资金, 肯定绕不开姜妍。贺丽华把姜妍当老师, 人生明灯, 亲妹妹。在她心目中，说不定姜妍的地位比贺世南这个大哥还要高。一个男人想要取代姜妍在贺丽华心里的地位可不容易。即使成功了，姜妍也不是吃素的。 这样算起来, 男人想在贺丽华身上谋财难度不是一般大。即使贺丽华突然变成一个恋爱脑女人，叶青棠也可以信任姜妍。 如果不谋财，宋诚依然爱贺丽华，想和她共度一生，把她和叶欣棠当作亲生女儿一样照顾, 不就皆大欢喜吗？ 虽然贺丽华比宋诚大六岁，容貌只能算清秀, 身材娇小, 结过婚还生了两个女儿…… “小舅舅，你觉得我妈对男人有吸引力吗？除了钱, 宋诚还会看上她哪些优点？”叶青棠怏怏不乐问。自己看亲妈是哪哪都好，但真罗列出来，撇开财富不谈，贺丽华的条件好像没有太优越。 “贺姐人很好, 温柔体贴，善良真诚，做的菜很好吃。和她相处久了，都会喜欢她。” 叶青棠唇角上扬。明明姜砚晖称赞的不是她，但她感到由衷的开心，比称赞她还开心。 姜砚晖说：“如果你还不放心，别忘了家里的监控。你可以回看录像，观察宋诚的表现。” 叶青棠头顶升起一个问号，努力回想了一下终于想起来了。一开始是在岗兴镇搬到镇上住，贺丽华要上班，叶欣棠太小，不能上幼儿园，要找保姆带。为了确认保姆有没有照顾好叶欣棠，于是在家里装了监控。当时监控还是新鲜事物，是姜砚晖提议安装并帮忙安装、联网的。大家都觉得这个提议非常好。贺丽华利用监控开除了两个不称职的保姆。决定搬到杨市后，家里的网络监控都交给姜砚晖布置。因为在房子装修的时候就弄好了，叶青棠没有留意。新保姆张姨的工作做得很好，她也忽略了监控所起的作用。 姜砚晖装的监控不是很明显架在一角，大多数人都用的那种，而是小小的、很隐蔽的那种，进了屋里很难发现。家里有监控这件事，连张姨都不知道。如果贺丽华不告诉宋诚，宋诚不会知道。 看监控录像看宋诚的行为，真是一个绝好的主意。一个人在独处的时候最容易显露真实的性格。 姜砚晖看了她一眼：“你现在想看吗？” “看！”叶青棠立刻跳起来，忘了肚子还痛着，瞬间缩成虾米，“呜”了一声。 姜砚晖又好笑又好气地看着她，带着一些担忧开口： “真的不用去医院？” “不用，我已经好多了。我保证明天我又活蹦乱跳的。” “能自己走吗？” 叶青棠乖巧地张开手，眼巴巴盯着他讨抱：“小舅舅……” 姜砚晖摇摇头，抱起她，走进电脑房。 搬到杨市后，姜砚晖拥有自己的电脑房，和他在岗兴镇的游戏室一样大。他和戴天他们一大半时间放在电子竞技上，一小半时间在搞各自的事业。除了网吧，还涉足监控设备的安装和销售，游戏代理等，姜砚晖和戴天另外组建了一家公司，专门负责制作游戏。因为时间和人手有限，目前他们成功制作的只有两款小游戏，姜砚晖负责编程，戴天负责销售。通过这些项目，姜砚晖实现了经济独立。他的未来规划是成立一家游戏公司，研制一款家喻户晓的游戏。据说姜妍有意投资他的游戏公司。 姜砚晖的电脑水平是杠杠的。 叶青棠只见他在键盘上飞快按了一串键，电脑屏幕上的画面顿时变成她家里的场景。一共六个窗口，播放着不同位置的景象。 叶青棠没猜错。宋诚真的在她家里。 他穿着家居服，踢着拖鞋，拿着一只马克杯走来走去，时不时低头喝一口，悠闲自在得仿佛那是他的家。不一会儿，他坐在沙发上，拿起遥控器按电视，双腿伸直交叠，搭在一个圆滚滚的矮脚踏上。 “那是叶欣棠最喜欢的脚踏。”叶青棠不满地抱怨了一句。矮脚塌的高度刚好让叶欣棠撑着双手趴在上面。她最喜欢拿小猪脸贴着粘着柔软皮毛的布面滚来滚去。被宋诚用脚踩过，脏了。 不一会儿，宋诚侧过头喊人，张姨过来，接走他的马克杯帮他续杯。 “张姨对他是不是太殷勤了？真当他是家里的男主人吗？” 叶青棠忍不住挑刺。之后又觉得，宋诚顶着贺丽华男朋友的身份，被允许单独待在她们家里，张姨认为他是未来男主人也不算错。张姨想保住高薪的工作，自然不能得罪他。 但叶青棠就是看宋诚不顺眼，他的态度太理所当然了。不过如果叶青棠拿宋诚的这些行为出来说事，大家可能会觉得是她心里有偏见。因为没有那么严重。换成姜砚晖在她家，他把她家当自己家，完全没有问题。 ——好吧，她确实是偏见。 叶青棠沉沉叹了口气。姜砚晖安慰地拍拍她的脑袋。 其实无论姜砚晖还是叶青棠，都没有指望这次看监控能抓到宋诚什么大的把柄。毕竟宋诚和贺丽华交往的时间说长不长，贺丽华对他或许有感情，但肯定不会太深。如果宋诚现在就暴露不良用心，那他实在太沉不住气了。而且，叶青棠看监控说白了只是一种自我安慰，令她觉得自己有多一种保护妈妈和自己的手段。说不定贺丽华也有看，只是没有告诉其他人。 “青棠，你看看这里。”姜砚晖突然坐直身，在键盘上操作了一下，把其中一个画面放大。 叶青棠凑过去看，看到宋诚和张姨。两人转到了厨房，正在说话。张姨低着头，时不时用手擦眼睛，好像在哭。宋诚说了一会儿，从兜里掏出一个厚厚的长型红包，塞到张姨手里。张姨慌忙推辞，但宋诚态度坚决。最终，张姨把红包收下了，不停朝宋诚鞠躬，像是道谢。 “没听过张姨说她有什么困难……”张姨是她们搬到杨市后请的保姆，是家政公司的外派人员。主要负责叶欣棠上幼儿园的接送、照料，以及日常的家务劳动。她脾气好，做事利索，贺丽华和叶青棠对她都挺满意的。一个好的保姆不容易找，如果张姨有什么困难，向她们提，以贺丽华的性格，只要是正当理由，她不会袖手旁观。 “这件事要告诉贺姐。”姜砚晖说。 叶青棠点点头。不管宋诚出于什么理由给张姨红包，张姨都犯了行业大忌。在叶青棠这个主人家看来，张姨是被收买了。宋诚再是贺丽华的男朋友，也只是一个外来者，一个客人，不是张姨的主顾。端谁的碗，服谁的管才是正理。张姨拿了宋诚的钱，在她们家里给宋诚行的任何方便，损害的都是她们的私隐和利益。张姨主要的工作任务还是围着叶欣棠展开的。一旦发生什么事，她们都无法承受。 姜砚晖说：“我会多花点时间看着欣欣。” 叶青棠想说，让我和我妈处理吧。叶欣棠是她们的责任，不是姜砚晖的。但要不是姜砚晖突然提起监控，她也看不到刚才那一幕。姜砚晖对家里的关注和照顾太重要了，查漏补缺小能手。 “小舅舅，如果你忙不过来，要跟我们说。”叶青棠不好意思说。 “我很乐意。”姜砚晖说：“没什么比家人更重要。” 叶青棠感动极了，承诺说：“小舅舅，等我长大了，你要我做什么我都听你的。你想要什么我一定全力以赴送给你。” “不咬我了？”姜砚晖打趣。 “我只是开玩笑啦。就是真的咬你，也只是轻轻咬一口。我怎么舍得你痛？”叶青棠甜言蜜语跟不要钱似的。 “你这张嘴啊……”姜砚晖屈指刮了一下她的嘴，“什么都被你说完了。” 叶青棠说：“能哄你高兴就行。别人想要我张嘴，我才不答应。只有你享有特权。” “好了，想要我做什么都行，你快住嘴，太肉麻了，我鸡皮疙瘩快起来了。” 叶青棠一边捶他一边笑。 等贺丽华带着人泡完温泉回来，叶青棠和姜砚晖把监控录像给她看。贺丽华告诉他们，其实她平时也有看监控录像。叶青棠顿时放心多了。宋诚肯定不知道家里有监控，不然他不会给张姨红包。贺丽华没有告诉他监控的存在，显然没有被爱情冲昏头脑。她有防人之心，事情就不会落到最糟糕的地步。 红包的事，贺丽华会处理。叶青棠刚放下一桩心事，便被姜砚晖拧去看中医。她还是太天真，以为姜砚晖会忽略她痛经的问题。他后来肯定告诉贺丽华了。贺丽华知道她不想让她操心，干脆委托姜砚晖带她去看中医。她知道姜砚晖治得住她。 这个中医可能比叶青棠上辈子看过的中医要好，是个头发花白的慈祥老爷爷，为她把脉后开了一堆中药，说能缓解她的症状，但真正想要根治，还是得靠产后调理。 “遇到合适的小伙子，早点结婚生个胖娃娃。趁年轻调养效果更好，尽量避免晚婚晚育。”老中医说，也不顾忌叶青棠年纪小。 臊得叶青棠想找个洞钻进去。 姜砚晖若有所思：“你今年十二了，再过八年就到法定结婚年龄，太快了。” “我才不要二十岁结婚！”叶青棠宁愿挨痛经也不想英年早婚，除非她疯了。她甚至不想结婚。她有房子有钱有才华，独美不香吗？ “医生说了，要遇到合适的人才结婚生娃。你现在不愿意，等你谈恋爱了就不一样了。”姜砚晖继续陷在“女大不中留”的感慨中，一时拔不出来。 “与其担心我，不如担心小纯。她比我受欢迎多了。”想想蒋新阳，已经开始有意无意在林纯面前表现自己了，四舍五入就是她被人追求了。 “小纯谈恋爱了？” 叶青棠头皮一麻，她是不是不小心把小伙伴卖了？赶紧闭嘴，摆出“我什么都不知道”的茫然样子。 “你们才十二岁，不可以早恋。”姜砚晖眯起眼警告，一点也想不起他刚刚还在想她们满二十岁便可以结婚，很快会从他手里飞出去。 “哦，好的。我肯定不会早恋。”叶青棠听话地低眉顺眼，“我也不会让小纯早恋的。” “我不是非要管着你们。但是，这个年纪的男生不可靠，没点本事又擅长花言巧语，你们不要轻易被骗。你们长大了会遇到更多真正优秀的男孩子……你这么聪明，肯定不会被骗的，对不对？” 叶青棠诚恳说：“姜爸爸，你长得这么帅，你说什么都对。”这几年过去，姜砚晖也就在外人面前保持冷酷boy的形象，对着她们可啰嗦得很，经常发出各种爸言爸语。等他以后结婚有了孩子，他必定是个尽职尽责的老父亲。做他老婆的人会很轻松，可以当甩手掌柜。姜砚晖的回应是捏住她的嘴，捏成滑稽的扁嘴，然后笑起来。 第40章 车祸 宋诚给张姨红包的后续, 是贺丽华把张姨辞退了。因为张姨缺钱的原因是她的儿子欠下赌债，要张姨帮忙还债，所以贺丽华坚决把她辞退。黄赌du是最坏的行为, 一旦沾上, 轻易不能脱身, 如果成瘾, 倾家荡产, 家破人亡是分分钟的事情。张姨为了帮儿子还债, 连雇主最忌讳的事情都做了, 贺丽华无法相信她的职业操守。 辞退张姨后, 贺丽华把家里的锁和防盗密码全部换了一遍，又专门去幼儿园打招呼。这次再请保姆没去家政公司找，而是姜妍托朋友找了一个身家清白, 口碑好的。在新保姆试用期间，贺丽华暂时不出差，亲自接送叶欣棠。如果实在有紧急的事情，则请姜砚晖帮忙搭把手。 不知道贺丽华怎么跟宋诚说的。张姨的离职似乎没有对他造成什么影响。他依然能在家里的客房留宿——不知道他周一到周五能不能进主卧，反正叶青棠周末回家, 他都老老实实睡客房，夜里也很安静。叶青棠偶尔会抱着叶欣棠和贺丽华一起睡觉, 防止臭男人爬床。自从发现他给张姨红包, 她对他印象就坏了不少，不是很看好他和贺丽华的未来。叶青棠争当电灯泡, 贺丽华每次都笑眯眯地由着她。宋诚也不敢有意见，只是对叶欣棠更宠爱了。 省一初一第一个学期结束，叶青棠期末考试拿了全年级第一名。其实她的智商在同年级的同学中只能算中上，学理科比不上林纯和蒋新阳。但初中的课程太基础了, 理科好学，文科又是她的强项，而且她和林纯在小学时已经提前自学了初一初二的内容，想拿高分甚至满分都挺容易。林纯的文科是短板，蒋新阳则太自负聪明，都考不过她。 省一聚集了全省最优秀的生源，能做到学习成绩拔尖，意义重大。叶青棠拿到一等奖的奖金，三百块。贺丽华开家长会也成为家长代表上台发言，备受瞩目。 林纯学习热情高涨：“我也要考第一，让妈妈上台发言！” 姜妍给她漏气：“你可别太用功，家里不兴挑灯夜战这一种学习方式。你身体健康比什么都重要，成绩保持在前五十名，能上重点本科就行。” 林纯说：“妈妈，您偏心，您怎么不说青棠呢？” “因为我就是正常学，没有很用功。你天天和我在一起，怎么时候见过我拼命学习？学习能力强的人，学到该学的东西，保持前五十名没问题。但如果要争第一，就要花费更多的时间重复学习和记忆。这样其实很不划算。有这个时间，不如学多一点别的。” “可是你不拼命学习也拿第一……” “你重点攻克文科吧。你的弱点不是很明显吗？” 林纯的雄心壮志蔫了。她真的不爱学文言文和写作文。 姜妍说：“妈妈觉得青棠说得很对。你就听她的吧！不用上台发言，妈妈已经为你感到骄傲。如果事事都要争第一，那也辛苦了。我可不舍得我的宝贝这么辛苦。你看青棠什么时候故意争第一？” 林纯被说服了，心安理得把考第一的目标抛到脑后。按照姜妍和叶青棠的标准，这次她考了全级前五，已经棒棒哒~ 两家人约好了出国过春节，去瑞士滑雪。宋诚跟着一起去。姜妍本来叫了一个“男朋友”陪着，后来又改变主意，说有个朋友会在瑞士和他们汇合。 出发前两天，贺丽华却接到杨珠的电话，说叶建鸿出车祸了，让她带叶青棠回去看看他。 “毕竟是亲生女儿……总不能真的断绝关系吧？”杨珠劝道。 时隔半年再次听到叶建鸿的消息，贺丽华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当初她决定跟着姜妍定居杨市，便有叶建鸿的原因在。 两年半前，贺丽华和叶建鸿离婚，贺家和叶家依然有不少人认为贺丽华只是一时气急才会冲动离婚，她迟早会和叶建鸿复婚，毕竟两人有两个女儿，有近十年的夫妻感情。后来叶建鸿的儿子终于出生，任村子里的人如何起哄，叶建鸿都没有和儿子的ji女亲妈领证结婚，大家都知道他是为了贺丽华。 叶建鸿也的确想找回贺丽华，以为几个月过去了，他有儿子的事已成定局，贺丽华应该气消了。大不了以后他对她好一点，家里的钱让她管一半。他想着从叶青棠入手劝说贺丽华会容易一些，贺丽华不可能不顾及女儿的感受，为此他还不惜低声下气找妹妹叶雯琦帮忙。他和叶雯琦一向不太对付，但他口笨嘴笨，叶雯琦能言善辩。 叶建鸿自觉他为了复婚已经很努力，很有诚意，做出了许多牺牲。没想到叶青棠牙尖嘴利，一下子把他撅回去。那副维护贺丽华，和他撇清关系的模样，哪有半点对爸爸的尊重崇拜？ 果然女儿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叶建鸿受此挫折，觉得面子受损，真想和贺丽华她们母女仨断绝关系算了。但叶家人七嘴八舌劝住了他。尤其在他做叶建锋的工程做得一团糟，想进别的建筑队做工头没人要，收入大幅减少，而贺丽华的麻辣烫店生意红红火火，不知赚了多少钱的时候，叶建鸿突然后悔了。他不该轻易答应和贺丽华离婚。 他想挽回贺丽华，但压根儿找不到贺丽华。他心里明白，如果贺丽华真有心和他复婚，在他大肆宣扬儿子的出生时，她的反应不会是完全的不闻不问。还好他们有两个女儿，叶建鸿想着还是得把女儿哄回来，叶青棠才十岁大，懂什么？他一向待她不薄的。之前她被贺丽华洗脑了才会对他出言不逊，他多哄哄她把她哄回来，她才是令贺丽华回心转意的关键。 于是他开始送叶青棠和叶欣棠东西。买了直接送到贺家，让杨珠帮忙转交。 他做得大张旗鼓，叶家人多，一传十，十传百，叶建鸿成了浪子回头金不换的典范。许多人都劝贺丽华：算了吧，别生气了。 男人嘛，谁不犯错？叶建鸿那么骄傲的一个人，面子比天大，都如此低声下气求原谅了。他是真的舍不得你，舍不得两个女儿。不然像那个谁谁谁，外面的女人一个两个都生了儿子，带着儿子回来暴打原配，逼原配带着女儿让位。那才是真的没良心。 贺丽华听得多了，才有了离开岗兴镇的念头。不然留在镇上，她和两个女儿的耳根难得清静。两个女儿也会始终笼罩在叶建鸿的阴影之下，被血缘孝道挟裹。亲戚间，左邻右里间的闲言闲语会影响到她们的成长。 搬到杨市后，贺丽华的世界仿佛净化了一般。杨市进步包容，汇集了全国最新颖的思潮。晚婚离婚不是稀罕事，邻居不一定要友好，也可以互不相识，只做陌生人。没有人会指着贺丽华的鼻子，说她应该这样做不该那样做。 无论叶建鸿之流，还是贺丽荣之流，都无法追来杨市。他们只敢在岗兴镇，村子里这些从小熟悉的地方耀武扬威，怯于踏入其他陌生的地方，因为他们不认为自己能在这些地方立足。 贺丽华带着两个女儿去了杨市，叶建鸿才好像终于死心，娶了一个外省偏僻山区出来打工的老婆。据说牵线的是他的四弟叶建锋。不过他依然定期给叶青棠叶欣棠买东西，都堆到杨珠那里。 许多人，包括杨珠都觉得，父母再不对付，也没有叫女儿不认亲生父亲的道理。平时断了联系已经做得过分了，叶建鸿出车祸这么大的事，叶青棠和叶欣棠该回来探望一下爸爸。 贺丽华没有拒绝。她带着两个女儿，宋诚和姜砚晖一起回岗兴镇。叶青棠年纪小，叶欣棠还是个离不开妈妈的幼儿，贺丽华还要面对一个生病的前夫，虽然有宋诚这个男朋友，但因为有红包事件，真实人品可不好说。姜妍和姜砚晖都不放心，与其让新保姆跟着，不如姜砚晖跟着。他已经成年了，一米八五老是面无表情的大伙子，站出去就是一个武力威胁。贺丽华母女仨自然无不应允。叶青棠已经认定小舅舅是她们家的一份子，有他在，她可安心不少。 一辆小汽车刚好坐五个人，宋诚和姜砚晖都可以开车，坐驾驶位和副驾位。贺丽华她们坐后排，没有中途停留，直接去了叶建鸿住院的医院。 叶建鸿还是和上辈子一样，做不了建筑师傅，又不愿做低级杂工，听说开摩托车做摩的司机赚钱，便兴冲冲做了摩的司机。他没有文化，摩托车驾驶证的笔试是用钱买过的，对交通知识一知半解，认为开车几年没出过大事便是开车技术一流。有人劝他多学点交通知识，劝他开车有风险，不如选择其它工作，他一句“那你帮我找工作啊”把人顶回去。反正他打定主意要做的事，谁也无法动摇他的意志。 叶青棠以为他在婚姻孩子上折腾了一轮会有所改变，或者……为了儿子改变，但没有。他一样走回上辈子的老路，一样出了车祸。 他被小车撞了，左腿骨折，左脚掌粉碎性骨折。一开始为了省钱，在小医院做手术。小医院的医生外科手术水平不过关，清创没清干净，导致感染，伤口发烂发臭，高烧不退，才匆匆转去镇上的正规医院，最终截肢两只脚趾才保住一条命。 贺丽华一行人来到病房，在门外便听到叶建鸿的声音。他在骂人：“钱钱钱，就知道要钱！你当老子是开银行的？要钱不会自己赚吗？你一点用都没有！” 有把女声用低弱地，结结巴巴的怪异本地口音说：“可是……医院要缴费……儿子要吃饭，揭不开锅……” 他们敲门进去，叶建鸿和站在他病床边的女人齐齐看着他们。 病房是单人房，叶建鸿的左腿包着石膏夹板包得严严实实，脸上手上都带着擦伤，头发花白，面容灰败憔悴，拉耸着脸一脸深沉，原本魁梧的身材仿佛缩水了一圈，瘦得骨头凸起。 女人年轻清秀，但灰头土脸，畏缩怯懦，身材娇小瘦弱，大概和贺丽华差不多高，却驼着背，好像矮小了一截，唯独肚子高高隆起，宛如裹了一个篮球。结合女人的身材看这肚子，怎么看都有七.八个月。贺丽华她们正式搬到杨市，满打满算才五个月。叶建鸿据说终于对贺丽华死心，重新结婚，也才四个多月。换言之，叶建鸿一边试图“挽回”贺丽华，一边已经有了新的女人，还让对方怀孕了。 瞒得够紧的，连杨珠她们都不知道，还一个劲劝说贺丽华。如果贺丽华或者叶青棠真被他打动，面对的又是怎么一种难堪的局面？ “你们……来了？”叶建鸿的声音下意识扬高，又迅速低下来。他皱眉瞪着宋诚，质问：“这人是谁？” 贺丽华进来前已经让姜砚晖抱着叶欣棠，她挽着宋诚的手臂，和他亲密地挨在一起。 “这位是我的男朋友，宋先生。阿诚，他是我的前夫，叶先生。”贺丽华有条不紊说：“叶建鸿，恭喜你又结婚又有儿子了。这一胎，也是儿子吧。” “当然是儿子。还是女儿哪会要？”叶建鸿脱口说。 怀孕的女人缩瑟了一下，小幅度推了推他的手臂。叶建鸿刚要骂人，便见她指指叶青棠和叶欣棠。叶青棠面无表情，叶欣棠粉雕玉琢，抱着姜砚晖的脖子，陌生地看了他一眼，扁扁嘴别开脸。叶建鸿顿时哑然。 “你、你们……请坐。”女人操着怪异的口音说。 宋诚把提着的水果篮递给她：“麻烦这位大姐了。”他是做生意的，外表看着再温和，端起来依然自有一股派头。女人弓着身接过水果篮，低下头不敢直视他。 叶建鸿不是滋味道：“贺丽华，你如今出息了。” 他出了车祸之后，唯一愿意照看一下他，为他的治疗奔走的只有四弟叶建锋。虽然叶建锋的帮忙多少有因为欠着他雇佣金的缘故，但他承情，也不再怪他勾着他不干好事，使得他和贺丽华离婚，失去两个女儿。毕竟他终于有儿子了。 新娶的老婆冯萍听话是够听话了，关键时刻却没有一点用处。她的娘家更不用说，只会吸血要钱。要不是他聪明，先让冯萍怀孕，对方能把彩礼要出天价。冯萍怀孕了，他摆出已经有儿子，不稀罕她这一胎的态度，对方才软下来，但拿走彩礼之后便当把冯萍卖给他，没有回头看一眼。更别说在他出车祸后帮忙了。 叶建鸿很难不怀念贺丽华。如果他的妻子依然是她，不管他出车祸是不是违反交通规矩，肇事者肯定不会只来了一次，丢下一个水果篮便消失无踪，不用承担半点责任。只要贺世南出手，对方少不得要赔偿他的医药费，再掏八千一万求他不要追究。而且，他受伤一定能得到妥善的照顾，不像冯萍，只会挺着个大肚子哭着要钱。 他让叶建锋去贺家告知他出车祸的消息。贺丽华肯定要带两个女儿来看他，不然他伤好之后一定会去贺家闹，争两个女儿的抚养权。贺丽华一直没有再婚，不是吗？ 虽然他之前一直对外标榜着“要挽回贺丽华”，但其实他已经很久没见过她和两个女儿了。在他的想象里，离开男人帮忙的贺丽华，日子不可能过得好。如果没有贺世南撑腰，她早向他低头认错，求着他复婚了。居然还不自量力走出岗兴镇，去杨市发展。多年前，叶建鸿有贺世南扶持，去过杨市做工程，见识过杨市的宏伟繁华。杨市是省会，精英云集，竞争激烈，根本不是他们这种人能立足的地方。即使是不可一世的贺世南，到了杨市也要夹着尾巴做人。何况贺丽华一个女人？她以为贺世南的牌子，在哪里都管用吗？怕不是待几个月就赔光一切，灰溜溜回来吧？ 叶建鸿在出车祸，又见识了一番人情冷暖之后，很想见见她，看她落魄的样子。即使现在她后悔了想回来，一切都太晚了。 叶建鸿没想到贺丽华来是来了，但模样和他想象中的完全不同。她没有灰头土脸，失败落魄，反而光鲜亮丽，富贵逼人。脸上丑陋的伤疤没了，变得比以前美多了。冯萍比她年轻十多岁，和她一比，好像同龄人一般，完全看不出有多少年龄差距。叶建鸿一直觉得冯萍比贺丽华优胜的就是年轻貌美。现在，这点优势都没有了。 贺丽华还带了一个“男朋友”来。这个“男朋友”不如他高大魁梧，但身上带着他最不敢得罪的特质，有文化、有权有势，气派体面，整一个“领导+老板”的混合体，和贺世南很相似，又比贺世南温和低调。叶建鸿一直很怕这种人，觉得这种人最擅长阴谋诡计，最会害人——不叫的狗咬人最痛。 两个女儿，大女儿叶青棠白净漂亮，亭亭玉立，小女儿叶欣棠天真娇憨，粉雕玉琢，穿衣打扮仿佛写着一个“贵”字，不用说话已经显示出优越的家世，良好的教养。 他们站一边，叶建鸿和冯萍站另一边，楚河汉界，泾渭分明，像是两个世界的人。叶建鸿上一次看到如此整齐体面的女人和孩子，还要数到姜妍带着林纯和姜砚晖来家里拜年的时候。小村小镇土生土长的，条件再优渥的家庭也养不出这种气质的女人和孩子。 叶建鸿不想承认，如果靠他供养，贺丽华和两个女儿绝养不出如今的精神面貌。他心里什么滋味都有，怔怔看着贺丽华，表情晦涩。 贺丽华客套说：“看来你精神不错。” 叶建鸿突然说：“你结扎了吧？生不出孩子了。”要说他后来最后悔的事，就是当年不该嫌超生罚款贵让贺丽华结扎。如果贺丽华不结扎，还能生儿子，所有的一切就不会发生。他们一家人也会好好的。他看着宋诚说：“不是亲生的孩子，养了不是白养吗？男人只要不是孬种，都不会这么傻吧？” “不劳你费心……”女人存在的意义不仅仅是生孩子！贺丽华如何听不出叶建鸿的用心？他不相信她凭自己的能力能过得这么好，以为她拥有的一切都是宋诚给的，所以故意挑拨。她想这样反驳，宋诚按住她的肩，示意她不用说话。 宋诚说：“现在医学发达，即使结扎了，用试管技术依然可以生孩子，还可以挑选性别，直接生儿子。杨市的医院都能做，只需要花一万多块，便宜又方便。” “只需要花一万多块？”叶建鸿震惊到直接失声。一万多块说多不多，如果他还能做建筑工人，几个月就能赚回来。再说，还有贺丽华和贺家呢！他这几年为了儿子折腾来折腾去，确实如愿以偿有了儿子，但得力的妻子没了，工作没了，优秀出众的大女儿没了。如果他知道贺丽华结扎了还能生孩子，还能指定性别，保证生个儿子，他怎么会这样做？不如一直和贺丽华在一起！他坚持要儿子的话，贺丽华会同意生的。只要是她亲生的，她肯定愿意养。贺世南也不会袖手旁观，给点补助他们就养得起了——贺世南都舍得花那么多钱支持贺丽华开麻辣烫店，养孩子不是毛毛雨？ 宋诚说：“叶先生到杨市的医院问问就知道了。” 叶建鸿信了。他愤怒地质问贺丽华：“你怎么不早说？你不是有文化，读书多吗？你为什么不早说可以做试管生儿子？” 贺丽华：“……” 宋诚也被叶建鸿可怕的逻辑镇住了。他看出叶建鸿对儿子的偏执，对贺丽华离开他的怨恨，故意说试管的事气他。但叶建鸿绕了一圈，最终怪到贺丽华头上。因为贺丽华有文化，读书多，她应该早知道一切，即使生活过得苦哈哈，也该在结扎后主动要求做试管给叶建鸿生儿子，并且让娘家帮忙养，这样他就不会出轨离婚？一切都是贺丽华的错？ 贺丽华说：“叶建鸿，我想怎么样，与你无关。和你离婚后，我过得很好。你还是多操心自己的儿子吧。” 叶建鸿阴沉说：“贺丽华，是你欠了我，你对不起我……我要两个女儿的抚养权！” 贺丽华巍然不惧，冷笑着说：“欢迎你去告，看法院会怎么判。” 第41章 回家 “一次不行我告两次。女儿姓叶, 是我们叶家的种，和你姓贺的没关系！”叶建鸿恶狠狠说。 贺丽华面无表情说：“叶建鸿，你是想要钱吧？”她示意姜砚晖带叶青棠和叶欣棠出去。叶青棠握了握姜砚晖的手, 坚决摇头。她要留在这里, 看叶建鸿还能露出多少比上辈子更可恶的嘴脸。 姜砚晖担心地看着她。叶欣棠抱着他的脖子, 已经有些害怕了, 蹙着小眉头往他肩头缩。叶青棠再次用力握握他的手, 他抱着叶欣棠出去了。 叶建鸿说：“是你欠我的……你赚了那么多钱, 离婚应该平分, 法律规定的！”他越说底气越足。 “那你去告吧, 我不在乎。法院怎么判我怎么给。我找个代理律师，根本不需要和你见面。”贺丽华平静地看着他。 “代理律师”又触发叶建鸿的知识盲区，他想不到还能这样操作。他的本意是一直闹, 闹得贺丽华烦不胜烦，不得不花钱解决问题。他们生了两个女儿，一辈子都牵扯不清的。贺丽华的钱以后也是留给两个女儿。女儿的钱不就等于他的钱吗？他拿回自己的钱有什么错？ 在场读过书的人再一次感受到文盲的可怕，道理完全说不通。 宋诚对贺丽华说：“别生气。我向你保证，他不敢再找你麻烦。” 叶建鸿瞪大眼：“你什么意思？你是谁啊你拿什么保证？” 宋诚看了他一眼, 眼神鄙视发冷，叶建鸿的舌头像被剪了一样, 突然噤声。宋诚的眼神告诉他, 他不是贺丽华，没贺丽华那么温柔客气, 叶建鸿敢继续纠缠不清，他多的是非常手段来治他。叶建鸿敢对贺丽华叫嚣，就是看准她会看在两个女儿的份上忍让他，他只想要一点钱。但宋诚不一样。叶青棠和叶欣棠又不是他的亲生女儿。叶建鸿惹怒他, 他可不会在乎叶青棠和叶欣棠怎么想。如果叶建鸿真的胆大到不惜一切豁出去，他也不会任由贺丽华离开岗兴镇，早去杨市找她麻烦了。他是欺善怕恶，吃硬不吃软。 贺丽华心想：男人还是得靠男人来对付。 “本来想给你留一千块。看你这么精神，伤势应该不严重。那就算了。”贺丽华说。 冯萍顿时急了，抬起头哀求地看向叶建鸿。 叶建鸿看都不看她一眼。之前觉得她有很多地方不如贺丽华，但至少年轻貌美，第一胎便怀上儿子，比贺丽华强。现在和贺丽华一比，连仅剩的优点都没了。他要和这样的女人过下辈子，太憋屈了。 叶青棠看着叶建鸿，这个终于露出真面目，丑态百出的男人是她的生父。 “叶建鸿，承认自己做错了，承认自己不如别人，真的那么难吗？”这句话，她上辈子就想问他。 叶建鸿瞬间暴怒，拿起不锈钢水杯扔到她头上：“闭嘴！我是你老子，轮到你说话！” “青棠！”贺丽华赶紧护住她，用后背挡住水杯。 宋诚动作也快，直接把她们母女拉开闪避。不锈钢水杯没有砸到人，“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水洒了一地。 “叶建鸿你神经病！”贺丽华破口大骂。 叶青棠麻木说：“我不认你这个父亲。我以你为耻。” “那你去死！学哪吒，削骨还父，削肉还母！我生你养你，你就欠我一辈子，以后还得给我养老送终，不然天打雷劈！” 叶青棠面对叶建鸿的大放厥词，出奇地冷静，心里还暗暗摇头。他只养了她九年，自从和贺丽华离婚后，他没付过一分钱养老费，送的所谓礼物，没有证据，法律是不认的。要是她再狠一点，收集一些证据，证明在养育孩子方面，贺丽华付出比他多。即使以后对簿公堂，他能拿到的赡养费也少得可怜。 没文化的法盲真可怕。 当然，她不会告诉他。这个生父，真的够了。以后她再理他一次，算她输。 叶青棠一手扯着生气骂人的贺丽华，一手扯着听到争执声重新进来，听到叶建鸿的话气得脸色铁青的姜砚晖，说：“我们走吧。” 贺丽华毫不犹豫走了，抱着她的肩说：“你当叶建鸿在放屁，不要听他的话。他不配做人父亲。以后你不要再见他。” “嗯，不见。” “这种人，死性不改，不值得同情。”贺丽华依然气得不行，恨不得拿不锈钢杯子塞进叶建鸿的嘴巴里。 “妈，我想回家。” “好好好，我们回家。” 宋诚无奈说：“……丽华，你不是约了家人吃饭吗？” “呃，是的……青棠，你想现在马上回家吗？妈妈陪你回去？”贺丽华很久没回岗兴镇和贺家人一起吃饭。原本的计划是，探望过叶建鸿后回家吃饭。因为带着宋诚，也算是一次不太正式的见家长。宋诚连礼物都准备好了。但叶青棠不高兴，当然是女儿的心情比较重要。如果叶青棠想回杨市，她可以明天再带宋诚回贺家。 “去吃饭吧。我想外婆大舅舅他们了。” “好，我们去外婆家。” 贺丽华这次回来只通知了父母和贺世南一家，没有通知二姐三姐。因为知道贺丽华要带男朋友回来，他们都很郑重其事。贺世南也特意推了应酬待在家里。 宋诚带的礼物有茅台酒、茶叶和燕窝，所费不菲。贺丽华劝过他一回，他坚持要送，贺丽华也不管他了。 贺家人看到宋诚都眼前一亮！贺家读书人多，宋诚文质彬彬的外表更受他们欢迎。十多年前选叶建鸿是看中他强壮有力气，当时人们干的大多是体力劳动，有力气，挣工分多便代表吃饱穿暖。如今时代变了，读书人更吃香。孩子们都努力读书，为了不用面朝黄土背朝天。只有一身蛮力的男人不再是择婿的优先标准。 再看到宋诚带的礼物，大家的表情更好了。贺世南能干，这些东西贵归贵，他们是不缺的。宋诚拿得出手，表示他有诚意，也有一定财力，不用贺丽华跟着他吃苦。想想当年叶建鸿在婚前唯一送过给岳家的东西——一条鱼塘冻死鱼！真是没有对比没有伤害。 大家做下来喝茶聊天。宋诚接受各种盘问。杨珠用看未来女婿的眼光看他，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 贺世南的妻子苏琼把贺丽华拉到一边悄声说：“这个比叶建鸿好一千倍。”苏琼是真佩服贺丽华。当初贺丽华和叶建鸿离婚，谁看好她以后的日子？都觉得她带着两个女儿孤苦伶仃，冲动过后肯定会后悔。没想到人家硬是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现在她也知道贺世南只是一开始借了三万块给贺丽华开麻辣烫店，其它店都是贺丽华靠自己开的，三万块早连本带利还给贺世南了。贺丽华决定去杨市发展，并且真的发展得不错，连贺世南都没料到。他在岗兴镇做得数一数二，可舍不下放下这里的基业去杨市闯荡。杨市的水比岗兴镇深多了。 以前贺世南把三个妹妹视为不得不管的累赘，试过扶持三个妹夫发现个个烂泥扶不上墙，不知多失望，对他们的期待只是不要惹出大麻烦。现在贺丽华创业成功显出来，贺世南十分高兴，对她比以前重视多了。 再看贺丽华这次挑中的男朋友，那气场，比贺世南都差不了多少。贺世南最喜欢这种人。如果宋诚真成了他的妹婿，他的自己人，他连帮手都有了。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说到底，亲人能干，能互为臂膀，互相帮助，最令人安心。 现在贺丽华整个人跟脱胎换骨似的，完全没了以前的土里土气，苏琼最热衷和别人谈论的名牌化妆品，名牌首饰衣服包包鞋子，很少有人能跟得上她的话题，贺丽华却能如数家珍。再听说几天后她会带着两个女儿飞瑞士，苏琼真心感到羡慕了。她家都没有贺丽华这么时髦，只有贺世南出过国。 “你们是跟团游吗？跟团游是不是不会说英语也可以？” “不是，我们有朋友带着，自由行。跟团游要咨询一下旅行社。” 苏琼说：“那如果我们去，能不能让你朋友带一下我们？你朋友是做导游的吗？” “她不是导游。” “不是导游也行。她能带你们，也能带我们。你先试试，如果带得好，我们可以给那个什么费，小费是吧？” 正和宋诚聊得高兴的贺世南听到这句，分神对苏琼说：“你别胡说八道。丽华，你这次是跟姜总一起去吧？姜总带你们？” “是啊。阿妍对这方面比较熟悉。” 贺世南看着苏琼说：“人家姜总是丽华的好朋友，一分钟赚几千块的人物。你打算给她多少钱小费？” 苏琼说：“我不是不知道吗？丽华的朋友也是我们的朋友啊！有空大家可以一起玩。” “她们小年轻可看不上你这种老菜帮子。” “小妹，你评评理。你大哥说的是人话吗？什么时候带我见见姜总，看我和你们小年轻聊不聊得来！”苏琼气呼呼说。 贺丽华笑道：“阿妍工作比我忙多了，我想找她都要排队预约。看她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女人一起去美容院做脸。” “对啊，你们现在都去哪家美容院做脸的？看把你这小脸蛋整得多嫩。如果靠谱，你一定要介绍一下。你看你大嫂我，这脸还能不能再改善改善？” “我和阿妍一直都在‘霓裳’美容院保养加做造型。这店在杨市，以后可能会在镇上开分店。你有兴趣可以试一试。” “我和一帮姐妹都想找一家好的美容院。我们现在去的那家不行……” 两个女人一聊起美容便没完没了。本来在照顾小孩的大表嫂余宝甄也忍不住加入进来。她嫁进贺家四年，和大表哥贺时锡是奉子成婚，第一年生了大儿子贺嘉阳，第三年生了二儿子贺嘉杰，今年肚子又鼓起来了，已经有八个月，怀的是女孩。生完第三胎后她不打算再生了。频繁的生产使得她的容貌和身体都变差了。她也想找个靠谱的美容院做产后塑形。 苏琼一向对大儿媳不太满意。余宝甄家境普通，比贺时锡还大三岁，就是长得漂亮，身材好，用美色吸引住贺时锡，怀孕了便逼贺时锡结婚，当时贺时锡才二十二岁，刚到法定结婚年龄。苏琼想劝她打胎分手，余宝甄没答应，要死要活。后来知道她怀的是男孩，看在孙子的份上，苏琼才点头让她进门。因为逼婚的事在贺家闹得人尽皆知，余宝甄嫁进贺家后过得十分低调，存在感薄弱。后来连生两个儿子，又怀上大房唯一的女孩，她的腰杆才慢慢挺直了，敢发声说话。 如今苏琼看在两个孙儿一个未来孙女的份上，对她相当不错。请了三个保姆专门负责照顾孩子和她这个孕妇，平时也经常送她名牌衣服包包。不过余宝甄不喜欢苏琼的品味，觉得太老气，所以偷偷把苏琼送的衣服包包卖掉，换了钱买自己喜欢的衣服包包。苏琼睁一眼闭一眼，反正就是不给她现金。 两婆媳都没工作，也不用做家务，天天不是吃吃喝喝就是磋麻将逛街购物，明里暗里斗法斗得不亦乐乎。 贺时锡跟着贺世南学做生意，两父子经常出差不回家，经常应酬逢场作戏，她们知道，但也只能防着他们别太过分，别的无法阻止。因为整个圈子，尤其是小地方的圈子就是这种风气。不同流合污就别想做生意。 现在得意的人不知道，等到几年后，整治和清算就会来临。 作者有话要说：PS：感谢大家的支持！！本章留言发红包~感谢在2021-08-31 16:04:08~2021-09-02 14:33: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梦梦 50瓶；微酸青芒果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弯路 叶青棠不知道贺丽华的商业嗅觉有多敏锐, 但姜妍的商业嗅觉一直很敏锐。她做生意一直在一个安全的范围里做，不会盲目追求突然的暴富，清醒而警惕。有姜妍带着, 贺丽华误入歧途的几率相对比较小。 说她无情无义也好, 她不希望贺丽华在生意上和贺世南搅在一起, 更不用说拖姜妍下水。这样, 即使贺世南有一天倒下了, 贺家还有贺丽华这条后路。一家人大富大贵无法保证, 基本生活还是能支援的。当然, 她更希望贺世南能改变一些上辈子的行事作风, 不要出事。 叶青棠把叶欣棠放到贺嘉阳和贺嘉杰中间，三个孩子一起玩。叶欣棠辈分大，是两个小男孩的表姑。她比贺嘉阳小几个月, 却比他高半个头。叶欣棠被教得很好，眼神灵动，说话清晰有条理，和陌生的小孩子玩也不怯场，还老气横秋地做起领头人, 分配玩具。贺嘉阳四岁了还没有上幼儿园，说话不成句, 一个词一个词往外蹦, 特别霸道地不许弟弟碰他的玩具，和叶欣棠比划了一下拳头, 打不过才服软。有保姆看着，叶青棠不用担心他们会受伤，侧过脸听姜砚晖说话。小舅舅身上有游戏宅男基因，最烦面对七姑八姨的菜市场气氛。如果他不适应, 她就出手救他。 姜砚晖是第一次到贺家。俊秀挺拔的外表，到哪里都备受瞩目。不过他一副绷着脸不爱笑的模样，贺丽华也提前说“这孩子不爱说话”，大家和他不熟，也没有怎么逗他。问了他几句话，被他言简意赅地终结掉话题后，便各自找人聊天。倒是他游戏玩家的气场令贺时钰对他一见如故。两人就最新款的游戏聊起来。贺时钰游戏玩得菜——叶青棠盖章的，他不认，因为除了叶青棠，家里的其他表哥表姐表弟表妹没一个能赢他，叶青棠不能因为智商高玩游戏玩得好就断定他水平不行。不过贺时钰零花钱多，爱收集不同的游戏，所以知道不少，姜砚晖是他认识的人中唯一能接得住他全部话题的人。贺时钰惊为天人，大呼他是知己，单方面和姜砚晖称兄道弟，拉着他去房里玩。他好几款游戏都有关卡卡住了，过不去。 “我和陈子勇他们打赌，要在寒假里通关，输了要给他们一千块！”贺时钰朋友那么多，却找不到一个救星。他也很绝望。 “二表哥，你都十九岁了，怎么还那么幼稚？”叶青棠无语。贺时钰一向和比他小几岁的表弟表妹玩不到一块去。上辈子她听说关于他的消息，全是他不务正业，和人赌博又输了几十万，被人扣住等父兄去救什么的。他的赌瘾现在已经有苗头了？大舅母真的把他宠坏了！ “阿晖十九岁也玩游戏啊！你怎么不说他？”贺时钰反驳叶青棠。 “我说的是你和别人赌钱的事！”叶青棠义正辞严说：“再说，我家小舅舅可和你不一样。他是电竞选手，开发游戏的编程高手，已经开了一家游戏公司。” 贺时钰眼睛爆亮，勾着姜砚晖的肩说：“兄弟，你的游戏公司招人吗？” 叶青棠瞪大眼：“二表哥，你别祸害我小舅舅！就你那游戏水平！” 贺时钰愤愤不平说：“我游戏水平好着呢！哥们，你来评评理，叶青棠就仗着她脑瓜子好使欺负老实人！” 姜.真正脑瓜子好使的学神.砚晖：“……” 三人一同结伴进贺时钰的房间打游戏，一轮.操.作后，贺时钰蔫了，连头发丝都透着丧气。他目光呆滞说：“这不公平……智商高的人都是扎堆的吗？” 叶青棠马后炮说：“小舅舅超厉害的！” “其实……”姜砚晖咳了咳，“贺时钰的水平不差……” 贺时钰立刻原地满血复活，得意洋洋对叶青棠说：“呐，我就说我不错的！” “……也不是很好。”姜砚晖大喘气地说完。 贺时钰又郁闷了：“哥们，你耍我吗？”姜砚晖严肃认真说：“你有天分，但没有经过系统的训练，只是自己瞎玩。” 通过姜砚晖的解释，叶青棠很快听明白了。她之前判断贺时钰水平不行，其实不算很准确。因为她从九岁开始，不是姜砚晖陪着她玩，就是戴天他们陪着她玩。这些人可以算是国内电子竞技的初代高手，有了早期的训练意识。叶青棠看惯了他们的操作水平，再看其他人的操作水平，自然觉得不够看。而且由于她的陪练都是高手，她自身的水平无形中也得到极大的提高，所以论玩游戏，她已经比一般人会玩多了。贺时钰则属于满腔热爱，又有点天分的游戏玩家。因为没有专业的指点，全凭自己的感觉玩，野蛮生长，会输给叶青棠也是正常。但如果他接受过训练，结局就可能不一样了。 “在哪里接受训练？玩电子竞技能赚钱吗？”贺时钰迭声问。 贺世南是通过读书有了大出息的典型，作为他的儿子，贺时锡和贺时钰都被理所当然地认为是读书的好苗子。可惜，贺时锡和贺时钰都是学渣，读书读得七零八落。贺时锡还好一点，画画天赋被点亮，花大价钱上专科学院学了建筑设计，可以跟着贺世南做工程，省下设计师的费用。而且他早早结婚生子，两个儿子，一个快出生的女儿，为他赢得全家的关注呵护。 贺时钰从小调皮捣蛋，小时候人人都说他比他哥聪明，苏琼疼他疼到骨子里，谁碰他一下她跟谁急。在苏琼的宠溺下，贺时钰可谓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但随着年纪的增长，他学习不成，工作不成，沉迷游戏，贺世南对他失望顶透，苏琼把更多的注意力转移到幼小的孙子身上，对他的关注比以前少多了。贺时钰除了玩也不知道能干什么。他什么才能都没有。 突然有人告诉他，他热爱的游戏可以成为职业，他打游戏有天分，有可能可以成为电子竞技职业选手？姜砚晖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贺时钰的感觉是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中。惊喜来得太快太突然，他反应不过来。 “在国内，电子竞技还处于起步阶段……”姜砚晖给他讲了一些电子竞技方面的知识，以他和戴天为例，说了他们的现状。 这个时候的电子竞技，并不是一种能养家糊口的职业。但很多人为了心里的热爱，想办法在坚持。 听到电子竞技不能养家糊口，贺时钰眼里的亮光黯淡下来，苦恼说：“可是，对于我爸来说，能赚大钱才算有出息。如果打游戏能赚大钱，就不是不务正业，玩物丧志了。不管黑猫白猫，抓到老鼠就是好猫嘛！” “你不要看你爸妈怎么想，你要看你自己怎么想。” “可是家人的意见很重要啊！至少他们不会害你。我爸那么厉害，他说的话总是对的。我这么没本事，能为自己做决定吗？我妈不给我零花钱，我马上会断粮。”贺时钰理所当然又迷茫说：“你呢？你的家人都支持你玩游戏？不介意你不读书吗？赚不到钱也没关系吗？” 姜砚晖不禁看了叶青棠一眼，说：“万幸，他们都理解我，一直鼓励我，支持我的选择。” 贺时钰羡慕地嘀咕：“为什么我没有这样的家人呀？” 叶青棠说：“你有认真跟他们说过你的想法吗？” 贺时钰悻悻然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爸跟我妈，他们怎么可能同意我拿游戏当职业？” 叶青棠也觉得他们大概率不会同意。梦想和热爱，对于经历过社会毒打的成年人来说太虚无缥缈了。但如果不努力争取一下，又怎么知道行不行呢？ “二表哥，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吧。是继续颓废下去，还是挑战一下不同的路子？” “……如果我离家出走，姑姑会收留我吗？”贺时钰期盼地看着叶青棠。 叶青棠黑脸：“你离家出走，不是给我妈惹麻烦吗？大舅母会气到爆.炸！” “我想不出能让他们同意的办法。” “那就继续想！想到想到为止。” 贺时钰哭唧唧：“为什么我姓贺，要是我姓姜，是你们家的孩子就好了。”他对着姜砚晖唉声叹气。 叶青棠一脸一言难尽。有这样的哥，她感觉好丢人啊！ “大哥，你收下我吧！我拜你为师。”贺时钰又想出一出，“我要跟你学打游戏。” 叶青棠立刻炸毛：“你别赖上我小舅舅！他和你一样大，和你非亲非故，没义务照顾你。” “你都叫他‘小舅舅’了，不是一家人吗？他就是我爸最小的异姓弟弟，我的小叔！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 叶青棠拉住姜砚晖扭头就走：“小舅舅，我们走。这种癞皮鬼，不值得同情。” “叶青棠，你胳膊往外拐，还是不是我妹？这么宝贝阿晖，他是你老公呀？” “贺时钰，你滚！” 姜砚晖笑着看他们兄妹打闹。多精神活泼的两兄妹！叶青棠被贺时钰闹得，都把刚才在医院里的不愉快忘干净了吧？ “哎呀，你们怎么吵架了？”苏琼老远听到小儿子和叶青棠吵架的声音，真是奇了怪了。贺时钰一直不耐烦和表弟表妹玩，尤其是表妹，女孩子，完全玩不到一块去。 叶青棠立刻说：“大舅母，二表哥想离家出走，您快骂他！” “！”贺时钰刹住脚步，“叶青棠你坑我！” 贺世南喝道：“站住，把话说清楚！什么离家出走？” 苏琼说：“你那么凶干嘛？孩子说着闹着玩，怎么能当真呢？时钰，是吧？” 贺时钰突然恶从胆边生，大声说：“爸，妈，我想把游戏当职业，你们能同意吗？” 第43章 明星 把游戏当职业？开玩笑吗？无论是不是开玩笑, 都必须不同意！ 国内的家长把电子游戏视为毒瘤，是妨碍孩子成长和学习进步的最大杀.手，必须严厉禁绝。然而, 这么多年过去, 电子游戏依然没有被禁绝, 并且随着社会的发展, 越来越蓬勃发展。 存在即合理。一味的排斥、拒绝无济于事, 正视, 正确引导才是解决问题的正确方法。 正如贺时钰沉迷游戏, 贺世南和苏琼的态度一直都是不赞同的, 但他们也没能阻止得了他，让他花了许多金钱精力在游戏上。他们连断供他的零花钱都做不到。沉迷游戏总比到外面疯玩，为非作歹要好。 他们总想着贺时钰年纪还小, 不开窍不懂事，等他再大一点，性子定下来便会变好，回归正途。至少找一份正正经经的工作，像个正常普通人一样结婚生孩子。只要他安分守己不作妖, 家里有钱，总能保证他一家子衣食无忧。 把游戏当职业, 听起来像天方夜谭, 完全不靠谱。 但姜砚晖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贺丽华和叶青棠都是支持他的家人。有他们现身说法，贺世南和苏琼才知道真有这种人。再听在国外, 游戏产业的规模以亿为单位，电子竞技真的是一种运动、职业，受的震撼更大了。不但制作游戏能赚钱，玩游戏也能赚钱？ 贺世南有着生意人的敏锐：“游戏行业确实在飞速发展。但在国内, 电子竞技还不成气候吧？” “可以这么说。” 那就不用说了，贺世南和苏琼更有反对的理由。天下职业那么多，安安稳稳，正正经经的不找，找刚起步前程未卜的？玩游戏对人有什么提升进步而言？ 姜砚晖他们把能说的都说了。贺丽华作为家长也表达了尊重孩子们想法的意思。没人强求贺世南他们能立刻接受。这种事，只能由他们慢慢想通，看贺时钰之后的表现，如何说服父母。但终究是踏出了第一步。 除了这个小插曲，晚饭的时候，大家宾主尽欢。道别的时候，贺家人话里话外都是期待贺丽华和宋诚的好消息。 贺丽华笑而不语。宋诚说：“如果有好消息，一定第一时间通知家里。” 离开贺家后，宋诚一手抱住睡着的叶欣棠，一手牵着贺丽华，低声说：“从瑞士回来之后，你和孩子们到我家吃顿饭？” 贺丽华轻声应了。 姜砚晖和叶青棠走在他们后面，姜砚晖想到贺时钰的处境，他身边所有人对他的不理解，而他一直以来坚持自己的理想，走得很顺利，得到的总是支持鼓励多于阻扰，更觉得家人开明宽容。特别是叶青棠，从他认识她开始，她总是坚定不移地支持他，肯定他。有时连他自己都犹豫不决，她倒是替他一往无前，无所畏惧。他明明比她大七岁，却经常需要向她学习，指明方向。她是他的知己，良师益友。 姜砚晖抬手摸摸叶青棠的头，温柔说：“青棠，谢谢你。” “谢什么？”叶青棠不解地歪头，然后坦然，“我们谁跟谁呢，不用谢的，小舅舅。” 姜砚晖笑了。有叶青棠在，他总是特别容易笑。 * 坐飞机前往瑞士当日，童姨开了一辆小中巴载着所有人去机场。 同行的还有临时加进来的饶蜜和她的爸爸饶昇。饶昇留着一头卷曲的中长发，用橡筋扎成小辫子，长着一张显年轻的俊俏小白脸，不像四十多快五十岁的老男人，像三十出头的青年，戴着宽大的金框眼镜，气质冷淡内敛，不苟言笑，像一个古代的语文老师。饶蜜听说叶青棠和林纯寒假会去瑞士玩，她也很想去。饶昇直到两天前才把签证办下来。大家都是同一班飞机，干脆一起出发，一起玩耍。 姜妍和一个戴着鸭嘴帽和墨镜的男人最后上车，两人坐在一起。男人摘下墨镜，露出一张出乎所有人意料的脸—— 国内知名影星，肖昶。 肖昶拍过许多动作片，脸蛋硬朗英武，下巴留着薄薄的胡茬，男人味十足。那种银幕男人特有的魅力，令车上大大小小的女孩女人全部红了脸，不是他的粉丝也忍不住找他要签名。 饶昇和肖昶认识，看见对方都感到意外，随后又神情自若地互相打招呼。肖昶称饶昇为“饶老师”，语气十分有礼尊敬。 这个时候网络还不发达，明星的自由度比几年后高多了，也不怎么怕被狗仔拍到。肖昶有知名度，但不算大红大紫，去的又是外国，安全度更高，所以他没有太过掩饰自己的身份，也不忌讳与姜妍表现亲昵。 两人一个美一个俊，浅笑低语，看起来十分般配。 贺丽华看着他们，露出欣慰慈祥的姨母笑。她不知道姜妍什么时候和肖昶认识，但她看过肖昶拍的电影，觉得他是一个人品端正的男人。现在亲眼见了，更是印象不错。她很乐见姜妍放下那个老是伤她心的神秘男人，和其他好男人开展一段甜蜜正常的感情。 叶青棠和林纯扒着座椅靠背，露出一双眼睛盯着他们，震惊又好奇。 叶青棠小小声说：“干妈不是说不带男人，到了瑞士她有朋友过来汇合吗？” 林纯同样小小声说：“她反悔了吧，或者，人家后来决定和她一起出发……大明星耶……”她第一次近距离接触活的大明星。她妈妈的“男朋友”居然是大明星！感觉好虚幻啊！ “你想要一个大明星继父吗？” “……我不知道。以后我会经常上娱乐版新闻吗？穿得邋遢一点，狗仔就会说我受到大明星继父的虐待。”林纯忧心忡忡说。她很爱看娱乐版的八卦新闻。 “还好啦。你那么爱美，哪次不是打扮得漂漂亮亮才出门？” “听说狗仔很变态的，会趴在窗外偷拍……我的衣帽间很乱……”林纯挑衣服有选择困难症，喜欢把一堆衣服拿出来挂得到处都是，再从中挑一套穿。阿姨无法帮她收拾。 “那你以后记得把衣帽间也收拾好。” “唉，好麻烦啊，为什么我的继父不能是普通人？”大明星继父不如懒惰自由吸引人。 “演员也是普通人，演员很好的。”有爸爸饶昇在，饶蜜变得格外沉默寡言。听叶青棠和林纯说了好一会儿，她才忍不住给演员说好话。饶昇也是国家一级演员。不过饶昇极少拍电影，演的更多是话剧，是专业的话剧演员。饶蜜崇拜饶昇，爱屋及乌，认为演员是好职业。 三个小孩的说话声音虽然刻意压低，但车内空间有限，认真听依然能听清楚。姜妍和肖昶坐的位置还是她们的斜对面。肖昶作为专业演员，眼观八路，耳听八方的技能杠杠的。 他凑到姜妍耳边说：“她们好像误会了，不介意吗？” 姜妍低笑：“由着她们吧。她们的心脏养得很坚强。” 肖昶一顿，迟疑说：“姜总，你的意思是……” 姜妍明白他的未竟之语，拍拍他的胸膛说：“放心，我们一切照旧。我就请你帮忙，陪我演一出戏。” 肖昶心里一松。演戏好啊，演戏他熟，可以。 姜妍的投资涉及各行各业，包括娱乐圈。她和肖昶就是在一个投资人饭局上认识的，聊得不错，便发展了一段轻松的关系。肖昶是不婚主义者，不是禁欲主义者，但他爱惜羽毛，不会乱来，平时想找个干净靠谱的伴侣也不容易。姜妍只把男人当成忙碌工作之余解乏的途径之一，需求不强，一个结束了再找下一个。两人一拍即合。肖昶相当珍惜这段关系。而且不可否认，自从他和姜妍好上之后，他的资源变好了一些。即使他没有这个目的，得到这个结果也是意外之喜。彼此货款两讫，没有负担，干净利落。 肖昶到越省工作，或者姜妍出差刚好和他在一个城市，两人都会见面过夜。 这次姜妍突然打破之前的默契，邀请他和她的家人朋友一起出游，肖昶虽然答应了，但心里不无忐忑，担心姜妍有意推进彼此的关系。他无意改变不婚的想法。此刻得到姜妍的否认，他终于放心了。 不过男人嘛，多少有些贱骨头。女人稀罕他，把他捧在手心，他不屑一顾，害怕被缠上。女人对他可有可无，只当炮.友，无意加深彼此的感情，他又有些不是滋味，觉得自己的魅力被否定。 即使理智如肖昶也不例外。但他毕竟成熟聪明，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姜妍需要一个温柔体贴的“男朋友”，他便做一个温柔体贴的“男朋友”。他的外表硬朗，温柔体贴起来是铁汉柔情。明明没有多肉麻，互动非常内敛，但那流转在两人间的脉脉温情，更显动人。 像是从电影里走出来的画面，看得三个小女孩小声抽气，眼里冒出小星星，嘴里发出赞叹。 肖昶被她们天真单纯的反应逗笑了，再看她们的长相都漂亮可爱，又各有特色，不禁职业病犯了，问：“你们演过戏吗？” 他问女孩们，眼睛看的则是饶昇。以饶昇的人脉，送她们去演戏是一件很简单的事。特别是饶蜜。饶蜜是他的女儿，去他的剧组玩耍或者探班，顺便演个角色，都是很正常的。很多人自己是星一代，孩子是星二代，继续走演艺路线。但听饶蜜的口气，她从来没有演过戏？不过饶昇的脾气有些古怪是众所周知的，但搞艺术的人都有奇奇怪怪的脾气，更何况饶昇是天才艺术家，全才艺术家。但饶昇都和这么多人一起出游了，肖昶自动解读为他们关系不错。 其实叶青棠和林纯去饶蜜家练小提琴练了几个月，只见过饶昇两次。两次饶昇都有指导她们练琴。饶昇看在她们是饶蜜好朋友的份上，尽量温和地教导她们。但他那种涉及音乐便升起的大魔王气场太过恐怖，小白脸再显得温柔无害都没用，叶青棠和林纯在他的气场支配下簌簌发抖，错漏百出。等他一走，她们立刻进步神速，怕他再来。 说实话，他肯陪着饶蜜和他们一起去瑞士，非常出人意料。但邀请已经早早发出了，临时多安排两个人对姜妍来说不是问题。 饶昇听到肖昶的问题，立刻皱起眉说：“小提琴都没学好，演什么戏？除了分心还有什么用？没有经过专业的训练，演戏是毁舞台。” 饶昇对艺术的态度是，对自己严格，对亲人以外的别人严格，对亲人最严格。 肖昶说：“哪有那么严重？即使经过专业的训练，表演也是一个需要不断积累的过程。没有比直接对戏更锻炼人的方法。不试试怎么知道适不适合？”他很认可多条人脉多条路的观点。艺术创作应该多学习，多交流，不要闭门造车。这三个小女孩家境不错，有人脉，就该多尝试，不要限死她们的发展路子。 “贪多嚼不烂。”饶昇下意识反驳。饶蜜的小提琴没学好，天分不够，走不了专业路线。她想学作曲，他也是支持的。学钢琴和作曲沾边，多学一样也好。再去学演戏，就是扯淡，纯粹浪费时间。女儿又不像自己，可以学一门精通一门。没有天分，就只能以勤补拙，以求笨鸟先飞。 贺丽华突然问：“青棠，小纯，你们想学演戏吗？”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9-03 09:13:21~2021-09-05 00:33: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夜光 25瓶；魏紫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各人 叶青棠和林纯一愣。叶青棠反应很快说：“如果有机会, 我想尝试一下。” 贺丽华问：“你想做演员吗？” 叶青棠摇头：“没想过。我不想受到太多关注，隐私要拿出来被不认识的人品头论足。” 贺丽华给她一个赞赏的眼神，为她有自己想法, 不盲目符合。而且, 她的女儿真是个小机灵, 非常配合她。她接着问：“那你为什么还想演戏？” 叶青棠理所当然说：“好奇啊, 体验生活, 什么都想试一试。” 贺丽华又问：“小纯呢？” 林纯歪头想了想, 说：“我也想试一试。可以去影视城玩, 如果碰到明星, 问他们要签名。” 贺丽华问肖昶：“这样可以吗？” 肖昶笑道：“当然可以。她们这个年纪的小女孩，可以在影视城玩得很开心。有适合她们年纪的小角色也可以试一试。很好安排的。” 贺丽华说：“她们会跳舞，弹钢琴, 拉小提琴，会写书法，唱歌，打游戏……这些才艺能帮她们争取到好的角色吗？” “哇，会这么多, 真厉害！”肖昶赞了一句，“多才多艺当然有利于争取角色。演戏也是表演艺术的一种方式。” 贺丽华对饶蜜温柔说：“小蜜想和青棠小纯她们一起玩吗？” 饶蜜小心翼翼看了饶昇一眼, 摇摇头小小声说：“我会的才艺太少了……应该选不上。” 贺丽华说：“那真是太可惜了。还以为你能和她们一起玩。” 饶蜜很惭愧地低下头。 饶昇突然说：“这有什么难的？青棠和小纯能去, 你也能去。”平时他挑剔批评自己的女儿没有感觉，听饶爷爷严格要求饶蜜也没有感觉, 因为他们说的是对的。他们音乐水平高，有资格教导别人。出发点都是为了饶蜜好。但听到别人（贺丽华）说饶蜜，字里行间都在内涵饶蜜比不上叶青棠和林纯，他心里立刻不爽了。按照他的标准, 叶青棠和林纯的音乐天分还比不上饶蜜，学得多而杂，没有一样专精，哪里比饶蜜强？ “可是我会的才艺太少了……”饶蜜惭愧说。 饶昇说：“演戏不一定需要很多才艺。” “我没有经过专业训练，怎么行？”饶蜜退缩说。 “青棠和小纯也没有经过专业训练，只是为了体验生活，增长见识，不需要多专业。” “我跟她们不一样。”饶蜜愁苦地皱着眉头，“爸爸您不是一直说，要么不做，要做就做到最好吗？如果您想我去演戏，先找个专业老师教教我吧。我学好了再去。我不想给您丢脸。” 等你学好了，你的朋友都不带你玩了。饶昇在心里说。 其实他不是不知道饶蜜的性格似乎养出了问题。她非常的內向孤僻，在学校没有朋友，对着家人也不爱说话。但他演戏做音乐都是一把好手，在教育女儿上却走上错误的道路——他一开始以为自己教得没问题，等发现时已经晚了。而且到目前为止，他也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饶蜜的性格定了性，难以掰回来。好不容易她进了省一之后交到两个朋友，友谊进展神速。所以饶昇竭尽全力满足饶蜜的诉求。她的两个朋友想学小提琴，他免费送小提琴，在百忙中抽时间指导。饶蜜学钢琴，他点头同意，还存着钱想给她买一架好的钢琴。饶蜜想和朋友们一起去瑞士玩，他把工作提前的提前，推迟的推迟，挤出时间陪她去，只希望她能变得开朗一点。 但即使他有心改变，习惯了的教育方式一时半会也很难调整过来。而饶蜜又太听他的话了。 “你到底想不想和青棠小纯一起玩？”饶昇问。 “……想。”饶蜜低着头绞手指。 “想你就跟着她们一起去玩，不用想其它东西。” “……可以吗？”饶蜜不确定地看着他，“不听您的话，也可以？” “你可以问我允不允许。我的回答是，允许。如果你来不及问我，只要保证安全，不听我的话也可以。爸爸也不是永远都对的。”饶昇顿了顿，索性说：“演戏的事，你们等我安排。” 饶蜜张着嘴，迷茫地看他一眼，又看向叶青棠和林纯。爸爸不对，谁才对？ 叶青棠立刻说：“好的，谢谢饶叔叔，谢谢肖叔叔。”他们好像敲定了一个课外活动项目？ 肖昶摆摆手，笑道：“你们听饶老师的。他的安排不会有错。” 饶昇扭头对贺丽华说：“谢谢。”他知道贺丽华是故意激他的。幸好她提醒了他，不然他又犯了以前一样的错，再次把女儿推远了。 贺丽华有些窘迫，轻声说：“不好意思，是我失礼了。”饶蜜是个惹人怜惜的小姑娘。她是第一次见到饶昇，听着他说话，不禁想起叶建鸿。她觉得饶昇的思维方式和叶建鸿有点像，所以情不自禁动气了，迁怒到他头上，指桑骂槐地怼他。她太不应该了。 幸好，饶昇和叶建鸿不一样。犯了错，饶昇为了女儿，会认，会改，不像叶建鸿，永远不会认错，永远把责任归罪别人。 * 到达瑞士时，是当地时间的清晨。阴天，天空飘着细雪，空气冷冽清新，所有建筑物都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雪，大地银装素裹。 一行人都是南方人，比较少见雪。叶青棠和饶蜜都是第一次出国见到雪，迫不及待走到露天的地方，伸手接着飘雪，往脸上抹，满眼新奇。 林纯之前去北方旅游早见过雪，不像她们那么大惊小怪。不过见她们玩得开心，也欢快地加入进去。 三个女生笑声不断，快乐地跳起舞，无忧无虑。 饶昇看着笑得开心的饶蜜，不自觉露出老父亲的笑容。他长得年轻好看，打扮又有个性，笑起来像春花绽放，魅力up，引得路人不住看他。有个外国小女孩抓住妈妈的衣服指着他大喊“王子”，饶昇立刻收起笑容，恢复性.冷淡的面孔。 肖昶身高腿长，戴着墨镜，气质又酷又野，即使刻意低调，专业演员的气场依然十分吸引眼球。 姜砚晖也不用说。从小到大，走在路上都会收到星探塞过来的名片。纯天然美少年，单论颜值，在场的男男女女都比不上他。 在他们的衬托下，单拎出来不错的宋诚顿时变成路人甲。 宋诚仿佛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他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牢牢牵着贺丽华的手。贺丽华不着痕迹地甩了他两次都没甩掉，微微皱起眉。 她不是故意不和他牵手。但这不是他们两个人的旅行，她还要照顾两个女儿。宋诚作为她的男朋友，在这种情况下应该帮她照顾女儿，而不是只顾自己，还绊着她让她照顾不了女儿。 贺丽华低声说：“你怎么回事？我要帮欣欣拿行李。”这次旅行她们母女仨一个一个行李箱。叶欣棠也有模有样地拖了一个有她半人高的小行李。因为宋诚率先拉着她，他们只拿着各自的行李箱。 宋诚没觉得他的行为有何不妥：“欣欣的行李不是姜砚晖拿着吗？”姜砚晖很能干，找了一个行李推车，把他、叶青棠和叶欣棠的行李箱全放上去一起推着。叶欣棠坐在行李上面，高兴得手舞足蹈，叶青棠在旁边护着她。姜砚晖和叶青棠把小妹妹照顾得很妥当。 问题是，肖昶照顾了姜妍和林纯，饶昇照顾了饶蜜，两个大男人都主动负起照顾女人和孩子的责任。他们却让两个孩子照顾更小的孩子？在人生路不熟的国外？ “还是我去照顾吧。”贺丽华说。 宋诚说：“你过去，姜砚晖也不会让你推行李。他是欣欣的‘姜爸爸’，没事的。他们也到了该独立的年纪，你可以放松一下，过自己的生活，不要再围着他们打转。” “青棠十二岁，欣欣三岁，你言之过早了。”贺丽华坚决拉开他的手，走向姜砚晖和两个女儿。 正如宋诚所说，姜砚晖没有让贺丽华推行李，反而叫她也把行李箱放上车，他一起推。叶青棠很懂事地让她和宋诚继续一起走，过二人世界，他们不会做电灯泡。贺丽华轻轻给了人小鬼大的大女儿一个小爆栗，没有答应。相比于和宋诚过二人世界，她看着孩子们才更安心。孩子们都在却要她忽略他们？她做不到，会心虚内疚的。 贺丽华和孩子们一起走，一直以来体贴周到的宋诚破天荒地没有跟上去，一个人拖着行李走在后面。 肖昶好奇地悄悄问姜妍：“你的朋友还好吗？第一天旅行就吵架了？” 姜妍不疾不徐说：“不是说，旅行是检验两个人感情的最好方法吗？”宋诚是贺丽华选的，她不予置评。但考验，她可以帮忙安排一二。就让事实和时间证明他们合不合适吧！ 一行人走出机场，立刻有华人导游迎上来说：“姜小姐，您好。我是导游小尹，非常欢迎您和您的家人朋友来到瑞士。容先生已经安排好你们这次的行程，请跟我到这边乘车前往酒店。” 姜妍一听到“容先生”三个字，脸上的笑容立刻淡了三分。她挽着肖昶说：“亲爱的……”在肖昶和林纯有志一同的诡异的目光中消音——好吧，这语气实在不符合她一贯的形象，正了正脸色才高贵冷艳地点头：“知道了。请大家跟上来。” 接送车是普通车，安排的酒店相当高级但并不奢华，就是整个过程非常顺利丝滑，仿佛训练有数，没有一点多余的情节，沉稳肃穆，令从未见过这阵仗的普通老百姓们跟着全程噤声，小孩子们也不敢肆意喧哗。 酒店安排了三个套房，女人和女孩们一个套房，姜砚晖和饶昇一个套房，肖昶和宋诚一个套房。前两个套房挨得近，就在隔壁。后一个套房离前两个比较远，在走廊尽头。房间入住人是指定的，不能选择，姜妍等着有人有意见，但谁都没意见。 唯一询问姜妍的只有贺丽华：“你之前说的，会和我们在这里汇合的朋友，是那个‘容先生’？” 贺丽华的意思，姜妍懂。她莫名感到一阵心虚：“是他又怎么样？我们不用管他，自己玩自己的。” “你带肖先生来是表明要和他分手？” 姜妍说：“我单身自由，和哪个男人交往都和他没关系。” “那你搬过去和肖先生一起住。孩子们我能看着。套房那么大，宋诚不会介意。大家都知道你和肖先生是情侣。” 姜妍干笑。当初她决定来瑞士旅行的时候就想着带个男人松快松快。谁知道那个本该出国难的狗逼男人突然说他这个时间也在瑞士，会抽时间和他们见见面。他知道她身边有别的男人和真的让他和她的男人面对面是两回事，所以她打消了带男人的主意。但她后来又想，他只是“长辈”，凭什么管她是不是有男人？于是她把肖昶带来了。肖昶是她的男人中综合素质最好的那个。 这个举动无异于向“他”摊牌她在和肖昶认真交往。 所以她现在是“带着男朋友接受‘长辈’的三堂会审”。她敢在“长辈”眼皮底下和男朋友不干好事？除非她对男朋友不是认真的，想让他被三振出局。不然，以“长辈”那么古板的思想，这么不尊重女方的男朋友，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只需要一个电话，肖昶立刻要离开瑞士。 姜妍的沉默等于拒绝，贺丽华立刻误会了：“阿妍，你不能这样。肖先生是一个好人，你不该欺骗他，脚踏两条船。” “我和肖昶是你情我愿……” “所以你想让孩子们看到你的两个男朋友争风吃醋？” 姜妍忍住不露出笑容。她的“两个”男朋友……她真的挺期待贺丽华和“他”见面的，不知道贺丽华会不会用她一直以来误会的想法批评“他”。如果她真的做了，她会高兴得狂笑三声。 不过，幻想之所以是幻想，是因为成真的几率无限趋于零。姜妍保证说：“放心吧，他们不会争风吃醋。”一个只是来演她的男朋友，一个压根儿不是她的男朋友，哪里打得起来？ 贺丽华被她的渣女言论噎得给她一个大白眼：“什么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容先生’不吃醋，他把肖昶的房间安排得那么远？摆明了不想让你和他挨近。” 姜妍暗忖：那是“长辈”的关爱。 然而贺丽华被蒙在鼓里，她不知道。姜妍一直瞒着她也很愧疚，但有保密协议在，而且，她真的超级喜欢贺丽华老把她和“他”凑成对来相提并论。 “你想多了，他根本不在乎我……”姜妍低头作失落状，诱着贺丽华继续说下去。 “他不在乎，就叫他高抬贵手放过你啊！”贺丽华气愤说。 姜妍痴痴看着贺丽华。她真的爱死这个女人了！ 酒店住起来很舒适，大家花了一天时间休整倒时差，个个都适应良好。 次日，在尹导游的安排下，一行人直奔滑雪场。 论滑雪，在场最会滑的是肖昶，因为拍戏需要，特意练过。但已经是七八年前的事了，现在的他只勉强保持正常人会滑的水平。姜妍、姜砚晖和林纯在以前的旅行中滑过，处于初级学会的水平，如果要矮子里挑将军，姜砚晖滑得最好。其他人全部是新手。所以干脆全部人一起接受现场教练的培训。 出师最快的是肖昶、姜砚晖、叶青棠、林纯以及饶昇。前两者有基础，姜砚晖学习能力强。叶青棠和林纯常年跳舞，身体柔韧有力，悟性也高。饶昇则无愧全才的赞誉，学技能特快。 肖昶带着姜妍滑出去，饶昇带饶蜜。姜砚晖三人想帮剩下的贺丽华三人，被贺丽华赶走，让他们玩自己的。她和宋诚带叶欣棠。她和宋诚短暂的冷战结束，已经和好了。 叶青棠和林纯跟着姜砚晖玩，滑雪杖一撑，瞬间滑得老远。 三人滑了两圈爬上来，却见饶蜜趴在贺丽华怀里，被厚衣服包裹的肩膀一耸一耸的，像在哭泣。饶昇乍着手站在她们对面，满脸无奈。宋诚冷着脸站在一边看着，不知在想什么。叶欣棠在他脚边玩雪，滑雪用具丢了一地，她撅起屁股晃了两下，以倒栽葱的姿势，脸朝下摔进雪里。宋诚似乎没有看见，心不在焉，一动不动。 “妈，看看欣欣。”叶青棠远远喊道。 贺丽华立刻转头找叶欣棠，饶昇已经滑过去，在宋诚反应过来之前，把摔倒的小不点捞起来。 第45章 长辈 叶青棠他们滑过去, 只见叶欣棠被饶昇抱在怀里，咯咯直笑，完全没有因为摔倒被吓到, 还奶声奶气对饶昇说：“好软好冰, 欣欣想吃。” “雪是生水, 不能吃。”饶昇很少能得到人类幼崽的好脸色。他不喜欢小孩子, 觉得很吵很闹, 不听指挥, 软绵绵的轻不得重不得, 太麻烦了。只饶蜜一个已经够他烦了。小孩子感觉敏锐, 知道谁对自己好，所以一般都不会喜欢饶昇。 叶欣棠是个粗神经加小颜控，执着说：“欣欣就吃一口, 啊！”张大嘴巴等投喂。那小模样，在别人看来是想啃饶昇一口。 “欣欣，不许没礼貌。”宋诚从饶昇怀里抱走叶欣棠。 叶欣棠挣扎了一下：“吃雪雪！” 宋诚拍了拍她的小屁股：“雪雪不能吃，吃了肚子痛。” 叶欣棠赶紧捂住肚子，不高兴地嘟起嘴。 宋诚说：“回家再给你吃雪糕。” 叶欣棠伸出两根肥嘟嘟的手指：“吃两个雪糕。” “好, 给你两个雪糕。你最喜欢谁？” 叶欣棠愉快地抱住他的脖子，大声说：“宋叔叔！” 宋诚笑着颠颠她, 挠她痒。叶欣棠咯咯直笑。 叶青棠说：“回去了也不能吃雪糕。冬天吃什么雪糕？” 叶欣棠立刻变脸, 泫然若泣。 宋诚侧脸，朝她安抚说：“只是骗骗她, 不会真的给她吃两个雪糕。” 叶青棠说：“答应过的一定要做到，怎么能欺骗小孩子呢？”她平时不怎么和宋诚说话，都不知道他是这样教叶欣棠的。 其他人没有说话，但显然更赞同叶青棠的观点。对小孩子不应该撒谎。说过的事做不到, 会让大人在小孩子眼中丧失威信。 宋诚脸色微沉，说：“那你哄她。” “我来。”贺丽华接过叶欣棠。 宋诚看着她不说话，仿佛在等待什么。贺丽华却没有看他，只和叶欣棠说话。 叶青棠和林纯对视一眼。看来昨天的“吵架”还没有真正和好啊！ “对不起，蜜蜜打扰你们了。”饶昇说。他教饶蜜滑雪教得好好的，饶蜜笨手笨脚他一点都没有嫌弃她，用尽所有耐心教。但饶蜜学着学着突然就哭了。贺丽华刚好在附近，她直接扑过去抱着她哭，好像他虐待了她一样。饶昇挫败又心累。他所有学生加起来都没有饶蜜一个难教。他当年到底有多想不开才和前妻要孩子？ 贺丽华说：“你不要教蜜蜜了，你自己去玩吧。让蜜蜜跟着青棠他们一起玩。”这次饶昇其实没做错什么。是饶蜜知道爸爸特意放下工作陪她旅游很感动，想在他面前好好表现。但凡是需要学习的东西，饶昇都很容易让人产生自卑感。饶蜜越着急想做好，越做不好，承受不住压力才哭的。远离饶昇，饶蜜就正常了。 “我哪里做错了？”饶昇诚恳讨教。为了学习，他的姿态可以放得很低。 贺丽华无奈说：“我以后再跟你说。青棠，你们带蜜蜜去玩。” 叶青棠看了她一眼，又看了宋诚一眼，“哦”了一声。 饶蜜被叶青棠拉走，整个人明显轻快放松多了。饶昇很不甘心，蹲在一边看着女儿。饶蜜察觉到他的视线，左脚绊右脚摔了一跤！饶昇赶紧冲过去，贺丽华立刻拉住他，严厉说：“你不要待在这里妨碍蜜蜜，一边去，不要让我们见到你！” 饶昇目瞪口呆。他平生第一次被一个刚认识不久的女人吼。这个女人疯了吗？ 饶昇的脾气真没那么好。如果不是为了女儿，如果贺丽华不是女儿仅有的朋友的家长……他揉揉额角压住骂回去的冲动，一言不发扭头走了，如她所愿。不见到就行，是吧？他找个地方藏起来偷看！ 饶蜜真不是笨的。没了来自饶昇的压力，她被姜砚晖带了一会儿便能自己缓缓滑了，而且越滑越好。看得躲在远远的一角，拿着望远镜偷看的饶昇一阵心酸。不用他教，女儿居然做得更好？他忍不住发散思维，如果不是他教饶蜜拉小提琴，她会不会拉得更好？ 另一边，姜妍拒绝肖昶的帮忙，自己滑自己的。即使穿得臃肿，也掩盖不了她是一个美女的事实。对黑发黑眸的东方人好奇，热心想教她滑雪的外国男人络绎不绝。姜妍的英语很好，直接拒绝他们，遇到假装不懂英文硬要帮忙的男人，肖昶终于发挥作用，负责赶人。他高大硬朗的身型能有效打消对方继续纠缠的劲头。 姜妍绕着他滑了一圈，甩他一身雪，以表示她对他的满意。肖昶笑得无奈，因为看到姜妍有别于平时严肃高冷，活泼调皮的一面，他突然对她疯狂心动。但他知道姜妍对他没有走心。他这样的条件人品，她对他都不走心。不知道她对男人动心的要求有多高。 在外人看来，两人互相嬉闹，俨然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侣。 “那个男人看了你很久。”肖昶故意趴在姜妍耳边说。 在雪道旁边一个狭窄偏僻的坡位上，有个身型高大的男人已经站了好一会儿。他的滑雪穿戴很专业，不见一丝臃肿，戴着雪镜看不清脸，但视线在看着他们，主要是看着姜妍。 “嗯，知道。” “容先生？” “是他。” “他是我需要演戏的对象？”肖昶挑眉，“姜总，你能确保我的人生安全吗？” 姜妍说：“你不用担心，他不会吃了你。其实他是我爸。” “不可能。”肖昶斩钉截铁说。他是专业演员，对人的感情最敏感。虽然他感觉不到对方对姜妍是什么感情，但他对姜妍的那种关注，绝不是父亲对女儿会有的。除非他们乱.伦。而且，人家那身材状态，明显是盛年的状态，怎么可能生得出姜妍这么大一个女儿？他对姜妍再有滤镜，也知道她已经三十多岁了。能做她爸的男人，不得五十多六十岁？这个男人哪有一点五六十岁男人的老态？说他和他差不多年纪，他倒是相信。 “他觉得他是啊。等你和他面对面就知道了。”姜妍无意探究肖昶从哪里得出的结论。男人看男人和女人看男人，眼光不一样。她一向觉得男人的眼光很烂，容易受雄性激素影响，一点都不客观。 肖昶心念一动，问：“既然是‘长辈’，为什么我们不过去打个招呼？” “是他主动找我，又不是我主动找他，为什么要打招呼？”姜妍勾了勾他的手臂，“他想看就让他追着我们看个够，我们滑远一点。”她语气里的叛逆和坏心几乎溢出来。这个三十多岁的女人瞬间变得鲜活可爱得要命。 肖昶在娱乐圈打滚十多年，什么样的美女没见过，这一刻竟控制不住感到心悸。 姜妍放开他，含着笑目视前方，滑雪杖一撑滑了出去，动作很大，速度前所未有的快，好像终于把所有本领全部使出来。 肖昶也顾不得自己的人生安全有没有问题，奋力追上去。在他前面滑行的女人令他热血沸腾。他想追到她，抓住她！ 一道阴影突然从他头上掠过！ 肖昶硬生生顿住，抬头，却只看到高大男人控制着滑雪板从他头顶飞过，矫健落地回转的身影。他越过他追向姜妍，扬起一片雪花，挡在他面前。好些雪花溅到他身上。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很强。 肖昶觉得他这时再追上去有讨人嫌的嫌疑，但是作为男人，怎么能轻易认输？即使不为姜妍，也该让这个男人看到他不是孬种。 肖昶使劲追上去。 三个人在雪地上形成追逐的局面。受技术水平影响，男人和肖昶都在拉近和姜妍的距离，男人靠近姜妍的速度更快一些。 姜妍仿佛感觉到什么，使出吃奶的力再次加速，努力拉大和追赶者的距离。不知不觉间，她已经转换了滑道，从原来平缓的滑道转到另一条更陡峭的无人滑道。然后，她发现自己好像浪过头了，有点控制不住速度。 她努力保持镇静，也不在乎丢不丢脸，大声喊：“怎么停下来？我好像停不下来！” “腿分开一点，伸直，脚内侧用力压住滑雪板！”低沉有力的声音从后面传过来。话音刚落，姜妍的眼角余光便瞥到他的身影。 下一秒，他和她并排滑行。 “我的腿僵住了，动不了。”姜妍深呼吸，有一点点慌。 男人说：“让你任性。” 姜妍还没来得及哼过去，和她并排滑行的男人突然靠过来，一手拿着两支滑雪杖，一手空出来伸向她，单手一捞——随着姜妍的惊呼声，他把她整个人竖抱起来搂到身前，再用另一只手托住她的腿，把姿势改为横抱。 滑雪板承重剧增，滑行的速度应该迅速慢下来，但男人调整了一下动作，速度又重新加快，把从后面追上来的肖昶重新甩开。 “啧，男人！‘爸爸’！”肖昶追得满头大汗依然没追上，终于停下来不追了。前面的这对男女如果没有一点猫腻，他倒立吃翔。刚才那男人单手把姜妍竖抱起来的一幕，看得他心脏跳到嗓子眼，忍不住赞叹一声。同为男人他都觉得太帅了！他为了保持硬汉的形象常年健身，身体素质或许比不上专业的武打演员，但在众多男演员中已经算拔尖了，但论臂力，他绝对比不上这个男人。在女人面前，男人最怕这种对比。肖昶被无形劝退了。 “这男人是什么来头？” 肖昶没有追过来，男人滑了一段便开始减速，慢慢停下来。 “放我下来！你把我男朋友甩后面是什么意思？”确定安全了，姜妍开始作妖，恶人先告状。 “你的腿好了吗？动作慢点。”男人——容久燃淡定说，像教小孩子学站立一样，托着她的上身，缓缓把她放在地上，“你的男朋友没追上来。” “他又不知道您是我爸。您这样抱着我，和我举止亲密，他肯定是误会了。”姜妍刁钻说。 “我不是你爸，我是你哥。”容久燃纠正。 “您比我大十五年，在旧社会的时候，都可以生一个我了。不然干爸干妈为什么老叫我给您养老？在他们心目中，您就是我第二个‘爸’。”姜妍振振有词。 容久燃的父母和她的父母是世交好友。容久燃的父母从军，在动乱时没有受到波及，姜外公姜外婆便把她托付给容父容母照顾。当时姜妍才六岁大，成了容家的养女。容父容母只有容久燃一个儿子，还是不讨喜的那种儿子，满腔父爱母爱无处发泄，全倾倒在姜妍身上。 当时姜妍已经有些懂事，知道自己不是容家的孩子，很挂念自己的亲生父母。但她在容父容母面前表现得很乖巧懂事，然后一个人躲起来偷哭。容久燃偶尔碰见，抱起她安慰了一次。之后姜妍就仿佛认准了他，平时很乖，忍住不哭，一见他回来便抱着他哭个不停。容父容母一开始以为容久燃欺负她，没想到她抱着容久燃哭归哭，但一定要缠着，死不放手，才哭笑不得地发现想错了。姜妍和容父容母感情很好，却和偶尔才回来，照顾她照顾得最少的容久燃最亲昵。唯有对着容久燃，她才肆无忌惮。容父容母都觉得他们“兄妹”是天生的缘分。 谁也没想到这缘分后来会变了质。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9-05 00:36:53~2021-09-06 15:44: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魏紫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孩子 容久燃只肯做她的“长辈”, 她让他做个够。 容久燃没和她争辩。姜妍牙尖嘴利，他辩不过她。而且，他做过不少对不起她的事, 蹉跎了她的青春年华, 理亏在先, 被她讽刺也是应当的。 攻击的对象不说话, 只用宽和纵容的目光看着她, 姜妍一拳打在棉花上, 也觉得没意思。 姜妍啊姜妍, 你已经三十三岁, 不是三岁。人家只当你是晚辈，不接受你的感情，你不该因此而记恨他一辈子。他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 还一直把你当女儿，对你疼爱有加，你怎么能忘恩负义？ 她在心里斥骂了自己一番，努力收起浑身应激竖起的尖刺，心平气和问：“您要和我们一起旅行吗？” 容久燃微微摇头：“我不便出现, 只是想看你们一眼。”他是过来出任务的。他现在年纪大了，已经退居幕后, 轻易不会出动。这次的任务很简单, 是给接任者练手的。只要任务没搞砸到难以收拾的地步，他都不会出现。他是考核官。 “您不是准备退下来了吗？怎么还要跑来跑去？” “没有危险, 放心。” “我没有不放心。”姜妍立刻反驳，“你彻底退下来就能自由了吗？就是，可以不用躲躲藏藏。” “会好一些。还是要保持低调。” 姜妍抿抿唇，又不好说什么。容久燃的职业很伟大, 是为人民负重前行的那种，奉献的几乎是一生，而且经常不得善终。她是个自私的人，希望他为自己保留一点，不要过得那么辛苦。但这是他的志向，如果连她都对他的职业恶语相向，他会变得孤立无援。 “等您以后退下来，再慢慢看吧。你还有大把时间。”姜妍说：“我还要负责您的养老问题，您可以住我楼下。房子我已经买下来了，可以拎包入住。” 容久燃握拳掩嘴，沉稳道：“嗯，我知道。小妍有心了。” “到时您一个人住一套大房子。不习惯用保姆，您可以到对面广场发展夕阳红，骗个孤寡老太太陪伴你，照顾你。”姜妍畅想说。 “不是有你或者小纯吗？你们是仅剩的亲人，负责我的养老问题，要经常过来关爱老人家。” “什么叫仅剩的亲人？你忘了还有林立言一家子吗？”容母和林立言的母亲是亲姐妹，林立言是容久燃的表弟。两表兄弟的年龄相差十五岁。容久燃没有结婚生子，林立言相当于他的继承人。 “我只认你和小纯。”容久燃不想提起林立言那家人。 “小纯和你不熟，应该不记得还有您这位‘小外公’。至于我，年轻貌美，节目丰富，您忍心让我围着您这个糟老头打转吗？” “等你以后有了稳定交往的男朋友，可以带他一起来找我。” “怎么，我现在这个男朋友不行吗？” “肖先生是个不婚主义者，暂时没看出他有改变主意的意思。” 姜妍僵住。居然连这个都知道？那她煞有介事地把肖昶带上，故意和他卿卿我我，在容久燃眼里是不是非常可笑？ “我不能只谈恋爱不结婚吗？”姜妍恼羞成怒，恨不得踢他几脚。这个老男人太可恶了啊啊啊啊！ “不以结婚为前提的谈恋爱是耍流氓。”容久燃慎重说：“好女孩不该耍流氓。” “反正我就是坏！您不要管我。”姜妍跺脚说，见容久燃若有所思，她立刻警惕补充，“您也不能管肖昶。他是个好人，我和他的关系你情我愿。” “肖先生的人品勉强可以。如果他能收心退圈，一心一意对待你，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容久燃觉得娱乐圈太乱了。人在里面待久了很难干净。而且，诱惑太多。他从来不会试图挑战人性。 “容久燃，你管太多了，你不是我爸！我们没有血缘关系。”所以，停止一直为她的终身大事操心！姜妍有时真的怀疑，容久燃是不是一定要看到她重新结婚生子，过得幸福美满，他才能放下这个执念。 “嗯，我知道。”容久燃的嘴角露出一丝笑容，“我只是关心你。” 姜妍黑脸，觉得自己被套路了。她真的真的真的很讨厌这个老男人！ 肖昶找到姜妍时，容久燃已经离开了。姜妍绷着一张美丽的脸，一个人围着一棵树在不断转圈，好像有根无形的萝卜在她前面吊着。 肖昶再次被她的反差萌击中，觉得她可爱得不要不要的。他突然发现虽然他和姜妍同床共枕过许多次，但一直没有真正了解过她。姜妍在他面前从未放下过姜总的架子。但有一个男人，甚至不用出现，只是听到他的代号，姜妍立刻变得不一样，好像重新回到情窦初开的少女时期，每一条神经都为对方所牵动。 肖昶走近，姜妍停住，抬头看他。 肖昶神推鬼使问：“你……你爸走了？”他不知该怎么称呼这个“容先生”，倒有点希望他真是姜妍的爸爸。 “他不是我爸。”可惜姜妍很快打破他的幻想。 “那，我们继续玩？”他朝姜妍伸出手。 姜妍摇摇头：“不用了，他知道你是不婚主义者，我们不是正经交往的关系。” 肖昶一愣，慢慢说：“如果、如果我说，我可以试着改变……” “肖昶，抱歉。”姜妍毫不犹豫说。 肖昶的目光黯淡了几秒，收回手：“对不起，姜总，是我越界了。”他有点后悔。他有预感，他和姜妍之间的关系要断了。如果他没有一时冲动越过彼此默契的那条线就好了。 玩了一天下来，叶青棠他们惊讶地发现，情侣们都闹别扭了。姜妍和肖昶不再浓情蜜意，贺丽华和宋诚之间的气氛不冷不热。 姜砚晖小舅舅力Max，果断对叶青棠她们三个女孩和叶欣棠小不点说：“你们都跟着我玩。跟紧我，别走丢。” 叶青棠和林纯立刻点头。她们都习惯了。姜妍和贺丽华工作太忙的时候，都是姜砚晖带着她们。小舅舅是最胖哒！ 叶青棠和林纯点头，饶蜜跟着点头。 情侣闹别扭与他无关的饶昇：“……”为什么要忽略他这个成熟、聪明、稳重的大人？但想到贺丽华骂他的样子，饶昇难得对自己不自信起来。难道他真的没有教小孩子的天赋？连一个不满二十岁的少年都能令小孩子们心悦诚服。他没忘记叶青棠和林纯好像都挺怕他的。 饶昇不敢说话，打算如果姜砚晖单独带着孩子们玩，他再藏起来盯梢、学习。他就不信自己学不会和小孩子相处！ 叶欣棠更加没有意见。她最喜欢姜爸爸，哦，不，姜小舅舅了。姜砚晖要抱起她，她自动伸出手，跟吃饭喝水一样平常。 晚饭过后，贺丽华让姜砚晖来房间，看着女孩子们。她去找宋诚聊聊。 肖昶很有眼色地避出去，把空间留给他们。 “阿诚，这两天你是什么回事？”贺丽华开诚布公问。 “抱歉，我没有照顾好欣欣。”宋诚说：“是我的问题。” “如果你觉得累或者其它什么原因，不想照顾欣欣，你可以告诉我，让我来照顾。”而不是默认了照顾，等她信任地把孩子交给他，他却照顾不好。 “我确实是觉得累了。”宋诚深吸一口气，说：“和你在一起之前，我就知道你有两个女儿。我也喜欢青棠和欣欣，愿意和你一起照顾她们。但在一起这么久，你的注意力永远在孩子身上。无论什么事，都是孩子第一，孩子最重要。而且不单是你的孩子，还有别人的孩子。姜总和你情同姐妹，她的孩子你当成自己的孩子，好的，没问题，我理解。但那个饶昇，什么饶老师，我们才第一次见面，刚认识，因为有个饶蜜，你也要处处照顾，教他怎样带小孩？那我呢？你把我放在什么位置？我只想你放一点注意力在我身上，但无论做什么说什么都没用，因为你不听。你只在乎我有没有照顾好欣欣。”他仿佛忍无可忍，把一直以来积压的所有怨气全部发泄出来。 贺丽华皱起眉头，柔声说：“如果我让你有这种感受，我道歉。但我们是成年人，应该懂得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要把不好的情绪发泄在孩子身上。孩子是无辜的，她什么都不懂，全心全意地信任、依赖我们。我们的任何一点疏忽，都有可能造成无法弥补的伤害……” “又是孩子……我觉得孩子足够大了，可以独立，我们应该放手。但你是亲妈，你舍不得，感情用事。明明他们不需要你的帮忙，你也硬要凑上去，把我丢到脑后。我无法理解。”宋诚自嘲说：“当然，可能是因为我没有自己的孩子，所以我不懂。你有自己的孩子，其实你的行为是对的。” “我没有这个意思。”贺丽华知道宋诚的身体问题。他很难有亲生的孩子。这是他的痛处。她没有任何揭他伤疤的意思。 宋诚冷不丁说：“不如我们生一个孩子？” 贺丽华一懵：“什么？” “不如我们生一个孩子，我和你，生一个我们亲生的孩子。”宋诚解释，“我没有做父母的经验，所以在一些事情上，无法感同身受。如果我们有一个孩子，我能真正地学习做一个父亲，明白为人父母的感受，也许我能更体谅你，能更好地帮你带青棠和欣欣。” “但你不是……” “现在的医学越来越先进。我问过医生，像我这样的情况，不是一定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只需要一个小手术。”宋诚缓缓握住贺丽华的肩膀，“丽华，我爱你，我想要一个我们的孩子，只要是你生的，男女都可以。它是我们血脉的延续，爱情的结晶……” 第47章 评价 清晨, 昨天玩累了的孩子们还在香甜的睡梦中，姜妍穿戴整齐走出房门，正与同样穿戴整齐的贺丽华碰上。 “你怎么这么早起来？” “睡不着。你呢？” “也差不多。要不要出去走走？” “欣欣……” “放心吧, 所有人都醒了, 她还在乖乖睡觉。”叶欣棠的天使宝宝属性从小延续到现在, 吃饭睡觉特别省心。没人吵她, 她能一次性睡足十二个小时。如果前一天玩累了, 她还能睡更长时间, 雷打不动。无愧叶青棠给她起“欣小猪”的称号。 贺丽华莞尔。叶欣棠确实是一个很好带的宝贝。 “我们去哪里？”她带上包包跟着姜妍走。她在瑞士语言不通, 人生地不熟, 要靠姜妍全程带着。 “我们去广场喂鸽子。” 酒店附近有一个临河的广场。昨晚又下了一场雪，这时雪已经停了，天地白蒙蒙一片。河流也被雪覆盖。当地人生活节奏慢, 在这个时间点，路上的行人很少。广场上的人倒是多一点。有人提着酒瓶砸冰钓鱼，有人穿着短袖在跑步，呼出的热气像一阵烟雾。有人在喂鸽子。广场的鸽子特别多，是灰色和黑色相间的, 夹杂着几只纯白色的，一群一群绕着喂鸽子的人低飞、抢食, 卷起一个个密集的小风暴。 广场中央有人在拉小提琴, 琴声悠扬悦耳，空灵动人, 令人不由自主地驻足聆听。 演奏者被几个人围住，挡住了脸，但姜妍眼尖，看了几眼便说：“是饶昇。” 贺丽华和她对视一眼, 都不感到意外，而且不约而同想到饶昇两手空空背着小提琴上机的“壮举”。饶大才子不在乎繁文缛节，出国旅行只带了几件洗换的贴身衣物和证件，全塞到女儿的行李箱里，有其它需要则在当地购买。唯独一把小提琴最宝贝，恨不得时时带着，一分一秒不分开，还肉麻麻兮兮地给小提琴起了个“安妮”的名字。饶蜜私底下向她们吐槽，说“安妮”才是饶昇的女儿兼妻子。不过饶昇带着的这把“安妮”已经是他的第三任“安妮”。他遇到更合眼缘，更趁手的小提琴便会见异思迁。 虽然饶昇做父亲非常一言难尽，但拉着小提琴的他闭着眼睛，嘴角含笑，身体舒展，一按一拉，仿佛小提琴就是他身体的一部分，动作无比的自然流畅，浑然天成，激情四射。他的自信、愉悦、享受，通过他的琴音传递出去，感染听众。 “真的太帅了！赏心悦目。”姜妍赞叹。沉浸在艺术中的男人总是更容易迸发出魅力。拉着小提琴的饶昇比平常的他好看十倍不止。 贺丽华把面包撕成碎片往地上扔，鸽子在她们脚边跳来跳去。她手里拿着面包片，一只机灵的鸽子还飞到她手里啄食，停顿时歪头看着她，非常自来熟。贺丽华不知不觉笑容满脸。 她不懂音乐，但叶青棠和林纯都在学小提琴，从磨刀般的声音到现在终于能流畅拉出简单的曲子，她听了个遍，也听出饶昇拉小提琴真的拉得很好。 不过她觉得姜妍发表的感言有点危险，含蓄说：“阿妍，蜜蜜是青棠和小纯的好朋友。”女儿好朋友的爸爸，不好伸出魔爪吧？ 姜妍失笑道：“丽华，是不是在你心目中，只要我想，男人都逃不出我的手掌心？”而且她有这么饥不择食，肤浅地觉得好看的男人都可以？ 贺丽华微窘说：“我没这么想。容先生不是一个例子吗？对着他，你比较像逃不出他手掌心的那个。” 姜妍斜她一眼。可恶！瞎说什么大实话！ “我有男朋友。他算什么东西？”她故作不屑说。 贺丽华摇摇头：“你和肖先生结束了吧？” 姜妍无语。被容久燃看穿了，她就没兴趣再和肖昶装恩爱小情侣了。其他人不知道容久燃的存在，只以为她和肖昶闹别扭。但贺丽华知道。容久燃来了，她和肖昶掰了……这因果关系，简直无可辩驳。贺丽华对她和容久燃的误会更加深了。 “和他没关系……是我和肖昶不合适。”姜妍终于良心发现，试图解释清楚。容久燃快要退下来了，如果他真的愿意住进她为他准备的房子，和贺丽华抬头不见低头见……真到这个时候，她怂了。如果被容久燃知道她一直通过误导贺丽华yy他……姜妍选择社会性死亡。 可是贺丽华信吗？她不信。她对素不相识的、老是耽误姜妍找第二春，让姜妍无法获得幸福爱情的容久燃的不满已经积累到顶点——这一次，容久燃再一次坏了姜妍的好事！ “别让我看见容先生，不然，我会忍不住向他泼粪。”贺丽华轻柔说。她现在披上温婉女人的皮，骨子里仍有一丝农村姑娘的泼辣。如果没有一点辣性，她的生意做不到今天。 姜妍：“……” “阿妍，如果真有那一天，你让不让我泼？还是你要为了护着他，和我绝交。”贺丽华很严肃问。 姜妍立刻说：“您泼，您泼，我给您递瓢子。”男人是什么？在闺蜜面前，男人没有存在价值。为了闺蜜，随时可以插男人两刀。 躲在隐蔽的地方监控任务进程的容久燃突然觉得鼻子有一点痒，自控能力一流地压下来，若有所思。 贺丽华听到姜妍的回答，暂时满意，伸手抱住她的脖子，拍拍她：“你拒绝不了他，没关系，我帮你出气。” 姜妍突然红了眼，哽咽着“嗯”了一声。她一直以为贺丽华不懂她和容久燃的关系，但这一刻，她觉得她是懂的，她懂她，说中了她压在心底的全部心事。 “……别光顾着说我，你和宋诚怎么样？睡不着是因为他？” “有一点吧。”贺丽华苦恼说：“他想要一个他和我亲生的孩子。” “之前不是说他不能生吗？他骗你？” “他给我看过报告，检测结果应该是真的，但不是百分之百不能生。医学技术进步了，做试管有一定的成功率。” “你不答应，所以分手了？” 贺丽华说：“我说考虑一下，等旅行结束再拒绝。大家玩得这么开心，不要扫兴。”她不可能再生孩子，有两个女儿已经够了。如果宋诚一开始跟她说他想要一个亲生的孩子，她根本不会给他机会。 宋诚说爱她，她也不是不喜欢他。但这点爱情和她对女儿们的爱相比太渺小了。如果两个女儿说不喜欢他，她可以立刻和他分手。 宋诚说的她只在乎女儿不在乎他的话，其实不算错。但他似乎只是嘴上说说，心里不这样认为。他认为她挺爱他的。不然，他怎么会提出生孩子的要求，试图挑战两个女儿在她心里的地位？ 姜妍说：“我猜他不会因此和你分手。” “为什么？”贺丽华脸上露出一点讽刺的表情，“对男人来说，亲生的孩子、儿子，不是最重要的吗？不是亲生的就是白养。” “首先，如果他的病是真实存在的，做试管也只是有成功率，不是一定能成功。女人做试管很伤身体，你快四十了，有头脑有朋友的提醒，不一定会答应。他不会不知道你有多在乎两个女儿。他提出再生一个，你可能会反感。” “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还要提出？” “因为如果你被他迷得昏头转向真的答应了，他就赚翻了。有了孩子，你还能逃出他的手掌心？从此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吧！” “那我不答应呢？” “然后他提出结婚。”姜妍笃定说：“想想你学过的谈判技巧，在提出一个过分的要求之前，先提出一个更过分的要求，那么，再提出这个过分的要求就显得不那么过分。 “嘿，贺丽华，我爱你，我对你是认真的，我想要一个我们亲生的孩子，一个我们的爱情结晶。你为了两个女儿不答应，好，没问题，我理解，我会对她们视如己出。那么，不要孩子了，我们能结婚吧？什么，又不答应？不要孩子又不结婚，你把我当什么？我们为什么交往？你耍我吗？ “姐，你说，有没有这种可能性？如果你什么都不答应，就成了你的不对，是吧？” “你的意思是，他的真正目的是结婚。”贺丽华抿抿唇，“想结婚，为什么不直接和我商量？” “才交往半年，你答应的可能性有多大？他不想点办法，时间长了，也怕露出马脚，节外生枝。” “结婚了又怎样？又不是没离过婚。” “结婚了，能做的事就多了。至少，你的钱，他能分一半。你的身家比他丰厚多了，不是吗？” 贺丽华沉默了一下：“……你对他的评价这么低？” “姐，说实话，我觉得你看男人的眼光不怎么样。” “你就没有看错过男人？” “我可以告诉你，林立言不是我看上的，是别人看上的。”除了林立言之外，她看上的男人没有一个让她翻过车。即使是容久燃，她也只是没得到过他，他依然为她所用，一直默默为她保驾护航。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你的看法？我不会不相信你。”贺丽华疑惑问。 “你好不容易看上一个男人。他能让你高兴一下，为什么不？”姜妍冷静说：“日久见人心。如果他存心不良，你早晚会发现。你没有那么脆弱，能自己处理，我为什么要阻止你？我也是看你对他降温了才跟你说，可不想讨你厌。” “怎么会讨厌你？我只是，不想把人想得那么坏。”贺丽华心里已经信了七分，但她依然留着三分希望。希望姜妍猜错了，宋诚没有那么坏。对她来说，和一个男人发展出如此亲密的关系并不容易。宋诚几乎完全贴合了她对理想伴侣的幻想。她克服了许多心理障碍才接受他。如果事实证明宋诚不值得，她会感到难过。 姜妍说：“丽华，不要妄自菲薄，你值得更好的。” 贺丽华茫然：“我是吗？” 姜妍说：“你以肖昶为标准，或者饶昇，勉强也行。” 贺丽华瞠目结舌。这个标准，她可不敢幻想。 这时，饶昇演奏完一曲，很优雅地收弓，朝观众弯身致谢。 围观群众纷纷鼓掌赞叹，拿出纸币扔到他放在脚边打开着的琴盒内。 姜妍和贺丽华本来跟着鼓掌，看到这一幕，面面相觑。她们还以为饶昇是技痒出来练琴，没想到他是收费的。再看饶昇坦然的态度，显然他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 “真是个奇怪的人。” “怕不是在努力为他的第四任‘安妮’存钱……”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9-06 16:40:02~2021-09-07 17:15: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蠢萌蠢萌哒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见面 贺丽华和姜妍聊开后, 暂时放下感情问题，专心带着孩子们投入愉快的玩耍当中。 肖昶和宋诚各怀心事，尽管已经打起精神照顾女人和孩子, 但总有些心不在焉。最称职的男人/男孩变成是怎么看怎么不靠谱的饶昇和一直都很可靠的姜砚晖。 饶昇带着三个女孩在街头演奏小提琴, 载歌载舞。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表演, 一开始三个女孩都颇为犹豫, 扭扭捏捏的放不开。但在饶昇的示范和鼓励下, 饶蜜为了支持爸爸率先站出来拉, 叶青棠和林纯为了配合她一个唱歌一个跳舞。三人的表演从磕磕绊绊到轻快流畅, 完全忽视了路人的眼光和指指点点, 沉浸其中，欢乐兴奋。 这是饶蜜学小提琴以来拉得最好的一次。她的指尖在琴弦上舞动，拉弓的动作饱含激情, 身随意动，韵律清亮明朗，干净利落，已经有几分饶昇的神韵。 饶昇惊讶地看着她，惊喜欣慰！他觉得带饶蜜出国旅游真的做得太对了。 叶青棠和林纯手拉手, 互相借力做空翻，曼妙帅气的舞姿引得围观者用力鼓掌, 喝彩叫好。 他们收获了满满一帽子的纸币, 足够支付一顿豪华晚餐的餐费。 林纯感叹说：“学才艺真的太有用了！到哪里都不怕饿死。即使妈妈不付钱，我们都可以通过卖艺赚取旅行费。” 叶青棠说：“以后放假, 我们可以试试出国游学。不用妈妈跟着，我们在异国他乡独立生活。” 姜妍问：“青棠想出国读书吗？” 叶青棠摇头：“不想。国内的大学不比外国的差。” 姜妍说：“也是。以你的能力，是奔着清华北大去的，也没必要出国。” 叶青棠无语：“干妈, 您别给我压力。”她并没有奔着清华北大去。这目标太大了。她会努力学习，但不想为了学习放弃其它的一切。 “行吧，咱们顺其自然。” 林纯和饶蜜突然感到肩膀沉重。如果她们想和叶青棠一直做同学，岂不是也要考清华北大？林纯委屈地看着姜妍。这和她以前跟她说的不一样！以前她不是老说不要她争第一，不想她承受太多压力吗？ 姜妍说：“难道你们觉得青棠没这个实力？” 林纯和饶蜜齐齐摇头。叶青棠次次考第一。按省一的成绩标准，全年级排名前十的基本预定清华北大了，她们当然觉得她有这个实力。 “她有这个实力，肯定要往上走。” “那我呢？”林纯问。 姜妍说：“你觉得你有这个实力吗？” “我觉得我可以。” “那你加油。但妈妈不强求。你想出国读书，家里也会支持你。” 林纯脱口说：“青棠不出国读书我也不出国读书，我不要和青棠分开。” 大家都笑了。女孩们的友谊纯洁美好。但人会长大，长大了，再好的朋友也要面临不同的选择，会因为不同的选择而分开。不过林纯年纪还小，现在还不需要面对这个问题。 林纯却像被提醒了一般，心里升起淡淡的惆怅。 大年初四，他们回到家。 大年初六，贺丽华带着两个女儿，随宋诚到他在源市的家拜年。这是去瑞士之前定好的行程。宋诚回来后没有急着逼贺丽华就生孩子的问题给他一个答复，只是说他家里已经准备好招待她们，让她们跟他回家拜年。贺丽华履行承诺，没有异议。 源市的宋家是一栋乡间两层独立小别墅，环境不错。 这是贺丽华带着两个女儿第一次登门拜访。按响门铃后，宋母出来开门。她今年六十岁，是位文秀的老妇人，身材中等，面目略带矜贵。 看到贺丽华和叶青棠叶欣棠，她脸上挂着客气的笑容，招呼她们进屋。 屋内客厅里，和宋诚的容貌有五分相像的容父正在煮茶，看到人进来了，站起来说：“来了？请坐。” 大家互相寒暄，气氛热络。除了宋父之外，客厅里还有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子，他懒洋洋地陷在沙发上看电视，长相轮廓有几分宋父宋诚的影子，身材微胖，透着一股受尽宠溺的骄矜之气。 宋母说：“这孩子叫宋坤，是阿诚的堂侄，今年十三岁。坤坤，起来叫人，和妹妹们一起玩。” 宋坤坐直了一点，晃着脚，捏着遥控器说：“阿姨好，妹妹好，新年快乐，身体健康！” “你好。”宋父宋母只有宋诚一个儿子，贺丽华事先不知道会多一个孩子。但她有准备红包，给了宋坤一个。 宋坤接过红包后立刻拆开，看到是一百块，眼睛立刻亮了，朝贺丽华露出一个大笑脸：“谢谢阿姨！” 宋母脸上客气的笑容变得真切了一些，说：“你破费了。坤坤，还不快把钱收好。” 宋坤立刻把钱塞到裤兜里，拍一拍：“收好了。” 宋父招呼贺丽华喝茶：“小贺尝尝这茶。宋诚特意托人买回来的西湖龙井，几百块一斤的。” “坤坤，你带妹妹们玩。”宋母再次叫道。 宋坤对叶青棠说：“你抱你妹妹过来，我们一起看电视。” 叶青棠说：“我妹妹喜欢看动画片《猫和老鼠》，有《猫和老鼠》吗？” 宋坤说：“有，我叔买了碟子。”他穿着拖鞋哒哒哒去开VCD机。 叶欣棠来到陌生的环境，不哭不闹，只紧紧靠着叶青棠，好奇地东张西望。 三个孩子相处和谐。宋母赞道：“小贺，你把女儿教得真好。” 贺丽华说：“她们都很懂事。” 宋母又问了许多关于叶青棠和叶欣棠的问题。贺丽华选择性地回答，谈吐很有教养。 宋父宋母表情渐有松动。 宋母说：“小贺，你别怪阿姨。之前阿诚跟我们说了你的情况，我和他爸是不赞同的。你年纪比阿诚大，结过婚生过女儿，生活重心肯定不会放在阿诚身上。我们阿诚的条件模样，找个年轻未婚的大城市姑娘也绰绰有余。至于那点小毛病，大城市的姑娘思想进步，说不定更喜欢丁克。但阿诚喜欢你，坚决要你，我们也没办法。现在和你见面了，我们也明白为什么他如此执着了。你确实是个好姑娘。我为我之前对你的偏见道歉了。” “阿姨，您言重了。” 宋母说：“我这辈子没什么求的了，只希望阿诚能有个伴，能照顾他，与他和和美美地过日子，有孩子没孩子都没关系。” 宋诚说：“妈，我又不是小孩子需要照顾。我能照顾好自己，也可以照顾好妻儿。” 宋母拍了他一下，嗔道：“我就说一说。你连这都舍不得？” 贺丽华说：“阿诚没有跟你们说过他想要一个亲生孩子？” “丽华！”宋诚没想到她会说出来。这件事他们还没有达成一致，而且成功率有限，不是说好不会在他父母面前提的吗？ “你胡说！我爸只会有我一个孩子！他只认我是他儿子！”宋母还没说话，宋坤已经激动地跳起来大声喊叫。 贺丽华震惊：“儿子？” “坤坤，不要乱说话，进房间。”宋父严厉说。 宋坤缩瑟了一下，闭上嘴不甘不愿走进房间，“嘭”一声关上门。 宋母解释说：“坤坤父母去得早，我们把他接过来抚养，养了快十年了，跟亲孙子没两样。他一直当阿诚是亲生父亲，不过他现在大了，我们已经告诉他真相。小孩子需要一些适应的时间，你别见怪。” 贺丽华说：“我从来没听阿诚提过这孩子。” “我可以保证，坤坤不是阿诚的亲生儿子。他和阿诚没什么关系，以后都是跟我们住，不会打扰你们的生活。” 真的有这么简单吗？贺丽华并不是很相信。一个从小把宋诚当父亲的、和宋家有血缘关系的孩子。宋诚从未跟她说过，刻意淡化他的存在。现在避无可避，又轻描淡写地撇清关系。 但孩子这么小，由年迈的宋父宋母养着，万一宋父宋母有什么大病小痛，照顾不了他，他归谁管？ 贺丽华不想惹上这个麻烦。不是她冷酷无情，而是她有两个女儿，要优先考虑两个女儿的利益。她不可能为了爱情婚姻委屈两个女儿。 宋诚不该瞒着她。 宋母很在意地追问：“你刚才说阿诚想要亲生孩子是什么回事？” “做试管。”贺丽华无视宋诚的暗示，简单说了一下。宋母的态度令她倍感熟悉。上了年纪的老人，没有哪个不想要亲孙子。 但出乎她意料，宋母在听完之后，立刻说：“这不是瞎胡闹吗？”她瞪了宋诚一眼，对贺丽华说：“你别听他的！生孩子是大事，怎么能如此随意？小贺这年纪，生孩子太危险了，不能生。反正小贺有两个女儿，你当她们是亲生女儿就行。” 宋诚说：“我们这不是还没有定下来吗？还在考虑吗？” “不用考虑。大人的健康比还没影的什么亲生孩子重要多了。你敢自作主张就别回来。”宋母严肃说。 宋诚说：“我还不是为了让你们抱亲孙子……你们看得开，我更轻松。”他握住贺丽华的手，讨饶说：“之前是我想岔了。什么孩子都不如你重要，我们有青棠欣欣就够了。试管的事，不要再提了。” 如果没有姜妍事先提醒，贺丽华说不定会有点感动。 宋家的家风，宋母的通情达理，就像按照贺丽华的理想设置的，和她上一段婚姻的经历形成鲜明的对比。 和贺丽华的处境相似的女人，哪里抵抗住这样的家庭、婚姻？ 但现在贺丽华只觉得不寒而栗。如果这家人真的怀着不良的目的在表演，这是基于对她的了解上，针对她一个人的表演，还是针对所有情况和她类似的女人的表演？ 一瞬的恐慌之后，贺丽华冷静下来，不动声色。 作者有话要说：PS：写宋诚的时候，想的是泰国悬崖杀妻案，这案子的丈夫用了三年时间跟踪、研究妻子，树立人设，然后仅仅用了三个月就把事业有成的妻子拿下。宋诚没有这丈夫那么坏，但他追求贺丽华的目的就不单纯。像贺丽华这种从底层奋斗上来的妇女，很难避免遇到这种别有用心的人。她不像姜妍那样有人护着，无坚不摧，能坚持本心已经不容易了。经过宋诚之后，她的心性会再次成长。 第49章 真面 宋母说：“这才对啊, 孩子长大了总要离家到外面的世界闯荡，不一定能陪在父母身边。只有妻子才是一辈子能与你相伴的人。父母、子女，谁也不如妻子重要。” 宋诚说：“妈, 我知道了。” 两母子一起看着贺丽华。 贺丽华笑道：“伯母真是个通透的人。” 宋母说：“我才不像外面那些老顽固。孩子大了, 有自己的主意, 就让他们自由发挥, 什么事都插手, 不是平白讨人厌吗？” 贺丽华微笑点头。 宋母说：“所以你放心, 如果你和阿诚结婚了, 我们分开住。你们在杨市, 我们在源市，各自自在。” 贺丽华说：“这还言之过早。” 宋母一愣：“你们还不准备结婚吗？” 宋诚说：“妈，您那么急干什么？我们都不急, 我还没求婚呢！” “我以为互相见家长了，就该到下一步了。”宋母说：“小贺父母那边不急吗？” 宋诚说：“他们急是急，但还是要看我们的意思。” “那你们的意思呢？不以结婚为前提的恋爱是耍流氓。” “我都听丽华的。”宋诚表态。 贺丽华说：“我和阿诚才交往半年，现在就谈结婚，是不是太快了？” 之后的整个拜访时间里, 贺丽华感受到来自长辈的高级催婚话术。 ——交往半年谈结婚太快？那有没有结婚的意向？ ——必须有啊。没有的话她岂不是渣女，交往是玩弄宋诚的感情, 浪费他的时间精力？ ——既然是奔着结婚去的, 互相都见过家长了。他们想和贺丽华的父母认识一下，准亲家嘛！ ——这样催婚的就从一家变成两家了。 ——送一份见面礼。一条金手链。长者赐, 不能辞，辞之不恭。 ——大大方方把礼数做足了，作为未来婆家，挑不出一点错处。拿人手短, 好意思对长辈的要求坚决拒绝吗？ 贺丽华的脸皮真不够厚。她做事一向是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 当着宋父宋母的面，她对宋诚说：“确实，我们已经认识半年了，现在也算知根知底，如果你愿意，我们也该结婚了。” 宋诚握紧她的手，高兴说：“我当然愿意。” 贺丽华点头：“那我们先去做一个婚前财产公证。” 宋母问：“什么叫婚前财产公证？” “是一种具有法律效力的协议，表示双方在结婚前的财产，各自归各自，互不相干。” 宋母立刻变脸，一副受到侮辱的表情：“小贺，你是什么意思？你以为我们贪你的钱？阿诚年轻有为，我们家的条件比你也不差，有必要贪你的钱吗？你这是在侮辱人，知不知道？” 她似乎能说出一万句话来说服贺丽华改变主意。 贺丽华慌忙道：“伯母，您误会了。我绝对没有侮辱你们的意思。我知道阿诚想娶我是因为爱我，跟我有没有钱没关系。是吧，阿诚？” 宋诚深情说：“当然是的，我爱你。” “那还需要婚前财产公证干什么？” 贺丽华诚恳说：“做婚前财产公证不是为了我，是为了你们。因为我身上背着三百万的债务，这份债务和阿诚没关系，有了婚前财产公证，即使他和我结婚，他也不用承担这三百万的债务。” “三、三百万债务？”一直侃侃而谈的宋母结巴了，难以置信地看看宋诚，又看看贺丽华，“你怎么会欠下这么多钱？” 贺丽华说：“放心，这是我的债务，和你们无关。这份债务我肯定会还清的。只是为了还债，这几年我的生活会比较拮据，结婚以后，要请你们多担待。” 宋诚定定看着她说：“丽华，你在骗我吗？你这么有钱，怎么会欠下这么多债务？” 贺丽华从容淡定说：“这涉及个人隐私，回去我再跟你说。” “这件事很严重。我们必须说清楚。”宋诚肃容道。 贺丽华想了想，说：“其实事情也很简单，这几年我赚了一点钱，可动用的资金我全部买了房子和铺子，都是向银行贷款买的，一共欠下三百万左右的贷款债务。” “三百万的贷款，那得买多少房子和铺子？”宋母喃喃说。他们在源市建一栋两层的小楼房才五六万。买一套一百平方左右的商品房也才七八万。贺丽华岂不是买了五六十套房？要这么多房子干什么？ “杨市房价高，买的房子和铺子的数量都不多。” 宋诚松了口气说：“你是跟着姜总投资房地产吧？这是一件好事。虽然我赚得不多，但帮你承担一部分债务也是可以的，没必要做婚前财产公证。” “儿子，那是三百万！”宋母忍不住说。 “妈，相信我。我们开麻辣烫店，付给丽华的加盟费就有五十万。如果生意稳定，几年就能把三百万赚回来。” “我记得你说过，加盟费是保证金。如果合作终止，加盟费能全额归还的，是吧？”宋母说。 “是的。” “结婚了，这钱也要算得这么清吗？”五十万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妈，生意是生意，公私要分明。怎么能因为私人关系破坏公司规矩？” “……做生意的事我不懂，你们说什么就什么。你们夫妻的账自己算。” 贺丽华心想：明显听出你想我把加盟费免掉的意思。这不是跟刚才说的不贪我的钱相违背吗？ 或者他们想的是，反正加盟费不是她的钱，早晚要归还，不如早点归还。反正都结婚了，她的钱不就等于宋诚的钱吗？左手交右手的小事。 贺丽华摇摇头，说：“阿诚，我买的房子和铺子都不是我的。即便这样，你也愿意帮我承担一部分债务吗？” * 跟着姜妍做生意后，贺丽华的金钱观念发生了不少变化。以前她最怕欠债，刚开始变得有钱，她买房子一定要全款买，坚决不要向银行贷款。后来学了投资，认识到资金链的重要性，她才知道做生意要合理负债，以钱生钱。不过她终究还是胆小，只敢欠几百万，和姜妍动辄几千万的负债相比不值一提。 宋诚是做生意的，也知道一点负债的问题。但论生意规模，他连贺丽华的公司都比不上。当初八家麻辣烫加盟店，五十万加盟费还是东拼西凑挤出来的，向不少亲戚借了钱，因为这五十万压在贺丽华手上，不能动用，加盟店赚到的钱现在还在偿还欠债。宋家只是表面风光。 宋诚没想到表面风光的不止他们家，贺丽华也是，连在他看来极为厉害的姜妍也是。红红火火的生意全靠借债撑起来。 更让宋诚无法接受的是，贺丽华的债务基本都是买房的贷款，但她买的房子铺子都不在自己名下，而是在两个女儿名下。无论他和贺丽华结婚还是离婚，这些房产值多少钱，都与他无关。如果他帮还房贷，等于白送钱给贺丽华的两个女儿。 宋诚几乎是震怒地质问贺丽华：“你这样的情况，你觉得有男人能接受吗？” “可是按你妈的说法，青棠和欣欣就是你的亲生女儿。你是她们的继父，你对她们好，她们以后长大了也会孝顺你，给你养老。” 但我的所有财产也将由她们继承！宋诚差点冲口而出。 要说宋诚讨厌叶青棠和叶欣棠，倒不至于。可要他真的把她们当亲生女儿，把全部财产送给她们，这怎么可能？当然是有亲生孩子给亲生孩子，没有亲生孩子，给宋坤，他也勉强同意。宋坤好歹是宋家人，叶青棠和叶欣棠和宋家没有一点关系，她们以后还会嫁出去，成为别家的人，和他更没有一点关系。 宋母会说那种漂亮话，只是哄贺丽华的。在她心里，叶青棠和叶欣棠与从小在身边长大的宋坤相比，连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宋诚也没有期待过叶青棠和叶欣棠长大后的光景。他的目标一直是贺丽华，对她的两个女儿好只是讨她欢心的手段。不然他一个方方面面条件都不差的男人，怎么会看上一个年近四十，长得又不漂亮，还结过婚生了孩子，已经结扎无法再生孩子的女人？正如宋母说的，即使他有弱精症的毛病，生育艰难，想找个除了有钱其它条件都比贺丽华好的女人，也并不困难。如果不是为了贺丽华的钱，他何至于在她身上花那么多工夫？ 现在好了，竹篮打水一场空。不是他觊觎贺丽华的财产，是贺丽华反过来觊觎他的财产！ 宋诚当然不答应。但他没有立刻和贺丽华撕破脸，只说要想一想。他花了那么多时间心血，才令贺丽华对他产生感情，点头允婚，实在不甘心就此放弃。他要想想其它方法，从贺丽华手里拿钱。他不信贺丽华真的没有半点家底。 贺丽华假装没发现他的心思。等他走后，却找人把他查个朝天底。姜妍手下有这种人，专门负责合作对象的背景调查。贺丽华以前一直没有用到，觉得查别人的隐私不好。但现在，她真的怕了。宋诚让她深刻明白什么叫知人知面不知心。 调查结果是姜妍亲自送来的。 她来时，脸色很凝重，向贺丽华道歉：“是我自大了。我应该强硬要求你查一查。”她以为像宋诚这样的小人物，再怎样包藏祸心也翻不出天。事实上，对方很有想法，出乎姜妍的意料。 首先，宋坤确实不是宋诚的亲生儿子，而是宋诚堂兄的儿子。宋诚的堂兄确实早已逝世，但宋诚的堂嫂周敏敏没有。周敏敏是宋诚的同村人兼初恋情人。但她和宋诚好了三年之后，突然和他分手，嫁给宋诚的堂兄并生下宋坤。堂兄去世后，她把宋坤扔给宋诚，不知所踪。 最近半年，周敏敏重新出现，并且和宋诚接触过。两人私底下一直保持联系。与此同时，宋诚开始追求贺丽华。 第50章 摊牌 虽然不知道这个周敏敏在宋诚和贺丽华的关系里扮演什么角色, 但宋诚在遭到周敏敏无异于带绿帽式的背叛之后，还心甘情愿养着她的儿子宋坤，视如己出。周敏敏重新出现, 宋诚冒着被贺丽华发现的风险依然和她保持联系, 就知道这个周敏敏不是无关紧要的角色。说不定, 她才是怂恿宋诚追求贺丽华, 在宋诚背后为他出谋划策的人。 因为多了个周敏敏, 整件事越来越禁不起推敲, 细思极恐。 其次, 宋诚曾经托人到岗兴镇打听贺丽华的事, 包括她的前夫叶建鸿和他们的婚姻状况。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宋诚和宋家人如此了解她，做事说话的方式完全按着她的喜好来。他们这样做的目的，肯定不是因为喜欢她这个人, 而是冲着她身上的价值来的。所以，他们不愿做婚前财产公证，一听到她负债三百万，殷勤的态度立刻变了。 贺丽华感到又恶心又后怕。 宋诚一边和她交往，对她呵护备至, 对她的两个女儿宛如慈父，一边却和初恋女友纠缠不清, 养着初恋女友的亲生儿子, 还联合父母一起欺骗她。 谁能想到外表端端正正，事业也做得不差的宋诚会是这种人？ 幸好, 直到今天为止，她从来没有让他和两个女儿单独相处过。 贺丽华对姜妍说：“我不想再见到这个人，我该怎么办？”现在她看宋诚，觉得他哪里都有问题, 是个危险分子。她的心情已经顾不上感情受挫伤心不伤心，而是担心自己和女儿的人身安全。 “分手，断绝关系。你带上保镖。”姜妍不敢掉而轻心。 “为什么是我？宋诚自己也不差，我有什么值得他图谋的？”贺丽华感到委屈又困惑。她就是一只跟在姜妍身后赚钱的小虾米，她们大多数时间都隐在幕后，行事低调。她的生活也普普通通，过得一点都不奢华隆重。和宋诚交往期间，也是正常男女的交往，没有谁把谁当成金.主、冤大头的意思。宋诚送给她的礼物无论数量、价值都比她送的多一些。因为是他在追求她，他想疼爱她，求她给他一点表现的机会。她长到这个岁数，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甜言蜜语？自然是答应他的。宋诚没有显露过他对金钱的在乎，还总是一副愿意为她一掷千金的样子。贺丽华怎会想到他看着她，一心算计的是她的钱？ “谁会嫌自己钱多？最主要的，应该是你的外表有欺骗性吧。”姜妍中肯说。贺丽华做生意的时间越长，气质反而越来越温婉谦和，虽然有时会给人一种老实好欺负的感觉，但谈判的时候也能降低对方的戒心，令对方不知不觉掉进坑里。姜妍办公时有一种形于外的厉害气场，无人敢对她放松警惕。当场面陷入僵局时，姜妍退开，换贺丽华上场，总有意想不到的良好效果。如此训练下来，贺丽华表面的弱其实不是真正的弱。但宋诚错估了贺丽华的心性的坚韧程度，以为自己已经把贺丽华牢牢抓住了，能对她予取予求。所以，贺丽华提出负债的问题，他先信了七七.八八，乱了阵脚，也露出马脚。因为在他的潜意识里，他不认为贺丽华会骗他。 “他一点都不了解我。”贺丽华说。 “他不是真的在乎你，落到什么下场都是活该。你要记住，这件事不是你的错，而是那些想对你有所图谋的人的错。是他们的问题，不是你的问题。” “我以后再也不要找男人了。”贺丽华心灰意冷说。千挑万选，找了这么个玩意。正如姜妍说的，她看男人的眼光真的很差。那她还找什么呢？ “你不要因噎废食。你又不是一心一意搞事业的女强人。孩子大了要上学，你除了工作以外也没什么兴趣好爱，没有男人陪着岂不很孤单很无聊？谈恋爱可以打发时间，当作茶余饭后的消遣。” “我不需要消遣。我守着青棠和欣欣就好。”“好好好，随你。你高兴就行。”姜妍顺毛摸，“不过一旦你有了其他男朋友，，你一定要告诉我，我帮你做背景调查。或者不是百分之百的准确，但总能做个参考。”她是不用担心的，她不查，容久燃也会查。 贺丽华提不起一点劲。她大概只适合孤独终老。 宋诚不知道自己的老底已经被姜妍掀了，想了一天之后又回来找贺丽华。他觉得他想岔了。他不满意的只是房子和铺子不在贺丽华名下，而是在叶青棠和叶欣棠两姐妹名下。如果能拥有房子和铺子的产权，三百万负债他都可以接受。况且，贺丽华不是说了吗？这份债务与他无关，不用他还。认真算起来他并没有损失。 他应该做的是说服贺丽华把房产收回自己名下，理由都是现成的。叶青棠和叶欣棠年纪还小，不适合拥有这么多资产。她们是女孩子，以后总要嫁出去的。如果有男人看中她们的资产，故意骗她们，小女孩年轻不懂事，为了爱情不顾一切，真被骗了，不就人财两空吗？贺丽华过早地把财产给她们，一旦她们没守住，她想帮她们都束手无策。还不如由她捏在手里，等两个女儿长大成人，找到伴侣，考察过她们的伴侣可靠，再作分配。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宋诚觉得他的理由非常充分，没有显露一点私心。 他准备好满腔的说辞，踌躇满志要说服贺丽华。 贺丽华为了正式和他说清楚，分手了断，让他再进一次家门。与此同时，她让姜砚晖把叶青棠和叶欣棠接到隔壁，免得孩子们听到他们吵架。 姜砚晖把叶青棠和叶欣棠送到隔壁，又回来了，身后跟着叶青棠这条小尾巴。叶青棠很不讲武德地揪着他的裤腰带表示要跟着，不然就动手开扯。姜砚晖为了保住自己的裤子，只能由着她——虽然他知道她一定不会真的动手，但她已经赖皮到连这种招数都做出来了，可见她想跟着的决心。她很担心她的妈妈。她要看着贺丽华才能安心。姜砚晖也知道她对贺丽华和宋诚的关系心里门儿清。即使贺丽华和宋诚撕破脸分手，她也绝不会脆弱到承受不住这个冲击。 贺丽华瞪了叶青棠一眼，也拿她没办法。不过她和姜砚晖的想法有些类似，觉着大女儿一向早熟懂事，让她提前看看男人的真面目，不要轻易被男人欺骗也是一件好事。她就是接触男人太少，对男人的了解太少，一把年纪依然被骗得团团转。 宋诚看到这阵仗，感觉到一点不对。姜砚晖和叶青棠都虎视眈眈地看着他，好像他是一个恶人。他反思，是不是他昨天离开的时候，态度太恶劣？ 他立刻道歉：“丽华，昨天我刚听到债务的事，没有心理准备，所以失态了，对不起。我认真想过了，我们因为爱情结合，应该同舟共济，甘苦与共。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和你一起偿还债务。你能原谅我吗？” 贺丽华看着他事到如今依然惺惺作态，有点反胃，说：“除此之外，你还有什么想说，想向我解释的吗？” 宋诚当然有话想说。他看了姜砚晖和叶青棠一眼。但他想说的话，好像不适合有孩子们在场。 “没关系，他们已经大了，家里的事，他们应该听一听。” 宋诚斟酌了一下用词，把他想说的都说了。他认为叶青棠和叶欣棠不应该拥有房产。小儿抱千金过闹市，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会引来坏人的觊觎，对她们不利。贺丽华应该把房产收归自己名下。 “……然后分你一半吗？”贺丽华直接被气笑了。 宋诚立刻喊冤：“丽华，我是为了你们好，没有半点私心。你这样想我，是怀疑我的人品。” “那好啊。我和你去做一个公证，无论婚前婚后，我们双方的财产互不相干。同时我会立下遗嘱，把我的全部财产留给两个女儿。怎么样？” “……丽华，你是不是听谁说了什么？”贺丽华把姜妍给她的资料扔给他。宋诚下意识接住，翻开一看，脸色立刻变了：“你调查我？” “如果你坦坦荡荡，问心无愧，怕什么调查？” “丽华，你听我说，我和周敏敏没有关系，宋坤不是我要养的……”宋诚以为令贺丽华大发雷霆的原因是周敏敏。女人碰到情敌总是敏感量窄，眼里容不下一颗沙。如果早知道贺丽华会调查他，他就不会和宋母一起在宋坤的事上撒谎。 “不用说了。宋诚，我们分手吧。给自己留点颜面。”贺丽华冷着脸说。 宋诚深吸一口气：“丽华，你怎么能不听我解释就判我死刑呢？” 贺丽华说：“事到如今，承认自己别有用心很困难吗？” “我没有，我是真的爱你！” “爱我什么？爱我年纪大，爱我不漂亮，爱我傻乎乎地相信你，被你骗得团团转，你背地里偷笑？” 宋诚心口一突，因为他曾经有过的心思全被她说中了。但他不想放弃，依然嘴硬说：“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你误会我了。你温柔善良，贤良淑德，优点那么多，我是真心爱你这个人……” “你只是爱我的钱。” “我没有！” “那好啊！证明给我看。做婚前财产公证，把你的钱也给我。” “你这是不讲道理。” “你安排我的房产安排得明明白白，我想要你的钱就是不讲道理。你和我的前夫有什么区别？”贺丽华讽刺说：“是我有眼无珠，以为遇到一个好男人。” 宋诚忍了忍，没忍住：“你居然拿我和你那垃圾前夫比，我比他好一万倍！” “你终于承认了？” 宋诚表情忍耐：“丽华，现在你对我有许多误解，我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我们先彼此冷静一下。等你冷静下来，我们再谈。” “不用再谈。我不想再见到你，你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宋诚脸色大变：“你是什么意思？我们还有合作……” “合作终止。” “你怎么可以如此蛮不讲理，公私不分？” “我是公司的老板。你欺骗我，伤害我的感情，还敢妄想和我合作，继续用我公司的名头赚钱？你以为你的所作所为，不需要付出代价吗？谁给你自信？”贺丽华很少以权势压人，但不代表她不会。 如果她奋斗到今时今日的地位，依然要对宋诚这种欺负她的人忍气吞声，这几年她等于白混了。 第51章 转向 看着贺丽华冷肃决绝的表情, 宋诚的脸色乍白乍青。他确实没想到贺丽华会这么狠，一朝翻脸，半点情面都不留。他加盟“好滋味”麻辣烫店后, 开的店一直在赚钱。因为盈利状况良好, 他看到贺丽华这个大老板时, 实在忍不住想, 这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女人不知交了什么好运, 居然能赚这么多钱。 当时他心里只有感慨, 拿她和周敏敏做对比, 觉得同为女人, 周敏敏年轻时比贺丽华光鲜多了，但到了三十岁，还不如人家快四十岁的一根手指头。其实他和周敏敏已经没什么关系, 初恋的感情早在周敏敏嫌弃他不能让她生孩子，嫁给堂兄的时候就消失尽殆。如今周敏敏后悔了，死乞白赖想求复合，他和父母都不同意，但他享受周敏敏求他的感觉, 没有和她断绝联系。 他当着周敏敏的面称赞贺丽华，周敏敏负气说：“你那么喜欢她, 倒去追求她啊！” 宋诚心动了, 但他不知道该怎样追。人家有权有势，多的是追求者, 什么出色的男人没见过？ 他样貌身材各方面只能算不错，并不是很出众，而且还有弱精症，按周敏敏以前的说法, 是个“没种的男人”。贺丽华怎么会看得上他？除非她眼瘸了。 周敏敏很了解他，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居然怂恿他：“你不试试怎么知道？我是女人，最了解女人。只要你成为她喜欢的类型，她就会给你机会。” 于是在周敏敏的指点下，他调查了贺丽华，知道她有过一段失败的婚姻。她的前夫没本事，性格还非常不堪。贺丽华婚后的日子过得艰难，会拼命奋斗都是被前夫逼出来的。 而宋诚的性格和贺丽华的前夫几乎是反着来。 “说不定她就喜欢你这样的。” 周敏敏的话给了宋诚莫大的鼓励。他鼓起勇气接近贺丽华，没想到贺丽华比他想象中的要好接近得多。但在他和贺丽华建立亲密关系之后，一直帮他出谋划策的周敏敏，嘴里的话变成：“苟富贵，勿相忘啊！” 不断提醒宋诚，他追求贺丽华是看中她的财富——他的确是，从未变过。 他以为贺丽华已经足够信任他。 在成功钓到贺丽华之后，他越来越明白调查一个人，针对对方的弱点攻陷，是非常有效的，能事半功倍。所以他很快套话了贺丽华家的保姆张姨，知道她有一个好赌的儿子。这个儿子背负着赌债，张姨在帮他还债。因此，他知道张姨可以收买，于是给她红包，想让她成为他放在贺丽华家里的一个眼线。可惜张姨太蠢，被贺丽华说了几句便暴露了。贺丽华辞退了张姨，但不是因为她收了他的红包，而是因为她的儿子好赌，张姨被这个儿子影响了职业操守。她无法再信任他。而他只是解释了几句，贺丽华便没有再追究他给张姨红包的原因，只以为他同情张姨的遭遇。 所以宋诚很放心。 直到此时此刻，他才发现，或者他一直以来都想错了。贺丽华并没有被他迷得昏头转向，她对他的感情根本没有他以为的那么深。 眼前这个女人，不再温柔婉约，陌生冷漠，不是普普通通的家庭主妇，而是成功的资本家，贺丽华，贺总。 “贺总，是我错了……合作的事，真的没有回旋的余地吗？”宋诚低声下气问，心里十分憋屈。他突然产生一种他一直都被贺丽华骗着的感觉。 贺丽华说：“不用浪费唇舌了，我不会再跟你合作。” “不合作就不合作！”宋诚猛地抬起头，瞪着她说：“我从来没有依靠过你。我就不信离了你，我的生意就做不下去。” 贺丽华面无表情。她和宋诚交往了半年，出双入对，没有刻意高调，但也没有费心掩饰过。虽然在公在私，她都没有亲自给过宋诚特殊的优待，但宋诚开店做生意做得顺风顺水，盈利丰厚，很难说完全和她没有关系。毕竟大家看在她的面子，多多少少会给他一点便利。但闹成这个样子，她没必要提点他。 贺丽华说：“你走吧，再也不见。” “你以为我想见到你吗？”宋诚恶狠狠说：“像你这种又老又丑的女人，如果没有几个钱，谁愿意睡你？在床上像死鱼一样……啊！” 姜砚晖直接一脚踹过去，把他踹倒在地。叶青棠气得冲上去补两脚：“渣男，闭嘴！嘴巴装着粪还到处喷，恶心！孬种！” 贺丽华被宋诚骂得一口气直冲天灵盖，怒目圆瞪扬起巴掌要扇，姜砚晖已经把人踹没了，离开她的巴掌范围。再听沉静稳重的大女儿又动手又骂人，完全没有她发挥的余地，不禁哭笑不得。 “把他丢出去。”贺丽华的语气像是丢一件垃圾。 姜砚晖提着宋彻的衣服把他丢到屋外。中等身材的中年男人完全不是身高一八五的大伙子的对手。 宋诚挣扎着站不起来，被踢肿了嘴巴，含糊地骂骂咧咧。 贺丽华居高临下看着他：“不劳费心，我有钱，随便挑一个男人都比你善解人意，知情识趣。你想再找一个像我这么好的女人，下辈子都不可能。” * 贺丽华说到做到，吩咐手下的人终止和宋诚的合作，把五十万的加盟费还给他。宋诚不肯就此罢休，到公司里闹事，被保安赶出去。他想在商圈里说贺丽华的坏话，败坏她的声誉，然而没有贺丽华带着，他根本进不去正式的场合。 在杨市扑腾不出水花后，他回源市继续经营麻辣烫店，但连店的名字都没有改掉，在没有授权的情况下依然使用“好滋味”的名字和宣传标语。贺丽华公司的人发现这一情况，把他告了，并索要赔偿费。 宋诚败诉，赔偿后灰溜溜地把店名改了，未经授权的所有经营商标、宣传资料全部不能用。原来的供货商停止和他的店合作……即使宋诚坚持开麻辣烫店，但没有总公司的保驾护航，他的店立刻失去知名度，失去稳定新鲜的货源和价格优惠，营运成本大幅上涨，生意大受影响。以他的能力根本无法力挽狂澜，恐怕再过不久，他的店就会倒闭了。 好好一段恋爱以撕破脸的方式结束，大家都以为贺丽华会大受打击，消沉一段时间。贺丽华也的确曾经对姜妍表示从此不再和男人有感情牵扯。但是和宋诚正式分手之后，她仿佛被宋诚的真面目刺激到，不但没有颓废，还变得更积极主动了。 除了在工作上变得更有上进心之外，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决定主动追求一个男人——饶昇！ 她追求饶昇不是因为喜欢他——当然，她也不讨厌他。她只是想突破一下自己的心理障碍，和她从小到大养成的自卑，怯懦的心态做斗争。因为她发现即使如今的自己算得上事业有成，在人际交往上，她潜意识里对自己的认知依然是低人一等，配不上优秀的人。 饶昇是她认识并接触过的男人中非常优秀的一个。更重要的是，他是姜妍盖章认定过的，她能配得上的男人。虽然她不这样认为，也觉得自己不配。但她对自己的眼光已经绝望了，决定相信姜妍的眼光。 饶昇拒绝她，不接受她是理所当然的。贺丽华没想过会成功。但她想试着踏出一步。 贺丽华事先问过叶青棠和饶蜜的意见。她不敢问饶昇，太羞耻了，她的脸皮还没有这么厚。反正以后她行动了，饶昇总会知道的。 叶青棠惊讶得不知该说什么。她觉得贺丽华是被宋诚刺激到变异了。但如果贺丽华选择这么做，她会支持她的。女追男隔层纱，又不是违法犯罪的事，有什么问题呢？她只是提醒她做好心理准备，因为饶昇不一定会接受。 饶蜜比叶青棠还紧张。她不是反对贺丽华追求她爸。饶昇长得那么好看，才华出众，追他的女人其实多如过江之鲫。她长这么大，追求过她爸的女人就有她的老师，她同学的亲妈、亲戚，企业高管，领导之女等等。她的亲妈就是演员，顶漂亮那种。贺丽华不算条件最差的追求者，但也不算条件最好的追求者。饶昇很可能看不上她。女儿同学的家长和追求自己的女人是两个物种。前者，饶昇会客气对待，后者，他其实有点被女人宠坏了。而且在饶昇心里，他的音乐、事业比女人重要多了。他偶尔会交一个女朋友，但没有一个女朋友受得了他，最终都是分手收场。 所以，无论贺丽华有没有成功追求到饶昇，结局都可能不会太美好。 饶蜜好不容易交到两个好朋友，她很担心长辈的感情纠纷会影响到她和叶青棠林纯的友谊。不过贺丽华向她再三保证，绝不会影响到她们的友谊。如果她觉得有影响，就告诉她，她会立刻停止追求饶昇。 饶蜜犹犹豫豫答应了：“阿姨，祝您好运。我爸是个爱情白痴，如果他对你失礼，您别太生他的气。”“爱情白痴”是她妈对饶昇的评价。她妈曾扬言，没有一个女人会受得了饶昇，连母猩猩都不行。 贺丽华有些担心饶蜜的亲妈。不知道她是不是还爱着饶昇，有没有意思和他复合。如果有，她当然是不掺和的。但饶蜜告诉她，她的亲妈早已再婚，二婚丈夫极爱她，两夫妻过得很幸福，她妈认为和饶昇离婚是她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绝对不会反对饶昇再婚——虽然她认为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婚成功。 所以，贺丽华可以放心。饶昇的前妻不会成为阻碍。 姜妍知道贺丽华的决定之后，第一反应是哈哈大笑，举双手支持：“我的姐，你只管放手干，有什么事我兜着。需要帮忙，尽管开口。”口气仿佛唯恐天下不乱。 不过大家有志一同地有些担心饶昇的反应，怕他会不给贺丽华面子，拒绝得太狠令贺丽华难堪。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饶昇并没有很快拒绝贺丽华。事实上，贺丽华追了他一年，他都没拒绝——因为他根本没意识到贺丽华在追他！ 不得不说，贺丽华追人的方式实在太含蓄了。她不好意思直接对饶昇表达她的追求之意，所以用的都是迂回的方法。 因为饶昇在杨市只有饶蜜和饶爷爷两个亲人，贺丽华便对他们使劲。饶蜜到姜妍家里学钢琴，贺丽华会做饭给她吃，对她嘘寒问暖，买衣服给她，让她在家里过夜。饶昇有空时会过来接饶蜜回家，如果碰到饭点，会被贺丽华留饭。饶昇一开始有些诧异，觉得彼此似乎熟得太快，但都是一起旅行过的关系了，熟一点也正常。他也想和女儿好朋友的家长处好关系。虽然贺丽华曾经吼过他，但大多时候都是温柔和善的，而且她是真的非常爱护孩子，饶昇大人有大量，不和她计较。 等叶青棠和林纯到饶家练小提琴，贺丽华会跟着去，帮他们做饭，还会帮他们收拾房子。偶尔饶昇回家，大家就一起吃饭。 饶昇带孩子们去影视城拍戏，贺丽华会跟着。饶昇到省一指导饶蜜她们的文艺晚会表演，也会遇到贺丽华。 两人见面的次数变多，但饶昇感觉不到一丝不对劲。因为贺丽华都是为了孩子。她为了自己的两个女儿和林纯一向尽心尽力。饶蜜是叶青棠和林纯的好朋友，三人走得近，贺丽华对饶蜜爱屋及乌，连饶蜜一起照顾。饶昇只会感激不尽。 贺丽华本来就是很贤妻良母型的女人。她对老人和孩子润物细无声的照顾非常容易获得对方的好感。也不是没有女人试图通过讨好饶爷爷和饶蜜来博取饶昇的好感，但谁都没有贺丽华的坚持和耐心。到后来不但饶蜜倒戈了，饶爷爷也察觉到她的心思，为她感到委屈。因为饶昇没有回应她，却依然让她照顾家里。这太不应该了！ 贺丽华总是摇头说“没关系”，继续默默付出——主要是因为怂和怕被拒绝不敢打直球。 家里有个女人精心打理，氛围是完全不一样的。饶爷爷和饶蜜的衣着打扮光鲜多了，脸色变好，精神变好，家里整齐干净，多了绿植，生机盎然，每逢周末，厨房飘出家常饭香，饭菜色香味俱全，好吃极了，不用再点早已经吃腻的外卖。饶昇空闲时留在家里的时间变多，不再老是往外跑。 贺丽华还分期付款买了他心仪已久但没凑够钱买的第四任“安妮”送给他做生日礼物。 收到第四任“安妮”，饶昇头顶那支关于男女感情的灯泡才迟钝地亮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PS：你们打卡小分队太可爱了，好想挨个亲亲你们~~(づ￣3￣)づ╭ 第52章 过渡 清秀的少女浑身湿透, 狼狈地跪在地上。两个面目模糊的路人甲少年一左一右反剪着她的手臂，令她无法动弹，宛如即将被祭献的羊羔。 两名穿着英伦风制服的少女站在她面前, 一名梳着双髻, 身材娇小可爱, 正舔着棒棒糖, 一名扎着高高的马尾, 高挑纤瘦, 精致的五官神采飞扬, 双手环胸, 尽显倨傲。她们睥睨地瞧着跪在地上的少女，像在看一只蝼蚁。 一名同样穿着英伦风制服的少女从阴影处缓步走出来。她容貌妍丽，气质沉静, 带着大家闺秀的高贵冷淡，仪态万千。 她在一左一右两名少女中间穿过，画面是反派女配大小姐与她的两名跟班。 反派女配大小姐弯身，优雅地伸出手扣住狼狈少女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 脆弱地看着她。 “白小翅，英中不是你该来的地方。顾北辰不是你能肖想的男生。” …… “好, 卡, 这一条过！”导演喊了一声。 场上的演员松了口气。 可爱少女饶蜜，倨傲少女林纯, 沉静少女叶青棠扶起狼狈少女戚玫，递毛巾给她擦头发。 戚玫感叹说：“你们演得真好啊，我都快不记得上高中的感觉了。” 戚玫是戏剧学院大三的学生，已经演过几部电视剧, 演的都是配角。因为长相漂亮，演技不错，有一点知名度，但知名度不高。这部青春校园剧是她第一次担纲女主角，开头要扮演高中生。 这部剧是一部大女主戏。贫穷草根女主成绩优异，为了高额奖学金入读贵族学校，为贵族学校的升学率添砖加瓦，和英俊、浪漫、多金、叛逆的富N代校草相识相爱，克服重重障碍走在一起。在一起后，贫穷草根女主为了配得上富N代男友努力融入上流社会，男友却觉得女主变得和其他富家女人越来越像，出轨把她抛弃。女主伤心欲绝后发愤图强，事业和新恋情双丰收。富N代男友只知挥霍浪漫，家里破产，他跟着一蹶不振。后悔想和女主复合，女主只给他一个高傲潇洒的背影。 戚玫看剧本的时候看得浑身舒爽。因为现在市面上流行的偶像剧一般只有前半部分，贫穷草根女主和富N代校草在一起就完事了，皆大欢喜，满足大多数女孩子的白马王子梦。却不知道白马王子配的不是公主就是贵族。身世背景，学识知识差异巨大的男女该如何磨合。一旦有钱男友靠不住，女孩子该如何自处自救。这部剧都给出一个方向，鼓励女孩子自立自强。再深厚的感情也有可能消失，唯独自己的学识和才能不会。 戚玫很喜欢这部剧。看过剧本后，她立刻答应演女主角，即使片酬不高也不在乎。 进了剧组之后，她才发现这个剧组处处是“惊喜”。 创作团队低龄化，编剧兼女配之一是叶青棠，道具服装兼女配之一是林纯，音乐兼女配之一是饶蜜，全是初二的学生，九月份升初三，利用暑假的时间参与制作，当暑假实习项目。其他客串演员有林纯她小舅舅和小舅舅的朋友们，饶蜜她爸和她爸的朋友。剧组的主要投资商是林纯她妈，林纯她小舅舅，叶青棠她妈，制作人是饶蜜她爸。其他工作人员包括导演都是饶蜜她爸的朋友。 戚玫一开始很怀疑这样的家庭式小作坊的专业性，有点后悔自己是不是上了贼船。但进入正式拍摄，她立刻打脸真香。光是演技，她这个专业出身的职业演员只能排在中间，并且一不留神便会拖慢剧组的拍摄进度。 像叶青棠她们三个女生，业余演员，就是过来玩的，戚玫和她们对戏都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 饶蜜说：“如果我们上高中能穿这样的制服就好了。”然而是妄想。省一高中的校服土到掉渣，就像大布袋挂在身上。有十分颜值的人被校服一衬托，颜值只剩下五分。“拍戏就是满足不同的人生愿望。”叶青棠说：“如果你们有什么场景想拍，只要不太影响进度，都可以告诉我。我现改。”她在文科方面一直实力很强，第一次做编剧也没太大压力。她还答应了姜砚晖，做他们新游戏的剧情策划。 林纯说：“我暂时没有，等我以后有想法，你再帮我写。不如下次我做公主吧！一个公主女配角，百分之九十的剧情都高高在上，最后才死那么一下下。”她已经发现了，一般做女主角的都很惨，要具有很多圣母般的优良品质，受尽磨难，大多数时间都在憋屈，结局也不一定是好的。反而做反派女配更威风八面，不是有钱就是有势，经常可以肆无忌惮，充满高级感。 导演也说她适合演反派。因为她的漂亮有攻击性，站出来就是女性公敌。叶青棠也适合演反派，演那种面善心恶的反派，或者不是女主角的那种男主角的白月光。 当然，这是因为她们不愿演女主角，觉得女主角戏份太多，她们不想演那么多的缘故。 饶蜜说：“我想演女强人上司。咳嗽一声全场安静的那种。”她一直很崇拜那种很厉害的女人。因为她这辈子大概都成不了那种人，所以想演。 叶青棠想了想，说：“可以。你在这部剧就可以试试，反正有职场的情节，你可以成为女主的合作伙伴。到时穿一双高跟鞋。” 其实饶蜜的形象不适合演反派，更适合演女主的沙雕闺蜜，专门负责搞笑的。但她想和叶青棠她们演同样的人，大家便由着她。像这一部戏，她不像反派，导演叫她舔棒棒糖，天然黑的感觉就出来了。 “你们不一起演职场的情节吗？” “不演。富N代校草和我解除婚约之后，我就出国不回来了，省得他破产后缠上我，发现我才是他的真爱。” 戚玫听着她们说话，突然也好想有一个做编剧的闺蜜。她做演员已经好几年了，第一次发现演戏可以这么玩，不用顾虑太多，只是乐在其中。而她们不但有资本支持，自己本身小小年纪已经非常有才华，有能力合作完成一个这样的项目。 今天叶青棠她们的反派戏份已经拍完，戚玫还要继续拍，只能羡慕地看着她们高高兴兴地收工。 叶青棠她们是提早收工。因为今天是林纯的生日。林纯喜欢热闹，在薇馨庄园租了玻璃宴会厅庆生。大家可以在玻璃宴会厅吃自助餐，唱卡拉OK，打麻将玩台球等等。受邀的都是林纯的家人朋友。 她们先回家卸妆换衣服，再到薇馨庄园。 回家时，她们意外碰到饶昇。饶昇手里拿着一束艳红的玫瑰花，正在按叶青棠家的门铃。 见到她们，饶昇惊讶问：“你们今天的戏拍完了？” “今天小纯生日，我们提前回来准备。今晚有生日派对。” 饶昇脸上闪过一抹尴尬。他今天出差刚回来，把这件事完全忘了。为什么是忘了，不是没人跟他说呢？因为以贺丽华的细心，她肯定跟他说过。饶昇对自己的记性没信心，更相信贺丽华作为负责任的家长的品格。 贺丽华出来开门，看到饶昇也很惊讶。饶昇没有向别人报备行程的习惯，没人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而她其实真的没有给饶昇说林纯生日的事。一是饶昇出差去了，九成九不会为了林纯的生日派对赶回来——即使生日的是饶蜜，他也不会特意赶回来，他的工作一般耽误不得。二是贺丽华习惯不和他联系，免得他觉得她烦人。 ——是的。现在他们两人勉强说得上是情侣的关系。饶昇是觉得他们一家三口受了贺丽华一年多的照顾不太好意思，又实在手贱，舍不得那么昂贵的第四任“安妮”，他答应交往，算是报答她的“恩情”。他不讨厌贺丽华，当给她一个面子。他当个名义上的男友，不尽任何身为男友的职责，时间一长，贺丽华主动分手，他就解脱了。大家和和气气的，至少不要影响到饶蜜和叶青棠她们的友谊。 贺丽华没想到她还没表白，饶昇就主动跟她说：“你当我的女朋友吧。” 她糊里糊涂答应了，也不知道该怎样做饶昇的女朋友，只能参考她和宋诚的经验。她是追求者，代入的就是宋诚的角色。宋诚对她做过什么，她也对饶昇做，包括“交往”两个月后，趁饶昇酒醉把他拉上床。饶昇虽然没有失去意识，但喝高了，思维有些短路，想着这是他正经八百的女朋友，睡一下怎么了？于是就睡了。 第二天他很后悔，但贺丽华已经像无事人似的走了。她是如狼似虎的年纪，有男人帮着纾解，心情自然好。饶昇又不是她第一个男人，哪有那么多扭捏？饶昇的脸和身材都令人满意。对于从未想过真的能和饶昇交往的贺丽华来说，饶昇的任何回应都是她赚到的。睡到饶昇更是大赚特赚。 贺丽华从一开始交往就给予饶昇最大的自由。他爱干嘛干嘛，爱去哪里去哪里。他不说，她就不过问。只是交往后，贺丽华很自然地把照顾饶蜜和饶爷爷当成家庭责任的一部分。于是饶昇发现，即使睡了，他还是自由的，没有人束缚他。久而久之，他甚至产生一种错觉，贺丽华真正在意的是饶蜜和饶爷爷，他只是顺带的。她根本不在乎他，只是偶尔当他是按.摩.棒用一用。贺丽华也没有受不了他的冷落，要和他分手。 饶昇这次出差，不知怎地和朋友说起贺丽华这个女朋友。朋友很羡慕他可以找到如此完美的女朋友。不过也说，贺丽华不束缚他，他也束缚不住贺丽华啊！感觉贺丽华不喜欢他才对他这般大放手，她可以随时说走就走。 饶昇心想：如此洒脱自在的感情才是他要的。他最烦女人纠缠不清。明明一开始说好的只是玩玩，走肾不走心，为什么到后来个个都指责他负心薄幸？饶昇越来越不想和女人扯上关系，“安妮”比女人可爱多了。 结论：贺丽华这样的女朋友值得珍惜。 所以饶昇出差结束，难得买了一束花，第一次想邀请贺丽华去约会。 贺丽华说：“不行啊，今天小纯生日，要去她的生日派对。要不你一起去？就在薇馨庄园。” “……我累死了，不去。” “哦，那你回去好好休息。” “我约了朋友去酒吧喝酒。” “……哦，那你好好玩。” 饶昇眼睁睁看着贺丽华打扮得漂漂亮亮，带着同样漂漂亮亮的三个小女孩，头也不回走了，对他没有一丝留恋。 ——果然，她喜欢的不是我，而是我的女儿。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9-11 23:58:22~2021-09-12 16:37: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亭亭玉立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恋爱 最后饶昇还是去了。贺丽华不肯为他抛下孩子们, 他为了贺丽华又推了其他朋友的邀约，没地方可去。而且，年纪越大, 人越懒得浪了。来来去去都是那点娱乐, 没意思，他喝酒渐渐也不敢喝多，怕影响思维, 如果他的脑袋转速迟钝到作不出曲，他这辈子就完蛋了。有这个时间, 他不如回家关房里陪陪“安妮”，有事没事多生几个孩子（曲子）。 他是后来到了。贺丽华和孩子们早已经进去了。林纯的生日派对形式轻松，布置玩乐全是可着小孩子的开心快乐来的，没什么讲究，进去就是吃吃喝喝, 唱唱跳跳, 玩耍游戏。 林纯她们拿着麦克风在唱歌，歌声清脆悦耳，如黄莺出谷。因为经过专业的指点，真音假音，颤音……都会用，合唱时还自动自觉帮着和音，使得演唱效果更好。虽然没有达到专业的水平, 但业余的水平不错了。饶蜜的歌声稍微出彩一点，毕竟家学渊博，她对音乐的理解到底比一般人要深刻一些。 饶昇听了一下，点点头。他自己唱歌也一般般，不能苛求太多。 看完孩子, 饶昇的目光转了一圈，找到贺丽华。她正和一个年轻俊俏，打扮酷帅的男人相谈甚欢，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 饶昇觉得这个男人有点脸熟，在脑里搜索了一下，这个男人好像是一个不太红的音乐人，走嘻哈风的，叫赵延和？嘻哈音乐在国内比较小众，只在小范围内热闹。饶昇是古典流行都可但比较偏爱古典的创作人，又挂着体制的头衔，出国表演基本都在欧洲打转，没出去过美国，对嘻哈音乐不太感冒。饶昇能认出他主要是因为他对音乐圈的关注范围宽广。 但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走错片场吗？ 饶昇想到交往过演员男朋友的姜妍姜大总。难道又是姜大总带来的？姜大总带来的就没有问题。 饶昇能和贺丽华相处愉快，但对上姜妍，他总有点悚。因为太厉害了，稍微大意一点会被玩得团团转，被卖了还给她数钱。被她盯上的感觉就像被毒蜘蛛黑寡妇盯上。他最怕这种女人，太麻烦了。 但他看到姜妍。姜妍身边站着一个很雍容稳重的男人，没分一个眼神给赵延和。赵延和不是她的男伴。所以，赵延和是贺丽华的男伴？她不知道自己有男朋友？当他是死人吗？ 陷入自己世界里的饶昇没注意姜妍身边那个雍容稳重的男人在察觉到他看姜妍时，看了他一眼。 贺丽华正和赵延和讨论女孩们的唱歌能力。赵延和是戴天他们的朋友，一个非常自由散漫的音乐人，创作表演全凭自己喜好。他在嘻哈的地下圈子很受欢迎，到酒吧表演一次最高能拿上万的出场费。但他懒，一次表演拿上万的次数也不多，属于钱花完了再出来赚的人类，倒霉的时候要在温饱线上挣扎。近期他就很倒霉，有几场预定的表演因为各种原因取消了。他没钱吃饭，戴天他们看不过去，问过林纯之后，让他在林纯的生日派对上表演一下，搞搞气氛。 赵延和可有可无答应了，真到了现场还是准备得很充分。只是没想到主角们一开麦，水平都能比得上一般的酒吧驻场了。赵延和觉得他没有用武之地，找贺丽华谈退钱。订金是贺丽华付给他的，给了一千，全款是三千。贺丽华本来还想给全款，但赵延和很有职业道德地拒绝了，当时说得很霸气：“如果不满意我的表演，可以退钱。”没想到真的要退钱。赵延和心里的悲伤逆流成河，但他是个有骨气、有原则的音乐人。 贺丽华怎么会和他计较这点小钱呢？看在戴天他们的面子上帮帮他们的朋友完全没问题。叶青棠她们对赵延和的印象也很好，觉得他很酷。 贺丽华想得深远。孩子们大了，叛逆期到来，难免会对一些离经叛道的事情产生兴趣，比如混网吧、喝酒抽烟、纹身之类的，贺丽华能禁止其中一两样，但很难禁止全部。与其和孩子们对立起来，不如适度放手，让她们去体验。最好有靠谱的人带着去玩。所以她从来不阻止叶青棠她们和戴天他们来往。 如果她们想去酒吧见识见识，赵延和这样得到她们认可的酷帅哥哥也能做个引路人。 在贺丽华看来，二十二岁的赵延和只是一个孩子。 “你不用急着退钱。她们唱不了多久，等她们唱完，还是需要你的表演。戴天他们说你很会炒热气氛，我们都很期待。” “……时长变短了，您按时长算给我。”赵延和说。 “别那么严肃，当和阿姨交个朋友。以后她们几个孩子去酒吧听你唱歌，你请她们喝东西。不要喝酒就行。”贺丽华亲切说。 赵延和不是不知好歹的人。说到这个份上，他也不矫情，大包大揽说：“放心，仇爷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包在我身上。再说，贺总您一点都不老，我俩站在一起，你像我姐姐，比我没大多少。” 饶昇走过来听到最后一句，搭住贺丽华的肩警告说：“小子，她是我女朋友。没人教过你，别人的女朋友不能撩吗？” 贺丽华惊讶说：“你怎么来了？不是没空吗？” 饶昇说：“我不来，你不就当没我这个男朋友吗？” 赵延和笑着说：“只是男朋友，又不是老公。姐姐这么好，还不能多几个选择吗？”他的性格逆反，饶昇对他说话不客气，他明知被误会也不甘示弱地怼回去。 “眼光这么差，选个毛头小子？” “比你年轻，比你好看，比你会哄人。”赵延和立刻说：“姐姐，你说我好还是他好？”他调皮地朝贺丽华眨眨眼，青春洋溢。 贺丽华笑得不行：“没想到你嘴这么甜，就会逗我开心。”知道他是为了怼饶昇故意这么说，她当然不会当真。不过他的说法让她的虚荣心得到满足。有男人争抢她，表示她好，受欢迎啊！ 赵延和拍手，故作天真说：“姐姐的意思是我好罗！” 贺丽华笑着说：“你们一样好。” “你还想左拥右抱？”饶昇的声音凉飕飕的，脸色黑沉。 贺丽华挽住他的手臂，拍着他的肩膀说：“行了，只是开玩笑。”她朝赵延和挥挥手，“就当参加朋友的生日派对，别拘束，好好玩。有空帮我照顾一下小朋友们。”她看了叶青棠她们一眼示意。 赵延和并指在太阳穴上挥了挥：“得令。” 他还真的跑过去和叶青棠她们唱麦克风，唱他拿手的rap，帅气厉害得令人尖叫。几个女孩子使劲鼓掌，热闹欢快。 贺丽华看着她们微笑。 饶昇酸溜溜说：“刚才还没看够？真拿人家当选择？他满三十岁了吗？” “二十二。”贺丽华纠正，“他才二十二岁。现在不是流行姐弟恋吗？他这种，被称为‘小狼狗’，年轻力壮，可盐可甜。”姜妍就交往过比她小十岁的男孩子。那种青春活力，感染得旁人都年轻起来。 以前贺丽华是想都不敢想，这不是摧残祖国未来的花朵吗？而且社会本来就对女人比较苛刻，老男人找个年轻女人，大家会觉得老男人财大气粗，视为平常。若老女人找个年轻男人，那说话就难听多了，说女人不守妇道，不安于室，荒唐淫.荡。 人们理解功成名就的老男人找年轻靓丽的女人，却不能理解功成名就的老女人找年轻俊俏的男人。一旦发现功成名就的老女人找年轻俊俏的男人，便是一辈子的惊奇非议。 贺丽华很害怕旁人的指指点点。当初离开岗兴镇就有受不了三姑六婆闲言闲语的原因。杨市相对冷漠封闭，更看重身份地位的人际交往环境令她感到舒服。她不想做出格的事引人注目。 不过现在她的想法变了，变得没有那么在意旁人的评价，更在乎自己是不是舒心。 对年轻的男孩子，她虽然还是不敢肖想，但嘴上说说笑已经没有障碍。等哪一天她完全放开了，有机会也可以试一试。 最重要的是保养好自己，做好身材管理，调整好心态，让自己显得年轻。姜妍今年三十多了，看起来和她第一天认识她时没两样，甚至更漂亮，气质更好了。她要以她为目标。姜妍在保持自己的美貌上花的钱，她也花得起。 贺丽华眼睛看着饶昇，脑袋走神了，想着让“霓裳”引进更多先进的、安全的美容技术、美容产品。 饶昇怎么会看不出她走神？他心里瞬间涌起的酸爽感，就像遇到晴天霹雳，被劈焦了！ 他，饶昇耶！ 学生时代蝉联幼儿园、小学、中学、大学最可爱小朋友、班草、校草、系草。进了歌舞团、艺术团这种俊男美女云集的地方，颜值依然数一数二，才华横溢，在单位更是鹤立鸡群，多少小年轻进来，比脸都比不过他，至今仍是单位第一美男子。 他一个可谓曾经风靡万千少年，倾倒万千少女的男人，站在贺丽华面前，她居然，走神？明目张胆地忽略他？ 是他终于老了吗？脸上长皱纹了吗？身高变矮了吗？肌肉松弛了吗？ 对比赵延和，他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比他差。但这是自我感觉，在旁人（贺丽华）眼里，论真实年龄和纯天然骨胶原，他肯定比不上赵延和。肤浅的女人都爱小白脸。 饶昇怀疑人生，外焦里嫩了半晌，憋出一句：“贺丽华，你没想过和我结婚吗？” * 叶青棠和林纯她们唱了一会儿歌，赵延和加入，又带着她们一起玩。学饶舌唱饶舌是一件非常好玩的事，唱得好等于炫技，帅呆了。 赵延和就很帅很帅。 然后蒋新阳坐不住了，过来把林纯这个寿星女带走。他在湖边有布置，是送给她的生日礼物。他今天打算表白，并且有把握能成功。 一年的默默关注喜欢，一年的明示暗示各种追求，林纯终于被打动了，决定答应他，给他一个机会。双方都有默契，趁今天这个特别的日子摊开说，自然水到成渠。 林纯大大方方地牵着他的手，朝叶青棠和饶蜜挥手暂别。 她走了，徐好好和周柠便来了。 徐好好已经嫁给许岳，成为他的妻子。电竞游戏宅男找女朋友不容易，找妻子更难。难得遇到一个志同道合的伴侣，聪明的许岳立刻紧紧抓住，心甘情愿成为一个妻管严。两夫妻都在戴天和姜砚晖的公司里任职，对生活的追求是不饿死，有游戏玩，有比赛打，连孩子都不要。两个玩心重的人合起来就是两百多斤的孩子，完全不想照顾另一个孩子。孩子只会影响他们的手速。 周柠升到省一的高中部，和蒋新阳完成“切割”，从“喜欢”变成“不喜欢”。她和叶青棠关系不错，两人私下有默契，彼此成为“朋友”，周柠给她陈雪莲和刘曼莉的情报，她让周柠继续待在他们的圈子里。贺丽华和宋诚分手很久之后，经周柠提醒，他们才知道宋诚的初恋女友周敏敏背后有陈雪莲的影子。陈雪莲厌恶姜妍，一直想打击她又没有能力动她，想到贺丽华是姜妍的好友，便把歪主意打到她头上。她没有脑袋和能力策划这一切，只是在宋诚和贺丽华交往期间，迂回找到周敏敏，让她挑拨宋诚对贺丽华骗财骗色，可惜最后功亏一篑。 贺丽华和饶昇在一起的迹象越来越明显后，陈雪莲又想动手脚。这次周柠提前发现了。姜妍和贺丽华之前的报复是把陈雪莲赶出杨市的贵夫人社交圈，逼得刘能武出席重要场合只能带秘书或者其他情人。或许因为没有伤筋动骨，刘能武没有放在心上，对陈雪莲约束力不够。这次她们直接搅黄了刘能武的生意，终于触动刘能武的神经，让他打了陈雪莲，警告她再闹事就离婚。周柠全程围观，感觉很痛快。 她和叶青棠各取所需，合作愉快。 本来周柠和林纯也可以成为朋友。但蒋新阳喜欢林纯，林纯打算接受，周柠这个蒋新阳的前疯狂追求者，就不好在他们两个面前晃来晃去。虽然林纯表示不介意，但周柠还是主动避嫌了。 徐好好和周柠一见如故，很谈得来。 她们和饶蜜一起玩，叶青棠不想唱歌了，见姜砚晖和戴天凑在一起，看着林纯和蒋新阳离开的方向一脸复杂，不禁莞尔，走去找他们。 姜砚晖和戴天靠着栏杆，她也靠着栏杆，和他们一起看林纯和蒋新阳离开的方向。这时他们的心情都是相似的：吾家有女初长成，立刻有狼来叼走。 姜砚晖一向把照顾外甥视为己任，戴天是姜砚晖的朋友中照顾林纯照顾得最多的，因为姜砚晖是小舅舅，辈分高，他也跟着拔高自己的辈分，两人对林纯都有一种父亲的心理，保护过度。叶青棠和林纯是好闺蜜，形影不离，经常同床共枕，骤然分开，她心里也空空落落的。 但大家都知道，这是一个必经的过程。光是学习方面，她们的方向就不同。叶青棠文科强，有向这个方面深造的意愿，无论写剧本，做游戏剧情策划，都是她感兴趣的，想做的。林纯理科强，未来职业方向未定，但以后会继续学理科。饶蜜文化课成绩不行，想读省一的高中，只能走音乐特长生的路子，她如今好像重新喜欢上音乐，小提琴拉得越来越好，令饶昇惊喜不已，不过他不敢再亲自教她拉琴，任她自由发挥。他这样，饶蜜反而坚定走这条路子，想考音乐学院，学作曲作词。 如此，到高中分科的时候，她们必然要分班，一样要分开。 叶青棠本来还担心她们和她分开会伤心，毕竟林纯和饶蜜平时像她的小尾巴，十分依赖她，信服她。没想到她们比她想象的更懂事，更洒脱。 “唉……”叶青棠忍不住叹了口气。 戴天立刻说：“小青棠也觉得早恋不好，对不对？姜小砚居然不阻止！”他双手环胸斜睨姜砚晖，仿佛他犯了十恶不赦的罪行。 姜砚晖说：“我姐知道，她不阻止。”林纯打算答应蒋新阳的追求，做他的女朋友，没有瞒住家里人，早早跟他们说了。姜妍只是在一些行为准则上和她约法三章，原则上不阻止。姜妍都不阻止，他做小舅舅的怎么阻止？ “你应该告诉她，这个年纪的男孩子一点都不靠谱。”戴天一副抱怨的表情。 叶青棠说：“仇爷，你放心吧，有我们在，蒋新阳敢不靠谱，我们揍他丫的！” “我现在就想揍他。”戴天幽幽说。他花骨朵般的小纯妹妹啊！ “你怎么比我还激动？”姜砚晖纳闷说。林纯这么早开始谈恋爱，超出他的预想，他以为自己会很生气，但其实也还好，因为林纯的态度很端正，显然是认真思考过的，不是被爱情冲昏头脑。她有这个想法，大家应该相信她，尊重她。 戴天喃喃自语：“反正我就是气不顺。”他的父母已经不在了。亲叔叔对他很好，亲婶子对他却不怎么样。为了不影响叔叔的家庭气氛，他早早出来独立。姜砚晖他们就像他的手足兄弟，大家互相帮忙，互相依靠。林纯既像他的妹妹又像他的女儿，是他一心付出关爱的存在，更难割舍。 叶青棠说：“仇爷，你该谈一场恋爱。不是有很多女孩子追你吗？” 论玩游戏，戴天的天分和水平在他们五人中是垫底的。但和姜砚晖一起开公司后，戴天的商业天赋慢慢被挖掘出来。现在基本是姜砚晖主内，专门负责设计开发游戏，戴天主外，公司里的业务基本是他谈下来的。他性格外向，为人仗义，去到哪里交朋友到哪里，可受女孩子欢迎了。 “没兴趣。又不是谁都像许岳那么幸运。”戴天不觉得自己的商业天赋有多好，做生意都是被迫的，因为他要养活一大家子。一大家子中只有他的交际能力好一点，能对外沟通无障碍。他的内心还是一个标准的游戏宅男。游戏宅男理想中的女朋友就是徐好好那种，性格直爽，又酷又飒，既能carry全场，令人仰望，又志同道合可以一起玩的。这种女孩子少之又少，最好那个已经被许岳先下手为强抢走了，有什么办法？不是这种女孩子，他就兴趣缺缺。难道在他想玩游戏的时候，却被女朋友硬拉去浪漫烛光晚餐，然后他只能躲进洗手间里玩？饶了他吧！ 叶青棠说：“你自己不谈恋爱，老盯着人家女朋友，适合吗？” “那是我妹，我‘女儿’。”戴天抗议。他盯也是光明正大盯，好不好？最好不要让他发现蒋新阳对林纯有一点不老实，不然，哼哼哼~ 叶青棠摇摇头，放弃对他的治疗。 “小舅舅也不谈恋爱吗？”她忧愁地看着姜砚晖。明明长着一张有条件招蜂引蝶的脸，却是二十一岁的老光棍、老处男，母胎单身，视其他女孩子如无物，一心只照顾自家的大小女孩。 “你为什么这么积极地撺掇我们谈恋爱？”姜砚晖蹙眉，怀疑说：“你也像小纯一样，想谈恋爱了？有人在追你？” 叶青棠停顿了一下：“呃……”她在斟酌要不要实话实说。这两年她和林纯她们拍过一些戏、广告、MV，虽然是为了好玩才拍的，演的角色也大多都是龙套，但播出后依然为她们带来一点关注度和知名度。这为她们带来了一些粉丝和追求者。 当然，因为林纯最漂亮，她的粉丝和追求者最多。但她也有几个。 “真的有？你也想谈恋爱？”姜砚晖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一下子两个都被叼走？他有些受不住了，“你不是说过不会早婚吗？” 叶青棠满头黑线。这都哪里到哪里？即使她有男朋友，也不代表她会早婚啊。赶紧说：“我没有！我单身！小舅舅不谈恋爱我不谈恋爱！” 姜砚晖刚感到一丝欣慰，戴天已经忍不住说：“那可不行！等姜小砚谈恋爱你才谈恋爱，你这辈子别想嫁了！” 姜砚晖立刻反驳道：“不想嫁就不嫁，我不能养她一辈子吗？” “姜小砚，你这是不讲道理，耽误人家。小纯谈恋爱你都反对，小青棠谈恋爱又怎么了？很正常。你也不能反对，不能厚此薄彼。”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9-12 16:37:49~2021-09-14 18:10: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糖醋排骨 20瓶；静静的啊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年轻 姜砚晖哑然, 看了一眼叶青棠，很难以接受地蹙起眉。 叶青棠立刻挽住他的胳膊，依偎着他, 很乖很乖说：“我没有谈恋爱, 没有对象。” 姜砚晖立刻笑了，疼爱地摸摸她的头发，然后横眉冷对戴天, 得意说：“听到没有？你看她多乖。” 戴天面无表情，耳边再次响起第一次和叶青棠见面, 这个女孩掷地有声的那一句“我们家小舅舅说你丑，你就丑”。她是姜小砚的童养媳，忠心小狗腿，偏心偏到没边。几年过去，依然是熟悉的配方, 熟悉的味道。 所以, 小丑竟然是他自己。 “叶青棠，我白担心你了。”戴天说：“我祝你早日谈恋爱，气死姜小砚。”林纯谈恋爱，被男孩子拐跑，他伤心失落。换成叶青棠，他不伤心失落了，甚至喜闻乐见——可以看姜砚晖的笑话了。 叶青棠皱起鼻子朝他哼一声, 说：“我才不会让小舅舅伤心。什么男孩子都比不上我家小舅舅。小舅舅不点头，他们通通得滚。” 姜砚晖嘴角的弧度扬得更欢了。他看着叶青棠，满眼笑意与喜爱。 戴天看到这一幕，突然一愣，有点笑不出了。他想说什么又止住, 看着他们，表情渐渐变得若有所思。 林纯和蒋新阳手牵着手重新出现，她手里拿着一束粉红色的玫瑰花，脸色红扑扑的，双眼亮晶晶，像点缀了满天的星光。 她看到叶青棠，不禁抿唇一笑，下意识想走到她身边，和她分享她的激动心情。但蒋新阳拉着她的手不放，邀请她跳舞。林纯不好抛下新鲜出炉的男朋友，对叶青棠无奈一笑，和蒋新阳一起跳舞。 今晚蒋新阳的父母也在受邀之列。他们含笑看着儿子和儿子的小女朋友，笑容中带着满意和趣意。他们很满意蒋新阳挑了姜妍的独女做女朋友，但两孩子年纪还小，谈恋爱跟过家家似的，当不了真。如果他们能坚持在一起到十八岁成年，那性质就不一样了。现在一切言之过早。 “小纯长大了。”姜妍身边的男人——容久燃说。他进入退休倒计时，终于能出现在林纯的生日派对上。这个小型、轻松，没多少人会在意他的场合。林纯是姜妍的独女，这辈子没打算结婚生子的容久燃在心里把她当作亲生女儿看待，但以前只能默默关注，默默关心，直到此时此刻。即使林纯不知道他是谁，把他当成姜妍的新男朋友，他都感到高兴。 “还嫩着呢。”姜妍说。她不反对林纯谈恋爱。有些事情，家长反对是没用的，必须让小孩自己亲身体会、感受。伴侣就像鞋子，要穿过才知道合不合脚。 “你不喜欢蒋家的小子？” “我不喜欢没用，要小纯不喜欢才行。”姜妍心里其实早有林纯未来丈夫的人选，不是蒋新阳。林纯和那个人选都不知道她的心思。姜妍也是随机应变，看他们有没有可能。 “何必浪费时间？”容久燃的行动习惯是高速、高效。既然姜妍不认可蒋新阳，何必让林纯趟这片浑水？太浪费时间了。小女孩而已，不引起她反感拆散她和蒋新阳的方法多的是。 姜妍微笑看着林纯和蒋新阳。光看年纪和外表，他们还是挺登对的。所以…… “没谈过恋爱的老男人闭嘴。” 女人就是要多经历不同的男人，才不会把自己吊死在一棵树上。她就是情窦初开的时候入了魔障，吊死在容久燃这棵树上，之后无论遇到多少男人都下不来，多么遗憾。 有些男人就是祸害，越晚遇上越好。 容久燃：“……”很多时候他都会觉得自己很无辜。明明好言好语地说话，这辈子的耐心全用在姜妍身上，她依然会莫名其妙地生气。他都不知道自己哪句话惹到她。 ……他选择单身并且一直单身不是没有道理。 *林纯的生日之后，很快到了初三开学。 林纯和蒋新阳这对新鲜出炉的情侣开始出双入对，成为校园一景。 省一原则上是反对学生早恋的，但抓得最严的是初一初二，年纪太小，不知轻重，抓到了一定严肃处理。到了初三，因为有中考的压力，相处两年的同学一下子意识到分别在即，男生和女生之间刚刚萌芽的好感压不住，不少人都在偷偷地谈，管都管不过来。学校考虑到学生的情绪，处理手段会温和不少。特别对成绩优秀的学生，如果双方能共同进步，甚至会隐晦地给予支持鼓励。 省一的功课很重，又要住校晚修，学生自由分配的时间不多。小情侣想待在一起，就是一日三餐的时候，课间十分钟，课后一点空余的时间。 林纯和蒋新阳一起吃饭，课后的时间就去图书馆学习。 “妈妈允许我谈恋爱的条件之一是保持全年级前十名。”林纯说。初三全年级前一百名，中考成绩直升到省一的高中是没问题的。本来姜妍对林纯的要求只是全年级前五十名，知道她想谈恋爱以后，要求提高到全年级前三十名。但林纯对自己有更高的要求，主动提出要考全年级前十名。她想和叶青棠一样，把目标定到考清华北大。她不会执着地争全年级第一，但在学校的时间一定要充分利用起来，努力学习，发挥自己最强的实力。为了不浪费时间精力重复学习和记忆，她学习起来非常专注，做题很严谨。初三了，怎么也要拼一把！ 林纯不认为谈恋爱会影响到她的学习。因为蒋新阳也很爱学习，学习成绩很好，考试成绩一直保持全年级前五，经常和叶青棠争前二。虽然每次都输掉，但已经很强了。林纯不会和一个成绩比她差的男生谈恋爱。她和蒋新阳可以一起学习。 蒋新阳刚和她成为情侣，很乐意哄着她。他以前想靠近她，和她说话，一起玩都不行，现在终于有了“名分”，可以满足他的愿望。几乎是林纯说什么，他做什么，千依百顺。 但时间一长，这种状态就不行了。林纯一心想学习，奔着更好的考试名次去，想和蒋新阳共同进步，学习上互相帮忙。但蒋新阳没有她那么爱学习。他的成绩好完全是因为记忆力强，智商高，不怎么费劲便能拿好成绩。他和林纯一样，都是理科偏强，文科稍弱。林纯想提高文科成绩，蒋新阳帮不了她，他比她强纯粹是记忆力比她好。而且天天和女朋友一起学习不符合蒋新阳对恋爱的想象。他以为谈恋爱应该很有趣，是和自己喜欢的女孩子一起玩，做一些以前没做过的新鲜事。这些事和他跟哥儿们在一起做的事不一样。但事实上，他和林纯谈恋爱后，做的最多的事是帮她打饭，买零食，拧包，回答她学习上的问题……像个跑腿。像牵手亲吻这种男朋友该有的福利，林纯只接受偶尔牵牵手，还不太喜欢，说他手心爱出汗。 就这样，林纯还觉得蒋新阳太粘人。他完全占用了她上课睡觉外的空余时间，让她没办法和叶青棠她们相处，学习上对她的帮助也约等于无。她还不如和叶青棠一起学习。再有，蒋新阳在学校里知名度高，喜欢他的女孩子很多，林纯成为他的女朋友后，受到了女孩子们的冷落和排挤。虽然林纯答应蒋新阳的追求前已经有心理准备，但真的要面对这种情况，她心里也不太高兴。 这对暧昧了一年终于交往的小情侣，只坚持了一个学期便宣告分手，双方都暗自松了一口气。 蒋新阳回归兄弟们的队伍，林纯也终于能和叶青棠她们重新在一起行动。 叶青棠发现林纯比以前更粘她了，她去哪她跟到哪，像一条甩不掉的小尾巴。 “我和蒋新阳谈恋爱，你都跟蜜蜜一起玩，去哪里都带着她。”晚上两人躺在同一张床上，林纯的小眼神充满控诉，紧紧抱着叶青棠的胳膊不放手。 本来贺丽华和饶昇成为情侣，林纯就担心他们一旦结婚了，叶青棠和饶蜜就变成法律上的姐妹，关系会变得更要好，把她撇到一边。那她一定会难过死了。她对叶青棠这个闺蜜是有占.有.欲的。 林纯也喜欢饶蜜，不想到了那个时候，让自己妒忌的嘴脸显得太难看，被她和叶青棠讨厌，所以主动出击，和其他人交往试试。不是说，女孩子都重色轻友吗？有了男朋友会忘记闺蜜。林纯当然不会忘记闺蜜，但她不想一直依赖叶青棠，让叶青棠老是迁就她，不想成为她的累赘。 但蒋新阳太没用了，什么都做不好。林纯和他谈恋爱，反而更想叶青棠了。两人勉强谈了半年，林纯再也受不了。而且她发现自己干了件蠢事。她和叶青棠最快也要到高二分班的时候才会因为文理分科分开。在此之前，她依然可以和叶青棠形影不离。她却跑去和蒋新阳谈恋爱，硬生生把和叶青棠朝夕相处的时间减少半年，还让饶蜜趁虚而入，取代她在叶青棠身边的位置——她一直认为自己是叶青棠最重要的人，除了贺丽华之外的第二位，连叶欣棠都比不上她。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9-14 18:10:39~2021-09-15 11:45: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s 1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高中 林纯很后悔, 很害怕叶青棠更喜欢饶蜜，没有以前那么喜欢她了。 “放心，我还是最喜欢你。”叶青棠仿佛会读心似的, 立刻说出林纯最想听的话。这也是叶青棠的心里话。林纯在她心里的地位是不一样的。有时她觉得林纯就像她的女儿一样。林纯缺乏安全感, 受了她很多影响，很依赖她。相比之下，饶蜜看似最软弱最胆小, 但她被饶昇“锻炼”得很坚强，遇事习惯性地做最坏的打算, 比失败好一点就是意外之喜，心态反而强大了。饶昇改变了对她的教育方式，不再像阴影一样笼罩着她，她慢慢开始绽放自己的光芒。 林纯蹭着她，心满意足被她哄好了。 好哄的林纯粘了叶青棠一段时间就恢复正常了, 又是漂亮飞扬, 活力四射的她。她和蒋新阳解除情侣关系，变回朋友，两人都相安无事，关系甚至比恋爱前的不尴不尬要好。 转眼到了中考，叶青棠考了全市第一的好成绩。中考720分满分，她考了718分，只在60分的体育考试中扣了两分, 因为扔实心球力量不够，拿不到满分。公认的最容易扣分的语文作文和英语作文，她都是满分。林纯是全市第22名，省一初三全年级第六。蒋新阳是全市第30名，全年级第八。 拿到这个成绩, 林纯非常满意，开玩笑般地对蒋新阳说：“你已经配不上我了。” 蒋新阳摸摸鼻子苦笑。因为知道直升高中很稳，他并没有把中考放在心上。一时疏忽大意，便让林纯超过了。对于林纯的得意揶揄，他没放在心上，眼睛不自觉瞟向叶青棠。叶青棠的成绩太稳定了，初一到初三，稳定的第一，没有谁能超过她。这个才是真的厉害。 饶蜜的成绩达不到省一高中的录取线，以音乐特招生的身份升上省一高中部，但不再是一班的学生，变成十二班的学生，提前和叶青棠林纯两人分开。 最令人惊喜的是，姜砚晖插班省一高三，打算复习一年之后，参加明年的高考。他之前只有初中学历，没有高中学历。不过虽然他没读过高中，但早就自学完高中课程的内容。这些年时不时也会翻翻书。即使直接参加高考，他也有自信可以考到211、985的大学。当然，进学校听课，跟着进度走，对提高成绩也有帮助。他要做叶青棠她们的榜样，要尽量考高分一点。 即将和小舅舅读同一个学校，叶青棠她们都感到很高兴，顿时有一种有人罩着的安心感。 戴天之前高中毕业，如今也在读夜校，准备拿一个大学文凭。之后他还打算读MBA。做生意之后，他感到知识越来越不够用，必须充充电。 高二学生暑假要补课，姜砚晖没去，只在申请入学前到省一进行了一场考试。考过后学校领导立刻拍板让他入学。这样的学生来省一高考纯属是给学校送升学率的。 高一入学，姜砚晖和以往一样，陪着叶青棠和林纯一起来。 安顿好之后，叶青棠和林纯兴致勃勃地跟着他去到男生宿舍，摩拳擦掌要协助他安顿。 省一的初中部和高中部在同一个校区，同一栋的不同层楼。宿舍楼简单地一分为二，左边是男生宿舍，右边是女生宿舍，寝室的内外结构一致。林纯初中时做过卫生干事，一个星期要跟着卫生部的老师学生一起巡查男生宿舍，对男生宿舍很熟悉，直接领着姜砚晖去五楼。高三学生的宿舍在五楼。她们还非常积极地帮姜砚晖拧行李，不让姜砚晖插手，大有“你照顾我小，我照顾你老”的架势。 姜砚晖：“……” 他决定随她们去了。 男生宿舍陆续有新生进来，新生、新生家长和负责引导的学生老师路过时都看到他们这奇怪的三人组。 一个高大俊秀的少年双手插兜，施施然走着，悠闲自在。两个漂亮纤瘦的女生一左一右像护法似的走在他身边，纤纤玉手提着行李，呼哧呼哧地爬楼梯，爬得脸蛋泛红，额头出汗。 现代版的少爷和他的两个俏丫鬟？ 叶青棠和林纯在省一初中部有一定知名度，有人认出她们，心里更惊讶了。 这两个女生读初中时已经是校花般的存在，追求者众多。但谁送情书送礼物表白，遭到的无一不是礼貌拒绝。唯有各方面都出类拔萃，初中部最优秀的男生蒋新阳得到青睐，和林纯谈了一场恋爱，但只谈了半年便分手了。虽然是和平分手，事后两人也保持着朋友的关系，但大部分人都认为是林纯甩了蒋新阳，因为有人亲眼目睹过林纯对蒋新阳不满，蒋新阳对林纯却是千依百顺，无微不至。连蒋新阳都看不上，更别说其他男生。大家私底下都觉得叶青棠和林纯在省一找不到合适的男朋友。 所以这个能同时令叶青棠和林纯殷勤备至的少年是谁？他一个大男孩怎么好意思让两个娇滴滴的小女生为他服务？ 姜砚晖一路受尽各种质疑的目光，无奈又宠溺地看着叶青棠和林纯。 到了姜砚晖的宿舍，有人在，是高三一班的班长高远森。他是高三一班班主任特意派来迎接姜砚晖的。 高远森看到叶青棠和林纯，脸上闪过惊讶的神色，看不懂这是什么阵仗。 只见叶青棠和林纯分工合作，帮姜砚晖放好衣服，日常用品，擦床、铺床、挂蚊帐，忙上忙下，手脚麻利，很快把姜砚晖的东西收拾整齐。姜砚晖想帮忙搭把手，都被叶青棠撒娇般地阻止，让他坐在一边休息。姜砚晖不禁心想：这就是被孩子孝顺的感觉？其实……感觉并不坏。 收拾好了，乍眼一看，姜砚晖的床铺比其他人的床铺要崭新整齐得多。高远森甚至有种姜砚晖的东西正散发着香气的错觉，毕竟这是经过女孩子亲手整理的成果。 高远森脸上沉稳，心里闪过一抹羡慕妒忌。 “姜砚晖，她们是你的……” “学妹！”叶青棠和林纯异口同声说。以前叫小舅舅是规矩习惯，但姜砚晖本来就没比她们大几岁，现在还是同一所学校的同学，她们的学长。在学校里再叫他小舅舅就把他叫老了。 姜砚晖只好点头：“学妹。”他们事先说好的，对外的说法。不过他加一句：“和亲妹妹差不多。” 但不是亲妹妹啊！和亲妹妹差不多的学妹……多么容易引起遐思。高远森忍不住说：“你有福气。” 不管怎样，叶青棠和林纯如此自觉地“孝顺”他，姜砚晖即使觉得浑身不自在，也不能打击她们的热情。 “她们，嗯，很乖，我知道。”姜砚晖点头，不好说她们很“孝顺”。 高远森脸上的羡慕之色更深了。 姜砚晖的到来在高三级引起一阵小轰动。一来是他的年纪，二十二岁的高三生，实在老了点。但他插班的是高三一班，省一的高考精英班。这个班几乎集合了越省最优秀的那一半考生，全班每一个学生都是考名校的种子选手。学校批准他进这个班，等于非常认可他的实力。二来他长得非常好看，五官精致深邃，沉默寡言，气质很酷，像一个从漫画里走出来的男主角，对比班里一些脑力使用过度，长相过急的男生，嫩如春笋，一点都看不出他比他们年纪大。他有让人一见钟情的资格。女生见了他都忍不住脸红，私底下不约而同给他起了一个称呼：哥哥。 不过很快有消息传出，姜砚晖有两个小女友，就在高一一班就读，其中一个还是今年的中考状元，美貌与智慧并重。她们对姜砚晖死心塌地，一点重活都舍不得他干，臭袜子都抢着帮他洗。 吃瓜群众惊呆了：哥哥不但有女朋友，还一次交往两个？还是同校小学妹？两个小学妹互为情敌，不但没有争抢个你死我活，还和谐相处，亲如姐妹，合力照顾哥哥，只要哥哥舒舒服服就好……这是什么新时代恋爱关系？大清不是早亡了吗？ 然后又有人辟谣，说其中一个不是姜砚晖的小女友，是他的妹妹，两人的容貌有几分相似，有血缘关系的。中考状元才是姜砚晖的小女友，但他们不打算向外公开，等高考之后，两人进入同一所大学，再光明正大地在一起。 不得不说，省一学生的日常生活除了学习就是学习，太单调了点。在枯燥的学习生活中，大家寻找乐趣的方式，不是偷偷谈恋爱，就是化身八卦精，热衷于讨论各种八卦。 但不管哪一版的流言，姜砚晖都是有女朋友的，而且这个女朋友的指向非常明确，就是今年的中考状元，叶青棠同学。 叶青棠听到这个流言都惊呆了，很佩服省一学生的脑洞。姜砚晖可是她的小舅舅耶！她怎么敢亵.渎他？ 但要她解释，她也解释不清。因为她和姜砚晖没有血缘关系，长得不像，不像林纯和姜砚晖长得像，光看脸就能攻破流言。她说把姜砚晖当长辈，但姜砚晖那张嫩嫩的少年脸，谁信他真的是一个很称职的长辈，甚至是一个爱操心的“小爸爸”？ 当然，他们可以避嫌。虽然读同一所学校，但他们可以不见面，不说话，当作不认识对方。时间一长，没有同框，流言不攻自破。 但如果这样，他们读同一所学校又有什么意义？起码姜砚晖是不答应的。以他的成绩，他到哪所学校参加高考都会受欢迎，甚至能拿到巨额奖学金。选省一就是为了叶青棠和林纯，可以就近照顾她们。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9-15 11:45:09~2021-09-16 11:55: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马克粒长大了 4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流言 姜砚晖不接受避嫌的提议。 “随他们怎么说, 我们知道我们是清白的就行。”他一向不怎么在意旁人的眼光，不然不会做那么多离经叛道的事。在他心里，家人排第一, 游戏排第二。他考大学就是奔着计算机编程去的, 想在这方面深造，学到更多先进的技术用在研发游戏上。能不能在高三交到朋友，他无所谓。 姜砚晖自觉坦荡荡, 无所畏惧，甚至觉得叶青棠做他的绯闻女友不错, 可以帮他挡桃花。他不喜欢被其他女生垂涎地看着，十二班有些大胆的女生还对他吹口哨。不过，这种事要叶青棠愿意才行，毕竟会对她的清誉造成一定影响。 叶青棠虽然因为辈分问题有些别扭，但没有不愿意的。姜砚晖的清静舒心最重要。而且, 他们只是按照平时的方式相处, 不需要做什么改变。别人会想歪是他们的心肮脏，与他们无关。 林纯喜欢热闹，进高中以后加入了新的社团。她初中时进什么社会都爱拉着叶青棠一起进，叶青棠没兴趣她就不加入。和蒋新阳谈过一场恋爱后，这个下意识的习惯改了，能自己单独参加，课余时间独自去训练, 不是非要叶青棠陪着。 她和社团的队员训练完后一起吃饭。饶蜜要跟着音乐老师练小提琴，不和她们一起吃饭。只剩下叶青棠到高三级等姜砚晖，两人一起去饭堂。叶青棠饭卡里的钱用完了，她懒得充钱，便蹭姜砚晖的饭。 高三的课, 自习课变考试课，自习课变大课是正常操作。高三一班今天最后一节自习课变成数学课，差不多下课时数学老师出了一道题，在草稿纸上做完，交给数学老师后才能下课。 姜砚晖闲着没事时都是随大流完成作业，不会太早不会太迟，他年纪越大越不喜欢被关注，可惜生了一张引人注目的脸。还好到了高三，尤其在一班，同学们都专注学习，大家对他的脸也就一开始关注一下，看惯了注意力便回到书本上。他的脸远远没有高考那么受人重视。姜砚晖对此感到非常满意。 但叶青棠来了等他，他不想让她等太久。于是刷刷刷地做完题，第一个交上去。这道题颇有难度，数学老师预计他们做出来的时间是十五分钟，占了下课后十分钟。姜砚晖用了三分钟做完，踩着点走出教室，刚好和偷溜上来还在爬最后几步楼梯的叶青棠碰上。 “砚晖学长，你下课了？这么快！”叶青棠加紧脚步走上来，对姜砚晖的称呼是假模假样的礼貌。因为不知道叫什么好，小舅舅不能叫，叫全名好像没大没小，叫“砚晖”太亲密，众目睽睽之下有点耻度。 姜砚晖伸手扶她一把，叶青棠很自然地把手交给他，靠着他的手臂顺了顺呼吸。谁让高三级在教学楼顶层七楼，没有电梯只能爬楼梯。叶青棠刚和同学打完羽毛球上来，体力消耗有点大。 “直接去饭堂？”姜砚晖问。 叶青棠点头：“要快一点，今天有糖醋排骨，去晚了就没了。”她喜欢吃酸甜味的食物。 “嗯，走吧。” 叶青棠站直身，慢一拍跟上姜砚晖，脚步微微发软。她赶紧握住姜砚晖的手臂，以免跌倒。 “怎么了？” “运动量过大，腿发软。” “要不要我背你？” “不用，你给我扶一下。” 姜砚晖把她的手拉到胳膊上，她自动挽上去，整个人朝姜砚晖的方向靠着。姜砚晖微微侧身护着她下楼梯。 “撑不住要说。我可以背你下去，抱着也行。” “哪有这么夸张，就是一点点累。”叶青棠挽着他的手背，不肯承认说。 姜砚晖留意着她的状况，懒得跟她分辩。想着中考之后，叶青棠经常把自己关书房写作，坐得多了，没以前那么爱运动，所以体能有些下降，要多锻炼。 “……小，砚晖，你在想什么阴谋诡计？”叶青棠警惕问。 “明天早上早点起来，和我一起到操场跑步，知道吗？” “我是刚刚打完羽毛球，累的。” “只是慢跑。” “……好吧。” “我在女生宿舍门口等你。” “你在操场等我好了。”叶青棠不想万众瞩目。 姜砚晖没意见。叶青棠听话就行。他微笑夸道：“青棠真乖。” 叶青棠知道他是为她好。姜砚晖照顾她们不容易，她们也愿意哄着他，听他的话。 “我对着小舅舅才乖。”叶青棠压低声音喃喃说。 最近很少听她叫他“小舅舅”。突然听到，还用如此娇柔的声音唤，姜砚晖的尾椎升起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可能是叶青棠长大了，声音越来越好听的原因。 这就是女孩子吗？他不禁轻咳一声，掩饰这奇奇怪怪的异样。 省一的饭堂有三个，第一饭堂是平价饭堂，十三个窗口，每个窗口只卖一个菜，价格有高有低，但总体偏实惠，饭多菜足，相当于一份快餐。第二饭堂是自助餐式的，很多个菜分小份分开，喜欢哪个拿哪个，拿完后到前台结账之后开吃。第三饭堂是教师饭堂，专门给老师们开小灶。 叶青棠和姜砚晖今天来到第一饭堂。叶青棠看今天的菜单，问：“你要吃什么？莲藕炒肉片好不好？清淡补血。” 姜砚晖“嗯”了一声。于是他拿着餐具去打酸甜排骨饭，叶青棠去打莲藕炒肉片饭，各自排队。 姜砚晖有慢性胃病，无法立刻治愈，需要长时间的调养。他喜欢吃清淡的食物，吃更多素食，青菜水果，少吃肉。 叶青棠吃什么都可以，她不太挑食，陪着姜砚晖吃没问题，但偶尔想吃点重口味，便和姜砚晖分开打饭。 姜砚晖帮她打酸甜排骨饭，是因为省一饭堂的厨师做酸甜排骨习惯放葱花。叶青棠少数不吃的食物中，其中一样就是葱花。但学校的酸甜排骨做得很好吃，她想吃，又不想挑葱花。这件事无论林纯还是饶蜜都帮不了她，因为她们也没这个耐心。只有姜砚晖有耐心帮她挑葱花。 酸甜排骨饭贵，排队的人少。莲藕炒肉片饭便宜，排队的人多。叶青棠打了莲藕炒肉片饭回来，姜砚晖已经把她的酸甜排骨饭里的葱花挑出来一半。 清俊冷漠的少年微微垂着头，骨节分明的手拿着筷子专注挑葱花，仿佛在解答一道简单但繁琐的数学题。 叶青棠托腮看着他。这样的小舅舅真的很有魅力。能成为他的绯闻女友，她感到荣幸。 葱花挑完，姜砚晖把酸甜排骨饭推给叶青棠，拿回自己的莲藕炒肉饭。 两人一起吃饭，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叶青棠舔着勺子上酸酸甜甜的酱汁，一脸心满意足。 姜砚晖突然伸出拇指，擦了一下叶青棠的唇角，擦下一颗沾了酱汁的饭粒。叶青棠拿着湿纸巾帮他擦手，甜甜说：“谢谢砚晖学长。” 姜砚晖失笑摇头。 两人的日常相处就是这样的，好几年相处下来的习惯。亲近的家人朋友习以为常，姜砚晖和叶青棠也习以为常，没发觉任何不妥。 姜砚晖这几年变化不大，无论外貌还是气质都是老样子，十六岁时看起来已经是少年老成，现在是年纪上来了，年龄终于和气场相符。而叶青棠九岁时，虽然性格是公认的成熟懂事，但外表依然是一团孩子气。姜砚晖照顾九岁的叶青棠，拉着她的手臂或者领子走路，为她擦脸擦手，就是大人照顾小孩子，没一点问题。但叶青棠今年已经十六岁，脸蛋长开，身量抽高，已经是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和姜砚晖站在一起，是一对少男少女，看起来没差几岁。 大家好像都忽略了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叶青棠长大了。 而且他们忽略了，不代表广大围观群众也忽略了。 叶青棠和姜砚晖从教学楼到饭堂，所有的互动在旁人眼里都不是大人和小孩子该有的互动，而是一对热恋中的小情侣该有的样子。两人依偎着走路，姜砚晖给叶青棠挑葱花，叶青棠看着他傻乐，姜砚晖拭去叶青棠嘴边的饭粒……每一帧画面，都美得像漫画，充满甜蜜恋爱的青春气息。路人一看，只觉得被塞了满满一口狗粮。 他们根本不用公开情侣关系，大家已经给他们盖上情侣的戳。 有人拍了他们的照片给林纯看，说：“青棠找的男朋友好好看啊。是她主动追学长还是学长主动追她的？” 林纯差点笑出声。她是知道姜砚晖和叶青棠的“绯闻”的，当然知道他们是什么回事。她因为长得和姜砚晖有几分相似，得以从“绯闻”脱身，叶青棠就没有这个运气了。她这些年不乏追求者，但一个都看不上。谁知道清清白白的单身记录被小舅舅抹黑了，还是假的，白担了名声，好惨。 不过叶青棠对此没意见，姜砚晖没意见，林纯自然也没意见。姜砚晖入读省一，做了她们的学长。叶青棠和林纯的心态是自动自觉把他当宝，只要他喜欢，什么都顺着他。 但真的看到照片，林纯呆住了。 平时她也是见惯姜砚晖和叶青棠互动的。撇开血缘关系不谈，只论性格，姜砚晖和叶青棠其实更投契。姜砚晖老是一本正经地管着她们，林纯有逆反心理，有时不想听他的，但叶青棠都听他的，以身作则，令林纯不禁反省自己是不是太不知好歹，辜负小舅舅对她的关爱。渐渐地，林纯也变得听话了。不过叶青棠也很爱逗姜砚晖，有时会故意作弄他，大家玩得开心的时候，扑过去打打闹闹是常事。 林纯不知道单独把姜砚晖和叶青棠圈出来拍照，两个人的画面会是这样的。 第57章 开窍 叶青棠和姜砚晖两个人的照片, 男的清俊柔和，一反平时的沉默冷漠，女的娇美俏皮, 与平时沉静从容的模样也不太一样。他们好像自成一个世界, 把自己最真实和轻松的一面展现在对方面前，亲密、愉快，全心全意地宠溺着对方, 喜爱着对方。 林纯简直傻眼了。 她怎么从来没发现，小舅舅和青棠这么像一对情侣？ 面对朋友信誓旦旦的盖章, 她一时竟找不到反驳的话。只看照片的话，说他们俩不是情侣都没人信。 林纯好歹是谈过一场恋爱的人。当初她也是真的对蒋新阳有好感才答应他的追求。对于爱情，她已经有一点朦胧的认知。 青棠和小舅舅…… 林纯特意找到叶青棠，故意说：“你最近很少和我一起活动呀！” “你不是忙着和新朋友一起玩吗？”叶青棠反问。 “那你为什么不交一些新朋友？老是和小舅舅一起，不厌烦吗？”林纯突然惊觉, 虽然叶青棠与人为善, 好像和其他同学都很谈得来，但知心的好朋友，只有她和饶蜜。她和饶蜜不在她身边，她常常孤身一人，独来独往。论性格孤僻，其实她没比饶蜜好到哪里去。 “你说这种话很危险哦，小心我告诉小舅舅。”叶青棠开玩笑说。 林纯说：“我是认真的。对着小舅舅对了那么多年, 你还没看腻他的脸吗？反正我已经腻了。” “对着小舅舅的脸也能腻，我看你以后怎么找男朋友。”叶青棠一直觉得姜砚晖的颜值是她认识的人中最好的，不要说腻了，她是百看不厌。 “他是小舅舅，长得再好对我们来说也没用。” 叶青棠想也没想说：“可以以他为标准找男朋友啊！” “我的天啊, 叶青棠，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找不到男朋友了。”林纯恍然大悟。以姜砚晖为标准找男朋友？既要有姜砚晖的长相，也要有姜砚晖的智商，林纯就没见过除了他以外的第二个。叶青棠想找一个像姜砚晖的男朋友，那不是大海捞针吗？ “找不到就找不到。我也不一定要谈恋爱，结婚生子。遇不到喜欢的人，独身一辈子也没问题。” “反正你就认准小舅舅那样的标准。” “对啊。” 林纯立刻说：“那你找小舅舅做你男朋友好了。”叶青棠找男朋友的标准太难实现了。她担心她一辈子不谈恋爱，渐渐看破红尘，出家做尼姑。与其这样，不如把姜砚晖卖给她。 “你胡说什么？那是小舅舅。这种事不能开玩笑。”叶青棠认真说：“那些绯闻都是假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真正的关系。” “真正的关系是什么？” “我们和小舅舅啊，舅甥关系。” “他和你没有血缘关系。” “可是他在我心目中就是亲的小舅舅，我的亲人。”听到林纯这么说，叶青棠有点受伤。这么多年过去，他们不是已经是亲密无间的关系吗？还分有没有血缘关系。 “没有血缘关系我也认他。”叶青棠抿起唇说。 林纯慌了，比划着解释说：“青棠，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和小舅舅没有血缘关系，你们谈恋爱没问题。” 叶青棠下意识反驳：“怎么可能谈恋爱？我们是亲人，小舅舅是长辈。” “你不喜欢小舅舅吗？” “我当然喜欢。但这种喜欢不是对男人的喜欢。” 林纯默默把保存到手机里的照片给叶青棠看。叶青棠凑过去看，看的第一分钟，没发现任何不对。照片上的画面都是她和姜砚晖的日常。平时他们就是这样打打闹闹的。看的第二分钟，叶青棠犹豫问：“小纯，你觉得我和小舅舅太亲密？” “你们像一对情侣。”林纯实话实说：“如果你喜欢小舅舅，没有人会阻止你。”她越说越兴奋，真的觉得他们是很好的一对。她对姜砚晖的感情同样很深，无法接受未来舅妈是一个比姜砚晖逊色的女人，但想超过姜砚晖太难了。如果是叶青棠，那就没有问题了。她的闺蜜举世无双，她举手举脚支持。她相信其他家里人也一定乐见其成。 “我对小舅舅不是那种喜欢……” 林纯直截了当问：“如果小舅舅喜欢你，向你表白，你会答应他，成为他的女朋友吗？” 叶青棠愣住了。 姜砚晖比她大七岁，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叶青棠一向喜欢他，把他当成亲哥看待。因为认识姜砚晖时她才九岁，他对她绝对没有男女感情方面的遐思。她则是心理年纪大，觉得姜砚晖是小孩子，完全没有把他当成男人看待。后来两人慢慢熟悉起来，感情变得亲昵，她不再把他当作小孩子，而是一个值得信任和珍惜的亲人，也没有往爱情的方向想。 但被林纯这么一问，她扪心自问，如果这辈子她非要找一个男人谈恋爱，结婚生子，这个人是姜砚晖，她愿意吗？ 她……是愿意的。 如果姜砚晖想，并且开口了。她无法拒绝他。 所以，她对他的喜欢，其实也是夹杂了男女之情的喜欢？只是她一直没发现？ 叶青棠迷茫了。 她的反应让林纯的猜想得到证实。她双眼一亮：“我们去问小舅舅。” “问他什么？” “问他喜不喜欢你，愿不愿意做你的男朋友呀？” 叶青棠赶紧拉住激动的林纯：“别，千万别。万一他对我没这个意思呢？我们不是连亲人都无法做了？你想让我重蹈干妈的覆辙吗？” 去年开始，他们楼下的房子搬进了一位新住户，是一名单位退休人员，一位很有魅力的中年帅哥。经姜妍一说，他们才知道这位是她少年时喜欢过的人，是她在动乱时被寄养的家庭的儿子。两人本来是“兄妹”的关系，但姜妍喜欢上他，忍不住表白了，最后疏远了，各自婚嫁。直到现在，姜妍按养父母的遗愿，开始赡养他。 叶青棠之前不知道这个故事会与自己有关，直到现在她陷入差不多的局面。姜妍和中年帅哥的经历令她警惕。 “小舅舅怎么会不喜欢你呢？他肯定喜欢你啊。”林纯理所当然说。她看自家闺蜜觉得她千好万好。姜砚晖都只是勉强配得上。如果他能成为叶青棠的男朋友，是他捡到宝。 “不行。我不赌那万分之一的可能性。” “那你想怎么办？暗恋着，什么都不做？万一小舅舅喜欢上别人呢？”林纯替叶青棠着急。 叶青棠顿了顿，不明白怎么就变成她“暗恋”姜砚晖了。但这不是重点。 “如果他喜欢上别人，表示他不是真的喜欢我。我们没有缘分，更加应该算了。”她对目前她和姜砚晖的关系很满意，不想改变。不然自作多情，以后相处就难了。她两辈子下来，姜砚晖是最护着她的男性。她总能从他那里获得安全感。想到姜砚晖对她无意，会因为避嫌和她疏远，她就万分不舍。 “你怎么能如此轻易地放弃小舅舅呢？”林纯不满说：“我觉得小舅舅不可能不喜欢你。如果他不喜欢，你就让他喜欢啊！你一哭，他肯定立刻投降。”她煞有介事地出着主意。 “不要。怎么能用我们的感情绑架小舅舅？”叶青棠希望姜砚晖过得好，获得幸福，哪里舍得逼迫他？ 反正好说歹说，叶青棠就是不肯对姜砚晖主动表示好感，可把林纯气坏了。她以前怎么没发现叶青棠在爱情上是个榆木脑袋？ 其实叶青棠自己也泛着迷糊。她真的喜欢小舅舅吗？ 林纯决定不能再放任叶青棠和姜砚晖单独相处。在叶青棠不太情愿，隐含警告的眼神中，林纯和她一起出现在姜砚晖面前。“小纯不用去社团训练？”姜砚晖看到林纯有点惊讶。 “我想砚晖学长你啊。”林纯撒娇说。 姜砚晖立刻警惕地看了她一眼，问叶青棠：“她脑袋没毛病吧？” 叶青棠凉凉说：“没有撞到，没有被人蒙布袋打。” “……你们俩吵架了？”姜砚晖挑眉，看着叶青棠，“你居然会让她赢？” “凭什么？小舅舅，你不觉得自己偏心得太明显了吗？”林纯跺脚，表示强烈不满。她觉得叶青棠和姜砚晖有X情之后，平时一些被忽略的蛛丝马迹也让她敏感地注意到了。比如，姜砚晖习惯瞎说大实话，于是显得有点毒舌，嘴上会欺负她，但他对叶青棠会不自觉地嘴下留情。这不是偏心是什么？ 叶青棠心跳漏了一拍。她到底是被林纯猜测她和姜砚晖互相喜欢的事影响到了。要是平时，听到这种话，她压根儿没反应。因为姜砚晖偏心她，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她对他比林纯对他用心多了。 “因为人与人的智商是有差距的。” “你就是拐弯抹角地说我笨！” “但你必须承认，你的智商比青棠低。” 林纯被气懵了，偏偏说不出反驳的话。因为连她自己都觉得这是事实。从小学到现在，叶青棠的学习成绩都是碾压她的。也亏得她是个心大的，不然哪受得了如此优秀的闺蜜？ “我智商没有小纯高。”叶青棠说。小学初中学的都是基础知识，她还能行。到了高中，开始学逻辑思维方面的，她肯定比不过林纯。 姜砚晖和林纯都没把她的话当真。林纯抱着她的手臂，忿忿说：“青棠，你最好了。不像某个人，老凡尔赛。” “时间不早了，去吃饭吧。”姜砚晖拉了拉叶青棠的手臂。叶青棠喜欢挽着他的胳膊走路，他都已经习惯了。不过林纯在，两个女孩子手拉手就用不着他了。 叶青棠被他一碰，跟触电似地一缩手，不让他碰。 姜砚晖一怔，对上她来不及收起来，略带仓惶的眼神。 第58章 拒绝 “怎么了？”姜砚晖以为叶青棠不舒服, 关切问，一手抚上她的额头，看她有没有发烧。 清冽的男子气息靠近, 带着熟悉的淡淡的沐浴露香味熏过来, 叶青棠的脸一下子红了。她从来不知道姜砚晖身上的味道这么好闻。 姜砚晖见她脸红了，脸上的担忧之色更浓了：“怎么回事？你在发热？” “小舅舅，你不要碰我。”叶青棠拨开他的手。 “我的手怎么了？”姜砚晖疑惑地看着自己的手, 嗅了一下，“没味道啊, 也不冰。” 叶青棠怎么好说，他一碰她，她便浑身不对劲。以前她没有这个毛病。 林纯看到叶青棠难得纠结的小表情，心里一动，有些明白。她搭着叶青棠的肩把闺蜜拉过来, 笑吟吟说：“小舅舅你不要对青棠动手动脚。被人看见了影响不好。” 我？动手动脚？ 姜砚晖一脸莫名其妙：“我只是看看青棠……” 叶青棠用手肘顶着林纯, 警告她不要乱说话：“小舅舅，我没事。” “好吧。”姜砚晖压下到嘴边的话，不是很放心地看着她。 因为叶青棠疑似不舒服，姜砚晖对她的照顾更细致了一点，把她们带到第二饭堂点菜，不去第一饭堂排队打饭，点的菜偏清淡, 都是叶青棠爱吃的。林纯再次抱怨姜砚晖偏心。 姜砚晖没有顺着她另外点菜，说：“点太多菜，你吃不完，浪费粮食。” 林纯说：“那你刚才点菜应该点一两个我喜欢的。” “这些菜你也能吃。青棠不舒服，你不能让让她吗？”姜砚晖眼里写着：就这你还敢自称是青棠最好的闺蜜？ 林纯很想拍桌子。重点是这个吗？重点是你太偏心青棠, 连外甥女都靠边站，因为你喜欢她！ 但最好闺蜜的称谓不容沾污。林纯也不再揪着点菜偏心的问题不放。叶青棠冷眼看着她，看她还能出什么幺蛾子。 菜上来了，叶青棠淡定吃饭。姜砚晖给她挟菜，动作自然平常。叶青棠咬着筷子，不禁看了他一眼。她之前很习惯姜砚晖给她挟菜，但此时此刻想想，这个动作是不是有些过于亲密？还有，他为什么不给林纯挟？ 林纯和她心有灵犀，说：“小舅舅，青棠又不是没手，为什么你要帮她挟菜？” 姜砚晖蹙眉：“你今天是什么回事？怎么感觉你句句话都在针对青棠？” “我哪有？”林纯喊冤，眼珠一转，嘟嘴说：“还不是你太偏心青棠！到底我和青棠谁才是你的亲外甥女呀？” 姜砚晖看了一眼他刚才挟给叶青棠的菜，疑惑地问林纯：“你什么时候喜欢吃芹菜的？这个菜离青棠远，她又喜欢吃，所以我挟给她。有问题吗？你不是不爱吃芹菜吗？”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好像不存在对叶青棠有私心的成分。 林纯被堵得无话可说。叶青棠耳尖发红。果然是她们想多了吧？小舅舅根本不喜欢她。 姜砚晖担忧地看着叶青棠：“你真的没事吗？耳朵都红了。”他伸长手想碰碰她的耳朵。白玉般的耳朵泛着粉红，好看得令人想咬一口。但他的心神更关注叶青棠的健康。 叶青棠赶紧捂住耳朵，求饶说：“小舅舅，你别碰我。”都怪林纯。现在连她都变得奇奇怪怪的。 “哦。”姜砚晖收回手，眼里带着不解和一丝委屈，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叶青棠突然拒绝他的靠近。 救命！叶青棠在心里呻.吟。看到姜砚晖这个表情，她就想宠他，什么都从了他。 “小舅舅，青棠长大了，有喜欢的人。你不能像以前那样对她，容易引起误会。”林纯好心地救闺蜜于水深火热之中。 姜砚晖立刻一凛：“是谁？” 林纯说：“等他们在一起你就知道了。现在别问，青棠还在追求人家……嘶！”叶青棠在台底下踩了她一脚，让她胡说八道。 姜砚晖浑身散发着低气压，死鱼眼看向叶青棠。因为叶青棠曾经信誓旦旦地对他承诺过中学时期不会谈恋爱。而且，如果她有喜欢的人，或许想谈恋爱，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他——她说话不算话了？ “我不是……”叶青棠下意识想解释，又突然口风一转，说：“小舅舅，你别问。我不一定能追成功。被你们知道是谁，万一失败了，我会不好意思。” “是班里的同学吗？眼光这么高，连你都看不上？那你还追什么呢？” “……不是，他人超好的。年龄比我大，各方面都很优秀。” 姜砚晖沉着脸：“是高三的学生？”在学校里，叶青棠很少主动去结识不同班的人，更别说不同年级的学长。唯有高三级，因为他在，叶青棠经常上来等他。她长得这么可爱，学习成绩又好，肯定很受书呆子的喜欢。对方又是年纪大的，估计双方就是叶青棠来高三一班的时候认识的。姜砚晖一时有点后悔，不该让叶青棠上来找他的。纯真娇嫩的小学妹到了高三级就像小羊羔进入狼群。尤其是序号靠后的高三班级，不专心学习，混不吝的学生不少。 叶青棠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因为好像越描越黑了。但她心里突然冒出一点跃跃欲试，悄悄伸出试探的小jiojio。 “嗯……”她含糊应了声。 姜砚晖心里一沉，严肃说：“高三的学生要参加高考。高考是人生最重要的转折点之一。这个时候还有心思追求女孩子，谈恋爱的男生都不是对自己人生负责的人。青棠，你一向聪明，连林纯都懂的道理，你应该也懂。” “……嗯。”叶青棠试探的小jiojio默默缩回去。虽然姜砚晖高考肯定是没问题的，区别只是上清华还是上北大，但他是高三生，因为开了公司，已经有必须兼顾工作这个不可抗力，再来一个恋爱问题，不是存心让他分心吗？即使他不喜欢她，拒绝了她，他也肯定不会不顾及她的心情，会想方设法安慰她，平白给自己添一份心理负担。 林纯快被小舅舅蠢死了。她心里是认定姜砚晖喜欢叶青棠的。好不容易叶青棠的口风有一点松动，终于愿意试探了，姜砚晖搬块石头把自己的路子砸了。要知道，他现在都高三了，高考完要读大学，大概率会往京城去，和她们分开是必然的。如果他不在走之前和叶青棠确定关系，叶青棠在高中被人叼走怎么办？ 她忍不住说：“不一定的啊！高三厉害的学长也很多，像小舅舅你一样学习游刃有余的人也不少吧？他们谈恋爱应该没问题。再说，以青棠的成绩，她也不会拖后腿。和青棠谈恋爱跟学习不会有冲突。” 姜砚晖说：“你想得太简单了。青棠才高一，对方已经高三了。他们能在一起多久？毕业了他要离开省一上大学，异地恋甚至异国恋，女朋友长期不在身边，外面诱惑又那么多，他能坚持多久？所以中学谈恋爱没几对能成的，一般毕业就是分手。” 叶青棠幽幽看着姜砚晖，试探的小jiojio不但缩回去，还藏起来，垂着头沉默不语。 林纯也幽幽说：“小舅舅，你懂得真多。我和蒋新阳谈恋爱的时候，怎么没听你这么对我说过？” “你是初二谈的，有四年时间给你幡然醒悟。你的性格也没有青棠那么认真。清醒理智的人一旦犯傻，比平时就傻的人更致命。”姜砚晖不胜唏嘘说。当初林纯谈恋爱，他受的打击也不轻，和戴天一起不知翻了多少这方面的书，什么《花季雨季》、《正确认识早恋》、《青少年心理大全》、《可怕的叛逆期》等等。他们这些大人偷偷围观着林纯和蒋新阳谈恋爱，外松内紧，一旦发现不对立刻介入。戴天愁得三天两头睡不好觉，头发一把一把地掉，不知吃了多少芝麻丸。姜砚晖见他这么夸张，反而淡定一点。有人不错眼盯着就行，他就可以少操心一点，花更多精力盯叶青棠，怕她受林纯影响，也想谈个恋爱试试。 因为大家一致认为，林纯傻乎乎的好忽悠，叶青棠一旦认真起来，很容易陷进去拔不出来。她比林纯早熟懂事，但也比林纯难教多了。大家都防着她“不懂事，终于惹事”的时候。 林纯也不在意姜砚晖只差没指着她，污蔑她是“平时就傻的人”。她看向叶青棠，心里升起一阵不安。听姜砚晖这么说之后，她突然不知道自己极力撮合姜砚晖和叶青棠是不是对的。现在明显的是，叶青棠好像被她挑动了，而姜砚晖还一无所觉。 林纯不想叶青棠成为暗恋别人的人。因为先喜欢上的人太辛苦，暗恋也太辛苦了。看蒋新阳追着她跑了两年，她一开始根本不在意，爱理不答的。后来她才意识到，他怪不容易的。林纯不想叶青棠品尝蒋新阳的滋味。 “是啊，我也觉得，高三的学长没那么好。”林纯转变口风，“现在谈恋爱还是太早了。况且对方还那么傻，一点都感觉不到你的喜欢。说不定你以后能遇到更好的呢！” 姜砚晖立刻给林纯一个赞赏的眼神，说：“小纯难得聪明一次，她和蒋新阳的例子你也是看到的。中学时期的男孩子，一点都不靠谱。” 叶青棠看看林纯，又看看姜砚晖，认真问：“小舅舅，你上大学之前会谈恋爱吗？” 姜砚晖斩钉截铁说：“绝对不会。” 叶青棠不可否认，心里有一点点失落，但也松了一口气：“好吧，我知道了。” “那你和高三那个……” 叶青棠说：“不会。” 第59章 躲避 叶青棠回到家, 打开门进去。 “哄你（honey），你回来了？”饶昇捧着一束鲜艳的玫瑰花，笑容满脸走出来。看到是叶青棠不是贺丽华, 他脸上的笑容一僵, 很快收回去，“青棠，是你？你没看手机吗？” 叶青棠看着他油光水滑的大背头, 酷酷的带链子的银框眼镜，灰黑色的修身西装, 腰身掐得很细，没一丝赘肉，形象像极了贺丽华最近在追剧的某个小鲜肉男星，玉树临风，邪气四溢, 斯文败类……不愧是专业演员。 自从两年前, 饶昇向贺丽华求婚，被贺丽华拒绝后，他开始时不时上演一些迷惑性行为，花式向贺丽华求婚。不过贺丽华通通不答应。她想得很简单，结婚会涉及婚前婚后的财产分配问题，财帛动人心，宋诚的前车之鉴还在, 她不想麻烦了。再说，她当初想再婚的初衷不但是为了爱情，也是为了给两个女儿找一个合格的继父，在她们成长的过程中树立一个正面的父亲形象。饶昇在很多方面都不算是一个称职的父亲。 贺丽华拒绝饶昇的求婚之后，大家都以为他们会分手, 一拍两散。毕竟饶昇的性格高傲，很有自己的脾气。他单身多年后第一次开口求婚，贺丽华不答应，他的面子挂不住。但出乎意料的，饶昇没有提出分手，反而卯足劲儿想把婚事定下来。 为表诚意，他不但愿意做婚前财产公证，还把工资卡上交给贺丽华。但贺丽华不知为什么，始终没有答应他的求婚，只是收下他的工资卡。虽然饶昇的收入没有贺丽华多，但按打工人的标准，其实他的收入相当可观，杂七杂八合起来，年薪达四十万。他的居住环境不太好，日常有些拮据，完全是因为他糟糕的理财观念——就是完全没有理财观念，以及想花钱就花钱，一点不控制自己。他还仗义疏财，不拘小节，借给朋友们的钱合起来快二十万。这个数字还在不断攀升中。 贺丽华拿到他的工资卡后没有亏待他，帮他出首付买下一个三室居，用他的工资还贷。首付的钱也连本带利从他的工资卡里划到她的账户里。房产证写他的名字。 饶昇和饶爷爷商量过后，用两人的积蓄在贺丽华居住的小区里买了一套两室居，房产证写饶蜜的名字。 之后饶昇基本处于穷光蛋的状态。每个月的工资除了还贷，其它都给贺丽华做家用，他只留八百元在身。 贺丽华不想要，饶昇便说：“那你把钱存起来，不用给我。我无事一身轻。” 他对钱这种俗物真的不太在乎。之前之所以大手大脚只是因为没啥存钱的概念，自己想花钱买东西或者别人问他借钱，他又刚好有钱，就用了，借了。花多少借多少，不重要。有人帮他管着钱，他更高兴。 别人拉他去玩耍，问他借钱，他正好说：“媳妇管着钱呢，没有了。”看着对方失望的表情，他心里不知有多爽。他后来也知道自己做了冤大头，但年轻时树立了仗义疏财的形象，随着地位的升高，面子下不来。 贺丽华的存在成了一个绝佳的借口。 饶昇不是没想过和贺丽华分手。但分手之后，他的父亲、女儿，和知道他有了媳妇的朋友同事们，个个都会受到影响。尝过这两年安宁舒心的生活，谁想回到以前那种流离浪荡的状态？他老了，浪不动了。 饶昇想和贺丽华好好过。虽然现在两人的状态也不错，但没有那张纸，他心里老是不够踏实。贺丽华好像随时随地能飞走。 这不，他好不容易能休假几天，想和她一起过。她却和一帮在美容院认识的太太飞去追一个过气歌手的演唱会。 他拉小提琴难道不比那老男人唱歌好听吗？ 贺丽华表示：“那不一样。”追星追的是那种距离感、仰望感，当星星走到面前，像个普通人那样接地气地生活，便失去那种感觉了。 饶昇=普通人=接地气 饶昇在她这里受到的打击没有一箩筐也有一筲箕，受着受着已经习惯了。他决定用魔法打败魔法，用她喜欢的另一个明星打败过气老歌手。 叶青棠觉得饶昇看着她的目光带着怨念，仿佛在透过她看着贺丽华。在饶昇身上，叶青棠深刻认识到，男人有时候真的很贱骨头。被人捧着宠着的时候不珍惜，对他爱理不理，不会把他看得太重的，反而一直被他惦记。 叶青棠没在贺丽华耳边吹风，叫贺丽华蹬了他，完全是看在饶蜜的面上和饶昇的脸上。 她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淡定说：“手机没电了。”饶昇应该有发消息通知她，叫她不要回家做电灯泡。今天是贺丽华听完演唱会回来的日子。 两人互相瞪着。 饶昇说：“欣欣在隔壁。其他人也在隔壁。”所以，你也滚吧。 今天也是叶青棠静静看着他犯蠢，不想点醒他的一天。 叶青棠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 刚关上门，电梯门打开，贺丽华拉着行李箱回来了。看到叶青棠，她笑道：“要出去玩吗？去哪里？” 隔壁的大门打开，姜砚晖站在门口，叶欣棠跟在他腿边，探出脑袋，看看姐姐，看看妈妈。 叶青棠说：“被你家男朋友赶出来了。” 贺丽华顿时明白了，啼笑皆非：“我待会儿说他，你们跟我回去吗？” 叶欣棠像大人一样深沉地叹气：“妈，我们不要做比卡丘。”比卡丘有十万伏特，比电灯泡还亮。 在场的人都是婴语童语十级满级的人，自然听得懂她的意思，不约而同笑起来。 叶青棠下巴点了点自家的大门，也说：“……等你很久了，进去有惊喜，好好玩。” 说得贺丽华心里痒痒的，有些期待。和饶昇在一起后，她才体会到什么叫浪漫。和饶昇相比，以前宋诚的表现只能用老掉牙来形容，就是他们那个年代的人中规中矩的交往流程，下馆子吃饭，坐车兜风，看电影，平平无奇。不过因为叶建鸿连这种老掉牙的流程都没有给过她，所以贺丽华才对宋诚惊为天人，以为他已经做得极好了。 但看看饶昇，吃一顿饭都要烛光、鲜花，播的音乐是黑胶唱片，喜欢在昏暗的灯光中搂在一起跳舞。 贺丽华没经历过这种阵仗，觉得很新奇，也确实很浪漫，玩了好多次，至今都没腻，甚至已经能配合饶昇一起跳舞了。 只要饶昇愿意，他是个极好的情人。可是一旦结婚成了夫妻，他还能不能保持这种开屏讨好的状态就很难说了。 贺丽华的心态是能过一天就过一天，享受了先说。 “你们自己玩，我明天补偿你们。”贺丽华朝他们单眨了一下眼睛，愉快地推门进去。她人是越活越年轻，有朝气。 姜砚晖见叶青棠还在外面站着，问：“怎么不进来？” 叶青棠摇头：“不了。蒋新阳还没走，我去他那待一会儿。”蒋新阳高二要出国读书，如今在狂练英语。叶青棠口语说得很好，他请她帮忙和他对练。叶青棠答应了，这段时间经常和他待在一起。 虽然知道蒋新阳是林纯的前男友，叶青棠绝不可能和他有什么，但孤男寡女老待在一起也不太好。 “什么时候回来？今晚吃火锅，戴天他们都来。” 叶青棠说：“你们吃，我和蒋新阳出去吃。” “……你们吃完饭，我去接你。” “不用，蒋新阳会送我回来。” “他是小纯的前男友。你们走得太近，别人会以为你在挖小纯的墙角。” “清者自清，小纯不介意就行。”叶青棠说：“小舅舅，你不觉得你管得太多吗？” 姜砚晖愣住了，直直看着叶青棠，仿佛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种话。 叶青棠咬咬嘴唇，告诉自己不要心软。她真的不想再和姜砚晖像以前那么亲近。她现在对他的感觉很复杂。以前她和他亲昵没有一点障碍，仿佛五感都封闭住了，根本没把他当成一个异性看待。但现在她的五感恢复了，看他的脸越看越觉得好看，听他的声音觉得低沉磁性，闻着他身上的味道觉得清冽迷人……反正，样样都好，让她心跳加速，控制不住想碰碰他。 她害怕有一天她会控制不住自己扑上去，对他做出失礼的举动。那就一点都不美妙了。 但光她冷着两人的关系不行，姜砚晖对她的关心呵护是无视她的冷脸的。她故意躲着他，他还以为她遇到了什么问题想自己扛，更加不放心她。 不说点狠话，阻止不了姜砚晖靠近。 但说了，她又有点后悔加心疼。 “……青棠，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吗？”姜砚晖压抑问。他不是傻子，早察觉到叶青棠在躲他，自从他劝阻她和那个高三生交往后。所以，她在怨他吗？为了一个只认识几个月的男生，不顾他们这么多年的感情？ 叶青棠实在顶不住，撇开脸不看他，摆着手说：“没有没有，是我的问题，不是小舅舅你的问题……反正就这样，我走了。” 她落荒而逃，后背能感觉到姜砚晖不解难过的目光跟着她……她溜得更快了。 蒋新阳送她回来，现在已经走了。她打电话给他，他二话不说掉头回来。 叶青棠为了躲姜砚晖，一时动作太快，奔向了楼梯，便顺着楼梯下楼。经过楼下时，闻到一股刺鼻的焦糊味。 想到楼下住着的是姜妍的初恋情人，叶青棠有些担忧，拐过去，刚好和打开门的容久燃碰上。 “容舅舅，您没事吧？”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9-19 14:42:27~2021-09-20 10:42: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北辰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0章 错爱 容久燃微怔, 随即反应过来，沉稳说：“没事，多谢关心。”他平时关注林纯, 自然免不了关注与林纯形影不离的叶青棠, 知道她是个好孩子。因为林纯之前见他好像有些怕她，他对着叶青棠时刻意放柔了气势，表情尽量温和。 叶青棠瞄了一眼他的屋内, 欲言又止。 容久燃平静说：“你干妈在做菜。” 叶青棠立刻瞪大眼，面露惊恐。姜妍人美会做生意, 满身优点，但厨艺这个技能她从来没有点亮过。她做出来的菜堪比生化武器，难吃得连对她千依百顺的贺丽华都受不了。 “……她做给谁吃？”虽然这么问，但她已经同情地看着容久燃。 容久燃说：“她做的菜能吃。”他年轻时做任务什么苦头没吃过。难吃的食物只是小意思。再说，姜妍选的食材都很正常, 很高级, 没有那么难接受。 叶青棠给他做了一个加油的动作，说：“容舅舅，您对干妈真好。”期待能叫他干爸的一天。不着调的饶昇和他一比，瞬间被比成渣渣。 容久燃说：“她高兴就行。” 叶青棠的手机响起。蒋新阳到了。 “容舅舅，我有事先走了……看好您哦！”她最后一句说得很小声。 容久燃唇角微勾：“嗯，路上小心，早点回来。” “好。” 叶青棠继续走楼梯下去。 容久燃回身进屋, 关上门，不意外看到倚在墙后的姜妍。 “菜做好了吗？” “我倒垃圾桶了，难吃死了。”姜妍不高兴说：“你刚才故意那样说话。”什么叫“她高兴就行”？真那么宠爱她，会让她伤心难过了整整二十年？ “我不撒谎。” 姜妍狠狠踢了他一脚。他连小腿肌肉都硬邦邦的，她踢他反而踢痛了自己的脚。天啊, 这个男人五十岁了，一点都不科学！ 容久燃抓住她的手臂：“你小心点。” “你现在到底想怎么样？”姜妍恨声问。 容久燃：“……”不是他想怎么样，而是姜妍想怎么样。他正式退下来之后便搬到她指定的地方居住，深居简出。姜妍先是带小鲜肉男伴在他面前晃来晃去，见他反应不大，便做难吃的菜荼毒他，还告诉家人，他是她少年时喜欢过的人，令他们对他有所期待。 无论姜妍做什么，他都不言不语，默默承受。因为他知道她心里委屈，怨恨他。他这辈子最不愿做的事就是伤害她，但偏偏，他伤她最深。 “说啊！”姜妍用力踩他的脚。 容久燃看着她，叹了口气：“我想……你不要再交别的男朋友了。”到了这个地步，他再负隅顽抗没有任何意义。姜妍不会放过他，这辈子都不会放过他。 姜妍哼了一声，立刻呛声：“关你什么事！” “因为……”容久燃不习惯说这种话，语速很慢：“因为，我想做你的男朋友。” “你想得美！”姜妍摆出高高在上的嘴脸，“你那么老，哪里配得上我？” “老不老，不是以年龄为标准，要亲身体验过才知道。”容久燃认真说。 “老不修，谁要跟你亲身体验！”姜妍啐他，脸颊却悄悄浮出红晕，眼里泛起浅浅的水光。 她被自己不争气的生理反应给整懵了。和林立言离婚之后，她身边的男人几乎没断过，大多还是经验丰富的玩咖。她被带得很懂得享受这方面的愉悦，是个妥妥的老司机，在欢场能面不改色地调戏男人，引.诱男人。但容久燃一句简简单单的暗示，居然就勾得她蠢蠢欲动，身体涌起情潮。这是什么人间极品？ “想不想试试？”容久燃继续问。 姜妍强调：“既然你求我，我就勉为其难答应一下。可以试，但如果你中看不中用，连我的男朋友都比不上，我就一脚踹开你。还有，我们只是炮.友，我一点都不喜欢你，你少自作多情。”容久燃好脾气说：“是，是，都听你的。我没有经验，请你多多指教。” “不教，你自己学习去。” “我没有对象能学习。你可以牺牲一下自己吗？” “想得美。” “你让我找别人学习吗？” “你敢？！” “不敢。” * 叶青棠走得太快，错过了她精明厉害的姜干妈化身作精极尽无理取闹的一幕。 她坐进蒋新阳的车里，真诚说：“谢谢你的帮忙。” 蒋新阳说：“不客气，你也帮过我很多次。”在他追求林纯，和林纯交往期间，叶青棠是一个很知情识趣的闺蜜，绝不会做电灯泡打扰他们。不然以叶青棠对林纯的影响力，一旦她在林纯面前说过他的坏话，他和林纯肯定成不了恋人。这些蒋新阳都记在心里，承她的情。 不过蒋新阳也有些好奇：“你是在躲什么人吗？平时你都不爱出来。”叶青棠是个很恋家的人，从学校放假回家，便不怎么出来玩，在家打游戏，看书，练琴，跳舞，性格比较沉静。但被他请求帮忙后，她出来的时间多了，甚至愿意和他一起吃完饭再回家。蒋新阳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没有那么大的面子令她改变。 “没什么，只是在家待闷了。”叶青棠不欲多谈。 蒋新阳说：“是因为姜砚晖吗？”关于她和姜砚晖在学校的绯闻，他也有所耳闻。他和林纯交往过，对她家的事情比旁人了解得更多一些，知道姜砚晖从林纯和叶青棠小时候就开始照顾她们。虽然姜砚晖和叶青棠没有血缘关系，但他也是叶青棠的家人、长辈，不存在男女之情。所以他听到绯闻，第一反应是荒谬，觉得省一的学生未免太闲了。但现在，他有些不确定了。他对叶青棠的了解并不少。 叶青棠说：“你出国的手续都办得差不多了吧？” 蒋新阳说：“差不多了，大概明年年初走。你为什么不出国留学？我以为你和小纯都会出国留学，说不定我们能在同一所大学。” 现在对于有钱人家的孩子来说，出国留学是一件很普遍的事。高中不出国，大学的时候也会出国。很多人羡慕向往发达国家的环境，如果能拿到绿卡，干脆在国外定居，不回国了。即使回国了，有一张外国大学的文凭，也等于给自己的履历镀上一层金。无论结婚或者就业都多一项优势。 但出国的人不知道，十几年后，自己的国家会成为世界上发展速度最快的国家。在国内的发展机会会比在国外多得多。而他们不同种族的身份在别人的国家永远只是二等公民。有些人在国外漂十几二十年回来，赚到的钱还不够在国内买一套房。 叶青棠说：“国内很好。你在国外历练够了，早点回来。” 蒋新阳说：“你想我早点回来吗？” 叶青棠沉默不语，定定看着他。 蒋新阳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不禁苦笑：“叶青棠，对不起，你当我刚才的话没说过。” 叶青棠说：“蒋新阳，我当你是朋友，我不想让你难堪。”她答应蒋新阳的邀请是为了让他察觉到她对姜砚晖的感情。这是她对他的无声拒绝。 她不知道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她产生感情。看在他一直对林纯和她不错的份上，她的拒绝比较委婉。蒋新阳也一直没有挑明。她以为他不会说的。 蒋新阳吐了口气，遗憾说：“我知道我这么说会显得很渣男，但我是真的后悔和小纯谈过恋爱。”他和林纯其实从头到尾都不适合，因为他们太像了，无论性格脾气。和林纯在一起的半年，他忍她忍得很辛苦。之所以没有爆发的原因，他后来才明白，是因为叶青棠。林纯是叶青棠最好的朋友，他不能对林纯有一点不好，不能让叶青棠看到他坏的一面。 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对叶青棠产生感情。他和叶青棠很少有交集，身份背景也不般配。他觉得林纯和自己般配，青梅竹马，品貌出众，家世相当，林纯也是他从小学开始便看得上眼的女孩子。而叶青棠除了学习成绩，什么都比不上林纯。 然而追求林纯，和林纯在一起，他才有借口接近叶青棠。当时的他没弄清自己的心思，等弄清了，已经太迟了。因为他用了最糟糕的方式靠近叶青棠。 他是林纯的前男友，所以他失去了追求叶青棠的机会。除非叶青棠和林纯的友情破裂。但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 原本蒋新阳打算一直沉默下去，把自己的心思压在心底。他出国在即，林纯和叶青棠依然情同姐妹，绝不是他开口的好时机。 只是窥见叶青棠对姜砚晖存在不一样的感情，他终究是受刺激了，没忍住。因为他知道，一旦姜砚晖和叶青棠成了，他连最后一丝机会都没了。 叶青棠的眼睛黑白分明，清澈剔透，别人在她眼里，会有一种无所遁形的感觉。她说：“可是，即使你和小纯没谈过恋爱，我也不会喜欢你。如果我喜欢你，小纯不会有机会和你在一起。” 蒋新阳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居然一点都不意外她会这么说。他所认识的叶青棠就是这样的人，外表不争不抢，但内心强大，做事游刃有余，属于她的东西，谁都抢不走。她不想要的东西，她也从不伸手拿。人都有慕强心理，都佩服自控自律的人。她两样都占了，怎么会不让人喜欢？ 道理是这个道理，蒋新阳也知道强求不得，但他依然心有不甘：“我不明白，我哪里让你看不上？” “你哪里都很好，只是不适合我。” 作者有话要说：PS：祝大家中秋快乐！！身体健康，团团圆圆，笑口常开！！本章留言发红包~感谢在2021-09-20 10:42:54~2021-09-21 18:36: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夜光 3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1章 亲了 蒋新阳出身好, 自身也优秀，是天之骄子，其实没什么可挑剔的地方。他是她上辈子爬梯子都攀不着的那种人。 但好不代表合适。叶青棠只想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田, 过得逍遥自在, 不想高攀任何人。 选择蒋新阳代表她要进入一个陌生的社会环境。在这个环境里，她处于劣势地位，不但要讨好蒋新阳, 还要讨好他的家族，为了让人另眼相看付出许多努力。她不能随心所欲, 自由自在，何苦来哉？ 最主要的是，蒋新阳并不能令她心动到甘愿为他牺牲付出的地步。 这辈子她只想找一个喜欢的人，和他谈一场充满爱的恋爱，顺其自然地结婚生子。如果找不到, 她宁愿独身一辈子, 不会因为年纪、金钱等因素妥协走进婚姻里。 “你总是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蒋新阳语带失落说。她说得再多都是假的，根本原因还是不喜欢他。他优越的条件并不能吸引她。当然，也是他蠢，成了林纯的男朋友。人格正常的女孩子都不会对闺蜜的男朋友产生非分之想。 叶青棠说：“每个人都应该想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所以，是姜舅舅吗？” 叶青棠瞪了他一眼：“你到底是为自己问的，还是为他问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他的代表呢。”不应该是情敌吗？ “我是想给自己判个死刑，没有缓刑那一种。”蒋新阳脸上带笑, 眼里闪过一抹决绝，“你跟姜舅舅在一起，其他人就彻底失去机会。” “为什么你和小纯都这么看好我和小舅舅在一起？”叶青棠感到不解，“万一小舅舅根本不喜欢我呢？” “这么多年，他眼里除了你还有谁？”蒋新阳后来也想通了。像姜砚晖这样的男生, 真的很少见。叶青棠和林纯性格骄傲，在他面前却乖得像小猫咪。林纯和姜砚晖有血缘关系，尊重长辈还有理由。叶青棠呢？ 有些事，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我不知道。”叶青棠不是神，她不是对什么都笃定的。 “每个人都应该想清楚自己想要什么。”蒋新阳回敬她，“别像我一样做蠢事。” 叶青棠说：“年少时犯的蠢一般都不是真的蠢。蒋新阳，我祝你未来遇到更好的人，也希望你珍惜曾经遇到过的人。小纯从未后悔过曾经和你在一起。她一直说你很好，我也是相信她，才相信你真的很好。” 蒋新阳怔忪，想到他刚才说的话，不禁感到羞愧。他不如叶青棠，也不如林纯。 两人没有去蒋家，让司机把车停在路边，聊了很多。这是蒋新阳第一次和叶青棠聊天聊这么久，也是他第一次对人如此推心置腹。他从小到大都很优秀，是别人家的孩子，同龄朋友中的领头羊。他习惯拿主意做决定，指挥别人，他喜欢在别人面前保持厉害的形象，不喜欢对别人吐露心声，不会示弱。但在叶青棠面前，他不知不觉放下架子，说了很多他从来没对别人说过的话，像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宣泄情绪的树洞。 叶青棠耐心地听着他说，只偶尔发表意见，但每一句都说到点子上，说到他心里。蒋新阳第一次清晰认识到在别人眼中的自己。没有他以为的那么淡定睿智，胸有成竹，而是有点目中无人，高傲自负。他对看不上的人，表现得很明显。但在蒋新阳接受的教育里，这是不对的。越成功的人，越谦逊低调。瞧不起人不会显得你高人一等，而是没有教养，不懂礼貌。 蒋新阳以为自己做得很好，其实仍有很多不足。像林纯，也是天天昂起下巴的骄傲小公主，但她是为自己骄傲，不是对别人骄傲。和她相处过的人，很少会和她交恶。叶青棠更不用说。只要她想哄，没有她哄不住的人。 蒋新阳受益匪浅。 时间已经很晚了，他仍意犹未尽。 “送我回去吧。”叶青棠无奈道。已经晚上十点了，再不回去，姜砚晖得疯。贺丽华和饶昇蜜里调油，又信任姜砚晖能照顾好孩子们，估计都没有他那么挂心她。 “我还能再找你聊天吗？”蒋新阳依依不舍说。他真的没想到和叶青棠聊天如此舒服。她是个非常优秀的聆听者。最重要的是，她让人感到安心和信赖，不怕会被她从背后捅一刀。 “在你出国之前，都可以。仅限这段时间。”叶青棠也没想到天之骄子心里居然藏着那么多非正面的情绪。他有那么多困惑和忧虑，却没有对别人透露过。还好她看书看得杂，看过一些心理方面的书。 “谢谢。”蒋新阳真诚说。 “你叫司机叔叔过来？” “你不用我送，有人来接你。”蒋新阳点点车窗外。一辆奔驰的SUV停在对面，车牌号码很熟悉，姜砚晖的车。 叶青棠愣了愣，和蒋新阳道别，下车。 蒋新阳一手搭在车窗上，朝她招招手。 “怎么了？”叶青棠走近。 蒋新阳突然按住她的后脑勺把她拉得弯下腰，他在她的脸颊上蜻蜓点水似的亲了一下，说：“好了，我死心了，再见。” 叶青棠瞪大眼，捂住脸颊：“你！” 蒋新阳手指放在唇上，做了个“嘘”的动作：“我欠你一巴掌，你先别打，过去看看你小舅舅的反应。” 叶青棠明白了，但没好气说：“别拿这个当借口，你就是想亲我。” “答对了，没奖。” “我的巴掌，你等着。”叶青棠绝不惯男生的臭毛病。 蒋新阳说：“值了。” 叶青棠转身就走，不想再理他。 蒋新阳喊：“明天我再过来找你。你记得留点时间给我。” 叶青棠说：“等我电话。” 她一从蒋新阳的车上下来，姜砚晖便出来等着了。他清楚看到蒋新阳亲了叶青棠，叶青棠不但不生气，还约他明天再见。 姜砚晖感到难以置信，抓住叶青棠的手问：“你们刚才在干什么？” 叶青棠耸耸肩，轻描淡写说：“蒋新阳他亲了我一口，没事。” 蒋新阳他亲了我一口…… 他亲了我一口…… 一口…… …… 姜砚晖看着叶青棠，一脸懵，仿佛灵魂已出窍。他仅凭本能问：“他是小纯的前男友，你怎么会和他搅在一起？” “只是前男友。小纯已经和他分手了。难道分手了他就不能再谈恋爱吗？小纯都不介意。小舅舅，你这样未免太霸道了。” “不，他的对象是你？” “我们两个都单身，优秀，不般配吗？小纯现在不喜欢蒋新阳了，她不会介意的。” “那个高三学生……” “那个我已经放弃了。小舅舅你说得对，不能找高三的。蒋新阳高一，和我一样，年龄匹配。” “但他不是要出国吗？他以后回不回来都不一定。异国那么长的距离，他好意思拖着你？” “他说会早点回国。”叶青棠保证说：“我能确定我不会变心。再说，如果他需要，我也可以出国。我们一起在国外定居。” 姜砚晖不敢相信他的耳朵。以前叶青棠一直是全家最反对出国读书，出国定居的人，她认为自己的国家是最好的，没必要到外国找发展机会。民族荣誉感和爱国之心都很强。大家都觉得她这样很好，尊重她的意见。但现在为了蒋新阳，她居然轻易推翻她过去说过的话？ 之前对那个高三学生也是如此。难道叶青棠真的应验了他们的担心，不恋爱则已，一恋爱就变了个人，没有理智可言？ “青棠，你曾经很担心你妈会被爱情冲昏头脑，怎么你现在也成了恋爱脑？”姜砚晖心塞得不得了。 叶青棠说：“当然是因为我在骗你啊！你怎么我说什么你都相信呢？傻舅舅。” 姜砚晖瞠目结舌，指着蒋新阳消失的方向：“可是刚才、刚才……” “蒋新阳亲了我，这是真的。但我们没有在谈恋爱，我不喜欢他。” “你们没有在谈恋爱，你不喜欢他，怎么能让他亲你呢？”姜砚晖反应激烈，“是不是他强迫你的？”他拳头硬了，大有叶青棠点点头，他立刻把蒋新阳扬了的架势。 “没有，只是亲一下脸颊，没什么大不了。” “什么叫‘没什么大不了’？女孩子要自尊自重，保护好自己，不能轻易相信男人……” 叶青棠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啵唧”一下，很响亮。 姜砚晖的碎碎念瞬间哑火，脑袋变成一团浆糊，看着她的目光像见鬼了。 叶青棠故作若无其事说：“你看，脸颊亲一下，没什么大不了，我们也没有在谈恋爱，没有互相喜欢。” 姜砚晖持续死机中，说不出半句话。 叶青棠本来只是想逗逗他，亲一下脸颊，事情可大可小，解释一下就能糊弄过去了。反正蒋新阳已经把机会创造出来，她付出了一个颊吻的代价，不能浪费。 但姜砚晖死机的模样很可爱，一脸空白，仿佛脑里的CPU已经炸掉了，失去了功效。 他的脸颊也很软，很干爽，亲起来口感很好。 叶青棠心痒痒的，又踮起脚想亲他脸颊，想着再亲一下也不要紧，她也能糊弄过去。没想到姜砚晖看到她的动作，受惊地瞪大眼，侧过脸。叶青棠的唇碰在他的唇上，亲住了。 这个意外令两人都呆愣住了。 叶青棠鬼迷心窍，嘴唇一抿，轻轻含住他的唇瓣，然后舌尖一动，擦过他的嘴唇，动作像在品尝一块雪糕，尝尝甜不甜。 姜砚晖浑身僵硬，变成木头人，眼睛失去焦距，灵魂已出窍。 叶青棠浅尝辄止，退开后，才很假地露出惊讶的表情，仿佛才发现她亲的是姜砚晖的嘴唇，嗔道：“哎，小舅舅，你怎么转过脸了？亲到你的嘴唇，不好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9-21 18:36:51~2021-09-22 11:47: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嘤嘤怪 10瓶；千颖、杏葉茗歆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2章 练习 姜砚晖的神智还在九霄云外, 回不来。但叶青棠亲了他两次，他没有面露厌恶，立刻推开她, 给了她一点鼓励。 叶青棠不慌不忙说：“小舅舅, 你想我再亲你一口吗？”说着，倾身过去。 姜砚晖立刻被吓回神，按住她的肩膀阻止他的动作：“你、你别动。” 叶青棠很乖巧说：“哦。”一脸无辜地看着他, 把身体的重量压在他的手上。 “你站好。”姜砚晖的手颤了颤，扶正她后立刻缩手, 仿佛被鳄鱼咬了手，耳朵和脖子都红起来。 叶青棠说：“小舅舅，很晚了，我们早点回去吧。” 她自顾自打开车门上车。 姜砚晖一怔，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只能跟着上车。他坐在驾驶位上, 不住地看叶青棠。 “小舅舅，开车啊。” “……戴安全带。” “小舅舅帮我戴。” 要是平时，叶青棠坐副驾位，看到她没戴安全带，不用她说，姜砚晖已经帮她带了。但此时此刻被这么要求，姜砚晖只觉脸上涌起一股热气。 “……你自己带。” 叶青棠很听话, 一个口令一个动作，末了，还歪头朝姜砚晖一笑，可爱漂亮。 姜砚晖赶紧撇开头，一脚踩上油门, 开车。 “小舅舅，我的吻技怎么样？” “嗞——” 姜砚晖急刹车，叶青棠向前颠了颠。 “……好吧，我闭嘴，小舅舅你冷静点，认真开车。” 姜砚晖沉下脸，方向盘一转，把车开到安全的位置停下，解开安全带：“你下车。” “外面好黑，我害怕。”叶青棠看了一眼车窗外，柔弱说。 “……行，我们在车里谈谈。”姜砚晖重新开空调，开灯。 叶青棠抚平自己裙子上的褶皱，怯生生问：“小舅舅你想和我谈什么？你的表情很凶，看着很吓人。” 姜砚晖说：“我没凶。” “你先喝点水，润润喉咙。”叶青棠从车的盒子里拿出矿泉水递给他。 姜砚晖只好喝水。他喝了一口，拿着瓶子看到叶青棠温顺沉静的模样，又忍不住多喝两口。 直到喝完半瓶矿泉水，喉咙间突如其来的干渴才得到缓解。他把剩下的矿泉水拧好盖子放到一边。 “小舅舅，你想谈的是刚才我亲你的事吗？”叶青棠脸不红气不喘问。 姜砚晖庆幸他喝完水了，不然喝着水，他得呛死。 “你……”他完全不知道该怎样接话。他的脑袋一片混乱。在叶青棠亲他之前，如果有人跟他说有一天他会和叶青棠接吻，他能把对方狠揍一顿，理由是胡说八道，污蔑他和叶青棠纯洁的舅甥关系。 叶青棠说：“我只是调皮，贪玩。蒋新阳亲了我一下，你太大惊小怪了，所以我也亲你一下，就是想告诉你，没什么大不了。小舅舅你也去过国外旅游，外国人亲来亲去很正常，是平常的见面礼仪，有的还亲嘴呢。” “我们不是外国人。”姜砚晖艰难说：“你、你亲我的嘴唇……”还伸舌头舔他！想到刚才他们亲吻的场面，他的脸色迅速爆红，即使在昏黄的灯光下，也瞧得分明。 “抱歉，小舅舅，我没和别人接过吻，所以很好奇。刚才没忍住试了试，冒犯你了。”叶青棠低头作忏悔状，“下次我一定找别人试。” 姜砚晖听到前半句，脸色勉强变好一点，听到后半句，一口气差点上不来，脸色转铁青。 他深吸一口气，尽量温和说：“青棠，接吻这种事，要跟喜欢的人做……” “可是我没有其他喜欢的人啊！我最喜欢小舅舅。”叶青棠又甜又天真说。 她从小到大讨好姜砚晖的时候嘴巴一向甜，喜欢小舅舅最喜欢小舅舅，张口便来。这是好话，姜砚晖听了也觉得高兴，从来不会反对她说。 但两人接过吻后再听她这么说，姜砚晖的心跳突然漏了几拍。 “我、我是你小舅舅，和你喜欢的男生不一样。”他结结巴巴说。 叶青棠好奇问：“和小舅舅接吻，以及和其他男生接吻，感觉会不一样吗？好想知道啊！”她期望地看着姜砚晖，似乎想从他口里得到一个解答。 这种问题姜砚晖哪里答得上？他又不是叶青棠，而且，他之前没和女生接过吻。他完全招架不住叶青棠的眼神。 叶青棠继续十万个为什么：“小舅舅，刚才我亲你的嘴唇，你是什么感觉？会很讨厌，想推开我吗？蒋新阳亲我的时候，我不喜欢，想推开他，甩他巴掌。” 和叶青棠接吻是什么感觉？ 姜砚晖下意识回想，只记得她挨过来的身子很柔软，浑身散发着宜人的香气，嘴唇和舌头都小巧柔软……滋味妙不可言，令人忍不住想……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他猛地在心里喝令自己打住：姜砚晖啊姜砚晖，青棠是你外甥女，你是禽兽吗，居然回味她的吻？ 另一个虚无缥缈的声音小小声说：又不是亲舅甥，没有血缘关系。她最喜欢你，有什么不可以？难道任她出去随便亲人，便宜别的野男人？ 这种声音明明小小声的，微弱得可以忽略不计，但姜砚晖硬是听到了。他被这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吓住了。 姜砚晖呆呆看着叶青棠，好像被魇住了。 “小舅舅，你怎么不说话？你在想什么？” 姜砚晖气若游丝说：“我在想……你为什么不推开他，甩他巴掌？” “那你为什么不推开我，甩我巴掌？” 姜砚晖的CPU进行逻辑解析：“我又不讨厌你……”不喜欢，才想推开，甩巴掌。喜欢，自然不推开，不甩巴掌。 “小舅舅喜欢我？” “我当然喜欢你……” 叶青棠不禁心里一甜，忍不住倾身过去。见姜砚晖还是木木呆呆的，居然没有躲开，她的心更火热了，大胆地伸手揽住他的脖子，再次贴上他的唇，轻轻磨挲着，柔声问：“是这种喜欢吗？” 她的声音在颤，姜砚晖慢三拍想躲开的动作僵住。他太关注叶青棠的情绪了。这辈子他对女性的注意力和敏锐度就那么多，全分在家里人身上，不管有没有血缘关系，他分给叶青棠的都是最多的。所以，他清晰感觉到她的小心翼翼，她害怕他的排斥、拒绝。在他还没有厘清自己的想法前，他已经心软了。 他没有动，任叶青棠亲吻他。这一次，他明明白白地尝到她嘴唇的滋味，温热的，娇柔的，馥郁的，令人心尖发颤。 上一个吻，她还敢伸出舌头舔他，傻大胆地撩虎须。这个吻，她不敢舔了，小心翼翼、忐忑不安地试探，在察觉到他的顺从后，她退开了些许，仿佛在观察他的反应。 姜砚晖的脑袋已经放弃思考。她看着他，纤长的睫毛一颤一颤的，好像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柔弱、无措得惹人怜惜。他垂眸看着她，凭着本能，偏头吻住她。 他不懂接吻，动作很笨拙，很努力放轻力度，害怕弄痛她，又舍不得不亲不动。 叶青棠的轻笑含在嘴里，微微启唇，勾着他，引着他。学习能力极强的学神立刻举一反三。 两人接了一个很长很长的吻。吻完之后分开，两人都呼吸带喘，气息交缠，眼睛水润润的。姜砚晖一把把她抱到驾驶位，叶青棠侧坐在他腿上，双手抱着他的脖子。两人对视片刻，又一声不吭吻起来。 吻到口干舌燥，姜砚晖火速把叶青棠抱回副驾位，帮她扣上安全带。他也把自己的安全带扣上。两人都被“锁”住了，他才放心。 叶青棠捂嘴轻笑，笑了一半忍不住轻“嘶”一声，她的嘴唇被亲得有点肿痛。她完全没想到，她和姜砚晖能亲成这个样子。二十几岁都没谈过一次恋爱的男孩子，意想不到的热情和厉害。 姜砚晖也没想到自己居然是如此孟浪的人。 他挺在驾驶位上，脸红得像番茄，从脖子根到额头，快能冒烟了。他看都不敢看叶青棠一眼。 叶青棠觉得，如果她不作声，他们能在车里坐到天荒地老。 “小舅舅……”她说话，声音沙哑，“姜砚晖，我想喝水。” 姜砚晖立刻把他喝剩的矿泉水递给她，还体贴地拧开瓶盖，眼睛却直视前方，依然不敢看她。 叶青棠接过水，没有立刻喝，笑着说：“姜砚晖，你还没亲够吗？还想亲呀？” 姜砚晖抓紧安全带，慌乱地看向她，说：“我没有，你不要动。” 叶青棠晃晃手里的矿泉水，说：“那么多没开封的矿泉水，你把你喝剩的水给我喝，不是想和我间接接吻吗？姜砚晖，想不到你这么有机心。” 姜砚晖百口莫辩。他确实脑袋短路了，怎么就把自己喝剩的水给叶青棠呢？ “你，把水给我，我给你拿新的。” “不用了。”叶青棠仰头把剩下的水喝掉。 姜砚晖想到她在喝他喝过的水，和他间接接吻，不禁浑身发热。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恍惚说：“青棠，你别再招我，老实一点。”他怕自己控制不住，伤害到她。 “喝点水。”叶青棠拿矿泉水给他，老实低头。她是不是撩得太过分了？小舅舅纯情的样子好可爱。她又想亲他了。 “你别动。”姜砚晖再一次警告。照顾小孩子多年的结果是，叶青棠一动想调皮的时候，他就知道她想干什么。他眼睛盯着她，拿过水吨吨吨又喝了半瓶。这次他谨慎了，直接把剩下的矿泉水扔到后座。 叶青棠鼓了鼓腮，狡辩道：“我没动，我很乖。” 姜砚晖指控说：“你乖个头。你一直在玩弄我。” 叶青棠：“蛤？”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9-22 11:47:37~2021-09-23 17:45: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千颖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3章 成了 学神脱离意乱情迷的状态, 智商从负数变回正数。 “你和蒋新阳没关系。”姜砚晖相信叶青棠的操守。蒋新阳是林纯的前男友，无论在他和林纯恋爱时还是分手后，以她对林纯的感情, 她都不会对蒋新阳感兴趣。蒋新阳的魅力没那么大。 “蒋新阳喜欢你, 所以亲你。”姜砚晖皱起眉，“你应该会甩他一巴掌……为什么没有？他对你说了什么？” 叶青棠屏住呼吸，正襟危坐。 姜福尔摩斯小舅舅继续破案：“因为我在。演给我看的？”他更进一步说：“试探我……会不会吃醋？” 叶青棠不怕死插嘴：“你吃醋了吗？”经过刚才的吻, 她现在的心态淡定多了。因为她可以肯定，姜砚晖对她不是没感觉的。 出乎意料地, 姜砚晖横了她一眼，说：“不是吃醋，是震怒，痛心疾首。”好不容易养大的小女孩，如此轻易地被骗走, 没有一点平时的清醒理智。他的心态能不崩吗？ 当然, 他现在也反应过来，自己是关心则乱。也是没想到叶青棠会骗他。 “我没有骗你。”叶青棠大呼冤枉。她的话可说得明明白白，只能算误导，称不上骗。 “那个高三学生是谁？” 叶青棠无辜地看着他，不说话。 姜砚晖秒懂：“我？”并迅速回想她说过的话—— “……不是，他人超好的。年龄比我大，各方面都很优秀。” “小舅舅, 你上大学之前会谈恋爱吗？” 他把自己代入那个高三学生，完全没有违和。是他天然地对这个“高三学生”怀有敌意，脑补了一堆“他”居心叵测不怀好意罪大恶极，所以说了一大堆贬损“他”的话。 “……”这就很尴尬了。 叶青棠居然已经向他表白过了，虽然含蓄得令他完全没有往那个方向想, 但他拒绝得很彻底。 “抱歉，我不知道……”姜砚晖懊恼道。他完全没想到。如果他知道叶青棠在表白，他一定不会那样说。 他拒绝了，她一定很伤心吧！不然，她不会用如此迂回的方式试探他，那么小心翼翼，那么忐忑害怕。 “你可以跟我说清楚，我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姜砚晖喃喃说。 “说得太清楚，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我不想连你的亲人都做不了。”叶青棠低声说。 姜砚晖顿时什么都明白了，然后心疼了，情不自禁握住她的手：“都是我的错。”他太迟钝了。 叶青棠曲起手指，小小声问：“小舅舅，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 “喜欢。”姜砚晖纠结了一下便想通了。他和叶青棠认识了七年，照顾了她七年，和青梅竹马也差不多了。她是他投注最多心血的女孩子，他欣赏、包容、心疼她的所有性格脾气。他总是第一时间看到她。他和她的亲近其实早已超过亲人的范畴，只是以前没有多想。现在想了，发现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以接受，甚至觉得，怎么不能是她呢？就该是她，没别人了。除了她，他想不到任何别人。 “我的反应比脑袋诚实。”姜砚晖不胜唏嘘说。在他引以为傲的脑袋还没有想明白时，他的身体已经抱住她，亲吻她，对她有了生理反应。 所以不管了，先把人定下来，不然真的便宜了别的野男生他才回过味来，后悔都没用了。 叶青棠羞恼地捏了他一下：“你说的，上大学之前不会谈恋爱。” 姜砚晖老实说：“我反悔了。” “……我高一，你高三，你要考京城的大学，很快就和我异地了。异地恋太难了。”叶青棠拿他说过的话回敬他。哼哼哼，啪啪啪打他的脸。 不料姜砚晖不按理出牌，脸色立刻严肃起来：“对，你的学习是什么回事？上高中之后，你的理科成绩掉下来了。” 叶青棠：“……”这个还没有上任的男朋友是魔鬼吗？跟她讨论学习成绩，在这个时候？ 亲密暧昧、激情火热的气氛荡然无存。 叶青棠感受到男人在关键时刻喊停的痛苦。 但姜砚晖很认真地盯着她，没有一丝开玩笑的成分。 “我，要学文科的啊。”3+X+综合。X科她准备选政治，除了数学这个主科，综合科包括物理化学生物历史，文科的综合科试题不会太难，所以她很放松。 “选文科，对理科也不能松懈。必须保证每一个得分点都不会失分。” 叶青棠感到一阵窒息。她对理科真的不太感冒，她没有林纯那么强。然而除了她自己，没有人这么认为。大家都觉得她学习很强，不存在弱的科目。 叶青棠看着姜砚晖的脸色，没有天真地以为他所指的理科是综合科的理科，而是数学加X科的理科。她毫不怀疑，姜砚晖会让她一个学文科的去参加数学奥赛，物理奥赛，化学奥赛…… 她会累死的！ “不要啊，我不想在学习上花太多时间。我要做你的新游戏的剧情策划。”叶青棠告诉自己，不想做的事要坚定拒绝。 “学好理科可以参加奥赛，可以加分、保送。”姜砚晖说：“和我考同一所大学啊，我不想异地太长时间。” 叶青棠红着脸说：“你还不是我的男朋友……”就对我这么多要求，好意思吗？ “我还不是？”姜砚晖吃惊，“你亲都亲了，抱也抱了，我还不是你的男朋友？叶青棠，做人要负责任，不能吃完就跑。” 叶青棠瞪大眼。虽然确实是她主动亲的，主动勾引的，但她也有女孩子的矜持，必须撩完就跑，死不认账。她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手还被姜砚晖握着，立刻要抽手，和他撇清关系。 ——他不追求她十年八年，她都不会答应成为他的女朋友！ 姜砚晖立刻紧紧握住她的手，不让她挣脱。他把她的手拉到面前，低头亲吻她的掌心，不再开玩笑，很虔诚问：“青棠，我喜欢你，做我的女朋友，让我参与你的未来，好不好？” 叶青棠想起他们的初遇，那个为了显得不好惹，故意穿黑衣黑裤，肩膊却白嫩得仿佛在发光，驾驶重型机车却开出老爷车速度的少年。想起这么多年他对她的呵护、照顾。他是她重活一世的指路明灯，向她展示了一种自由自在，无惧人言，为理想不断努力的生活方式。他活成他想要的模样，令人不由自主地向往、崇拜。 ——他是她想要的，为什么还要等？她已经迫不及待！ “姜砚晖，我也喜欢你，我也想参与你的未来。以后，请你多多指教了，男朋友。” * 确定关系的当晚，两人都很兴奋，牵着手舍不得放开，时不时对视一眼，控制不住露出笑容，像两只傻狍子。不过姜砚晖不准叶青棠再亲他，他需要时间适应这种亲密行为。游戏宅男的定力太差了。他不想每次接吻都出丑。 为了不打扰贺丽华和饶昇，叶青棠在姜砚晖这边过夜。回到家时，大家都睡着了。姜砚晖和叶青棠依依不舍道晚安，最终还是没忍住，再次轻轻亲了一口。姜砚晖赶紧在理智消失前把甜蜜的小女友推进房间，甚至帮她锁门。叶青棠头靠着门板，笑了一会儿才心情极好地去洗嗽。 洗嗽完，换上睡衣，叶青棠没有一点睡意，趴在床上给姜砚晖发信息。 叶青棠：姜砚晖，砚晖哥哥，男朋友，你睡着了吗？ 等了一分钟，没有回复。她跳下床，开门出去，走到姜砚晖的房门口。她没有敲门，无意叫姜砚晖出来，只想站在门口，离他近一点。 不想她才站了几秒，姜砚晖的房门突然开了。他一样穿着睡衣，凌乱的头发滴着水，脸色潮红，玉白的俊脸多了一抹慵懒性感。 “你怎么出来了？”叶青棠压低声音说。林纯的房间在她的房间隔壁，在姜砚晖房间的对面。他们的恋情没有隐瞒家里人的意思，但她下意识地不想在这个时候惊动大家。 “我感觉你在外面。”姜砚晖的声音微微沙哑。他就是有种感觉，打开房门一看，居然真的看到叶青棠，“这么晚还不睡？出来做什么？” 叶青棠咬咬下唇，反问：“你又在干什么？脸这么红，是不舒服吗？” 姜砚晖的视线漂移，轻咳一声：“我没事，你快去睡觉。” “我睡不着，我去阳台看风景。”叶青棠背着手，步伐轻快地走向阳台。 这边的阳台和叶青棠家里的一样大，布置风格也类似，种了许多花卉绿植，放着吊篮，有单人的，有双人的。坐在吊篮里往外看，能看到树林湖景，还有杨市不夜的万家灯火。 今晚的天空也特别漂亮，晴朗的深蓝色，圆月高照，无数的星星在闪烁，如梦似幻。 薄毯子披在她的肩上，手里被塞了一杯热牛奶。姜砚晖坐在她身边，和她保持一个拳头的距离，陪她一起看星星月亮。 叶青棠无声笑了一下，挨过去，靠在他身上。 姜砚晖瞬间僵硬，手脚不知道往哪里放。叶青棠转着头，蹭蹭他。 “你别动。再动我走了。”他受不了地警告。叶青棠真的很乖地不动了，他迟疑了一下，揽住她的肩膀。 明明这个动作以前已经做过无数次，但这一次，他做得很生疏。 “如果不喜欢我碰你，你要老实跟我说。”姜砚晖在她耳边说：“我第一次谈恋爱，如果做得不好，你要告诉我，让我改。” 叶青棠笑弯了眼睛，柔声说：“好。” 第64章 事发 林纯是第一个发现不对劲的。 她半夜醒来口渴, 揉着眼睛出房间倒水喝时，刚好碰到姜砚晖抱着熟睡的叶青棠回房。 当时她没有多想，因为姜砚晖公主抱叶青棠不是第一次。叶青棠很喜欢这种小舅舅宠爱她的举动。林纯的父母离婚之前, 父亲对她也曾经好过。父母离婚后, 她的世界里也全是爱她的人，所以她不缺爱。叶青棠没有她的运气好，过早地成熟懂事, 被姜砚晖宠着时才会流露一点小女孩的娇态。这样的她惹人心疼，姜砚晖也愿意宠爱她多一点, 林纯也乐见闺蜜开心。她不需要姜砚晖像老父亲一样照顾她。 林纯以为叶青棠又在客厅看书睡着了。姜砚晖发现后抱她回房间睡觉。 林纯朝姜砚晖竖起大拇指表示赞赏。她希望姜砚晖和叶青棠的互动能多一点，好好表现，争取早日有情人终成眷属。 姜砚晖看了她一眼，抱着叶青棠从她身边走过。林纯有一种被小舅舅嫌弃了的感觉，不知何解。 等她喝完水回房, 姜砚晖才从叶青棠的房里出来。 林纯心里浮现一个问号：他在叶青棠房里是不是待太久了？不是放下盖好被子就完事了吗？ 但她依然没有多想。 早上九点林纯睡醒出来, 看到叶青棠和姜砚晖在厨房里做早餐。早餐很丰盛，有小米粥、沙拉、三文治、包子、豆浆等等，全是自制的。两人这么有闲情逸致？ 林纯站着观察了他们一会儿，眯起眼，慢吞吞问：“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叶青棠微微一笑，笑容里藏不住甜蜜愉悦。 林纯和她默契十足，张大嘴：“噢卖糕, 你跟小舅舅说了？你们在一起了？” 叶青棠笑着点点头：“如你所愿了。” “哈哈哈！”林纯高兴得蹦起来，双眼发亮地拍手，“我就说小舅舅早对你心怀不轨。” 姜砚晖搅着粥，斜睨她一眼：“你会不会说话？我们是两情相悦，一拍即合。” 林纯叉腰昂起头, 像只骄傲的小母鸡：“小舅舅，你得感谢我。青棠一直不相信你对她有意思，老早就想放弃你了，是我把她劝回来的。都怪你迟钝又闷骚。” 姜砚晖冷笑一声，说：“是啊，我也觉得，高三的学长没那么好……现在谈恋爱还是太早了。况且对方还那么傻，一点都感觉不到你的喜欢。说不定你以后能遇到更好的呢……这些话是谁说的？这是劝和还是劝退？”他的记忆力超群，把当时林纯说过的话一丝不漏复述出来。 林纯不满说：“你怎么不记我的好呢？你问问青棠，我是不是一直为你说好话？” 叶青棠很配合说：“嗯。小纯觉得你太好了，我错过了可惜，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姜砚晖点点她：“你就帮着她。” 叶青棠说：“我觉得她说得很对。她的直觉一直很准。” “你就是不够自信。连小纯都能找到男朋友，何况是你呢？谁能拒绝你？你怎么会以为别人不喜欢你呢？”姜砚晖感到心疼。在他眼里，叶青棠是完美的，足以匹配任何人。只有她看不上谁，没有谁能看不上她。不喜欢她的男生，眼睛都是瞎的，没有半点眼光。得不到叶青棠是他们的损失。 叶青棠说：“我不需要别人的喜欢，有你的喜欢就行。” 姜砚晖被哄得高兴：“因为我既不是瞎子，也不是傻子。有机会我肯定会把握住。”他喜欢技术，喜欢研发，不热衷和人交流做生意，但不代表他不会做生意。他一向觉得自己眼光独到，善于把握机会。游戏宅男脱单不易，他的几个好朋友中，只有许岳早早脱单，像鳖一样咬住徐好好不好。徐好好甩不开他，最终只能和他结婚。他比许岳慢一步脱单，但对象是叶青棠，他们肯定羡慕死他。而且他和叶青棠恋爱的姿态比舔狗许岳高级体面多了。叶青棠嘴甜，对他专一深情，他们是双向奔赴，不像许岳，老被徐好好嫌弃。论择偶他还是赢了。 叶青棠符合他对伴侣的所有幻想，姜砚晖很有脱单后的满足感。 他对叶青棠的滤镜有八尺厚。林纯对自家闺蜜的滤镜也不遑多让。她也觉得叶青棠千好万好，连小舅舅配她也只是勉强配得上。叶青棠帮着她不是理所当然吗？女生肯定要帮着女生。 但作为叶青棠和姜砚晖评论的对象，林纯觉得她被撒了一把狗粮，被忽略过去了。叶青棠和姜砚晖对视时，她觉得她是多余的，就像叶欣棠说的，十万伏特的电灯泡。 她和蒋新阳谈恋爱的时候，叶青棠也有这样的感受吗？ 林纯有些失落地暗叹一口气，决定默默退开，把空间留给有情人，做一个称职的好闺蜜。叶青棠能做到的，她也要向她学习，努力做到。 咔嚓！ 大门一开，姜妍和贺丽华走进来。 “哇，做了这么多早餐，有我们的份吗？”姜妍笑着问。 贺丽华直接进厨房，看看还有什么没做好的，她来接着做。 叶青棠关火，说：“妈，您不用做，我都做好了。您想吃什么？饶叔叔还在吗？” 贺丽华说：“他还在睡觉，我盛些粥给他，吃清淡一点。” 姜砚晖像突然被训导主任突击检查一样，立刻站直，抢过她的活：“我来我来，我帮您盛。” “您”的敬语一出，大家都安静了。贺丽华和姜妍一起看向他。叶青棠别过脸，没眼看。 贺丽华很善良：“阿晖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客气？不叫‘贺姐’了？”因为辈分问题，虽然姜砚晖比她和姜妍小十几二十多岁，他们平时也是平辈相称。姜砚晖叫她“姐”叫了好多年。 姜妍看了一眼叶青棠，眼神带了一点兴味。 一直以来，姜砚晖都很敬重贺丽华，但男女有别，他和贺丽华的关系并不亲近。尽管如此，贺丽华依然对他关照有加，很放心地把叶青棠和叶欣棠交给他照顾。 姜砚晖怎么好意思告诉她：对不起，我监守自盗，把您的宝贝女儿叼走了？ 即使不是没有心理准备，也没有一点后悔和叶青棠在一起的决定，对上贺丽华温和的眼睛，他还是忍不住深呼吸，再深呼吸，神经紧绷，心里紧张。 前一天刚交上女朋友，第二天立刻见家长，估计也没谁了。 “贺姐，不，贺姨，您听我说，请别生气。”姜砚晖小心翼翼说。 “你说，我听着。我都被你弄迷糊了。”相较于他的紧张兮兮，贺丽华的态度十分轻松，开玩笑一般说。 叶青棠悄悄往他靠近一步，姜砚晖立刻察觉，朝她微微摇头。这事，得由他来说，不用叶青棠率先出面。这是他作为男子汉的坚持。 “贺姨，我喜欢青棠，请求她和我交往，她答应了。我跟您保证，我很认真，是抱着结婚的准备和青棠在一起的，没有一丝开玩笑的成分。请您同意。”姜砚晖一脸严肃，一气呵成说。 “好啊。” “……虽然我的年纪比青棠大了几岁，但年纪大的男生更会照顾人。我平时的表现，您也是看到的。青棠交给我，我一定不会让她受任何委屈。” “好啊……但你说得如此郑重，到底是交往还是求婚？青棠的年纪还小。” “您是青棠最重要的长辈。没有您的同意，青棠不会开心。如果您不放心，可以随时监督我，指正我。” 贺丽华终于看出姜砚晖已经紧张到在自顾自说，完全听不进她在说什么，简直好气又好笑，加重语气强调：“我、没、有、不、同、意。” 姜砚晖一愣，仿佛听不懂她的意思，懵懵看着她，又看看叶青棠。 太可爱了！ 叶青棠在心里尖叫，上前抱住他的胳膊，高兴说：“砚晖，妈妈同意我们交往。” 姜砚晖立刻对贺丽华说：“谢谢妈！” 所有人：“……” 这打蛇随棍上的速度未免太快了吧？不愧是学神？ 然而姜砚晖根本没有这个意思，他是口误了。喊了贺丽华一声“妈”，他的脸皮迅速涨红，结结巴巴说：“不不不，我的意思是，贺阿姨……谢谢贺阿姨！” 贺丽华忍俊不禁：“……不用谢？”她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有男孩子诚心求她同意他和大女儿交往。姜砚晖的人品如何，这些年不说十成十，也看出八、九分，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对象。叶青棠和他交往，她是乐见其成的，目前为止，是找不到更好的选择了。 姜砚晖突然抬头：“您同意了？”他终于反应过来了。 贺丽华以前不知道他有这么呆的一面，意外的可爱好玩。她忍笑说：“同意，我已经说很多遍了。你想我说不同意吗？” “当然不是。”姜砚晖立刻否认，迟疑了一下，“您好像不是很惊讶？” 姜妍已经拿出手机在录他的傻样子。她骄傲臭屁，不解风情的弟弟终于有人要了，可喜可贺！ 姜妍说：“傻瓜，你和青棠认识这么多年，算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没有血缘关系的女孩子中，你眼里除了她还有谁？你们互相喜欢都表现得那么明显了，看不出的是瞎子吧？” 叶青棠，瞎子X1 姜砚晖，瞎子X2 林纯，瞎子X3 他们：“……” “我们不能单纯地把对方当亲人吗？” “你单纯地把青棠当亲人了吗？青棠真的当你是长辈吗？” 姜砚晖和叶青棠哑口无言。 “如果不是看出你们互相喜欢，彼此也适合，我们会允许你们靠这么近？搂搂抱抱没一丝避讳？” 第65章 安排 叶青棠和姜砚晖面面相觑。怎么也没想到妈妈们原来是这样想的。原来, 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他们已经被暗中撮合了。 “那、那如果我们没在一起呢？” 姜妍说：“等青棠满十八岁，我们会提醒你们一下。如果你们不愿意在一起, 就各自分开找对象。这都没有关系。我们希望你们能在一起, 因为觉得你们双方都是好对象。但还是要看你们的意愿。多谈几次恋爱，增加一些人生阅历，也是一件好事。” 贺丽华补充说：“我非常相信阿妍的眼光。” 叶青棠不禁想到宋诚、蒋新阳, 他们都是姜妍断言过的不合适的对象。现在她说她和姜砚晖合适。 叶青棠立刻说：“我也相信干妈的眼光。我们家砚晖是最棒的，我非常喜欢他, 很愿意和他谈恋爱，不需要再看别人。” 她想到的，姜砚晖也想到了，跟着说：“我也一样，只要青棠, 不需要再看别人。”以姜妍的性格和作风, 他毫不怀疑，如果叶青棠表示对谈恋爱有兴趣但没对象，姜妍能立刻给她找一打对象。如果找的都是像肖昶那样有颜有才华有人品的明星，叶青棠对他们也是欣赏崇拜的，指不定相处久了，真的会动心。到时他想哭都没地方哭。 还好他们提前配对了，不用长辈们操心。 两人心有灵犀, 对视一眼，紧紧牵着手。 姜妍和贺丽华都感到欣慰：“既然决定了，就认真对待彼此。尤其是姜砚晖，青棠年纪小，你别欺负她。万一你做错事, 所有人都不会放过你。”家里女多男少，所有女的都是同一阵营的，一致对外。对姜砚晖也不例外。 姜砚晖完全不在意。他早习惯了。叶青棠有更多人疼爱保护更好。他对自己的定力有些怀疑。他会把自己更多地放在大家的监督下。 姜妍和贺丽华跟这对新鲜出炉的情侣约法三章。因为叶青棠年纪还小，谈恋爱可以，但更亲密的接触一定要发乎情止于礼，别受伤。 叶青棠和姜砚晖都认真应了。 贺丽华说：“还有，阿晖，你能不能不要叫我‘阿姨’？被你叫‘姐’叫了这么多年，突然变‘姨’，都把我叫老了。” 姜砚晖犯难了。叫“姐”辈分不对啊！既然成了叶青棠的男朋友，他自然想和她同一辈。 叶青棠低声说：“叫‘妈’啊，我也叫姜阿姨‘干妈’。” 姜砚晖说：“叫‘妈’不是把贺姐叫得更老了？” 叶青棠想想也是，说：“那不如叫她的英文名，玛丽？”贺丽华现在越活越年轻，连英文名都有了，叫“玛丽”。 姜妍听不下去，说：“叫‘妈’，反正你早晚要叫。” 贺丽华说：“叫我‘玛丽’也行，我只是不想被叫‘阿姨’。” 话是这么说，但在姜砚晖权衡了一下后还是叫了一声“妈”，贺丽华笑得别提多高兴，看姜砚晖的目光越看越满意。作为一个有女儿的老母亲，最欢喜的莫过于女儿找到好归宿。贺丽华亦不能免俗。 姜妍似笑非笑说：“姜砚晖，你跟着青棠的辈分叫人，那是不是也该叫我一声‘妈’？青棠可是我的干女儿。” 姜砚晖说：“长姐如母，叫你一声‘妈’是应当的。” 姜妍打了个冷颤，敬谢不敏：“还是算了，叫我‘姐’。叫我‘妈’的冤家只有一个就够了。”她无奈地看了林纯一眼。 林纯听得有点妒忌羡慕，忍不住说：“妈，干妈，你们把青棠和小舅舅安排得明明白白。那我呢？你们有为我准备对象吗？” 姜妍挑眉：“你也要我为你准备对象？你不是很有主意，要自由恋爱的吗？”当初她和蒋新阳谈恋爱，她们就觉得她年纪太小，不太适合。但她坚持，她们也只能尊重她。 “妈您眼光好啊！”林纯拍马屁。她不后悔和蒋新阳谈恋爱，蒋新阳对她很好，很宠她，但她的感觉像多了一个千依百顺的跑腿，而不是男朋友。围观了叶青棠和姜砚晖的状态，她才有点明白真正的恋爱是什么样子的。她也很想要这样的恋爱。 姜妍说：“等你满十八岁还找不到合心意的人，再来问我这个问题。” “真的有？”林纯惊呆了。她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姜妍真的给她安排上了。 “现在是有。但两年之后还有没有，我就不知道了。”姜妍是有看中的人选。但她对人家没有透露过这方面的意思，打算顺其自然。如果他以后找到其他喜欢的人，没有和林纯在一起，她也会祝福他。 “什么意思啊？是谁？”林纯好奇极了。 “意思是，他也不知道我想撮合你们，就像青棠和你小舅舅一样。”姜妍说：“他是谁，你要靠自己领悟。” 林纯摇着姜妍的手臂，撒娇：“妈，您给点提示嘛！是我认识的人吗？” “认识。”姜妍点到即止，任凭林纯再胡搅蛮缠都不说。 林纯飞快在脑里飘过一个接一个她认识的男生的名字。 “我知道了。”叶青棠突然说。 大家一起看向她。 “是谁？”林纯双眼一亮，“青棠，你快告诉我，不要卖关子。” 叶青棠看着姜妍，询问：“干妈，我可以说吗？” 姜妍感兴趣说：“你说。” 叶青棠说：“是不是仇爷？” 林纯一愣，茫然说：“仇爷？” 叶青棠看了一眼姜妍，说：“我们认识，和你相配的人，我只想到他。”戴天之于林纯，和姜砚晖之于她的意义，其实差不多。她们和戴天也认识了这么多年了，他对林纯一向呵护备至。 林纯下意识反驳：“怎么会是仇爷呢？关仇爷什么事？仇爷是我们所有人的大哥……” 叶青棠说：“你的反应和我之前一模一样。”她被林纯点醒，知道可以把姜砚晖视为对象之后，一时也无法接受。但一旦接受了这个现实，她对姜砚晖的感情迅速变质。因为她对姜砚晖的感情，没有她以为的那么单纯清白。 林纯期期艾艾说：“我、我这么幼稚，仇爷怎么会喜欢我？如果他喜欢我，就不会眼睁睁看着我和蒋新阳谈恋爱，早揍扁蒋新阳把我抢回来了。他是我哥！” “可能他也不知道自己喜欢你。”姜砚晖不禁想到戴天知道林纯和蒋新阳谈恋爱之后的表现，像个女儿被财狼叼走的老父亲，焦躁不安，辗转反侧。林纯和蒋新阳交往了半年，他盯人盯了半年。直到他们分手，他的心头大石才算放下，终于能睡个好觉。这些年来，照顾林纯的责任，戴天帮他分担了一半，全是用来照顾林纯的。以前不觉得有问题，现在被单拎出来讨论，便觉出不对劲了。 按照妈妈们的逻辑，如果不是认为林纯和戴天合适，怎么会允许他们靠得那么近？ 姜砚晖觉得叶青棠猜对了。他和戴天是死党、好哥儿们，如果林纯的对象是戴天，他便安心了，一点问题没有。戴天不会伤害林纯，他舍不得。 对象是戴天的话，不单是姜砚晖，其他人都觉得没问题。可见大家对戴天的品性有多认可。 唯独林纯还处于状况外，完全没法接受。 那是仇爷昂！威风凛凛，一呼百应，江湖人尊称“仇爷”的戴天！她哪里敢肖想？ 叶青棠说：“小纯，既然干妈看好你和仇爷，你要把握好机会，问一问仇爷。仇爷比小舅舅懂得更多，保不齐哪一天就交女朋友了。干妈可不会阻止他谈恋爱。到时，你就彻底没机会了。你甘心把仇爷让给别人吗？” “当然不行！”林纯立刻反对，“但仇爷不是我的，我凭什么让给别人？” 叶青棠说：“你慢慢纠结，希望你来得及。” 林纯陷入沉思。 贺丽华和姜妍含笑看着孩子们的春心萌动。他们年纪到了，是时候谈一段刻骨铭心的恋爱，丰富他们的人生。人不疯狂枉年少。 两位妈妈各自盛了早餐便离去，把空间留给孩子们。 贺丽华看着姜妍盛的一大堆食物，再次问：“真的不用我帮忙拿？” “不用，我拿得动。” “你该把容先生叫上来帮忙。”贺丽华说：“吃得多，还不干活。”容久燃搬来定居之后，她终于认识了姜妍藏了这么多年的“容先生”。虽然容久燃外形优越，雍容稳重，金玉在外，但想到他这些年来惹哭姜妍的次数，她对他便喜欢不起来。 姜妍说：“他只是我的地下情人，不配出现在孩子们面前。” 贺丽华：“……”但你早已经明晃晃地告诉孩子们，容久燃是你的初恋情人。林纯她们怎么可能对容久燃不好奇？大家都知道容久燃和姜妍以前交往过的男人不一样。 贺丽华无奈说：“你自己悠着点。” 姜妍脖子上的吻痕没有遮好，走路姿势明显有些不对。孩子们比较纯洁，大部分注意力也不在姜妍身上，才没有发现。 贺丽华是过来人，一眼便看出来了。 连姜妍这种经验丰富的人都被折腾成这副模样，这个容先生果然不是什么好人。 第66章 完结（1） 女生柔顺笔直的长发及背, 戴着细框眼镜，抱着书，气质沉静知性。她站在教学楼大门口的旁边等姜砚晖, 看到他出来, 她沉稳地迎上去打招呼：“姜同学，你好。” 女生和姜砚晖是同系同班的同学，一个是系花, 一个是系草。计算机系男多女少，每一个女生都弥足珍贵, 备受保护。对于自家系花，大家都抱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想法，希望能在自家系里自产自销。系花是学霸，身上也天然带着码农的宅女属性，对爱情的敏感度不高。但架不住姜砚晖颜值高、才华出众, 还经营着一家盈利可观的游戏公司, 各方面条件都非常优越。在身边人的起哄下，她不禁对姜砚晖产生一咪咪的期待。 不过由于社恐，她直到认识姜砚晖一年多后，才敢鼓起勇气和他接触。接触的原因还是因为他们一起加入了知名教授的一个项目组。她和姜砚晖分到一组，她是组长，有理由和姜砚晖进行沟通。 两人有过几次的交流经验，沟通无障碍, 观点和方向都很一致，女生心里已经把姜砚晖引为知己，她觉得姜砚晖对她应该也有几分好感，于是受到鼓舞，表现得更积极一些。 姜砚晖是个冷淡但有礼貌的男生, 女生每次找他说话，他都会礼貌回答，不会因为他的成就而自高自傲，目中无人。女生尤其欣赏他这一点。 她以为这一次她主动搭话也会得到礼貌的回应。没想到姜砚晖目不斜视，对她的招呼置若罔闻，越过她呼啸而去。 女生呆了呆，随即反应过来，追上去挡在他面前，大声一点说：“姜砚晖！” 姜砚晖终于看到她，皱着眉摘下耳机。他刚才在听新游戏配乐的一些Demo，大多都是饶蜜作曲，叶青棠作词，林纯演唱。不过有一首是叶青棠作曲作词演唱的，他个人偏爱，一直单曲循环，以弥补他和小女友异地恋的相思之苦。 他正沉浸在小女友清柔静谧的声线中不可自拔，这种美好的享受就被打断了。 “你是……组长？有什么事吗？”姜砚晖对女生有点印象，以为她有重要的事情要说，勉强按捺住不悦。 看到他摘耳机，女生的心情好了一点。原来他不是故意忽略她。 “我们下课后一起去实验室吧！我有一个新的想法，想和你讨论一下。” 姜砚晖说：“你找别人吧，我最近没空。” “为什么？教授很重视我们的项目。” “我已经跟教授说了，我暂时借调到数学系，当奥数冬令营的助教。” “你不是没有选数学系吗？” 姜砚晖自招考试的成绩很亮眼，计算机系和数学系都想要他，但他的意向是计算机系，最终进的也是计算机系。不过数学系那边一直没有放弃游说他转系，或者双修两个专业。但姜砚晖要兼顾学业和开发公司的游戏项目，忙得分.身乏术，始终拒绝数学系的邀请。这件事令计算机系的老师们非常得意，他们保住了一个得意门生，日后可见是荣誉校友的那种。计算机系的学生大多听说过这件事。 所以他突然去数学系帮忙，女生感到十分惊讶。 姜砚晖理所当然说：“我女朋友进了冬令营，过来学校了，我要去照顾她。” “你有女朋友？”女生发出尖叫声。 “我当然有女朋友。我为什么不能有女朋友？”姜砚晖警惕地看着她。计算机系遍地单身狗，男也狗，女也狗。他可不一样，他可是有主的，成功级别和其他人不一样。 女生被他看得气弱，社恐冒头：“大、大家都不知道……” “因为你们没问，我也没说。”在一群单身狗中高调秀恩爱会被群殴的。况且他的青棠聪明漂亮可爱，是游戏宅男绝对的理想型，他为什么要介绍给无关紧要的人？万一有人见猎心喜，想挖他墙角怎么办？ 因为计算机系的男生都被默认是单身狗，长得帅如姜砚晖也不能免俗。他的日常是泡机房、泡实验室、泡机房、泡实验室……有女生朝他抛媚眼、吹口哨，他没有半点反应，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可自拔。 这样的男生，除了同类的女生能理解包容，和他一起沉迷计算机，谁受得了？ “好吧，我会告诉大家，你有女朋友。”女生强忍着心酸说。能进冬令营的女生，智商肯定不会差。说不定未来会成为他们的学妹呢！计算机系的女生太少了，每一个都弥足珍贵，必须抱团□□，坚决保护。 女生身为学姐肩负着壮大计算机系女生队伍的责任。她的责任心战胜了她对姜砚晖的微弱心动。她依依不舍地最后看了姜砚晖一眼。 姜砚晖说：“不告诉大家，也没关系。”他不想被当成脱单的稀有动物受围观。计算机系的氛围一向奇奇怪怪的。阿宅们都是行动上的弱者，思想上的强者。 女生说：“姜同学，你一定要叫你女朋友考计算机系啊！” 姜砚晖：“……”可是叶青棠已经定了隔壁的汉语言文学。但看着女生期盼的表情，总觉得说实话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我会转达你对她的期盼。” 女生沉默了一下，问：“姜同学，我叫什么名字，你记得吗？” 姜砚晖顿时语塞，因为他不记得。他读大学的目的很明确，就是学习更多计算机方面的知识，然后学以致用。连加入教授的项目组做项目，他的心态也是应付式的，如果他真的感兴趣，他会拿过主导权，不会由着女生做组长。看中女生这一组，也是看中他们对他没有约束力。他没有一点交际应酬的心思，除了同宿舍的几个男生，同班同学他没记住几个。或者名字记住了，脸对不上。特别是女生，他是有女朋友的人，还看别的女生做什么？直接略过脸，不当对方是女生。 女生好像不意外，像梦被惊醒了似的，怅然若失：“原来你连我的名字都不记得啊。” 姜砚晖终于有点明白是什么状况了，立刻表明立场：“我有女朋友的，我很爱我的女朋友。除了我的女朋友，我不用记得任何女生。” 女生说：“……你要认真做项目啊，不然我会行使组长的权力，卡你的。” “无所谓。”姜砚晖这点自信还是有的。他的专业很强，“不过你身为组长，也要加强一下。你的成绩不太好。” 女生脸色泛青。她学习其实挺刻苦的，但在清大这个环境，牛人多去了，她的成绩在班上只能算中等水平，只是因为美貌受到不少优待。在姜砚晖这种长期名列前茅的人眼中，就是“成绩不太好”。别以为她听不出他语气里的不以为然。 “姜同学，你女朋友愿意收下你，是你的福气。”女生气得讽刺道。 姜砚晖点点头，很认真说：“当然是我的福气。” 女生噎住，气哼哼走了。 姜砚晖毫不在意，重新戴上耳机，继续听他亲爱甜蜜小女友的动人声音。没想到一转身，便看到林纯和叶青棠从粗大的石柱后走出来。 林纯说：“当当当，捉jian小舅舅！” 姜砚晖说：“你闭嘴，我没有。你们刚才没听到我说的话吗？”他紧张地看着叶青棠。 叶青棠哀怨地瞥了他一眼：“我来了，你却迟迟不出现。”她当然相信姜砚晖的忠诚。他连人家女生的名字都没记住，直男发言说得令人想揍他一顿，还能有什么猫腻？ 她哀怨的是她一个文科生，为了公休公费来京城看一眼异地恋男朋友，劳心劳力到现在。这个世界上还有比她更惨的文科生吗？她和姜砚晖刚开始交往时的不祥预感都一一应现了。 姜砚晖误会了，继续解释：“我没想到她会突然拦住我，以后看到她我立刻绕道走。”他揽住叶青棠的肩膀，温柔问：“坐飞机累不累？你们可以自由活动吗？我带你们到处逛逛？” 叶青棠说：“带我到处去玩。京城有哪里好吃的好玩的，你都摸清了吧？” 姜砚晖到京城读书后，大家放假都会过来看他，顺便旅行。知名的地方大家都看过了。但真正地道的东西，还是融入当地才能知道。姜砚晖除了学习和工作之外，就肩负着这个任务。 满足叶青棠对吃喝玩乐的追求之外，她也是不想姜砚晖把所有时间精力都花在学习和工作上，没有一点娱乐。 姜砚晖有求必应：“我做了笔记。你想去哪里，我都带你去。” 叶青棠满意笑了。 林纯羡慕妒忌说：“我也想去……” “你不能去，专心考试。想想你那可怜的文科。”叶青棠毫不留情说。 她拼进冬令营也是打酱油的份儿，志不在此。她综合实力强，考北大比较有把握，不是很计较高考加分或者提前录取。但林纯不一样。她是理科强，文科弱，语文和英语都是文科主科，如果发挥不好，她考清华就有点玄。 第67章 完结章（2） 林纯沮丧地低下头。她知道叶青棠说的是实话。初中的学习对于她来说太过容易, 太过轻松了，她就冲刺中考的时候努力了一段时间，其它时间都是以玩为主。到了高中, 课程一下子紧张起来, 她很不习惯，又有各种有趣的奥赛可以参加，渐渐就变得偏科了。她的文科成绩没有一落千丈, 全赖叶青棠时时耳提面命。幸好她总是清醒意识到叶青棠是对的，也听她的。 叶青棠说：“等暑假、寒假我们再玩。或者等你考完高考, 让仇爷带你玩。” 林纯顿时不自在了，眼睛移开，说：“你提他干什么？” 叶青棠惊讶说：“你俩还没确定关系吗？那你为什么主动亲他？” 林纯大惊失色：“你怎么看到了？” 叶青棠说：“你在机场突然不见了，我当然要找你啊。看到你把仇爷摁在墙上亲吻。”场面非常火热。她不禁对亲爱的闺蜜竖起大拇指。果然有她干妈彪悍的基因，胆量非凡。她敢对着自家男朋友撒娇造作, 对着戴天就不敢了。戴天是大伙儿的大哥, 年纪越大越有威严。和姜砚晖一起创业做了公司的CEO后，多年身居高位，不怒而威，气势越来越足，不然怎么人人都尊称他一声“仇爷”？姜砚晖至今仍然被他叫“小砚子”也敢怒不敢言。 林纯一脸崩溃：“我没有主动亲他，是他主动的。” 当初林纯点醒叶青棠和姜砚晖的感情时头头是道，轮到她自己便怂得一批, 死不敢对戴天开口。但这霸道的公主嘴上说不要，心里很诚实。不管自己要不要，先把人家当成自己的所有物，暗中观察。一旦有别的女人对戴天表示好感，她便跳出来从中作梗。自称是戴天他妹, 一时头晕，一时脚痛，想方设法把戴天叫走，不让他和对方相处。这些反派女配的手段，全是她拍戏多年累积下来的。 对于戴天来说，自然是小纯妹妹比刚认识没多久的女人重要。但他上当了一次两次，渐渐便回过神了。戴天情商比姜砚晖高，基本没有纠结就认了。本来他对找另一半其实充满疑虑的。因为他很确定自己不是恋爱脑的男人。在他的生命里，事业、兄弟、亲人占的比重很大，爱情只会是他的一小部分，不是全部，而且爱情和爱人的地位排在事业、兄弟、亲人之后。恐怕很少有女人能受得了这一点。 所以戴天对爱情的态度是可有可无。得之，我命，不得，我幸。 林纯是唯一一个，如果成为爱人之后能与他的事业、兄弟、亲人排在同一地位的存在。因为他们有着多年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感情，林纯的母亲姜妍多年来一直帮助他，她的小舅舅姜砚晖是他一辈子的兄弟。甚至，林纯哼一声，他的事业、兄弟、亲人都得靠边站。因为她是个可爱娇气的小姑娘，大家都愿意宠着她，让着她。 戴天至今依然对林纯和蒋新阳那一段恋爱耿耿于怀。一是蒋新阳叼走过他捧在手心宠爱的小姑娘，二是他没本事，不能令林纯开心快活，以致被甩。戴天觉得虽然林纯是甩人的那个，但她肯定受到了伤害，不然为什么蒋新阳之后，她一直没再谈恋爱呢？ 现在多了一个这样的选项，与其让外面的坏男人伤害林纯，不如他来。无论有没有爱情，他都会宠爱他的小姑娘一辈子。 奈何他下定了决心和林纯摊牌，林纯却躲他躲得像一只兔子。她不许他谈恋爱，但也不和他谈恋爱。 很好。这很林纯。 戴天唯有宠溺一笑，由着她去了。他认定了她，便不改了，无意再找别的女人。姜妍朝他递出橄榄枝，有意培养他做继承人，戴天也接了。如果林纯最终不喜欢他，和别人在一起了，他会对她放手，但不会放手姜妍交给他的一切。这样，即使林纯遇人不淑，她也不会一无所有，她有他做后盾。因为他会竭尽全力保她一世生活无忧。 这份纵容在大家看来，是戴天对林纯不是没有感情，但行动上很佛系。不像姜砚晖，恨不得把叶青棠别在裤腰上带着，事无巨细。偏偏叶青棠吃这一套。她就喜欢这种被人紧紧在乎的感觉。 但从另一个角度讲，佛系，是不是因为不够喜欢，不够爱呢？ 林纯心里就有这个疑问。她也想要很爱很爱的爱情，如果戴天一直不够爱她，她不会和他在一起。 她等啊等，等啊等，还是没等到戴天爱她爱得死去活来的一天。林大小姐心里大大滴不满。 这次戴天载她和叶青棠去机场和越省的带队老师以及其他同学汇合。其中一个男同学对她非常热情，围着她打转，只差没有在脸上写着“喜欢她”三个字。他是林纯在省训时认识的一个附中的男生，他对她一见钟情，一直对她表示好感，还说等他们考上清华之后，可以一起学习，一起进步。 这个男生长相抱歉，智商却很高，奥数成绩在越省数一数二，鼻孔朝天。一起参加冬令营的人中，他只看得上林纯的容貌和脑袋。林纯却被他追求得连考清华的雄心壮志都缩了三分之一。她不想在清华看到他…… 当然，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戴天这个她的准男朋友，在别的男生对她大献殷勤时，居然无、动、于、衷！ 林纯本来就耐心不足，此时此刻更是已经忍到只差一秒便原地爆.炸了，再也忍不住，狠狠拽着戴天的领带把他拉到一个隐秘的角落，拉长脸叉腰质问：“戴天，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戴天毫不犹豫说：“当然喜欢。” 林纯火大说：“你喜欢我个鬼！真喜欢我，看到别的男生追求我，你一动不动，连眼神都不施舍一个给我？” 戴天说：“无名无分，连男朋友都不是，我有什么资格阻止别人追求你？从来都是你选择我，不是我选择你。” 林纯对着戴天是从来不会觉得自己理亏的，说：“明明是你追求我不够努力！你看你像喜欢我的样子吗？” “我该是什么样子才像喜欢你？”戴天虚心求教。 林纯柳眉一竖：“当然是很霸气地跟别人说，‘这是我喜欢的女孩子，你离她远一点！’” 戴天从善如流说：“好，待会儿我过去跟他说，‘这是我喜欢的女孩子，你离她远一点。’” 林纯蹙眉，不满说：“太冷静了，你要凶一点，激动一点。像这样……”她垫高脚勉强搭上他的肩头，头歪向他，“亲密一点，宣示所有权！” “这是我喜欢的女孩子，你离她远一点！”林导演故意粗着声音，凶狠霸气说，一副“你敢碰我‘女友’一条汗毛，我把你大切八块’的流.氓大佬样。 戴天一侧身，林纯靠着他站不稳，跌在他的胸膛上。她赶紧扶墙稳住自己，画面却变成她上戴天下，戴天被她困在双臂之间。 林纯的表情固定在凶狠霸气的流.氓大佬样，还来不及说话，戴天已经吻住她，把她吻呆了。 戴天吻完后说：“我觉得这样更有说服力。” 林纯恼羞成怒，捂住嘴对他又踹又踢，让他赶紧滚。 从叶青棠的视觉，是林纯凶狠霸道地强.吻了戴天，然后一抹嘴，不但翻脸不认人，还粗鲁“家.暴”，最后特别有恃无恐地叫受害者滚。渣女本渣。 “不止我一个看到了。”叶青棠告诉林纯这个悲催的事实，同情地看着她。之前对她献殷勤的男生已经对她退避三舍。 “我的一世英名！”林纯哀嚎，咬牙切齿，“都是戴天的错！他趁人不备！” 叶青棠总结：“所以只是误会，你们还是没有在一起。” 林纯立刻抗议：“吻都吻了，他还想赖账不成？” 叶青棠多了解她，恍然大悟：“明白了，恭喜你脱单。”原来傲娇小公主已经认了，只是之前一直端着，端太久了没有台阶下。现在戴天主动搭梯子把她抱下来，她立刻从了。 林纯被好闺蜜看透了，第一次觉得不好意思，哼唧着说：“你们去玩，我不做电灯泡，不打扰你们二人世界——我本来可以的。”感恩我吧！ 叶青棠说：“再见，慢走不送。” “叶青棠你等着，以后我也是有男朋友的人了，看我们谁更秀！”林纯笑嘻嘻走了。终于有了男朋友，她其实很开心。 看着林纯蹦蹦跳跳走远的背影，姜砚晖摸摸叶青棠的脑袋：“现在你可以放心了吧？”他知道她一直很担心林纯和戴天的状况。她怕林纯因为赌气错过戴天。就像之前林纯担心她不争不抢错过他一样。这对闺蜜都很为对方着想。不过他觉得叶青棠对林纯的在意程度比林纯对她深多了，显得操心过度。 叶青棠点点头。她当然替林纯着急。戴天这个选择太好了，就像一个宝藏箱放在面前，林纯却一时嫌宝藏箱不够闪亮，一时嫌宝藏箱藏得太深，挖起来困难，迟迟不肯动手，可不是急死旁观者吗？明明是垂手可得的宝藏啊！ 姜砚晖觉得她太过在意林纯，过多地参与她的人生。但林纯是她和上辈子和解，过上与上辈子截然不同的生活的开始。没有她，她的人生会失去很多可能性。所以她一直很感激她，希望她能获得最多的幸福，得到最好的福报。 戴天不是幸福的全部，但是一个好的开始。 叶青棠终于理解父母辈的人为什么都那么喜欢催婚。因为看着儿女结婚生子，才会觉得他们真正地拥有自己的人生，父母终于能够放手。她对林纯也有类似的心态。 “女儿”嫁出去了，她放心了。 贺丽华和饶昇虽然没有定下来，但贺丽华的状态是快乐的、知足的。因为她的观念变了，心态变了，终于学会自己放过自己，懂得珍惜自己。她变得珍贵起来，便有人珍惜她，把她捧在手心。 妹妹叶欣棠年纪还小，但和睦的家庭，富足的生活，把她改变成一个和上辈子的阴郁焦虑截然不同的人。八岁的她可爱明媚，举止有度，像个小名媛，去到哪里都闪闪发光，令人骄傲。 她这两个上辈子过得不好的亲人，已经完成蜕变，未来可期。 再无后顾之忧。 叶青棠看着姜砚晖俊美如玉的脸庞，笑着靠进他怀里：“亲爱的，以后我只有你了。” 姜砚晖亲亲她的额头，说：“我一直在。” （完） 作者有话要说：PS：正文完结了，还有几个番外。本章留言发红包~~~